望着床上安静躺着的郁重远，他语气古怪地说：“大伯，医生说你快好了，我来照顾照顾你。”
病房里有监控。
这一点，郁荣非常清楚。
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眼位于病房天花板角落的监控，选了个刁钻的角度坐下，后背对着监控器，刚好叫人看不清他正面的动作。
一坐下来，郁荣又注意到床头柜上有个小红点闪了下。
原来这儿还有一个。
郁枭那家伙真是越来越小心了。
但可惜，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郁荣嗤笑一声，用手里那本厚厚的金融管理书挡在摄像头前面。
视线看向昏迷中的郁重远——
对不起了，虽然感谢大伯照顾我多年，但你真的不能醒过来。
郁荣默默在心里想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微型注射器。
只要这么一小管。
隔阵子注射一丁点儿。
几次下来，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思及此，郁荣冷笑一声，若不是前阵子郁枭忽然让他去出差，郁重远早就该归西了。
他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准备用注射器给郁重远用来吊命的药水里加点料。
“嗡嗡——”
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嗡鸣声。
郁荣动作一顿，抬眼看去，这一看，他脊背冒出一层冷汗。
病房窗外悬停着一架无人机。
而无人机的摄像头正对准他拍摄。
像是注意到他看过来似的，无人机在半空中晃了下，弹出一张小纸条，白色的小纸条飘着空中，上面写着鲜红的三个大字。
——你完了。
不等郁荣反应，病房门被破开。
郁枭冲进来一拳将他揍倒在地：“忘恩负义的东西！”
而郁荣手里的那根注射器，被顾启年眼明手快地夺下来，没有给郁荣任何动手脚的机会。
“年年！”
顾棠跟在后面，确定顾小少爷没受伤后才舒了口气，将额头抵在顾小少爷的肩上，“还好你没事。”
旁边拳头生疼的郁枭：“……”
顾家的小子只抢了个针管儿能有什么事？！
小弟也不知道来关心一下大哥的手痛不痛……
-
郁荣被抓后，顾棠才知道，原来这个所谓的堂兄是个私生子。
郁家二叔年轻时在外面有不少风流韵事，留下了这么个儿子，郁荣的生母本以为可以母凭子贵进入郁家，哪知道郁家二叔突然意外身亡。
郁荣的生母一朝梦碎，精神失常，得了幻想症。
她告诉儿子郁家二叔是被郁重远害死的，为的就是争夺家主之位，以及不让他们母子俩进门。
郁荣听进去了，即便被郁重远带回郁家养育，也一直想着报仇。
甚至妄想成为郁氏家主。
郁荣被逮了现行，只能承认自己试图对郁重远动手。
但他拒不承认自己和当年郁家的纵火案有关系，并声称自己是第一次动手，还没有成功，撑死了算未遂，要求请律师。
郁枭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棠棠，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出来的。”
顾棠相信大哥，点了点头。
但他总觉得郁荣的话里，好像有什么破绽。
这时，就听一旁的顾小少爷忽然开口：“纵火案？”
顾启年挑了挑秀丽的眉峰，狭长的眼尾朝后舒展，眸色极深：“没记错的话，你们郁家对外宣称的一直是失火，官方鉴定也是失火，从未说过是纵火。”
“对啊！”
顾棠一把拉住顾小少爷，“年年说得对，郁荣这是不打自招！”
只不过这种口头上的说辞，很容易翻供。
郁荣只要说自己是口误就行了。
“但这是个很重要的突破口，至少我们都知道当年的事与他有关。”
郁枭眯起眼睛，咬牙道，“慢慢磨，总有他招的时候，还得确定他有没有同伙。”
当年郁家发生火灾惨案的时候，郁荣才十四岁。
还是个半大少年。
以郁荣现在的性格，当年又怎么可能稳当地做到滴水不漏？
郁枭怀疑他不是独立作案，背后说不定还有人指使。
令人不愉快的话题说到这里，暂且告一段落。
郁枭看向顾棠，目光变得柔和：“这次多亏棠棠想到这招欲擒故纵。”
顾棠拉着顾小少爷的手，弯起眼睛：“跟年年一起商量的。”
郁枭：“……”
顾家的小子是立了大功，他们郁家上下也很感激。
但能不能把他小弟的手撒开？！
郁家大哥额上青筋突突地跳。
瞧瞧这边拉着小手黏黏糊糊的小两只，郁枭心想，他们郁家不能让顾家的臭小子纯占便宜。
于是，他又转头看看那边沙发上靠在一起的两口子。
终于找到了一些心理平衡。
郁枭吐了口气，故意说道：“这次还要谢谢弟媳提供的无人机。”
果不其然。
闻言，顾麟脸色一变，一把推开郁炀从沙发上蹦起来，跟炮仗炸开似的：“谁是你弟媳？！”
郁炀被推了个屁股墩，坐在地上嘀咕：“谁蹦起来就是谁咯。”
顾麟抬脚踹向他：“你给我闭嘴！”
哪知，他刚伸出脚，脚腕就被人抓住。
郁炀一拉，顾麟重心不稳“啪叽”一下朝后倒在沙发上。
一只脚还在对方手里攥着。
郁炀也不管身边还有人在，倾身压上来。
顾麟老脸一红，咬牙骂道：“狗比，给我滚下去……”
郁炀微笑：“麟麟乖，好好说话。”
顾麟咬着牙：“请您圆润地从我身上下去。”
郁炀：“我不。”
顾麟开始满嘴飙脏话。
“哇……”
顾棠看得眼睛都睁大了，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小声吃瓜的声音。
下一秒，就被顾小少爷用手盖住了眼睛。
顾棠：“？”
顾启年：“不干净，不要看。”
顾棠要学这方面的“知识”，也只能跟他一起研究，不能从别人那里学。
可怜顾棠只能好奇地竖着两只小耳朵听。
只听见小叔骂骂咧咧地吐了一串子需要屏蔽的话后，就渐渐没了声音。
等顾小少爷的手拿开，顾麟和郁炀两人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小叔被你二哥带走了。”
顾小少爷是这么告诉他的。
顾棠担心顾麟：“小叔不要紧吗？”
顾启年摸摸少年的小脑袋：“不用担心，顾麟身体好着呢，他扛得住。”
顾棠：“……”
见识到一些塑料叔侄情。
-
果然，郁荣被丢去拘留所后，郁重远的身体状况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本来活不过三个月的人，不仅挺过了三个月，身体基能已逐渐向正常人靠拢，据医生所说，郁重远甚至已经和正常睡着的状态差不了太多。
醒来只是时间问题，并且要不了太多日子。
期间内，在尹阮的同意下，顾棠把郁奚抱回顾家，苏梅高兴得连护肤SPA都不做了，牵着郁奚在顾宅里到处转悠，熟悉环境，还说要给郁奚在庭院内建个小游乐园。
【年年，奶奶会不会太宠奚奚了？这可是我们俩小时候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顾棠给顾小少爷发信息的时候，提了一嘴。
顾启年已经去S国，用顾麟的话说“忙着登基”。
顾小少爷想早日把亲爹卷下来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顾权只当是儿子事业心重，还很欣慰，对此沈宁清和顾麟只想叹气。
当顾启年看到顾棠发来的这条带着“愤愤不满”小情绪的消息后，不由得翘起嘴角，敲字回复。
顾棠正躺在床上，听见信息提示音，打开手机一看——
【年年：你羡慕？】
“怎么可能？！”
顾棠巴不得郁奚过得好一点，只是单纯觉得，要是小时候他和顾小少爷也有小游乐园，一定会玩得很开心。
好了，他坦白了，他就是想和顾小少爷去游乐园。
就在这时，又收到一条对方发来的消息。
【年年：我陪你去游乐园。】
从小一起长大就是这点好，有些事儿不用开口，对方就知道。
这就是默契！
顾棠心里喜滋滋的，飞快敲字：【嗯嗯，最喜欢年年！】
等发完信息，手机屏幕一黑，顾棠才从屏幕镜面中看见自己的表情。
笑容甜得能把他自己腻死。
顾棠：“！”
怎么他和顾小少爷发信息，能笑成这样？！
顾棠慌里慌张地搓搓脸，尽可能控制表情，但还是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宿主，别遮了，遮不住……】
【从你给男主发信息开始，一直都是这副表情。】
系统都担心老半天了。
它怕宿主笑到面部抽筋。
顾棠轻咳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等年年回来，过不了多久就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你说我送他什么好？”
【……】
系统不想说话。
但宿主非常殷切地等着它。
系统只能不情不愿地说。
【你去顾家花园里随便摘几朵小花，再给他画两幅画，他都能乐得要死……】
顾棠歪头：“真的吗？”
【不信我，你还问我干什么？】
系统不开心了。
这就好像你闺蜜要给男朋友送东西，让你给出主意，你好心好意地说了，对方还不信，就很气人！
系统默默用人类的关系代入了一下，顿时惊出一排乱码。
等下！
它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宿主的闺蜜，而男主是宿主的男朋友？！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系统怀疑自己的程序出了什么问题，缩在顾棠的脑子里自我检测了好几遍。
顾启年没忘记要陪顾棠冲刺高三。
他赶在高三成年礼宣誓前回来，在学校操场上，站在顾棠的身边，陪他一起宣誓，陪他一起走向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和往年一样，两人一起过了生日。
还是让顾棠吹蜡烛。
少年闭着眼睛，双手交握虔诚地许愿，然后嘟起嘴巴吹灭蜡烛，又冲他仰起一个灿烂的笑脸。
“年年，吃不吃樱桃？”
顾棠从蛋糕上拎起一颗樱桃，喂他。
顾启年张嘴含住。
只有他自己知道，全程他的视线都落在顾棠那两瓣比樱桃还红润的嘴唇上。
像只饿疯了的狼……
晚上，刚洗好澡的顾棠头发还没干，抱着一个大盒子，钻进他的房间。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顾棠兴冲冲的。
顾启年把人拉进怀里，拿了条毛巾帮他擦湿发。
“不先看看礼物吗？”
顾棠仰起头，脑袋顶在他胸口上，倒着看他。
顾启年一低头，就对上那双诱惑了他一整晚的樱桃色嘴巴。
小嘴还在叭叭个不停：“我准备了好久呢，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顾启年想说，你送的我都喜欢。
虽然是大实话，但会显得很敷衍。
于是，他郑重地接过盒子，小心地拆开，争取不弄坏顾棠绑在上面的装饰小花。
盒子里躺着一本厚厚的画册，画册旁边还零星放着不少处理过的小干花。
花朵品种就是院子里种的那些。
顾棠注意着顾小少爷的表情，留着什么悬念般地故意问道：“我过生日你送我宝石袖扣，你过生日我只送你画册，你会不会不喜欢？”
顾启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将画册打开，一页页看过去。
每一页画的都是他。
各种造型的他，从小到大的他。
他被顾棠清清楚楚地印在脑子里，哪怕他不在，顾棠也能将他默画出来。
想到这一点，顾启年嘴角翘得很高：“不，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顾棠还是不太相信。
年年也太容易打发了吧！
虽然画册也是他用心准备的，但他在送礼之前，匿名上网问过。
提问：在生日的时候，送给在一起十几年的人一本画册和小花，对方会喜欢吗？
下面的回复基本都是开骂。
其中有一条，顾棠印象特别深。
81L：在一起十几年就这？你这不是直男就是渣男！还不如别送！
所以顾棠还准备了一份别的礼物。
但画册，他还是想送。
他就是喜欢画顾小少爷。
其实他更喜欢的是在脑子里想象顾小少爷的样子，再一点点的描绘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