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
“嗯。”
顾启年闭着眼睛，淡淡地应了一声。
顾棠抓着床头的围栏，离他近了点：“赶不及回来过生日了。”
原本计划好期末考试结束两人就回家，然后像往年那样一起过生日，梅奶奶和顾叭叭都把生日蛋糕准备好了，哪知他忽然接到拍摄任务通知。
等他回来，生日日期就过了。
“你会不会想我？”
顾棠小嘴撇着，眼巴巴地问。
顾启年依旧没睁开眼，少年说话间的吐息喷在他脸上，让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不会。”
顾小少爷薄唇轻启。
你是怎么用37度的嘴吐出如此冰冷无情的话？
顾棠拧起眉毛，顿时不开心了：“哼！”
“不想拉倒！”
“睡觉！”
他一把拉过被子躺下去，和顾小少爷头顶头。
今晚连爬床的兴致都没有！
顾启年一动不动地躺着，心里默默地数：一、二、三……
“年年……”
顾棠的声音再度响起。
顾启年微微翘起嘴角。
顾棠像个虫似的从被窝里拱出脑袋，扒拉着床头围栏，力气不大地摇了摇：“真不想我啊？”
顾启年不说话，静静地听顾棠在他头顶上方絮絮叨叨。
“咱俩还是第一次分开过生日呢……”
顾棠可怜巴巴地对手指，嘴里呐呐道，“我会想年年的。”
顾启年掀开眼皮，就见少年两手扒着床头围栏，白皙的尖下巴也搁在围栏上，两只圆眼睛里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
顾小少爷心软下来，刚想开口安慰两句，就听少年说道——
“记得给我留块儿草莓蛋糕！”
顾启年：“……”
到底是想他还是想吃蛋糕？！
-
次日一早，下大雪了。
顾棠站在车前，伸手接住从天上飘下来的一片小雪花。
六角形的小冰凌很漂亮，一到手心里就融化成了一颗珠圆玉润的小水滴，透着丝丝寒意。
这么冷的天气，是顾小少爷最讨厌的。
估计是不会出来送他了。
顾棠抖落那滴小水珠，手心在衣服下摆蹭了蹭，转头对谢浅说：“走吧。”
负责接送他们的是一辆六人座的保姆车，后面还会跟一辆设备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出发。
顾棠一上车，就看见了参与这次拍摄任务的同学。
坐在最前排的女生叫叶筱，是高二的学姐，也是江城一中的校花，女神级容貌，偏清冷型，顾棠乍一看，就觉得她和顾小少爷的气质有点像。
忍不住又暗暗地想。
如果唇红齿白的顾小少爷留长发，可能比叶筱学姐还要像校花……
“顾棠同学。”
叶筱忽然喊了他一声。
顾棠正在胡思乱想，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愣了下：“啊？”
叶筱将背包拿起来，抱在怀里，让出身旁的座位：“你要坐这里吗？”
顾棠平时和这位学姐没有过交集，这是第一次说上话，他也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热情地邀请他坐旁边，只老实地摇摇头：“谢谢学姐，我和舍友说好坐一块儿了。”
闻言，叶筱点点头，没说什么，又将视线看向窗外。
顾棠觉得有点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怪。
后面谢浅催他快点选座位坐下，他就直接坐在了叶筱后面，谢浅坐他旁边。
很快，另外两个女生上车。
一个叫乔莉莉，一个叫许薇。
顾棠注意到叶筱朝她们望了一眼，但乔莉莉和许薇都是高一年级的，和叶筱不熟，两人径直越过她，跟顾棠打了声招呼后坐在了最后排。
很奇怪的是，接下来叶筱就表现得有些紧张。
一会儿将包包放在旁边座位上，一会儿又拿起来抱着，像是有什么事很纠结的样子。
顾棠想问问她是不是晕车或是哪里不舒服。
就在这时，最后一位参与拍摄的学生上车。
由于对方身材过于高大，车内的空间一下子显得逼仄起来。
这是名田径队的男生，名叫邱凯翊，就读高三。
新校长的想法很容易理解，既然是拍摄校园刊物，当然每个年级都要出人，高一学生时间相对宽裕，就安排了四名，高二选一名有颜值的做代表，高三则选择体育特长生。
但顾棠听朱旭说过，邱凯翊的风评很差。
虽然代表学校拿了不少田径奖牌，但还是高中生呢，就换了好几任女朋友。
甚至曾经放过话，要把校花泡到手。
这些学生们之间的事，老师未必清楚，尤其新校长对学生们还不够了解，只看到邱凯翊拿了一大堆奖牌，小伙子又长得还行，考虑到高三的体育特长生学习压力不是很大，就派他来参与拍摄。
并不知道邱凯翊人品不行。
果不其然。
邱凯翊一上车，看见叶筱身边的座位空着，顿时眼中精光一闪。
顾棠对渣男没什么好感，一看见邱凯翊这副兴奋又油腻的表情，他就觉得恶心，忽然就明白了叶筱紧张的原因。
很显然，叶筱很怕被邱凯翊盯上。
于是，他站起来，在邱凯翊过来之前，先一步坐在了叶筱旁边。
原本紧张的叶筱一愣。
顾棠冲她笑了笑：“学姐，我坐后面容易晕车，坐你旁边可以吗？”
叶筱求之不得，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我有晕车药，你要吗？”
顾棠莞尔：“暂时不用，谢谢学姐。”
叶筱是个聪明人，听他这么说，一下就明白了顾棠是特意来帮自己的，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情。
顾棠对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对方放松，随后靠在椅背上系好了安全带。
邱凯翊慢了一步，眼瞅着叶筱旁边的座位被个高一的小崽子抢了，气得竖起眉毛。
但他也没有让顾棠离坐的理由，只好气闷地一屁股坐在谢浅旁边。
前排，叶筱从背包里取出零食递给顾棠：“你要吃吗？吃点东西坐车会比较舒服。”
顾棠双眼一亮，伸出两只手礼貌接过：“谢谢学姐。”
昨晚跟顾小少爷闹不愉快，今天出门急了些。
他正愁忘记带零食吃了！
少年单纯又可爱，一见到有吃的，一双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儿，瞳仁亮闪闪的很清澈，明明个子挺高，看起来却还像个孩子似的。
叶筱的母性都被激发出来了，后悔为了减肥，只带了一包吃的。
不然可以多投喂顾棠几包。
顾棠像只小仓鼠似的“咔嚓咔嚓”吃着零食，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位妈粉。
他在前面享受着校花学姐的关爱，身后的邱凯翊嫉妒得瞪红了眼睛。
邱凯翊盯着顾棠的后脑勺，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
谢浅隐约也知道顾棠忽然换座位的原因。
同一间宿舍住了近四年，虽然比不上顾启年和顾棠那么黏糊，但这点默契他还是有的。
看见邱凯翊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谢浅慢悠悠地故意说道：“我知道我红，但你看我也没用，我有原则的，只有外出比赛和表演的时候才会给粉丝签名哦。”
钢琴小王子在外人面前又恢复了装逼的臭德行。
邱凯翊被顾棠抢了座位，失去追女神的机会，心里本就窝着火，恶狠狠地扭头骂道：“谁他妈看你？！”
谢浅扬眉：“那你眼睛瞪那么大，在看谁？”
他不知道似的顺着邱凯翊的视线朝前一望。
谢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在看顾棠？”
邱凯翊：“？”
谢浅咂了咂嘴：“我们棠棠好看，但他是男生啊！没想到学长你浓眉大眼的，竟然是这种人啧啧啧……”
说罢，还害怕地朝旁边缩了缩。
一副“虽然我很帅，但请你别对我下手”的样子。
“……”
邱凯翊被气得半死。
用魔法打败魔法，还得看谢浅。
顾棠悄悄给谢浅竖了根拇指，还借花献佛地把学姐的零食分了两颗给他。
多了没有！
这袋儿本来就很小包。
谢浅低头看看顾棠从牙缝里给他省出来的两粒零食，皱眉：“怎么那么像狗粮？”
不过想想平时被顾棠和顾启年喂的狗粮也不少了。
“算了，吃一口。”
钢琴小王子释怀地吞掉了两粒零食，砸吧砸吧嘴。
保姆车在道路上飞驰。
车内除了司机师傅在勤勤恳恳地工作外，其他人都昏昏欲睡。
顾棠摸出手机，给顾小少爷发信息。
【我们出发了。】
对方回复信息速度很快。
但只有一个字。
【嗯。】
顾棠：“……”
一天到晚只会“嗯”，能不能说点别的？
顾棠盯着顾小少爷的头像，皱了皱鼻子。
顾启年的头像是一颗白玉小葫芦。
没错，就是他手腕上挂着的这颗。
以前顾小少爷是没有头像的，就是一个默认的灰色人形，顾棠觉得那实在太像一个小号了，还是不常用即将被废弃的那种，让他弄个头像换上去。
但顾启年对此并不在意，只说：“又不是认不出来。”
“就是认不出来啊！”
顾棠差点一不小心手滑给他删掉了，建议道，“你要是懒得弄，我随便给你拍张照片当头像？”
他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顾小少爷真把手机扔给他。
既然拿了人家的手机，顾棠想给顾小少爷拍一张艺术感爆棚的美照，但可惜，对方拒绝。
“总得拍个识别性强的，一看就知道是你的！”
顾棠琢磨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抓过顾小少爷的手腕，“咔嚓”拍了一张碧玉小葫芦的照片。
绿色小葫芦就是顾小少爷，没毛病。
顾棠美滋滋地将照片上传为头像。
可一觉睡醒，他却发现顾小少爷的头像变成了他的白玉葫芦。
“你趁我睡觉偷拍的？”
他跑去质问顾启年小朋友。
傲娇的顾小少爷不直面回答，却把碧玉小葫芦的照片发给他，嗓音低沉又似乎带着几分期盼地说道：“换上。”
顾棠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
还真就听话地用了那个绿色小葫芦做头像。
一白一绿的两个小葫芦。
乍一看有点像情头。
顾棠觉得这是他和顾小少爷哥俩感情好的标志，起初乐呵呵的，直到有一天朱旭大着嗓门告诉他：“头像带绿，跟头戴绿帽有什么区别？”
顾棠这才气呼呼地把头像换掉。
顾小少爷真够坏的，想给他戴绿帽！
想到这件事，至今还有点生气。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顾棠狠狠地戳了戳顾小少爷那个白玉小葫芦的头像，弹出一条——
【顾棠拍了拍‘年年’的大头。】
另一边。
顾启年看到这句话，微微一哂。
随后把手机放进口袋。
教导主任拍拍他的肩膀：“多亏你心细，发现我的老寒腿受不得冻，还特意来替我出差……”
“老师不用客气，这都是我们做学生应该做的。”
顾小少爷笑得道貌岸然。
教导主任对这位好学生没有半点怀疑：“那我就不去了，校刊拍摄你多盯着点。”
顾启年颔首：“是，您放心。”
说完，长腿一迈，转身钻进了设备车里。
顾小少爷往车座上一靠，对司机说道：“跟上前面的车。”
在外面，顾启年代表的是教导主任。
司机非常听话，一脚油门下去，设备车向前飞奔。
甩了教导主任一脸尾气。
教导主任被呛得抹了抹眼睛，遥望着已经开远了的车屁股，感慨道：“真是好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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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有空调，温暖如春。
车外的气温则越来越低。
顾棠看见车窗玻璃外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凌，雪下得很大，地面上已经有了不少积雪。
能见度也越来越低。
司机大概是想赶在天气变得更糟之前将他们送到目的地，尽可能在安全范围内开得飞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到了市郊。
这条路段临河，一侧有护栏挡着。
虽然外面白茫茫的看不清楚，但顾棠也能想象得到。
这样的季节河面肯定结冰了，还是那种不太严实的薄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