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在玛莎矿星没遇到埃德加多,在撞见它之前先遇到莫尔顿,再离开这里……那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样了?
或许会,或许不会。
毕竟只要繁育季来临,他简直就像是一只在疯狂煽动雄性发/情的母兽。
该死,真他妈该死……
朱利安抱紧自己的身体,感觉内部不自觉地抽痛着。
真倒霉……
他发誓如果他待会睡觉又做梦的话,他醒来肯定会恶狠狠地扯断埃德加多的触须,没有商量……
他睡着了。
…
“不行,太浓了。”
德克力是第一个嘀咕的,又忍了一会,它大声地抱怨起来,“真该让阿西博尔德过来。”
伊莱克特拉警告地说道:“母亲不喜欢。”
德克力学着人类的姿态长长吐出一口气,“所以让那个蠢货过来不好吗?它要是冒犯了妈妈,正好我就可以有理由动手了。”
康迪斯的背上无聊地长出了两只眼睛,“又不是说你现在打它就会被虫阻止,我会给你加油。”他实事求是地说。
德克力也是第一个主动远离的。
人类虫母身上的味道已经浓郁到它受不了的地步,它担心自己再靠近可能会失控。成为妈妈的食物那还可以接受,但成为麦克阿瑟那种被摧毁了意识但又勉强活着的鬼东西,那还是算了。
康迪斯有点绝望地说道:“什么时候妈妈才能重视自己的身体需求?”它们就像是一群被愚蠢鼓动的公牛,蓄势待发。
但朱利安没有一丝一毫的意愿。
[闭嘴。]
它们能感觉到埃德加多的意识轻轻地在联结里扫过,虽然轻,但带着一种浑浊的冰冷,[安静。]
它感觉朱利安睡着了。
[你是王虫,你应该满足妈妈的需要。]
[那群躁动发狂的虫族的确没有活下来的必要,但母亲的身体充满了躁动的味道,你没有尽责。]
[做,该做的,事情]
[王虫是你,是你的责任。]
[不要无视冕下的需要。]
最后一句是德克斯特的意识。
它不情愿。
它当然不情愿。
但迄今为止,能触碰朱利安的只有埃德加多。
这让它们不得不为此屈服。
那埃德加多也应该做到,它本来该做的事情。
[朱利安不喜欢。]
曾经,沉默寡言的埃德加多令王族退避三舍,现在,沉默寡言的埃德加多让虫恨得触须狠狠,特别想抽它。
它好像只会重复这句话。
[这不是理由!如果妈妈失控,那结果也是一样。]
伊莱克特拉严厉地说道。
虫族的速度越来越快。
埃德加多的身体保护了朱利安,这令它们的赶路速度提高了。
[任何一只虫族,]埃德加多的声音在联结里弹动着,[能强迫朱利安去做他不愿意的事情?]
[那是本能。]
[那是亵渎。]
风声。
腥甜的味道。
好闻。
是花开,是太阳,是月亮,是星星,是蝴蝶,是绿色,是天空……是任何会让一切生物觉得熟悉又舒服的气息。
咕咚——
咕咚咕咚——
狂躁的心跳。
人类虫母的身体抽/搐了一下。
他在变得越来越美味。
在越来越靠近地缝的时候,在它们已经能够看到那大片绿色的时候。
还能紧紧跟在埃德加多身边的王族只剩下三只。
除去那场无谓重复的争辩,它们为了不失控而远离了母亲,只是这个远离对王族来说效果并不大,因为它们接受气味的器官并不会因为这距离的变化而减弱这敏/感的反应,它们只能忍受这种痛苦又愉悦的折磨。
并且由衷地希望有朝一日能杀了埃德加多这只该死的,愚蠢的王虫。
它们急急地闯入一片绿色里。
它们的组合如此奇怪,以至于那些蹲守在外面的人类会为此射击,但它们不在乎,它们难得会不在乎,因为母亲还在沉睡。
他趴在他的王虫身体里,在虫族的护卫中安静地睡着。
那何不把这些聒噪的吵闹当做是配乐?
只是有零星几个坏脾气的王族在掠过时,会扯下自己的脑袋露出冒出一大段的触须,或者露出个虫脑袋。
那的确吓疯了不少人。
伴随着那些疯狂的惨叫声,它们轻而易举地找到地缝外的大门。
哇哦,想要找不到可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这里哪哪都充斥着虫族的气息。
虫卵。新生儿。幼虫。保护。
这些情绪间或出现,又缓缓地蛰伏下去。
“唔呜……”
它们听到母亲的声音。
从困顿中逐渐清醒,带着古怪的迷茫,“我闻到了……”朱利安半睡半醒地说道,“……埃德加多……”
仿佛是一种循环。
是早早存在于过去的预兆。
朱利安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挣扎地从埃德加多的身上下来,然后踉跄地靠近地缝外已经被破坏了的大门,那怪异的预感令朱利安的头越来越疼,却不自觉地去触碰。
他看到了……
一些已经发生,却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二更老时间。
*
第124章
圆形的房间。
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 任何会形成锐角的物品都不会出现在这栋圆形的楼房内,那栋楼秉承着最原始的造楼办法, 全部都粉刷成了白色。
阿斯玛正端着东西送过去。
圆形的盘子, 圆形的杯子,圆形的食物。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装饰品。
只有最柔/软的布料。
先知这段时间吃饭越来越少,也时常会关在房间内呓语不休。
尽管那其中夹杂着大量听不清楚的古怪语言, 但每一天仍然有人会将所有先知曾经说过的话整理出来, 然后被分门别类地划分。
先知就是先知。
在姆根海教派内,他说的话如同神谕。
只是人类有时总是会死的, 而先知又不肯接受生命药剂的注射, 年纪到了,总会逐渐衰弱下去, 这让姆根海的教徒非常揪心。
“先知, 我进来了。”
阿斯玛敲了门, 但没有得到回应。
这很正常, 先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应这些无谓的事情。
他似乎一直在聆听, 一直在注视。
那些遥远的,世外的东西。
“该吃饭了, 先知。”
阿斯玛走了进去, 发现先知没有躺在床上, 而是站在窗口。
风很大。
窗户发出危险的嘎吱声, 这让阿斯玛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先知从窗户边带开。
这栋建筑物的任何东西都是专门建造的, 不管是门还是窗,都为了适应禁/忌而做出了改造, 但每次看到先知站在窗边还是忍不住感到颤栗。
不不不他们不能冒险……
“阿斯玛, 我可不是小孩子。”先知无奈地开口, 声音听起来有点苍老,“你的脚步声,我从外面就听到了。”
阿斯玛惊喜地看着先知清醒的样子,激动地想要搓手,又连忙压制住自己过分高兴的喜意,“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先知能清醒就太好了,您先吃东西,我去告诉祭司他们!”
先知没叫住阿斯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精神小伙立刻就跑了。
阿斯玛长得很黑,以前半夜出来的时候总是会吓到别人,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人老了,就喜欢回忆过去。
先知的脑袋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
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剥离了,被带走了。
——被梦中的那个人。
先知做了一个梦。
他在无边无尽的梦里,在诡异疯狂的那个世界,他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无比漂亮,无比纯粹,其存在就是万物的……
是人,是神。
先知的眼睛在看到祂的那个瞬间就开始不断地流血,但他却高兴得颤抖,快乐得要发疯,他没有发现自己正在发出嚎叫声,却又疯狂地追赶着祂。
那可能……那或许把祂吓坏了。
如今醒来的先知想,这可不好,这可,非常不好。
他吓坏了祂。
真奇妙。真古怪。
他为此感到抱歉,但是原谅他吧,他只是一个即将要死去的老人。
他只是没想到,他还能在死前,再见到那位一面。
尽管是在祂还非常年轻的时候。
说说先知吧。
说说他是如何成为先知的吧。
他从小就出生在姆根海教派,父母都信仰这个诡异的邪/教,而长大的先知并不想成为邪/教徒,偷走了家里所谓的圣物就开始外出闯荡。
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可以征服世界,先知当然也是这样,他想成为一个星盗。
在成为星盗的第九天,他差点死了。
因为琐碎的小事,差点被领袖杀了。然后在宇宙飞船上,又突然因为爆/炸而不得不紧急逃生,就在这个危急关头,他因为那圣物得救了。
怎么得救,又怎么逃生的事情就不赘述了,总而言之,他费劲千辛万苦地保住自己的小命后,他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这场高烧几乎夺走了他的命,却也让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自己醒来后,会在第四十五天的时间回到自己家中。
他梦到,母亲会在三十五天后死去。
他梦到,父亲会在二十五天后通知他这件事。
先知醒来,先知不相信。
他在旅馆养伤,直到他接到父亲的通知。
他开始恐惧,他开始害怕,但他也拼命地想赶回家,不不不那肯定是假的——
母亲死去了。
他在十天后才赶回家里。
在绝望痛苦中,先知得到了一个诅咒。
知道,并不意味着可以改变。
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诅咒。
先知成为先知,先知的地位在姆根海教派中不断提升,直到他成为神明的代言人。
可先知不信神。
因为先知从来没有“看见”过神。
这到底是恩赐,还是诅咒?
时有时无的能力,无法改变的未来,这是对人类拥有超能力的惩罚吗?
先知有时候会这么想。
而这个能力也并不是他想用就能用。
他就活似一只被人掐住喉咙不断填充着饲料的倒霉肉鸡,哪怕他已经无法承受,无法忍受,却还是会不断、不断被知识追逐。
他被教徒们信仰着,自然恐惧也无处发泄。
直到……
直到……
他梦见神。
嘻,那是很久,很近,发生过的,还未发生过的事情。
他梦到过朱利安。
不止一次,也不止两次。
神祇,他们的信仰……
他们有时能在梦中交谈,因为羽囍那只言片语,他的身体抽/搐到发疯都要忍受下来;有时候,他只是远远注视着神明和他的伴侣……
而先知所见过的神明,大多都是明白自己的能力,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存在,知道先知为什么会是先知的倒霉事……
这是先知第一次“看见”不知道一切的神祇。
是现在。
而不是未来,过去的神祇。
干净,纯粹。
正在地缝入口的神祇。
先知的时间总算和祂同调。
但他也要死了。
他见识过过去,见识过未来。
但。
先知要死了。
哈哈先知要死了……
他总算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嘻——
祂承诺过的死亡,祂承诺过的永恒,的确是到来了。
先知高兴地吃完他最后的晚餐。
…
朱利安猛地睁开眼。
埃德加多的触须不知什么时候缠绕住了朱利安的脖子,以及他的背脊,那让他在惊恐之下,都没有栽倒在地,只是心跳的速度非常快,快到朱利安忍不住捂住心口,只觉得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他好像看到一个……
疯老头?
朱利安的脸皱巴巴的,尽管皱巴巴的,但还是非常好看的那种皱巴巴,那张漂亮美丽的脸蛋不管他怎么折腾,都无法令人升起负面的情绪。
尽管那是一个疯老头,但朱利安听到了他一直在念叨的话。
不断,不断念叨的,仿佛呓语的话。
——“常回过去看看。”
他慢吞吞将手抽回来,总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那个人的确吓到了他,却也给朱利安一种微弱的,有点像是幼虫般柔/软的触碰,但他的确是个人类,只是他的身上有……虫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