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闹啊。”冉乐皱着眉甩开虎哥的胳膊,“好久没见,随之也好久没见他了吧,寒暄一下怎么了。”
明暄敛着眸点了点头,拿过酒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
直到倒满,溢出。
“对不起。”明暄站起身拿起手中的白酒,酒液粘在指尖上,在灯光下亮晶晶的一片,“跟大家不告而别。”
仰头灌下去后,明暄踉跄了一下。
何征看着他的表情有些着急:“暄儿你别——”
明暄手下意识地去抓周边的东西时,搭在了祁随之的胳膊上。
一触即离。
撑着桌沿站起身,明暄紧紧闭了闭眼,又倒了满满一杯。
这次他是对着祁随之的。
祁随之皱着眉看他。
“更对不起你,让你……遇人不淑了。”
酒杯刚贴上唇边,手腕就被攥住了。
祁随之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把那晃晃荡荡后只剩大半杯的酒放在了桌上。
“别喝了。”祁随之声音有些冷,“小乐,今天小雅结婚,你也别闹了。”
小乐紧皱着眉:“我那是为你——”
祁随之攥着明暄的手腕让他坐回椅子上,很轻地朝冉乐摇了摇头:“别说了。”
他将明暄酒杯里的酒倒进自己的杯子里,拿过水壶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递在明暄手心:“喝点水。”
明暄点点头,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将温水送进肚。
“难受吗?想吐吗?”祁随之轻声问道。
明暄摇头,撇开了祁随之攥在他腕间的手,靠着桌沿坐了下来。
冉乐小小闹了一通,被祁随之一阻止,明眼人都看出了祁随之是什么意思。
恨铁不成钢也好,哀其不幸也好,即使对明暄心有不满也不会再表现出来。
感恩小雅和靳亚的家境。
这个酒不辣嗓子不冲脑袋。
明暄喝过那一大杯酒又喝了两杯水后,除了有些晕晕乎乎没有任何不适。
他胳膊抵在桌沿,什么转到他面前他就加一筷子什么送进嘴里。
也不挑。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服务生端着一份份甜品摆在他们面前。
正正方方的慕斯上插着薄荷叶。
明暄其实已经吃饱了,但还是拿过叉子叉了一块儿送进嘴里。
酸甜的气味在口腔中转了一圈。
明暄猛地扔开叉子,捂着嘴起身。
椅腿划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尖锐又刺耳的一声,明暄无暇顾及,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洗手间。
“怎么了?”何征被他吓了一跳,“酒劲儿上头了?”
宋秉兼放下筷子起身:“我去看看吧。”
“不用,”祁随之抽了两张纸擦手,“我去。”
明暄蹲在厕所,一只手捂着胃一只手扶着墙,吐得昏天黑地,吐到胃空了就开始干呕。
草莓味好重。
草莓慕斯为什么要做成白色的啊。
好难受。
闭上眼就是散落满地的草莓和浓稠的血腥味,粘腻地混杂在一起。
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催吐,一直到吐出来的东西里含着血丝也没有停止。
“明暄。”祁随之颤抖着手拂上他的背,轻轻地拍,递了纸巾给他,“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明暄接过纸巾擦嘴,刚吐过的嗓子几乎说不出话。
他攥着祁随之的衣摆,好似在深海中攥住了浮木。
“我好累啊。”
祁随之从背后环着他的腰轻轻地拍:“没事儿暄暄。”
明暄脱了力,栽进他的怀里,指尖勾开了那片腕带。
原本是纹身的地方变成了触目惊心的一大块红色伤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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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指尖滑过那块疤痕, 触感凹凸不平。
明暄靠在祁随之的怀里偏过头,死死盯着他的手腕。
祁随之蹲下身环住他,将被勾下来的腕带往上扯了扯, 盖住了那一块。
他轻声道:“别看了。”
“冉乐说的你手腕上的那道疤,就是这个,是不是?”明暄低着头,面如死灰,“是我害的。”
他不知道从哪儿萌生出来的力气, 硬生生地将那条腕带从祁随之的手腕上扒了下来。
那个纹了不知道有多长时间的299KM/H已经面目全非, 只看得见角落零星的黑色, 而那个驻足在这块纹身上的小蝴蝶,支离破碎。
明暄看着这块疤,疼得无法呼吸。
祁随之皱着眉, 安抚般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意外,跟你没关系。”
明暄咬着唇摇头。
恰逢这会儿, 洗手间外有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祁随之看着怀里眼神空洞的人,背过手将隔间的门关上, 扣紧。
他轻声开口:“胃还难受吗?”
明暄屈起手指,顶了顶泛疼的胃。
难受。
吐过以后胃和喉咙都不舒服,有一股灼烧感。
本就脆弱的胃泛起细密的疼, 一路蔓延至大脑。
明暄皱着眉, 摇了摇头, 哑着嗓子道:“不难受了。”
祁随之拍拍他的脑袋,没再说话。
隔间外传来洗手的水声和皮鞋点地的“哒哒”声。
好一会儿后, 水龙头被关上, 门口走路的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消失。
隔间里, 明暄倚在他的怀里,面色潮红,眼角噙着泪,呼吸声有些重。
不知为何,祁随之莫名地感到一丝尴尬,他凑到明暄耳边气声问道:“要回去吗?”
明暄撑着他的膝盖站了起来,很轻地“嗯”了一声。
在隔间里蹲了太长时间,明暄的腿有些发麻,刚打开门走出去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而祁随之眼疾手快,环住了他的肩膀。
“我想洗个脸。”明暄无力地拍开他的手臂,扶着墙慢慢地走到洗手池旁,祁随之没说什么,一只手虚搭在他的腰后,生怕他跌倒。
夏天的衣服薄,明暄突然站定的时候能感觉到祁随之的手指点在他的腰间。
这个人是真的有着与外表不匹配的温柔。
明明不想和他再见,但每次见面,都无法放任他不管不顾。
一股烟味从洗手池外飘了过来。
祁随之顺着烟味回了个头。
和站在吸烟室里的一个长得有点儿印象的男人沉默地对视。
看了好一会儿,想起来了。
是明暄的大学同学,染绿头发的那个。
这会儿没了标志性绿头发祁随之一时半会还真的没认出来。
这个绿头发老哥看着他俩,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他们所有人几乎都知道明暄很早就和祁随之分手了。
分手多年的情侣,在老同学的婚礼上相遇。
明暄撑在洗手台上,腿弯发抖,脸颊泛起的红延伸至衣领里,刚刚还十分娇俏地拍开了祁随之的手,而祁随之被拍开了也不生气,还伸手护在他的身后。
不对劲。
这不对劲。
这架势好像两个人在洗手间时偶然相遇,一眼万年,旧情难忘,天雷勾动地火,然后进行了紧张刺激的公共场合play。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开始思考刚刚上厕所时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明暄捧了水漱口,又洗干净了脸后,关了水龙头扯了两张纸擦脸,转过身,和老同学面对面。
“……嗨?”绿头发弹了烟灰,尴尬地挥了挥手,“明暄,好久不见了哈?”
明暄艰难地勾起笑:“好久不见。”
“你们……”绿头发的好奇心旺盛。
明暄回过头看了一眼祁随之,他冷淡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
明暄喉咙疼,不想多说话,便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喝多了。”
意思是自己吐了。
绿头发震惊地点了点头,明暄出了趟国果然了不起。
居然能这么毫无芥蒂地说自己喉咙疼。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是口jiao,并且是深hou。
挺开放啊。
祁随之跟在明暄身后,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座位上。
靳亚和小雅俩人敬了一圈儿酒,这会儿不知道从哪儿硬生生拖来了俩椅子挤进了他们这一桌,原本还算宽敞的距离一下被拉近。
祁随之和明暄的椅子腿贴着腿。
坐下来的他们俩也腿贴着腿。
祁随之拿过明暄桌上的酒杯倒扣在桌面上,以免这人又给自己灌酒。
何征和宋秉兼俩人面露忧色地看着明暄问:“没事儿吧?”
明暄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将那块草莓慕斯推到自己的视线范围外:“没事。”
“冉乐,道歉。”小雅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朝着冉乐抬了抬下巴。
冉乐从以前就斗不过小雅,现在依然,他偏过头看向明暄,明暄看起来疲惫又虚弱。
还是觉得他活该,并不是很想道歉。
但迫于小雅的淫威,冉乐张开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听不太清的“抱歉”。
明暄循声抬头,看着冉乐摇了摇头:“是我自己的问题。”
“有你这么劝酒的吗,啊,乐乐?”小雅坐直了身子,拿过桌上的杯子在空中晃了晃,“三杯,你真敢说啊?”
冉乐偏过头小声抱怨:“他又没真喝三杯。”
“五十多度的白酒,三杯灌下去直接送医院去了。”小雅越说越气,“怎么,打算在我婚礼上搞出人命是吧,他要真喝下去了进医院了,我他妈明天直接给你祖坟刨了!”
要不是穿的是礼服,小雅这会儿已经撩起袖子准备揍人了。
冉乐委委屈屈地抱着脑袋撇着嘴。
“小雅,停停,你结婚呢,结婚,别急咧咧的啊,说点吉利的话。”作为这一桌最年长的虎哥伸出手中止了小雅的输出,“乐乐一向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让别桌人看笑话,靳亚你管管你老婆。”
“我哪儿管的住她。”靳亚无奈地两手一摊,开摆。
明暄低着头不说话。
早知道会这样的话他就应该看一眼新娘的名字,然后找个借口不来了。
那样的话,小雅和靳亚的婚礼会是一片祥和,会热热闹闹,不会有任何人去扫兴,可以给他们俩一个美好又值得回忆的婚礼。
“对了明暄。”靳亚瞧着明暄心不在焉的样子,喊了他一声。
明暄抬眼看他:“嗯?”
“你上次说要回美国,什么时候回啊?”靳亚问他。
明暄算了算日子:“过两天就走了。”
祁随之偏过头看他,表情有些错愕:“回美国?”
“啊,”明暄点头,“对。”
祁随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就回啊?”小雅努了努嘴,“你在西雅图对吧,我下次有空去的话找你玩。”
明暄惊诧地看她:“你怎么知道我在……”
“西雅图啊?”小雅撑着下巴歪着头看他,“我之前去那边玩的时候见到你了,不过没跟你打招呼。”
小雅看他的表情有些隐忧。
明暄在西雅图的状态和现在几乎没区别,一样的差。
宴席的时间过了挺久,宾客陆陆续续地打招呼离开宴会厅,慢慢的,整个宴会厅内只剩下了他们这一桌和双方长辈的两桌。
直到虎哥第一个站起身,他们这一桌人一个两个也都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明暄婉拒了何征和宋秉兼送他一程的提议,一个人站在路边拿起手机喊网约车。
[正在通知司机接单]
[叫车人数过多需排队,感谢您的耐心等待]
[当前排位11位/共11位]
[预计还需等待二十分钟]
明暄站在路边静静地等。
“明暄!”声音是从身后传出来的,明暄回过头,看见抱着头盔朝他走来的林远,“靠幸好你还没走,等一下。”
明暄将手机熄屏,看着他:“怎么了?”
“小雅让我喊你一下,她说她有话跟你说。”林远指了指酒店大门,“让你等等。”
明暄眨了眨眼,鸦羽般的睫毛轻晃,点头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