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白青缓缓点了点头,望向他的眼神别有一番深意:“你朝他们开了一枪,射爆了我们小区的电箱。”
他没有说出后半句,还差点让你哥我又背上一个处分。
应晚无辜地抬了一下眼皮,语气特别真诚:“我就吓唬吓唬他们,真的。”
“他们是谁?”
应晚耸耸肩,如实回答:“不知道。”
就是因为这两人来路不明,只知道和给于白青寄那把迈克恩D38的幕后势力有关,所以他那时候才选择出手,想要探一探他们的底细。
没想到射出去的那一枪,底细没探出来,把他哥给探回家了。
没从应晚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白青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上的几张乘客照片,逐渐陷入了沉思。
叫做Andrew的欧洲富商,是第一个和经理接触的人物。紧接着是电梯里的那对夫妇,最后是三名萨瓦尔警方的高层。
暂时不清楚他们都和经理达成了什么交易,但可以确定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想要通过船上内部人员对他们采取行动的人只会增多,不会减少。
这艘豪华邮轮的贵宾舱里,远远不止明面上看到的这几股势力。他们的身份、动机还有手段全都成谜,或许是互相敌对的关系,或许已经在暗中结盟。
如果真按自己推测的那样,那情况远远比一开始所想的还要棘手。
这时,小孩忽然在一旁打断了他的思路:“但我知道那个叫Andrew的人是什么来路。”
于白青眼睁睁看着他拢起半挎的领口,仰躺着靠在床前,用两只光溜溜的脚丫搭上了自己的膝盖:“这人的富商身份也是假的。我在日内瓦的一次例行会议上见过他一面,他是SCIB的授权特派调查员,这帮人行事风格很低调,专门负责进行隐秘的跨国侦查任务。”
没想到这人居然是名国际刑警,于白青的神色刹那间沉了几分:“他为什么会在这艘船上?”
“我猜是他们派来试探我的,”应晚闭上眼睛,淡然出声,“毕竟任务才执行到一半,我就人间蒸发了。他们恐怕以为我又反水了一次,想尽办法想要抓住我的马脚呢。”
于白青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又。
正当他打算继续接着问下去,躺在床尾的人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了身,接着双手撑着床单,开始朝自己慢慢爬了过来。
套房的大床非常宽敞,两个大男人并肩躺在一起还绰绰有余。应晚手脚并用,往前爬了好几步,才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
察觉到于白青忽然屏住鼻息,下意识地避开了与自己交汇的视线,应晚抬起下颌,用一双晶亮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
鼻尖相距只有半尺之隔,却不算他们在船上距离最近的一次。
于白青呼吸渐止,心跳重的厉害。
登船的这一周,只要一同出现在公共场合,他都非常尽职尽责地扮演着Perez先生的角色——一位有权有势的病秧子。
他没想到,小孩的演技比起自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充分利用了人们的好奇心和猎奇心理,将一个攀附权贵却又天真烂漫的情人角色扮演地惟妙惟肖。在人流聚集的地方,小孩总是肆无忌惮地就吻了上来。浓腻的氛围在两人之间不断蔓延,灼烧着他的心口,刺激着他的神经,直到肺中的气息被完全抽干。
他们是哥哥和弟弟,所以小孩和他总是有一个人在逃避。明明没有血缘,却连短暂的眼神接触和肢体触碰都带着负坠与背德的罪恶感。
而当他们用了别人的身份,沉浸在不属于自己的角色扮演中,反而能够毫无顾忌地在人群中缠绵相拥。
爱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日暮时的海面景色很美,夕阳融入海水中,泛出层层闪耀着金光的波涛。
阳台的窗口背对着落日余晖,衬得房中光线昏黄黯淡。于白青缓缓垂下眼,看见了小孩眼底的朦胧氤氲。
电视机咝咝的杂音中,小孩轻轻抵住他的鼻尖,叹息着出了声:
“于白青,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从小孩口中唤出短促的一声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一脚踩上了他的心尖,勾魂夺魄、绵延不绝。
除了是兄弟,他们还能是什么?
下一秒,应晚的话语被吞没在了深入的吻中。
男人将颤抖的手插进他脑后的湿发中,缓缓扣紧。谈不上有任何接吻的技巧,却逐渐从浅尝辄止发展为狂风骤雨,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于白青一向沉静的眼神全乱了。他的眸子里映出的全是小孩的身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孩也渐渐挺直了腰,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
这是他们最常用的接吻姿势,如果站着,他就把踮起脚尖的人紧拥入怀,如果坐着,他就稍稍往后倾身,让小孩能够主动加深这个吻。
夜色渐深,阳台前的窗帘垂了下来,随着海风微微拂动。
隔着一道半透明的棕色垂幔,有两道黑色人影面对面坐在床前,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
没有喁喁细语、春色无边。只有一对互相依偎,彼此安抚的孤独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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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光线渐渐变暗,一道人影侧身站在过道尽头的暗处,目光紧紧盯着Z号房的方向。
低头看了眼手表,发现时间确实已经到了,经理在暗影里挥挥手,让跟在身后的服务生可以一起开始行动了。
傍晚给贵宾舱客房送夜宵的时候,他让服务生在烛台上混入了剂量加倍的大豆蜡。
大豆蜡是邮轮上的SPA会所经常备着用来给客人安神的香薰,味道浅淡地几乎闻不出来,却对助眠的效果非常好。
客人只要在烛台点燃的情况下睡足三个小时,就很难再在半夜醒过来。
他一直在暗中计算着时间,就是为了等Perez先生和他的情人睡熟后,乘机偷偷溜入他们的房间,完成白天几名贵客交待的任务。
除了检查那个年轻人身上是否有纹身,珠宝商夫妻和几位警长都给了他新的指令,每一个指令都需要进入Z号房、亲自与Perez先生产生接触才能够动手脚。
带着服务生在房门口敲了敲,又轻声喊了几声。见房间内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经理和服务生悄悄对视了一眼,用内部人员的门卡扫开了Z号房的大门。
Z号房内一片昏暗,只有主卧的床头柜前亮着一盏台灯。
抬手对服务生比了个“嘘”的手势,他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掀开主卧的帘子,经理的身形遽然一僵。
床上完全没有任何人的踪影,只有一件散乱在地上的浴袍和平铺在床上,没有折叠的被褥。
他刚准备吩咐跟在身后的服务生,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服务生极度惊恐的声音:“经,经理……”
站在原地缓缓转过身,他看到坐在轮椅上的Perez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手中高举着一把枪,紧紧对准了服务生的后脑勺。
“谁派你们来的?”
目光落上不远处的大床,Perez先生声音冰冷:“他人呢?”
与此同时,邮轮九层赌场VIP包厢。
七八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围坐在包厢的沙发前,等着荷官整理赌桌前的牌面。
这已经是他们今天晚上的第三轮了,每个人最少都下了六位数的赌注,赢的比较多的人已经赚了八百多万。
在一众赌徒中,有三四名客人明显有些意兴阑珊。他们各自坐在沙发的暗处,一边喝着鸡尾酒,一边慵懒地观察着牌桌的动向。
凌晨一点,墙角的挂钟敲响了。
只听到空气中传来“叮——”地一声,直通赌场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内出现了一道淡薄的身影。
来人脸上蒙着一层遮挡用的面纱,上身穿着一件尺寸明显要比他大许多的白色衬衫,衬衫的衣摆下若隐若现地露出了两条修长的腿,光着脚丫没有穿鞋。
仅仅片刻功夫,站在电梯门口的青年便吸引了包厢内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不为其他,只因为贵宾舱的人都清楚这个人是什么来路。
他是Perez先生的专属情人,那个一直蒙住脸,隐藏着自己真实身份的小明星。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来人虽然穿着一件长长的衬衫,但从他们所在的角度看,衬衫的下面好像什么都没有。
眼见牌局停止,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自己身上。电梯门口的青年不着痕迹地拢紧领口,从电梯厢里缓缓走了出来。
把双手背在身后,他垂下眼睫,轻声道:“抱歉,打扰了各位的雅兴。”
“先生……”
他抿了抿下唇,说,“先生让我来服侍各位。”
第81章 笨蛋老哥
坐在牌桌前的几人放下手中筹码, 饶有兴致地望向了站在门口的青年。
包厢内的空气沉默了片刻,很快,其中一人从沙发前站了起来,伸手捞起了挂在沙发背上的西装外套。
“我个人没有这方面的爱好。”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门口的青年身上, 男人对着众人微微颔首, 客气地开了口, “各位继续吧, 我今晚就不奉陪了。”
话音一出, 他便将外套穿在身上, 头也不回往门口走去。
虽然不清楚Perez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显然已经完全猜准了他们这帮人,尤其是他的喜好。
早在刚上船的时候,他们几位公子哥就在私下里议论过陪在Perez身边的这个小明星。
这人平时总是蒙着面纱, 却依旧能辨得出脸部的轮廓细节。露在外面的眉目俊秀如画, 藏在面纱下若隐若现的鼻梁和嘴唇更加增添了几分神秘。连同他那漂亮紧窄的腰肢,不禁让人在脑海里对把他压在身子底下求欢的场景浮想联翩。
东方美人总是最符合他的口味,只是可惜了。
他是萨瓦尔下议院议长的儿子, 政界冉冉上升的新星之一。马上就是新一年的换届提名期, 如果待在这里陪着这帮人一起乱来, 恐怕会平白无故地被竞争对手抓住马脚。
哪怕来人有多么诱人, 床上功夫有多好, 理智也使他在这种特殊时期多留了个心眼。
目不斜视地从青年身边匆匆走过,他刚准备按下电梯按键, 就看到身旁人微微转过头, 细润的眼尾朝着自己一点点弯了起来。
“Senor(阁下), ”青年用生疏的西语唤他, 气息贴着他的耳畔擦过, 尾音里带着低柔而又微妙的颤动,“您就这样走了,先生会狠狠责怪我的。”
青年特意加重了“狠狠”两个字,青涩的吐字语气反而因此带上了一抹风月,勾得他喉咙骤紧。
下一刻,面前人抬起两只手,朝着他缓缓倾身向前。
身形在原地僵了一瞬,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以为青年是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往他的怀里扎。却没料到青年只是伸出一只手,扣住了他搭在电梯门前的手腕,制止他按下电梯按键,又用另一只手缓缓搭上了他的肩。
“我叫N,英文字母LMN中的N。”
贴近他的耳边,青年极为露骨地轻呼出一口气,“……阁下,我要怎么称呼您呢?”
半分钟后。
议长家的大少爷重新坐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让服务生又给自己开了一瓶红酒,举着酒杯匆匆一饮而尽。他靠在沙发背前,将大半张脸掩隐在吊灯照射不到的阴影中,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关键人物落了座,包厢里的气氛又渐渐变得活跃起来,客人们开始推杯换盏,有条不紊地聊着天,用探究的视线观察着青年的下一步举动。
不仅爬上了运河区首富的床,还仅凭短短几句话,就让一向心思缜密的议长大少留了步,他们不得不承认,Perez带来的这个小情人是有几分手段的。
只是不知道在Perez的授意下,今晚会有怎样的好戏登场了。
站在牌桌前的荷官得了眼色,连忙收拾好东西,非礼勿视地垂着头离开了包厢。
荷官前脚刚离开,青年马上几步走到牌桌前,双手撑住牌桌的边缘,双腿交叠径直坐了上去。
他一把抓起了放在一旁的金属推杆,转过身盯着牌桌上已经整理好的一摞摞筹码,只是三两下功夫,就将筹码全部打乱了顺序。
青年似乎完全不担心会惹恼在座的贵客们,轻盈从桌子前跳下来,他又懒散地倚靠在了吧台的高脚椅前。
“首先,先生让我向各位表示歉意。”
用推杆撑住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他微微歪着头,眼神乖巧而又顺服,如同一只优雅的波斯猫,“他身为东道主,却因为身体不便,没有办法亲自过来参与,所以让我来陪各位玩个尽兴。”
他顿了顿,继续说:“先生知道今晚各位都有输有赢,所以各位今晚下了多少,先生愿意以十倍倍增下注,补偿各位的损失。”
听到这里,其中一名嘴里叼着雪茄,看起来十分豪爽的中年人忍不住开了口:“你负责替Perez阁下下注,他难道全权交给你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