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斋很有架子地坐在原地没有起身,微微点头,“你好,蔡总。”
蔡志明父子在易斋大师的右边沙发坐下。
看到祝微生也在,蔡志明又蹙起眉头,“你坐这里干什么?”
蔡钰不知打什么坏注意,主动替祝微生解释:“爸,易斋大师得知他会算命,准备在这方面和他探讨探讨。”
蔡志明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嗤鼻:“他懂什么。”
最近高家情人带着私生子上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蔡志明也听说了。他还听说当时这事儿提前被祝微生算中了,虽然那群小孩言之凿凿,但蔡志明是不信的。
他认为,这是祝微生不知从哪凑巧知道了高家的事,故意用算命这种故弄玄虚的方式说出来,好让旁人推崇他。这分明是一种拉拢人,用来快速融入他们这个圈子的手段。
蔡志明本想直接把祝微生赶上楼去,但现在以易斋大师为主。见易斋大师没有说话,还应和蔡钰的话点了点头,蔡志明就没再说什么了。
之后,蔡钰道:“爸,我让您拿的东西呢?”
蔡志明就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蔡钰。
蔡钰接过来展开又双手递给易斋大师,恭敬道:“大师,烦请您给算算。”
易斋大师接过去看了两眼,忽然递给旁边垂眼品茶的祝微生,“小兄弟,不如你我就以这名字探讨一二 。”
祝微生没异议,接过纸条。
他看了两眼,问:“算什么?”
蔡钰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算一算这个人的生平运势。”
他眼里含着对祝微生一贯的蔑视,但故意提及祝微生会算命,除了是想借易斋大师的手羞辱他,也未尝不是在试探祝微生的深浅。
祝微生的目光落在纸条上。
这纸条看着是从别处裁下来的,上面落着一个钢笔字签名:瞿兴。
瞿属木,兴属水,水木相生,是为吉。
整个签名连笔连字,虚虚实实。以此势观人,此人前运也就是二十五岁之前会陷短寿之祸,难逃死劫。但侥幸渡过,至少也是富贵半生,往后偶有小灾也能逢凶化吉。中年会遇坎坷,若得贵人相助,渡过劫难,则否极泰来,运势冲天。
蔡志明和蔡钰见祝微生磕巴都不打一个就说出来一长串,两人眼带狐疑求证地看向易斋大师,却见易斋大师也望着祝微生,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蔡钰心里一突,什么意思,难道祝微生说对了???
他忍不住道:“大师,他算得对吗?”
“对倒是对了。”易斋大师意外过后,哂笑一声,“不过小兄弟还算漏了一些。瞿虽属木,但有兵器之意,凡兵器皆属金;兴,起也,有勃发旺盛之意。这姓与名两相一和,加上相生的五行,则形成阳煞格局,会对血缘亲人产生压制。简单来说,就是克亲。”
祝微生摩挲着杯壁,不语。
易斋大师轻嗤,转眸看向蔡家父子,“女子很少会取这样的名字,若老道猜得不错,这是个男人的名字,且对方妻与子都已早丧。”
蔡家父子露出震惊的模样。
蔡钰激动道:“易斋大师您说得不错,这位瞿兴先生的妻子和儿子在二十年前都不幸丧生在一场高速车祸中。”
蔡志明惊得瞪大眼,“单凭一个名字,真的能算出这么多东西?”
易斋大师瞥一眼祝微生,很是云淡风轻,“这些都只是寻常罢了,算不得厉害。”
蔡钰勾起唇角。
易斋大师精准地说出这些,却还说着算不得厉害,可是祝微生刚才都没有看出来,看来他果然像他自己说的一样,就会一点点。
“大师,您再看看这个。”蔡钰迫不及待地拿出一本财经杂志,指着封面上的人,“这位就是瞿兴瞿先生,他最近遇到了一点难题,您能看出来吗?有没有化解的办法?”
这次,易斋大师依旧是把杂志先推给祝微生,“小兄弟,看看?”
祝微生依旧没客气,把杂志转向自己。
封面上是一张瞿先生的正面照,穿着黑西装白衬衫,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脸上有着微微笑意。乍一看,是个颇有气势但看着又显得平易近人的中年男人。
但祝微生看过他的眉眼,耳鼻与脸颊肉,发现这位瞿先生的面相有异,和他名字的命理不合。
从名字看,瞿先生只要挺过二十五岁前的死劫,后半生都有很大的财运。但这位瞿先生,眉毛稀疏,气色灰滞,骨肉疏粗,分明是奸邪贪财贫苦一生的相貌。
再一看,他的面相又像拢着一团雾,让人看不真切。
照片到底和真人存在区别,所以祝微生道:“没见到真人,不好妄下定论。”
蔡钰翻了个白眼,奚落道:“学艺不精就学艺不精,找这样的借口。”
蔡志明也嫌丢脸,“看不出名堂就滚上楼去,别在这里班门弄斧,丢人现眼!”
祝微生看着蔡志明,“怎么滚,你示范一下?”
蔡志明被祝微生认真求解的样子梗了一下,“你!”
易斋大师在旁老神在在地端起茶杯,一副很体谅的样子:“咱们这一行啊,越是入行久越是精通老道,小兄弟这么年轻,一看入这行就没多久,一时看不出也是正常的。没事,你慢慢看,我不急。”
祝微生没理易斋大师的阴阳怪气,他问蔡钰:“有这瞿先生的出生年月日吗?”
如果有八字更好,八字可以精确到一个人出生时间的分秒,算起来更准。不过有出生年月日也够了,结果相差不大。
蔡钰就喜欢看祝微生逞强的样子,不嫌烦地把瞿先生的千度资料搜出来,把其出生日期报给祝微生。
祝微生听了,抬眼问易斋大师,“你觉得这个八字如何?”
蔡钰讥笑一声,蔡志明脸色更加黑沉,两人都只当祝微生还是算不出。
易斋大师叹气,摇头说教:“年轻人好学是好事,但在本事扎实之前,还是勿要轻易给人算命,轻则耽误自己,重则害了他人。”
说着,易斋大师捏指把那八字掐算一番,“这个八字四柱赤阳,有水有金。金生水,而水生财,大富大贵之相,和瞿先生的名字命理运势十分相合。”
祝微生放下杂志,“相合?难道你只知道阳煞格局会克亲,却不知道双阳煞会克己?”
“双阳煞?”易斋大师一愣。
祝微生点点那张纸条,“这两个字作为名字相合,的确会形成阳煞格局,但只要八字得当,这种阳煞格局就可以被缓解,将不利转为有利。比如克亲缓解后不止不会克亲,还可以给身边人带来好运,再比如可以化解这人前运中的短寿危机,让其从难逃的死劫里挣出一条生路,之后再无灾病,富上加富,顺遂一生。”
刚才易斋大师只从名字就得出那番克亲言论,属实是过于轻率。
祝微生轻瞥易斋大师,“若八字没有缓解,反倒加重,那么前运危机则成必死之劫,也就无从再谈日后富不富的。而这位瞿兴先生的八字,恰好又是一个阳煞格局。”
易斋大师怒哼:“胡说八道!老道行走江湖几十年,从来没听过你这种说法。”
完全不懂的蔡钰和蔡志明看看他们,“什么意思?”
祝微生:“名字和八字都成阳煞,叫做双阳煞相叠格局。这种情况最先被压制的,只会是这个名字主人本人。也就是说,身负这种格局的人在克死亲人之前,他本人会先死。”
蔡家父子怔住。
祝微生:“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反应不过来的蔡家父子:“什么?”
祝微生:“瞿兴,这是一个死人的名字。”
第14章
祝微生的话说完,客厅陷入安静。
两秒后,蔡钰笑了出来。
这一笑蔡钰就像被捅了笑穴一样,越笑越停不下来,越笑越大声。
“真是胡言乱语!”蔡志明颇为无语地看着祝微生,“你说这是死人的名字,但人家瞿兴先生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
这也是让祝微生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这个时候他往往信任自己的直觉,“这个人有问题。”
“我看是你有问题!”蔡钰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语气讥诮,“祝微生,别面相看不出名堂,被讽刺两句后无计可施,就在这里胡编一通。”
易斋大师也失笑地摇摇头,“小兄弟,你说瞿兴先生名字与八字是双阳煞格局相叠,八字四柱赤阳没有缓解反而加重,遇前运危机必死无疑。但这位瞿兴先生,已有五十来岁。前运危机在二十五岁之前,按你的说法,瞿兴先生最迟也会死在二十五岁,根本活不到这个年纪。”
易斋大师言下之意,祝微生根本算得不准,的确在胡编。
易斋大师指向杂志,“人的晚运在地阁。观瞿兴先生的面相,他下颚厚实,鼻梁挺拔,实为晚年招财走贵运的相貌。”
又看看纸条,“而且,瞿兴先生这签名大开大合,张弛有度,笔势走向也有蛟龙得水之象。目前纵遇难题,也无须忧虑,以瞿兴先生自身运势,难题自会化解。之后,便是一飞冲天。”
蔡志明和蔡钰听得连连点头,眼里都带着些许激动。
最后,易斋大师用一副前辈的语气告诫祝微生,“年轻人,算不出就算不出,别嘴硬。玄学高深,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蔡志明恭维道:“大师说得对。”
然后冷目看向祝微生,“你准备坐到什么时候,还嫌不够丢人!”
因为瞿兴还活着,所以祝微生知道蔡家父子对易斋大师的话是深信不疑了。
他端着水杯起身,眉目微垂,像在俯视蔡家父子,“瞿兴有问题,你们最好不要和他有所往来。若你们执意,那么从现在起就做好倾家荡产的准备。”
“祝微生!”蔡志明愤怒地一拍桌子。
蔡钰更是站起来,“祝微生!你自己只学了个皮毛,被人揭穿后丑态百出,却恼羞成怒地来咒我们!”
“是良言。”祝微生扔下话转身。
蔡钰气得不行,要不是祝微生身边有那只可恶的大乌鸦,他早就给祝微生教训了。
易斋大师看着祝微生上楼的背影,略有怜悯,“莫气莫恼,方才我仔细看了看你这异母哥哥的面相,他活不过二十之龄。”
正愤怒的蔡志明一愣,活不过二十?祝微生已经满十八,那不是说他只有不到两年的活头了。
蔡志明对祝微生这个儿子没有感情,还因为对方屡次的不尊敬而受了不少气。所以他心里没有什么难受的情绪,顶多有些唏嘘。
蔡钰则是觉得先前在祝微生那里受的屈辱全都被易斋大师这句话冲散了。
原来是个短命鬼。
他心下嗤笑,他跟一个短命鬼计较什么呢,让他逞口舌之快也逞不了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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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命鬼祝微生不知道易斋大师对他面相的批言,他端着重新接满水的杯子上楼,然后看到黑黝黝正蹲在床柜上跟人通话。
不用想,电话那头的人一定是周天瑞。
若不是当晚黑黝黝把周天瑞的生魂带回来,周天瑞说不定已经死了。周天瑞很感谢黑黝黝,之前也问它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黑黝黝要了滑板。
拉风的拖拉机黑黝黝已经开腻了,甚至开始嫌弃人家突突起来过于吵闹。喜新厌旧的渡鸦前几天在街边看到有小孩在学滑板,起了兴趣。不过它两条小细腿太短,一般规格的滑板不适合它,需要定制。这两天周天瑞就时不时打一个电话来,询问黑黝黝喜欢的样式和颜色。
这会儿祝微生就听黑黝黝对着电话那头说:“对,斜着加一条金边,但是注意不要太斜。金色要亮闪闪一点的,但是也不要太闪……”
祝微生听着都觉得这鸟难伺候。
他没打扰一人一鸟的讨论,放下水杯在旁画了几张符,过了会儿手机被黑黝黝的鸟爪推了过来,“微生,周天瑞找你。”
祝微生开了免提,继续画符,“周先生,什么事?”
周天瑞道:“祝大师,那个道人是周晨阳从某个天桥下的算命摊子找来的,恶罗汉也是他卖给周晨阳的。我去那里问了,一般在那儿摆摊算命的都是熟面孔,那人是生面孔,没人知道他从哪来的,他也只有在周家找上的那天出现过。”
祝微生:“我明白了,多谢你。”
周天瑞又道:“祝大师,您这几天有时间吗?我有个朋友遇到一点事,想请您帮忙。”
顿了顿,周天瑞补充:“不是恶人,有钱。”
吹了吹画好的符纸,祝微生应道:“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