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瘪嘴:“那你要快点回来呀~”
“虎头,快回来,不要再粘着你爸啦。”一个同样三十出头,面容姣好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她冲男人递过去一把伞,“响雷了,你把伞拿着,等会儿肯定要下雨,如果下得大,你直接在厂里歇着,我和虎头自己在家没事的。”
男人温和地笑笑:“没事,离得不远,你们好好吃饭,不用等我。”
观众们一边看着这一家人道别,一边小声交流着。
“这男演员挺帅。”
“女演员也好有气质,嘿嘿,还挺有夫妻相。”
“居然还有小演员,才这么点儿大,我们这么多人围着他竟然都没受影响,演得好自然哦。”
为了不干扰演员,大家的交流很小声,而且就几句,之后就再次安静下来,观看表演。
男人拿着伞走后,女人关上门,带着名叫虎头的小男孩回到屋子里。
观众们跟进去,看着女人带着虎头吃饭。
桌上只有两盘家常菜,没什么肉,但闻起来很香。有观众说,幸好是吃饱了东西进来的,不然这会儿得饿得肚子咕咕叫。
母子俩吃饭时没什么交谈,观众们在屋子里四处走动,看屋子里的布置。
不止这三人的穿着复古,房子的装修也复古。
几个观众指着一个橱柜,说她老家以前就有这么一台橱柜,用了几十年,质量杠杠的。后来因为搬家,加上款式过时老旧,才砸了。
林波觉得这段剧情很平淡很无聊,和想象中的什么搞笑、震撼、感动差得有点儿大。他看祝微生站在一个立柜边,手里拿着一个相框在看,就也凑过去。
相框里是男主人一家三口的合照,看起来很幸福。
“道具做得挺到位啊。”林波说。
祝微生放下相框,低声问:“你没发现点什么不正常的?”
林波打哈欠的嘴张一半,含糊道:“什么不正常?”
祝微生扭身靠在立柜上,示意林波看那对母子。
此时虎头正在问:“妈妈,我们的电视什么时候修好啊?”
女人给虎头夹了一筷子青菜,说:“修理师父说这两天不得空,后天吧,后天妈妈再去问问。”
虎头挺失落的,“哦……”
林波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不对的。
“地上,影子。”祝微生提醒。
屋子天花板上挂着的是那种现在已经不太常见的钨丝灯,光线昏黄。林波被提醒后,才往着那对母子俩的脚下看了一眼,这一看,发现两人居然没有影子。
林波浑身一寒,结巴道:“不、不是吧……”
祝微生冲他点头,“是的。”
是的,他们又撞鬼了。
林波有些茫然,他们不是来沉浸式地观看话剧的么,怎么忽然就撞鬼了。
他想起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刚才也没注意对方有没有影子,“这么说,那个男人也是鬼?”
祝微生点头,“严格来说,他们虽然都不是人,但也不算鬼。”
仰头环视着这间屋子,祝微生轻声道:“这里有个屋灵。”
屋灵是类似于宅神的存在。
宅神有很多,如五脊六兽、石敢当、灶神等。它们是寄居一座屋子的神明,享供奉的同时保护寄居家宅不受邪灵侵犯。
屋灵则是一座屋子生出的意识,在宅神面前,相当于一个地盘的所属人,宅神若要入住,需要先经过它同意。
宅神不常见,屋灵更是难寻,比草木成精还要少见。
此时他们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屋灵意识里留存下来的,过去这个时刻曾在这个屋子里发生过的事。
就好比一台放映机,正在向他们放映过去在这里记录下来的某个已经发生的片段。
林波听懂了,“所以,这一家三口,包括他们刚才的道别,现在的吃饭,以及接下来我们可能看到的,都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
祝微生点头。
“屋灵让我们看到这些,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啊?”林波有所预感般地吞咽了一下,他的眼睛在周围那些什么都没发现的观众身上晃了一圈,落回那对母子身上,“这一家三口怎么了?”
他话刚落,咄咄两声,外面传来敲门声。
所有观众朝门的方向看过去。
正在给儿子夹菜的女主人停下筷子,没有立即去开门,而是警惕地问了一句:“谁啊?”
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我电视厂的维修师傅,是你家要修电视吧?”
女主人放下筷子,神情有些疑惑,“我找的是刘师傅。”
外面那声音道:“老刘这两天不是忙么,他怕你们等不及,所以让我过来帮着修。”
女主人转头,看看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了。
她有些迟疑。
“妈妈,修好电视,等会儿就可以看了吗?”虎头含着期待问。
这时,门外的男人催促道:“怎么不开门,还要不要修了,眼瞅着要下雨,我还赶回去吃晚饭呢。”
这一催促,犹豫的女主人立即起身,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来了来了。”
虎头也放下筷子,蹦跳着跟过去。
观众里面,一些人停在饭桌边,一些人跟到门边,都看着门的方向。
女主人打开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印着XX电视厂字样的工具包,身上也穿着印有相同字样的工作外套。
在看清对方的穿着后,女主人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些,但男人高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还是让她有些不适,“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王。”男人没什么表情。他走进屋子,在女主人看不见的地方,迅速打量着屋子里的布置。
有观众说:“这维修师傅,面相长得有点凶啊。”
“对啊,你看这小眼睛到处扫的样子,贼眉鼠眼的。”
“终于不是吃饭了,有趣的剧情要来了吗?”
“师傅你这衣服有些小啊,胳肢窝都裂口了。”
胳肢窝这句话让不少观众都笑了笑,有人还特意追过去看。
“演员们”很投入,半点不受影响。
男人已经走到了屋子中央,放下了包。他一双倒三角的眼睛转向女主人,“有点渴,有水吗?”
女主人忙道:“有,您稍等,我给你倒。”
可就在女主人转身倒水的时候,众人看到男人的右手忽然伸向了后腰,从外套底下抽出了一把铁质的手锤。
在其他观众眼里,这是在演话剧。但就算如此,当看到男人对着女主人脑袋举起手锤的那一刻,他们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窗外雷电闪过,女主人刚刚转头,男人手中的手锤就重重落在她头上。
刚倒好的热水连着杯子落在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殷红的血液从女主人头上如水柱一般流泻下来。
几乎所有观众都下意识地捂了下眼睛。
有人在一瞬的紧张过后,看着女主人血流如注的脑袋,奇怪地说这血流得这样真实,脑袋上藏着有血包吗?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没看到。
“不会真的流血了吧?”有人担心道。
“怎么可能,这是演戏啊。”有人说。
“这、这……”唯二知道真实情况的林波,犹豫地问祝微生,“微生,要继续看下去啊?”
祝微生看着握着手锤的男人,“看,好好地看。”
女主人没有立即晕倒,而是身体摇晃,眼神涣散地看着男人,言语无力,“你……”
男人狞笑一声,抬起手锤又要砸第二下,但这次他的手没能抬起来。
一旁的虎头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张嘴狠狠咬了上去。
观众们顿时为虎头捏了一把汗,有人道:“快逃啊小孩儿,这人肯定不是维修师傅,就是个入室的歹徒啊!”
男人被咬痛手腕,单手一挣,力气太小的虎头就被甩到地上。
“妈妈,妈妈!”虎头哭着大叫。
门没有关,男人怕惊动周围邻居,在虎头再要出声时,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手锤对着他的脑袋也落了下去。
血迹流淌到地面,虎头没了声音。
“畜生!”
有观众骂道。
“我不是过来看喜剧的吗,这演的是哪一出?”
“工作人员不会是把我们带错楼层,跟错了剧本吧?”
刚才接连暴力血腥的两幕,让观众们倍感不适,但他们都以为只是跟错了剧本。
有人立即往门口边走,准备出去问问。但比他们更快的,是杀害了小男孩的男人。
男人快步走到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后,将门匆匆关上并反锁。
等男人离开后,有观众尝试去开门,却发现那门怎么都打不开了。
他们以为这是剧情的一部分,锁只有演员能开。
但祝微生清楚,他们现在只是当年事件的旁观者,不能出手干涉。所以当男人关门后,他们自然也无法开门了。
“算了,来都来了,继续看吧。”
“这是个悬疑本么?”
“我们跟的这条是凶手线吧,估计等会儿就是看凶手怎么试图洗清嫌疑,又怎么被抓。”
“虽然有点恐怖,但也挺刺激的。”
在观众的讨论声中,男人回到了屋子中央。
女主人还没死,但她神智已经不太清醒。她趴在地上,流着眼泪用力伸手,想要去碰自己的孩子。
男人走过去,一脚踢开她的手,然后将女主人翻过来,正面朝上。
而后,男人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
“艹,还是不是人啊!”
“这演得太恶心了吧。”
观众的骂声此起彼伏,但他们都以为这是演戏,所以都没阻拦。
只有林波很担心,担心接下来真的会看到禽兽不如的一幕。
又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媳妇儿,我有份文件落家里忘带了。”
是男主人的声音。
正欲行不轨的男人听到这道声音,猛地起身。男人眼里闪过狠厉,他迅速系好裤腰带,捡起手锤,面色阴沉,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边。
“完了完了,男主人凶多吉少。”
“一家三口不会都死在这儿吧。”
“太凶残了。”
距离男主人去而复返,总共也就过了五分钟。可这五分钟里,才和他温馨道别的妻子和孩子,重伤的重伤,死亡的死亡。
现在就连他,也被丧命危机笼罩。
男人举起手锤,已经悄无声息地躲到了门后。
门外的男主人对此毫无所觉,他叫了几声妻子和孩子的名字,都不见人来开门,声音里就带上了一点担忧。
钥匙碰撞的声音响起,男主人等不来家人开门,就找出钥匙,自己开门了。
“里面反锁了,外面打不开吧。”
“打不开不是挺好,可以躲过一劫。”
“这是那种老锁啊,里面反锁外面有钥匙也可以打开的。”
祝微生提醒众人:“接下来这一幕应该会很恐怖,大家最好闭上眼睛不要看。”
其实不用祝微生提醒,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观众,双手已经做好捂眼睛的准备了。
正如那位观众所说,这一种老锁,只要有钥匙,里面也可以打开的。
锁芯被慢慢转动,两声之后,男主人推门进来。
男主人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母子二人,他瞳孔一缩,手里的公文包掉在地上。
男主人被这一幕刺激了心神,降低了警惕,他没有查看屋子,而是直接跑向了母子俩。
这一下,就被躲在门后的男人抓住了机会。
男人举起手锤。
一下,将男主人砸得身体摇晃。
两下,将男主人砸倒在地。
三下、四下……
雷声阵阵,血水飞溅。
观众们尖叫着,捂着眼睛不敢看。
有人忍不住从手指缝里看了一下,然后声音颤抖地问:“这真的只是演戏吗?未免太真实了!”
“对啊,以我们国情,这种剧本应该早就被举报了吧……”
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但是不等他们深想,杀害了男主人的男人,提起手锤再次回到女主人身边。
这次他没有再解裤腰带,而是用手锤在她头上重重补了几下。包括虎头,也没能逃脱。
做完这一切,男人连现场都没有收拾,就带着一身溅染上的鲜血,离开了这里。
死去的一家三口静静地躺在地上,那慢慢淌开的血迹汇成一大片,实在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