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生点头。
脚边,催不动秦乐芷的肉包,又开始拖祝微生的裤腿。
这一幕让秦乐芷彻底放下心来,她将身份证递给祝微生,“上面的出生时间是乐萱出生时的农历日期。”
祝微生接过身份证看了一眼,记下日期后退回给秦乐芷。
在离开之前,祝微生想起什么,问了一她一句:“昨晚的司机抓到了吗?”
秦乐芷眼里闪过刻骨痛恨,“抓到了,那个畜生喝多了酒飙车,撞死我妹妹,被抓的时候,还窝在家里呼呼大睡。”
祝微生道了声节哀,而后他再次烧香借道,转身走进裂缝,眨眼就消失在秦乐芷和夏涛面前。
目睹这一幕,秦乐芷紧紧地捏着身份证,眼里异彩闪烁,喃喃地念了声秦乐萱的名字。
而她身后的夏涛,面色猛变。
离开秦家的祝微生,用画着金色符文的符纸折成一个小纸人,将秦乐萱的八字写在纸人眉心上,又将一截红绳圈在小纸人腰上,打上一个特殊的绳结。
最后,他将小纸人交给阿纸,暂时交给它保管。
祝微生这个做法,相当于给秦乐萱的魂体做了个替身,还在她的魂体外面套了一个防护盾,凡是想要伤害她的人,都需要先破他设下的这个盾。等盾破了,受到的伤害又会继续转移到替身上面。
祝微生将小纸人交给阿纸的举动也不是随意为之,此时的阿纸相当于秦乐萱的守护神,无论背后的人想对秦乐萱做什么,都得过他和阿纸这两关。
这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即便等会儿打草惊蛇,祝微生也觉得秦乐萱的已经不成问题,且这下他有足够的时间赶到秦乐萱所在的位置。
这之后,祝微生结印折新的黄纸人,强行寻踪定位。
前方裂口打开,祝微生将肉包暂时收进一根木雕里头,走了进去。
两分钟后,祝微生出现在了一棵树下面。
这棵树位于一片设计有点中式的豪宅院墙里,在豪宅外围主体的前方。祝微生回头看,身后不远处就是豪宅院墙的大门,有两个保镖站在那,他出现得静悄悄的,没引起他们的察觉。
这豪宅又宽又深,以祝微生当下的位置往前看,能看到里面很远一段距离内,都还能看见房屋灯火。
这次寻踪定位,祝微生本该直接落脚到秦乐萱身边,但现在位置出了偏差。他看看身边的树,又看看旁边一个泳池,以及那些房屋的位置……处处有风水符阵的气息。
此时豪宅庄园里气息流动,符阵已经启动。看样子是他两分钟前强行破解对方的反追踪后,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祝微生摸出身上的荡魂铃,握在手里,准备去会一会这人。
他刚迈出一步,一辆红色跑车从前面开了出来。
祝微生退回了树干后面。
宅院里各处有灯,祝微生看得清楚,开车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
祝微生的视线稍微一怔,这人身上有好几条因果线,每一条都红得发黑。
这年轻男人,害死过好几个人。
数条人命在手,年轻男人却还能开着跑车来去自由。祝微生望一望这四周的阵法,恐怕正是这布阵之人帮助他逃脱了法律制裁。
这布阵的人,和眼前的年轻男人,跟秦乐萱的死有什么关系?秦乐芷说,撞死秦乐萱和肉包的人已经抓到了,真的抓到了么?
在祝微生思绪迅速运转时,年轻男人开到这边大门后,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却没有打开大门,而是拦住了车。
一个保镖走到驾驶车窗,毕恭毕敬地对年轻男人道:“小少爷,老祖交代过,这几天您哪里都不能去,必须待在宅子里。”
老祖?这称呼……祝微生觉得,这老祖应该就是这布阵的人。
“我曾祖父不让我出去,那是担心我之前被报复。”年轻男人手搭在方向盘上,不耐烦地冲保镖说,“现在已经没事儿了,你把门打开,别耽误我跟人聚会。”
保镖面带难色,说他们没有收到老祖的通知,所以真的不能让他出去。
“别让我重复第三遍,快点把门打开。”年轻男人威胁道,“再磨蹭,信不信等会儿就让你俩滚蛋!”
就在保镖犹豫时,宅子后面忽然有人惊慌失措地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小少爷,您快回来,老祖、老祖不好了!”
年轻男人面色猛变,也顾不得这俩不识趣的保镖了。
他一把推门下车,一边往回跑,一边怒问来人:“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不好了,我曾爷爷怎么了!”
“老祖身体有些不适,让您立即过去见他。”来人一头冷汗,面色发白,细看双腿发软,跑着跑着还踉跄了一步。
这反应,怎么瞧那位老祖都不像只是“有些不适”而已。
祝微生倒是知道,这老祖的不适应该是因为他的缘故。
之前被反追踪时,换个玄术差一些的多少也会受点伤。只不过祝微生玄术还行,黄纸人的自燃,就是在替他挡灾。
如今祝微生既能破了对方的反追踪,强行寻踪定位,那就说明他的玄术在对方之上,自然也会和被反追踪一样,让对方也遭受一些反噬。
为了不在救出秦乐萱时过于麻烦,祝微生破反追踪时下了点儿狠手,那位老祖这会儿想来不好受。
等到年轻男人离开,祝微生也从树下走了出来。
那两个保镖并没有离开,挂着一脸好奇和忧心,尽职尽责地停在大门边继续守门。
祝微生忽然走出来,两人一愣,一边摸身后,一边走向他,“你是谁?”
祝微生扬手将铃铛连甩两下,两个保镖闷哼一声,捂着头直接晕倒在地。两人摔下去,手里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
——两把手枪。
这在国内可是违禁品。
这老祖不愧是帮着自家曾孙多次逃脱法网的厉害人物,连家里的普通保镖都配置了这种东西。
祝微生将两把手枪随意一踢,踢到了角落阴影处。之后没再管这俩保镖,握着铃铛转身向宅子里去。
这片豪宅里光是保镖和佣人就不少,老祖一看就是一家之主,他出事,此时这豪宅里就显得有些混乱。
祝微生走进去,刚开始一路畅通无阻,居然没人拦。偶尔有人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还没开口,祝微生就说他是就这两天小少爷身上一事来拜访老祖的,对方虽然还有迟疑,但也放他进去了。
想来他们是认为祝微生能从前面进来,身份必然是经过了守门保镖的确认。哪里能想到,保镖直接被祝微生放倒了。
不过这种情况只限于前面一些地方,越往里走,出现在里面的人越少,这里面的人警惕性也比前面的那些人高。尤其是每一个见到祝微生这个生面孔的保镖,都和大门口那俩保镖一样的反应,边问边往身后掏。
祝微生只能摇铃,挨个放倒,让他们昏迷一阵。
老祖所在的位置不难找,祝微生只管往灯光最亮的地方走去。
他找到老祖住的房间时,刚拐过那个走廊,就听到了年轻男人愤怒的咆哮声。顺着声音过去,祝微生停在了一个没有关上的套房大门边。
房门开着,里面的房间里站了好些人,年轻男人和几个保镖、找他过去的那个人,以及几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
这些人围在一张床边,背对着大门,谁都没发现祝微生的存在。
此时,年轻男人正揪着一个中年医生的衣领,凶神恶煞地质问对方:“前天体检我曾爷爷的身体都还很健康,今天怎么会突然吐血,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是不是你故意隐瞒了什么,导致我怎曾爷爷病情加重!”
“没、我没有……”中年医生被衣领勒着脖子,面色涨得通红,急声否认,“孙老这个岁数,什么情况都有可能突然发生的。”
“你放屁!”
旁边忙碌的其他医生护士,见年轻男人暴怒的样子,都有些战战兢兢。
“天泽,松开他。”人群中心,一道苍老的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我、我书房里有个罐子,你拿上,立即离开,去振阳派,找你曾师叔祖。”
孙天泽慌乱道:“曾爷爷,什么罐子,您让我过去干什么?”
“去拿。”孙老祖没有解释。
孙天泽忙往旁边的房间里走去。
他一进去,孙老祖就对身边一个中年管家模样的人,颤颤巍巍地吩咐道:“通知代掌门潘文启,请他立即过来,这次遇到厉害人物了。没有他的帮忙,天泽这次的事,恐怕无法善了。”
捧着一个巴掌大的贴满了符纸的黑色瓷罐走出来的孙天泽,刚好听到最后几句。他神色更见惊慌,扑到床边,“曾爷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厉鬼不是都被你捉了么,什么叫无法善了?”
“这事我会处理。”孙老祖道,“拿上罐子,快走。”
“我不要被抓走坐牢,不要被厉鬼报复,曾爷爷,您说过要一直护着我的!”孙天泽似乎想要一个能够让他安心离开的保证。
孙天泽这样磨磨蹭蹭,孙老祖也生气了,尽力怒吼:“快、走!”
“小少爷,您赶紧走吧。”那个管家也催道。
孙天泽这才转身,这一转身,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模样闲适地环手靠在门边,盯着房内。
他悄无声息的,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听了多久。
孙天泽神色惕厉,“你是谁,你怎么闯进来的?”
其他人这时也都看到了祝微生。
中年管家更是直接指着祝微生,一声令下,“抓住他!”
房内的保镖齐齐一动。
祝微生不慌不忙地摇了下铃,压制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而后祝微生一拍胸口的衣兜,里面放着肉包的木雕一动,一道白色魂体从里面窜出来。
从木雕里出来的肉包,对着孙天泽凶凶地吠了一声,向他扑去。
孙天泽正捂着头发晕,没躲过这一扑,他手里的罐子被肉包扑到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没碎。
祝微生扫见,手中一枚纸丸弹射过去,瓷罐立即应声而裂。
床上的孙老祖痛哼一声,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一双浑浊的双眼看着祝微生,神情惊骇。
祝微生只看了孙老祖一眼,目光就落在了罐子碎裂后出现在他面前的秦乐萱身上。
和昨天晚上相比,秦乐萱的魂体透明了一些,但还好,损伤不重,养养就能再凝实回来。
秦乐萱的神情有些茫然,不过在看到祝微生后,慢慢恢复了清明。
她虚弱地笑了笑,“本来只是想让肉包逃命,随便交代了个任务把它骗走,没想到它真的把您找来了。”
祝微生看看见到主人后就激动地甩着尾巴跳上跳下的肉包,眼神有些许柔软,“幸不辱命。”
“是你!”主宠温馨的画面被孙老祖阴沉的声音打断。
祝微生抬眼看去。
孙老祖还在执意确认,“是你对不对!她身上的鬼眼金印是你留下的,你破了我反追踪的阵法,让我遭受反噬,还毁了我的双腿!”
祝微生也问他:“所以,是你替你害死多条人命的曾孙逃脱法网?也是你,为了杜绝你曾孙被变成鬼的受害者报复,就将他们抓走,炼制成役鬼?”
关着秦乐萱的那只黑色瓷罐可不是一般的瓷罐,那是专门用来削磨鬼魂意志,逼迫鬼魂屈服的炙鬼笼。被关在里面的鬼魂,会像入了火炉一样,魂体被高温炙烤,痛苦不已。
如果一直不屈服,那么最后只能将魂体力量消磨完毕,让自己魂飞魄散,消散在这个世间;如果不想魂飞魄散,就只能屈服低头,成为对方的役鬼,受对方驱使,余下鬼生不得自由。
炙鬼笼威力不小,尤其是孙老祖制作的这一个,上面的符篆贴了一道又一道。驯服役鬼的时间一般不会短,但孙老祖却是恨不得将关在里面的鬼魂在一天之内烤干。
只能说还好祝微生给秦乐萱套了盾,做了替身,秦乐萱除了刚被关进去那一会儿有些痛苦,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面对祝微生的质问,孙老祖眯了眯眼,虚弱地笑了笑,“年轻人,我见你和这只女鬼并不熟悉,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孙老祖今年已经一百二十余岁,他希望祝微生能将此事轻轻揭过,不再追究孙天泽撞死秦乐萱的事,秦乐萱也不要再找他曾孙复仇。
作为补偿,这世间的荣华富贵,名利声望,只要秦乐萱的家人愿意,都可以拥有,余生尽可躺在金山上奢侈度日。
祝微生若要,也可以享受这些。而且他经营百年的人脉实力,也尽可与祝微生分享。
孙老祖意味深长地看着祝微生,“我们玄门一体,实不该因旁人内讧。”
祝微生听了,只觉得这些品行败坏的玄师,好像都喜欢拿这一套来忽悠人。
见祝微生神色寥寥,孙老祖就知道以利收买在他身上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