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生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只有狠狠撞一次,撞个头破血流或者半死,有些人才会彻底老实。”
沈健赶紧双手合十冲着祝微生讨饶,“我的错我的错,微生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
“行。”祝微生道,“未来三个月我的寝室值日就交给你了。”
玄门人一般不免费帮人,因为都是些泄露天机的事。但若帮了人却一点不收报酬,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被帮助的人阳寿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
祝微生让沈健帮他打扫三个月的寝室卫生,收取的算是另类报酬,对他和沈健都有利。
沈健则痛快拍胸,“别说三个月,剩下四年我全包了。”
“那也不用。”祝微生推辞。
“用的用的。”沈健连声道,“就是我这事儿,你能帮我彻底解决吗?”
祝微生秉承着师父教导的一贯谦虚的原则,说:“我玄术一般,不过抓几个鬼没问题。”
沈健就听明白了,这事儿祝微生可以帮他解决。
这种折磨心灵的日子马上就要过去了,高兴得沈健中午多吃了两碗饭。
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两人请了晚自习的假,直接出了校门。
沈健打了辆车。
上车后,祝微生对司机道:“去金川路。”
沈健的背一下子挺直了,“不是吧微生,你说的一个刺激的地方,真是那里啊?!”
祝微生说:“莺莺的存在有些蹊跷,我正好过去看看。”
沈健苦着脸,未免前面司机听到,他小声说:“可是那个地方不止莺莺,先不说吓唬林波和推我们下楼的那两个男鬼,我和林波没能上去的六楼,上面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东西,你保证自己能搞定?”
祝微生想了下,“应该能吧?”
反正入门多年,他还没遇到什么难搞的鬼。
这不太确定的语气,让沈健整张脸苦得像被人摁着硬灌了一大碗黄连水。
他看着此时的祝微生,觉得自己看到了前两天那个不信邪的自己。
到了金川路,隔壁不远就是阴森森的烂尾楼。
沈健很不想去,但看着兀自往前走的祝微生,沈健又担心祝微生出事,还是咬咬牙跟上去。
这时,天边飞来一只黑黝黝。
“鸦兄!”
沈健看着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黑黝黝,抱着它用脸一顿乱蹭,感觉虽然只是多了一只熟悉的鸟,但他的安全感增加了好多。
黑黝黝嫌弃地用翅膀拍开沈健的脸,蹦到旁边祝微生肩上,“边儿去,蹭老子一身油。”
沈健惊讶眨眼,“鸦兄,你又说了一句我没听过的学舌。”
“老子会的你没听过的还多着呢。”黑黝黝说。
然后它脑袋就被祝微生敲了一下。
祝微生:“好好说话。”
黑黝黝立即道:“刚跟一群暴躁喜鹊干仗完,脾气还没收回来,我认错、认错,别罚我看电视时间。”
沈健嘴巴张开,惊得能塞下一颗鸡蛋,他瞪着黑黝黝 :“微生,鸦兄它、它……这也是学舌?”
祝微生没有多解释,“它的聪明超乎你想象。其他的以后说,先上去。”
有祝微生和黑黝黝陪着,沈健再次踏入何氏烂尾楼,没有他自己想象中那么害怕。不过他还是紧紧地拽着祝微生背包上垂下来的带子,一步不落地跟在他身后。
踏上一楼阶梯,祝微生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楼里响起:“何氏烂尾楼的修建,是经由一个城中村拆迁而来。”
沈健点头,这个他知道。他查何氏烂尾楼时看到一个帖子里从讨论闹鬼慢慢讨论起当年那一片的拆迁款,据说给得还挺多,他当时的注意力完全没在闹鬼传闻上,只羡慕那些一夜暴富的拆迁户。
“那你知不知道,何氏烂尾楼这里闹鬼,其实不是从大楼修建第六楼的时候才出现的。城中村在拆迁之前,这片就已经有不少闹鬼传闻。”
沈健挠头:“我怎么没在网上搜到?”
“而且,现在大部分的人都只知道这一片原本是个城中村,但在更久之前,这个城中村其实是在一片废墟上修建起来的。”祝微生顿了顿,“而那片废墟,原本是一个民国大家族的旧址。”
“民国……”沈健默了一下,“不会是莺莺嫁的那户人家吧?”
祝微生继续道:“那个民国大家族,姓何,在历史上是可以追溯到的。当年家国蒙难,这里被倭国兵占领后,当时的何氏新任家主带头叛国,投了倭国兵。但是在投了的当天晚上,整个何氏就被一把大火烧尽。宅院里的人无一生还,全部丧生在那场大火里。”
沈健被这熟悉的结局惊了惊。
他回忆了一下,“我虽然做了不少关于莺莺的梦,但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对她嫁的那户人家姓氏更没印象。”
“莺莺在你梦里身份是那户人家的三太太,如果那户人家真是何氏,那么对应历史上的何家三少,她应当姓朱。”祝微生接着说他查到的,“何氏被一把火烧了后,这里就荒废了下来。但每到夜里,周边的人家总能听到这边传来模糊的痛苦喊叫。但赶过来瞧时,又什么都没有。之后更有人说曾见过废墟里起火,火海里还隐约可见挣扎的人影,但因为说得太过玄乎,所以听了的人都只当是夸张的传闻。”
他说到这里,沈健感到奇怪了,“这些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祝微生语气很寻常地说:“我找了一只活了有些年头的老鬼,随便问了问。”
沈健:“……还能这样?”
“当然。”祝微生说。
一个地方过去发生过什么,还有谁能比那些活了上百年的土著鬼更了解呢,区区互联网搜来的消息算什么。
当然,最后祝微生是给了报酬的,一支香吃得那只老鬼吱哇乱叫,直呼死也无憾了。
祝微生总结这些消息,“所以,真正闹鬼的其实不是何氏烂尾楼,而是这一片地界。”
“可算算何家被烧的时间,到现在都快百年了,这期间就一直闹鬼?”沈健猜道,“闹的这些鬼,不会就是何家人吧?”
“我要再看一看才能确认。”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完了五楼,来到那天林波被鬼吓走的通往六楼的楼梯。
沈健生怕那天的恐怖情景再现,胆战心惊地走了几道阶梯后,发现没有脚后跟再被吹冷气的现象。祝微生那边也一切正常,如常地迈着步伐。
没事!
沈健对祝微生的信心顿时又多了一点。
一路平顺地上了六楼,祝微生还没停,带着沈健一直上到八楼。
八楼只修了一半,没有封顶,站在上面风尤其的大。
上面都是乱七八糟的砖头和锈了的钢筋,祝微生站在边缘处,望向大楼四周。
沈健看他站那么边上,扯扯背包带子,“微生,你还是站后面一点吧。”
祝微生回了个他无碍的眼神,继续观察四周。
现在天色还能看清楚四周,祝微生换了几个方位观察了一会儿,眉头微微舒展,“确定了。”
他话刚落,楼上忽然平地起大风。
沈健恐惧地睁着眼,清楚地看到大风裹着一道有些模糊的黑影冲向了祝微生。一双惨白的大手伸出来,狠狠推向背对着他的祝微生。
沈健都顾不得生出看到鬼的恐惧了,“微生,当心!”
沈健一直扯着祝微生的背包带,下意识用力往后拽,想把祝微生拽回来。
但就在这时,歇在旁边修了半截墙上的黑黝黝忽然扑着翅膀飞过去,一翅膀对着那黑影扇了过去,用它那粗粝的鸦嗓骂道:小鬼,鬼生活腻歪了!”
沈健恍惚听见一声惨叫,然后那模糊的黑影,就被黑黝黝扇得从楼上掉下去了。
沈健盯着落回祝微生肩膀的黑黝黝,愣了愣,然后默默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后背一凉。
沈健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感觉自己被祝微生扯开了。
停在祝微生肩上的黑黝黝已经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对着似乎是从他背后冒出来的又一道模糊黑影,一只爪子怼过去,直接将那黑影的一条胳膊给扯了下来。
又是一声惨叫,那黑影捂着断掉的胳膊匆匆隐匿。
黑黝黝打鬼的样子可以说十分凶残,但是这样的鸦兄,真是沈健见过最帅气最与众不同又最能给人安全感的大乌鸦。
沈健看了看自己刚才竖起来还没有收回去的大拇指,忙把另一只手的大拇指竖起来。
不过,若还有黑影冒出来……沈健想,他大概就只能翘翘大脚趾叠加他的敬意了。
第32章
黑黝黝连打两只鬼,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一只乌鸦就这么厉害,而祝微生这个主人站在旁边动还没动,他的本事又如何呢?
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般?
这是沈健心里的想法,不过可能盘踞在这里的厉鬼们也在猜祝微生本事如何,来了两只鬼打前锋试探失败后,似乎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之后没再有黑影冒出来。
楼顶恢复了平静。
之后,沈健想起黑影出现之前祝微生说的话,“你刚才说确定了,确定什么了?”
祝微生指着大楼四周,“你看这一片像什么?”
沈健顺着他话环视一周,“看起来像是个敞口的漏斗……”
“没错。”祝微生道,“大楼所处位置在这一片地区来说,地势整体低陷,像被什么东西陡然压了下去。”
用玄门术语来说,这是一个聚敛阴气的困居地势。
而大楼旁边有山,导致这片地界处在了背阴面,在无形中对这片地势聚敛阴气的速度产生了一种加持作用。
阴气聚敛,聚而不散。若只是单纯的阴气聚而不散,那么这片地界就是一个非常天然的聚阴地,是个对鬼魂们十分有好处的地方。
但这个困居地势,着重就在一个“困”字上。鬼魂也属阴,如果不慎入了这片地界,那么就会和阴气一样,被无差别困在里面。
这世上阴魂类别有很多,其中一种叫做缚地灵,他们死后被自己的执念困在某个地方日复一日。但还有一种阴魂,叫做地缚灵。
缚地灵和地缚灵,完全一样的三个字,只是前面两个字的顺序调换了一下,两者的真正差别在于前者是被自己执念所困,后者是被地势所困。
陷入困居地势的鬼魂们就属于地缚灵。
若是鬼力强大一些的鬼魂,也不是没有冲破困势跑出去的可能。可这里地势百年来虽然没有变化,但随着时代变迁,这片地界周遭的建筑修得一栋比一栋高,于是又在无形中加固了这种地势格局,导致进入这里的阴魂更加出不去,只能一直被困在这里面。
沈健之前说这片闹的那些鬼不会就是何家人吧,以祝微生观察得出的结论,虽然不敢肯定闹鬼的就一定是何家人,但死在这片地界的何家人,鬼魂百分百还被困在这里。
至于这些何家人到底是不是莺莺所嫁的那户人家,就只能问问当事人了。
但是听祝微生说完这些后,沈健却有一点不明白,“照你这么说,莺莺作为一只鬼应该是无法从这里离开的,那她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跟着我离开?”
沈健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类似鬼上身,从撞鬼那晚莺莺应该就跟着他从大楼里出来了。
对于这一点,祝微生报了一个阳历出生日期,“你是不是在这个时间出生的?”
“这是我真正的生日!”沈健诧异。
沈健身份证和他真正出生日期不一样,身份证上大了六天,这一点只有他身边从小熟悉的人知道。他敢保证,作为一个还不满十天的舍友,祝微生不可能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一点。
算人的生辰八字在祝微生这里很简单,当然,重点也不是这个。祝微生又报了一个阴历的生辰八字,看着沈健,话却不是对他说的,“莺莺姑娘,你是在这一天出生的,对吧?”
沈健立即屏住了呼吸。
过了大概两秒,他就听到自己脑子里传来一道含着小小惊讶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再次听到自己脑子里传来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沈健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祝微生听得到莺莺的声音,他笑了笑,这回话是对沈健说的了,“我刚才报的两个出生日期,除了年份不同,月份和日期都是一样的。你和莺莺姑娘中间,正好隔着一个甲子。”
天干地支,甲为首,一个甲子就是六十年。
一个甲子又为一个阴阳大循环,在这个循环里,莺莺和沈健不管从出生年份还是到性别,又或者是他们各自命理的阴阳测算,正好都位于一阴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