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
林言的生活日渐踏上正轨。
程父带着程安安来找过他几次,不知道那天回去程父怎么审问的程安安。如今的程父对待林言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翻转,礼不离手,笑吟吟地模样倒真像个慈蔼的长辈。
程安安不情不愿地跟林言道了歉,他似乎一下子对林言和沈闻都失去了兴趣,现在跟孟城那伙人打得火热。
祝愿(林言室友)曾啧啧称奇的给林言发过来几张照片。
酒吧里光线迷乱。
角落中,程安安跟孟城接着吻,一脸痴迷。
祝愿:[得亏你跟他分手分的早,不然说不定还会染上一身的病。]
祝愿:[他到底怎么想的啊?孟城名声烂成这样,他都能跟孟城玩到一块去]
祝愿:[宝,分手二十五天快乐]
祝愿:[转账5200元]
祝愿:[赶紧收下,我心情太好了。要是哪天你敢跟程安安复合,十倍的利息还我]
林言失笑,为了安祝愿的心,收下了转账。
第二天跑去商场,给祝愿挑了条大牌围巾。
祝愿现在满世界的乱飞,当前在极地地区看企鹅,下一站打算去北欧,林言查了下那里的平均温度,觉得这条围巾买的不亏。
从超市出来,林言没想到自己撞见了林父林母。
短短半个多月,林父林母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他们惊喜的朝林言跑来,林母今天穿着一身黑色裙子,身材略有些臃肿,脸上的神情小心翼翼,一手拉着林言的手,另一只手拽着老实木讷的林父,想让林父先说话。
林父嘴笨,只忐忑地观察林言的脸色,低声问:“言言,今晚回家吃饭吗?”
林母生气的拧他后背的肉,接着笑着捋开脸颊边的发丝,对林言说话的语气也是轻轻的,像怕惹了林言不耐烦:“言言,妈刚才在那边看就觉得像你。你看,我今天带着你爸出来买了不少菜。你爱吃红烧肉,啥时候回家吃饭,妈做给你吃。”
林父两只手提的满满当当,大鱼大肉,还有很多水果。
林言只看了眼就收回视线,他惊异于自己内心的平静,道:“妈,我今晚得在公司加班。”
林母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无措:“怎么……怎么就要加班呢?你不是还在实习吗?你们老板是不是看你是实习生故意压榨你,我就知道现在外面这些公司都不好,你程——”
这一刻,沉默老实的林父忽然张口,打断了林母的话:“加班好啊,年轻人就是得拼。言言,你先忙,等过两天,我跟你妈带饭来看你,你看可以不?”
林母瞬间闭了嘴,眼里闪过一丝懊悔和惊慌,她急切地看着林言,努力想说些什么补救,林言目光平淡的从他们身上移开,垂下眼,说:“最近应该都没有时间。”
空气变得寂静。
林父林母说不出话了。
林言抽出自己被林母抓着的手,那一秒,他能感觉到林母的颤抖,女人直直的盯着他,唇瓣翁张,他没有刻意的回避林母的视线,“爸,妈,我就先走了。”
“……你怎么回去?”最先回过神的还是林父,他追上林言的步伐,面色有些疲惫,担忧的看着林言:“爸开车来的,正好送你回你们公司。”
“对、对!”林母低头抹了下眼角,急匆匆跟上来,挂着小心翼翼地、讨好的笑:“言言,你爸开车来的,今天天气不好,外头不好打车,我跟你爸送你一程,好不好?”
林言摇头:“不用了,你们忙你们的。”
“我跟你爸不忙,”林母观察着他的神色,亦步亦趋:“我们俩天天闲在家里,小饭馆最近生意也不好做,没什么人来……你现在这么忙,要是可以,我跟你爸就给你炖点汤,做点饭,送你公司来。当然了,要是不行的话就算了。”
林言没有说话。
林母仿佛看到了希望,咽了口口水,一个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商场外忽地传来一声汽车的鸣笛。
“嗡——”
三个人一同抬头看去。
低调奢华的宾利停在停车点,驾驶座的车窗下滑,露出沈闻那张英俊深刻的面庞。他漆黑幽邃的眼眸淡淡扫来,掠过不知所措的林父林母,停在林言身上。
“林言。”
林言被他唤的回过神,愣了愣,才明白他的意思:“爸,妈……我跟我领导一起回去。”
领导两个字,成功让林父林母咽回了所有说辞。
他们看着沈闻,被沈闻一身冷淡从容的气势所震,不敢热情的上前攀谈,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言坐上副驾,在那辆车的承载下,离开商场。
……
车子掉过头,经过人行横道上两道佝偻的身影。
林父林母步伐缓慢,互相搀扶着。
他们没有说话,香樟树的阴影划过身体,林母眼眶微红,行走间,似乎抹了下眼睛。
人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林言坐正,垂下眼睫,安静的不发一言。
车厢内飘着清新的栀子花香。
沈闻的脸隐在暗处,修瘦的五指随意握着方向盘,等待红灯的间隙,长指轻轻敲了敲。他的声音随之响起,不咸不淡的:“要送你回去吗?”
“不用。”林言提起精神回答他。
回答完,他才觉得沈闻的语气似乎有些怪。
他困惑的瞥了眼沈闻,绿灯了,车子驶过高架桥下的桥洞,大片阴影如潮水般没来,彻底遮掩住沈闻的五官。
黑暗带来寂静。
沈闻忽然问:“买的什么?”
林言看了眼自己抱在怀里的礼品袋,专柜柜员服务态度还算好,包装的很上档次,“哦,给我室友买的礼物,一条围巾。”
“围巾?”
“嗯,他现在在南半球玩,下一站要去北欧,我查了那里的天气预报,给他买条围巾挡挡风。”提到祝愿,林言就想到微信里祝愿喜气洋洋的转账,他忍不住笑了下。
周遭的温度莫名变得很冷。
驶出阴影,阳光重新洒进车内。沈闻的脸被光线勾勒出明晰的线条,高鼻薄唇、深黑双目,英俊而凉薄,神情却很淡,淡的让人察觉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林言不明所以,干脆不说话了。
风和日丽的上午,林言今天要回学校,跟导师处理毕业论文的事。
他这段时间又在论坛火了一把。
论坛上个帖子还在赌他什么时候回天寰科技实习,想见他自己打自己的脸。
结果他非但没回去,还成功‘高升‘去了天寰总部,一堆暗地里嘲笑他的酸黄瓜气红了眼,脸也被啪啪啪打的清脆。
想到论坛帖子里那些破防的‘小人‘,林言心情又愉悦了些,顾自挑唇,随手拨弄两下礼品袋的绳子。
“林言。”
沈闻的声音忽然响起。
林言:“嗯?”
他侧头去看沈闻,沈闻平静的直视前方,眼眸幽深,喉结抵起一个弧度,克制又冷淡,有种深海浮沉般的性。感,“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问了这个问题。
林言思索片刻,中规中矩的答:“你是个资本家。”
很牛的资本家。
这二十多天在天寰集团实习,林言或多或少也加深了对沈闻的了解,能以这样年轻的年龄坐稳天寰集团董事长的位置,沈闻的城府、手腕、高瞻远瞩的能力,皆令人叹服。
哪怕是林言,偶尔看见工作状态下的沈闻,都不敢大声说话,怕扰了他的思路。
沈闻淡淡瞥他一眼,方向盘旋转,拐向大学路,一片郁郁葱葱的林荫大路出现在眼前,绿意盎然。
风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
“你说得对,林言,我是资本家。”
林言一愣,神情越发困惑。
“所以,你觉得我这些天忙前忙后的是为了什么?”不待林言回答,他便轻嗤道:“做慈善吗?”
车子在宿舍楼外停下。
林言僵硬的打开车门,下车。
他立在门外,一动不动,树影晃过肩膀,映出茫然的眼尾。
隔着半摇的车窗,林言对上沈闻深冷沉郁的眼睛。
那双眼黑沉沉的盯着他,像狩猎中的兽,透着点压抑的狠劲,嗓音也发沉:“你说你三十岁前不想考虑这些事,我等得起。就算是拿号排队,我也该是第一个。”
“林言,收好你那点小心思,”沈闻眼神幽冷的扫过他怀里的礼品盒,眸色稠得像墨,语中充满警告:“三十岁之前,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第112章
四年后。
杭州学术会议。
深夜十一时, 偌大的场馆内冷气开得充足,灯光明亮,阶梯式长环圆桌折射出某种浮光, 这种学术界的会议大佬云集, 前三排随便喊出一位老师的名字, 都是业内大拿。
白瓷砖地板光洁干净,铺有厚厚的黑灰色地毯, 上面立着三脚架和相机, 挂着工作牌的记者们手拿主持稿,一边看一边追在几位老师身后, 礼貌的询问问题。
“林言老师!”小姑娘清脆的声音让林言稍稍停下脚步,他侧过身,年近三十的男人气度从容, 一身简单的衬衫西裤, 长身玉立, 芝兰玉树, 眼神透着几分倦,语气却是温和的:“有事吗?”
小姑娘急匆匆跑过来, 脸颊兴奋的微红。
“我……我能找您要个签名吗?”她怀里抱着林言前些年出的书,都是半导体研究领域相关的薄册子, 何静在一旁笑,见小姑娘长相清纯可爱, 逗她:“不要我的吗?”
“何静老师,”小姑娘明显也知道何静的大名, 羞赧地问:“可以吗?”
这些年林言和何静的名字屡屡出现在一起,两人配合默契,是半导体研究领域很合拍的搭档。当年嚷着闹着要回老家教书的何静最终还是在京城扎根, 凭着股不服输的劲头,过五关斩六将,毕业那年跟林言一块进了天寰的研究实验室。
天寰集团旗下产业众多,不催着实验室出成果,大把大把资金不带看的往里投,惹得业内不少实验室酸的吃不下饭。林言如愿以偿见到李鹤年和姜荷这两位半导体领域的重量级人物,跟在他们身边学习了很多知识,也将自己所学整合处理,做成册子出版。
如今快要三十岁的他,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
不论是李鹤年关门弟子的名头,还是天寰半导体研究实验室总负责人的身份,都令外界关注。
何静也拜入姜荷门下,两人搭档多年,林言出的册子上有何静的名字,何静写的研究报告里,也屡屡出现林言的名字。
不过外界从未误会过两人的关系,毕竟何静的女儿都能打酱油了。
小姑娘递来三本小册子,何静边签边笑着问她:“你从哪来的?”
“我是师范大学的,来这里当志愿者,今天能见到两位老师真的很高兴!”小姑娘很兴奋,身上穿着志愿者的红马甲,“我特别喜欢物理,高中硬着头皮选理科,就是为了物理……但我物理成绩实在不好看,上了大学就没敢选相关专业,选了个管理。”
“不过我一直有关注业内的新闻。林言老师,何静老师,您说咱们华夏能打破米国的技术封锁,在半导体领域实现突破吗?”她认真地问。
何静安静的看着她,灯光洒在她不再年轻的脸上,她肯定的点头:“能。”
小姑娘眼睛里冒出亮光。
林言接过何静递来的小册子,修长如玉的指尖捏着笔,在上面行云流水的写下自己的名字。他抬起头,眼眸含着淡淡的笑意,同样温声说:“是的,一定能。”
……
离开场馆,深夜微凉的风吹过脸颊。
杭州夜景繁华,霓虹灯闪烁。
马路上车辆寥寥,红色尾灯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
何静抬腕看表,“不早了,你怎么回?”
场馆有安排车接车送,何静老公正好也在杭州出差,两人没住主办方安排的酒店,而是在市中心较繁华的地方租了民宿,打算顺便玩一圈。
“我等车。”林言说。
何静:“我跟宋文南送你。”
“不用,”正说着话,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林言看了眼,表情没变,挂断电话,继续道:“就那么点路,我待会儿顺便送老师回去。”
今天的会议李鹤年也来了,他是学术界的泰山北斗,六十多岁高龄,身子骨硬朗,刚才会议上还跟身边人拍桌子吵起来,吹胡子瞪眼的,估计这会儿还没消气。
何静忍笑:“你跟李老师脾气真是一样。”
“一样什么?”林言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