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县城只有两家工厂生产。
还是某不知名牌子的代工厂。
蔬菜罐头目前只有番茄丁罐头、玉米罐头、豆芽罐头、青豆罐头和蘑菇罐头。
蔬菜罐头便不怎么方便品尝了。
所有配料表都干干净净,皆是新鲜干净的蔬菜,撕开能直接干吃或炒菜。
林言没有犹豫,签下最后两家订单。
这一上午他不光吃的嘴累,手也签名签的累,十五天之内,他储存的罐头数量足够他平安顺利的度过末世前三年。
尤其这些工厂可能还会在夜里加班,分为白班晚班两种工作模式,生产罐头的数量只会多,不会少。
在县城停留一上午,林言若有所思地看着仅有的两家蔬菜罐头厂,下午他便开着肉罐头厂老板的面包车,去了深城某个食物批发市场。
老板娘很热情,一定要老板跟着一起来,帮他搬东西。
林言自然不会拒绝,批发市场靠近深城城市边缘,占地面积很大,商贩们自己撑起摊子,上面摆放着一箱箱、一摞摞东西。
林言直奔干菜区,买了不少品质不错的干菜。
茄子干、笋干、南瓜干、干卷心菜、干黄瓜、干野山菌、干紫菜,这些东西泡一泡,洗一洗就能炒菜吃,吃起来口感也不错,林言直接成箱成箱抱走。
给摊主留了地址和电话号码,林言让他把仓库里存着的所有干菜都运往肉罐头厂,到时候一块运回山城。
摊主乐的牙不见眼,收完钱款,主动送给林言几大箱子米面。
看见米面,林言立刻往粮食区走。
加工过的大米的保质期很长,近二三十年,但未经加工的糙米无法保存。林言询问过商贩,得知这些米全都是加工过的散装米,给老板也留了地址和电话号码,让他把存货全部运往肉罐头厂。
宋老板很快便从他购买的东西里发现规律,主动提议,让林言可以买点腊肉腊肠,腊过的东西保质期更长,味道还很香。
在食物批发市场忙活一下午,晚上宋老板开车,送林言去县城的宾馆。
县城的宾馆伫立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两边是打印店、小超市,才晚上九点,小县城便寂静下来,道路上除了偶尔驶过的轿车,行人很少。
林言要了间大床房。
房间并不整洁,床单上还有油渍,林言奔波一天,累得够呛,没有洗澡,随意洗漱一下,便合衣躺在床上。
他睡得不沉,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一声尖叫。
宾馆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走廊里充斥着脚步声、议论声,各色各样的声音夹杂着一阵闷闷的、凄惨的尖叫,令林言如坠寒潭,冷汗浸湿了后背。
“——啊!”
越发凄厉的女声轰然炸响在耳畔。
林言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缓了几秒,才发现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
他身体有些无力,起的太急,这具身体本来的低血糖使他眼前发晕,他翻身下床,踉跄着走到窗户边,谨慎的拉开一点窗帘。
夜色深浓。
警灯闪烁,光芒刺眼灼目。
宾馆门口,此时鲜血淋漓,一对中年男女正疯狂的厮打,男的衣衫不整,女人头发凌乱,三四个警察冲上前制止,却被发疯似地男人无差别攻击。
男人力气极大,戴着警棍的警察们竟然无法制止他。
其中一个警察发了狠,用警棍重重敲击他的膝盖,男人登时发出一声浑浊含糊的怒吼,重重跪倒在地,他卸了力,一直被他拉扯
厮打的女人也露出了面容。
霎时间,走廊里的吸气声不绝如缕。
穿着睡裙、一头波浪长发被撕扯得血迹斑斑的女人站在夜色中,脸上形容可怖,黑洞洞的眼珠子撑满了眼眶,如两个诡异森森的创口。
她脸颊上的血肉被抠掉、咬掉,一大块连着皮的肉滴着血,薄薄的挂在鼻子旁边,猩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坠落,女人嘴里依旧在发出愤怒的、压抑的吼声,“滚……滚……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很快,120赶来现场。
又一辆警车同样驶来,中年男女被扣上手铐。直到这时,林言才看见男人的脸,与女人不相上下,全部都是撕扯、啃噬出的血痕,一块一块肉被咬掉,留下坑坑洼洼的口子。
他也在愤怒的嘶吼着,像一头暴怒的兽,“贱女人……贱女人……我要杀了你!”
两人被强硬的送上救护车。
现场围起警戒线,警察开始疏散人群,深蓝警服上也染着血色,他们脸色也不好看,有些扭曲和苍白。
走廊里声音不停。
应该是一楼的老板娘和她的丈夫。
两人啧啧称奇,满足的看了一通八卦,又是害怕又是感慨。
“老孙女人真在外面偷人了?”
“那谁知道,老孙前几天还找我喝酒,那眼珠子看着就怪吓人的,我没敢去。”
“你老说人家眼珠子干嘛,我看你眼珠子也有点凸,就是喝酒喝的,你还不注意点。”
“我喝个酒关眼珠子啥事……”
吵架的声音渐渐远去,显然,这场事故在他们看来,是一场再刺激不过的出轨戏码。
房间内,林言缓缓放下窗帘,起了一身冷汗,黏腻的汗水沾湿他的后颈,他喉中一阵干涩。
……那么多血。
接下来,又会感染谁。
第40章 末世五
这一晚, 林言以为自己会睡得不安稳,可等他再睁眼,却是被“嗡嗡”的手机铃声叫醒。
熹微的晨光穿过窗户缝隙, 已是天光大亮。
宋老板憨厚爽快的声音从音筒里传出来, “小老板,醒了吗?要不要逛逛俺们县城的早市?”
早市就在宾馆隔壁的街道上。
人声热闹而喧杂。
小商贩们支起早点摊, 大锅大桶里升起袅袅白雾, 油炸的糖角、油条、韭菜盒子, 蒸煮的包子、饺子和蛋羹,吆喝声不断,乡音夹杂着清晨清脆鸟鸣,到处皆是人间烟火。
陆续有从村里赶来卖菜、卖鸡鸭的老人,随便找个地方,铺上塑料布,摆上盛菜的竹筐,水灵灵的小青菜从竹筐里冒出头,沁着清晨的露珠, 鲜嫩喜人。
吃完早饭,林言走到隔壁蔬菜摊前,蹲下来看小青菜。
绿油油的小青菜脉络清晰, 绿的绿, 白的白,根部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凑近闻, 还能闻到独属于蔬菜的清香。
除了小青菜, 小摊上还卖白萝卜、大葱、韭菜和蒜苗。
每种蔬菜都很新鲜。
守摊的老人正在编制竹筐, 见到顾客来了,连忙放下竹筐,皲裂粗糙的大手拍拍灰旧衣服上的泥土和灰尘,拘谨的看向林言和宋老板。
“……小、小青菜3元一斤,”他嗓子似乎出了问题,苍老的肩背佝偻着,吐字含糊不清:“其他菜、菜的价格都在牌子上,买的话,我、我给你们拿袋子、袋子装。”
“你家菜卖这么贵?”看了眼牌子,宋老板皱眉:“太贵了,比别人家贵五毛了。”
别的小摊都是2.5一斤、2元一斤,唯有这家小摊上的蔬菜价格平均高出五毛。
老人连忙摆手,林言的视线落到他的手上,看见了深深浅浅的茧子和裂口,这是一双劳作的、耕耘的手。
“都是自己家、家种的,没、没喷农药,”老人捋直舌头,浑浊的眼里有些疲惫,天气很热,他花白的头发狼狈黏在瘦的脱相的脸上,很缓慢把话说完:“……好、好吃的。”
宋老板看着他,叹口气,“算了,我买点吧。”
“我也买点。”林言也道。
两人蹲下身,开始挑菜,隔壁摊的大妈忽然出声,“学生仔,不如来买俺家的菜咯,俺家的菜也没喷农药,自己家种的,还便宜哟!”
大妈烫着时髦的羊毛卷,身上围着粉色围裙,笑得一脸热情,连连朝林言两人招手,“来嘛来嘛!俺送你们小葱!”
“啊……”见状,老人着急起来,佝偻着的身体顿时仰直,嘴里吐着含糊不清的字。
他不安的看看林言,再看看隔壁摊主,粗糙皲裂的大手不自觉拧成一团,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乞求。
宋老板拧着眉,同样是做生意的人,他最厌恶的就是同行撬墙角的行为。正要说话,他耳边隐隐响起些塑料袋摩挲的声音。
“吱吱啦啦”。
林言已经蹲在老人摊位上挑菜,手里撑着红塑料袋,一边专心致志地挑,一边问道:“老人家,你家的菜有点大,好像比别人家的重不少。”
部分蔬菜贩子会给蔬菜喷水,弄虚作假以增加重量。
老人闻言,又着急起来,“俺、俺家的菜,都是……都是自家留的种子,没、没弄假的。”
他手指在空中熟练的比划。
“哦,”林言看着他,似乎愣了下,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他点点头,语气温和又平静,不疾不徐间便抚平了老人的惊慌,“你们的种子都是自家培育的?”
如今蔬果行业迅速发展,站在顶端的公司就那么几家,究其原因,便是因为他们锁定了种子培
育技术,变相的垄断了某些种子的培育种植关卡。
大部分农民想要种地、种蔬菜、种水果,还需要专门去购买种子。
转基因种子以及洋种子凭借低廉的价格和商业营销,严重挤压农民自留种的生存空间,随着商品种子的扩散蔓延,渐渐的,所有农民都不再自留种,转而去买产量更好的商品种。
来深城以前,林言在网上查询有关农业种植方面的知识,了解到如今市面上几乎所有种子都是商品种、杂交种。
自留种稀缺,甚至可以说几近于无。
“是、是,”老人磕磕巴巴:“老祖宗留下的传统。不光俺家,俺们村、村子,都不买外面的种子,收成差、差就差一点,饿不死。但地要是废了,就种、种不回来了。”
林言若有所思:“你们整个村子都自留种子?”
老人老实巴交的继续点头。
林言停下挑菜的动作,流经心脏的血液似乎有些发烫,让他的神经也变得兴奋起来。
……自留种!
居然真的是自留种!
末世以后,随着天灾不断发生,大地饱经寒潮风霜、雨水旱涝的侵袭,多灾多难。
商品种、杂交种不能适应逐渐贫瘠干旱的土地,种子存活率大大降低,无论如何开垦试验田,也无法挽救岌岌可危的收成。
但自留种不一样。
农民选取自留种,都是从当年收成里挑选最结实饱满的一部分,用作来年的种子。
这样一代又一代的播种下去,每一年的新种子都比去年的更优质,自留种就是这片土地最原始、最纯粹的产物。
即便是末世后伤痕累累的土地,它们也能顽强的适应,破土生芽,结出金黄麦穗。
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林言压了压口罩,问道:“我能买点你们的种子吗?”
老人一愣:“买、买种子?”
“对,我按市场价的五倍买。”林言说。
他记得剧情里有提到过,末世秩序之所以能在第三年开始稳定,就是因为几个老人主动贡献给基地粮食种子。
这些一辈子生于黄土地,长于黄土地的老人们颤巍巍的摘掉脖子上挂的红布,红布绸里面是十几颗饱满又结实的种子。
他们什么也不懂,没有太高的知识学历,没有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一辈子最拿得出手的经历,可能就是吃苦耐劳,一双手、一把锄头,种得了田,产得了粮,养活得了一大家子人。
他们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能让后代饿着。
人逐水草而居。
基地里有了粮食,就有了生命延续的源头。
自留种。
是林言迫切需要、未来的人类也迫切需要的东西。
没有耽误时间,林言当即和老人进了村,挨家挨户地买种子。
老人嘴里的小村子足有几千亩地,村子里更是有几十户人家,每家都种田。
等到粮食收成的季节,村子里会由村长带头,将粮食按市价卖给外头的粮食商。
有些家庭的老人不太愿意卖种子,一脸警惕的盯着林言,像是怕他对这些种子进行研究改造。
不过林言给的实在太多了,多方考虑下,抽着旱烟的老人最终沉默着点点头,让儿媳妇去后院取种子。
堂屋里天真不知事的小孙子躲在门后,害羞的看着林言,吃了林言递来的糖后,跑着去问爷爷能不能也买一些糖。
村长则出去打了几个电话,进来后搓搓手,犹豫的问林言除了水稻的自留种,其他粮食、蔬果的自留种需不需要。
林言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的头晕眼花,“都有什么种子?”
“隔壁县城的,他们那边主要种蔬菜。”村长把手机给林言,电话里的男人拘谨又谨慎,试探的问林言需不需要一批西红柿、黄瓜、空心菜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