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孔的医护人员将他推进手术室里。医生啪嗒打开手术射灯,巨亮的光线照的他睁不开眼睛,他侧头避开光,透过手术室的玻璃看向外面的走廊——
那里空荡荡,日光灯倒映在瓷砖上铺出白光一片,没有一个人会站在外面为他牵心。
“噔噔!”
忽然,两张闪着星光的纸票伸到苏亦面前:
“等你彻底好起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吧,夏日音乐会演出。”
“校友会的人问我们要不干脆上去出个节目,你觉得呢?”
苏亦怔怔的,听得一头雾水。
“怎么了?” 魔术师拿手在他面前晃一晃:
“怎么愣愣的?那个节目随便弄弄就行,嗯…就弹高中时合奏的那首吧,你钢琴弹得不是弹得很好吗?”
……他还会弹钢琴吗?
苏亦对自己完全没有这种印象,魔术师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听不懂的日常。
…什么演出、什么高中合奏,好奇怪,这个对话。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累?上台表演太有压力了?没事你不想去就算啦,我们在台下吹空调当观众更爽。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苏亦看到魔术师拿出手机好像在规划什么行程,嘴里念念有词:
“先带你去体育馆跑跑步,游泳喜不喜欢?还有滑雪、溜冰……我知道这里有个很棒的滑雪场……跳伞我问过医生了,这个运动太刺激短期内还是做不了的……”
苏亦从魔术师口中听见一连串他绝对不能做的运动,跟先天心脏病患者完全绝缘的活动。
……现在这个对话…好像他心脏手术成功后的…场景?
苏亦没有出声,他直觉魔术师用理所当然的态度说这些奇怪的话,应该别有用意。
魔术师是扮演NPC的玩家,经过系统严格的考核,平常受到的监控也比一般玩家更强烈,想给他什么提示也必须要更加小心翼翼。
“你想去哪一个?”
苏亦听见魔术师用兴致勃勃的语气在问他。
“…滑雪吧。”
苏亦配合地随便选了一项运动,他看见魔术师的嘴角翘起,有些凉的气息吹来,魔术师伸手抚上他的额头:
“那还要等好久,五个月后快圣诞节的时候一起去滑雪吧。”
……五个月。
苏亦圣诞节是12月,五个月前是七月,他心脏手术的日期是7月18号。为什么魔术师要在梦境里重演他心脏手术成功的场景?
会弹钢琴、高中的合奏,那是什么记忆,是…真实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吗?
真实世界,他的心脏手术是不是…成功了?
苏亦脑海里装满了疑问,他不好问魔术师,魔术师被光屏严密监管着,如果能更直白地告诉他,也不会潜入他的梦境里没头没尾地演这一出。
他疑惑的目光引起了魔术师的注意,苏亦听见这家伙非常轻地叹了一声气,轻的几乎听不见:
“亲爱的,知道我是谁吗?”
修长的手压在病床上,白色的床单泛起褶皱,苏亦感觉到魔术师在靠近自己。
这家伙是鬼,身上几乎没有体温,连说话吐息都是冰凉的风,一下一下拂过脸蛋,苏亦微微侧过一点头。
梦境之外,杀人狂白毛立刻警觉地感受到枕头动了!
出于某些说不清的原因,,他是背对苏亦睡的,并且在背后给苏亦留了很大的空位。
本来两个人各睡一边,背对着背,井水不犯河水,但现在,白毛清晰地感觉到,苏亦的头往自己这边偏,动作非常明显,他一转过身,就跟豆腐人的漂亮脸蛋对了个正着。
白毛睁着眼枕边的苏亦,他想不明白怎么有男人长得这么白的皮肤,说是瓷,比瓷更暖,说是玉,比玉更软,说是豆腐,比豆腐有弹性。
……弹性。
像是要检验一下脸的弹性,白毛神使鬼差地伸出一根食指,偷偷地接近枕头上的苏亦,近到脸蛋边缘的时候,像刚出洞的动物,快快地戳了一下。
白白的脸蛋陷进去,很快又弹起来,软软嫩嫩,果然是很有弹性。
[靠靠靠!臭白毛!趁苏苏睡着就偷偷戳老婆脸蛋?岂有此理!]
[老婆才刚躺下没睡多久,就开始摸脸了,待会还不知道要摸到哪里去啊!(抓狂、扭动、隔空打拳)]
白毛缩回手,指尖还保留着戳到脸蛋的柔嫩感觉,他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继续背对苏亦睡觉。
又过了一会,白毛听见窸窣……
苏亦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不知道梦里是遇见了什么,他的眉蹙着,嘴巴微微张开,好像要发出声音,又发不出来……
白毛偷眼观察着,接着又听见窸窣一声!
苏亦整个脸转了过来,连身体都侧过来,现在整个人靠在他的背后!
白毛浑身一僵。
紧接着,他就感受到轻轻的、浅浅的呼吸,带着特有的香味,一下一下喷在他的背后,弄得他浑身灼热不已。
为什么睡觉好端端的要故意接近自己?
…这豆腐人,不会是在勾引他吧。
白毛眯起猩红的眼睛,又想起那两条穷追不舍的狗,他们也是被这样勾过,才变得那么忠心耿耿吗?
今夜,杀人狂Boss白毛没有睡着,他正打量着睡在他身旁、迷迷瞪瞪的漂亮苏亦,心里翻涌起不知名的情绪。
第99章 诱
“知道。”
眼前浮着诡异的半张脸,这张脸的主人在问他知不知道他是谁。
苏亦当然知道,再经历过白神、白大少、机枪小哥、白毛杀人狂之后,魔术师是谁简直昭然若揭。
魔术师嘴角弯了一下,透明的上半张脸在空气中慢慢显了形:
“亲爱的,你还是这么聪明。”
这种赞赏像做出了十加十等于二十的数学题却被人夸聪明一样,苏亦淡淡地说:
“到现在还猜不出来你是谁的话,可能是智力有问题吧。”
魔术师哈哈笑了两声:“现在第二个副本还没完,你已经自己猜得七七八八了,还不够聪明呀?你看看十九岁和十七岁那两条傻狗。”
“……”
苏亦无言以对,心想怎么会有人自己骂自己骂的还这么顺嘴啊?
十九岁的白神白夜确实还对现状不清楚,十七岁的机枪小哥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但苏亦已经在慢慢暗示他们俩了,他相信他们会开窍。
“真的知道我是谁了?那你叫我一下。”魔术师忽然说着,语气还有点委屈:
“你一直拿这个名字叫他,都不叫我。”
这个他应该指的是白神,苏亦在剧本杀里认识的第一只白夜,十九岁白神-白三少是当时唯一一 只大大方方露脸的白夜,而且长相性格也跟他记忆里的最相符。
剩下的几只白夜,魔术师当时戴着小丑面具,白大少爷戴着白金面具,在另一局新娘副本里的机枪小哥也戴着大墨镜,一个个都看不到脸,神神秘秘。
苏亦:“是你自己…要把脸遮起来的。”
“那现在看的清楚了?”
魔术师说着就俯下身,苏亦躺在病床上,一下子看到魔术师的脸离他好近!
这家伙像是故意要让他看的更清楚,脸几乎贴在他眼皮子底下。
“太…近了。”
苏亦嗫嚅着,才说了几个字就立刻闭上嘴,他发现自己说话的气息吹在魔术师的脸上,额边垂落的黑发丝微微拂动着。
好近、好近…感觉要亲上来了…!
心脏砰、砰地加快跳动,苏亦感觉脸热起来,他想转头避开魔术师的脸都不敢转,因为自己一转头…嘴唇很可能就会亲到魔术师的脸颊,甚至角度不对的话,可能会直接亲到嘴。
“你是不是怕我亲你呀?”
魔术师低着头俯撑在他身侧,嘴上低低地笑,像是一眼看破了苏亦的想法。
苏亦的头陷在枕头里,后脑勺直往枕头里缩,可也缩不到哪去,魔术师近在眼前的眉眼跟白夜一模一样,只是皮肤如幽灵一般苍白,眼瞳有点暗红色,像凝固发黑的血,带着鬼的幽光。
面贴着面的距离,苏亦在那双暗红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像倒映在血泊上的影子。
“我们…之前也…会靠这么近吗?”
苏亦细细小小地说着话,不敢直视身上的魔术师。
他把目光错开一点,不敢太大声地说话,怕自己的说话的吐气吹到魔术师的脸上,那样…太暧昧了。
“是哦。”
魔术师斩钉截铁地肯定回答。
他很认真地看向苏亦,目光像是在描摹他漂亮脸蛋上的每一个五官,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我们以前可是每天都会亲亲的关系,连那种事做起来也是家常便饭的呢。”
…什…什么?!
苏亦一下子吓住了,脑子突然接收到了不得了的讯息!
那种事是…哪种事?
是他想的那样吗?白夜和他会……
苏亦的脸唰地一下热起来,宛如蒸红的潮云,从脖子、耳根处往脸蛋上漫上一片粉色,像抹了胭脂似的,白里透红。
梦境之外
白毛杀人狂根本睡不着,他听见这豆腐人睡在他枕头上,不仅不老实,要靠着他的背,嘴唇还微微张开,嗫嚅着在说梦话。
说的什么白毛听不清,他凑近、再凑近,面贴着面,贴在苏亦嘴唇边听:
好像说的是什么…太近?
白毛冷笑,这豆腐人自己睡觉贴着他睡,还在梦里怪他靠太近?
“…唔…嗯……”
绵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白毛杀人狂一愣,浑身像被棍棒击中,一下子僵硬了。
这声音如细雨,像不伸爪子的小猫肉垫一样抓挠着心间,嘴唇张得更开了,都能看到粉色的舌尖。
白毛再靠近,几乎跟苏亦鼻尖贴着鼻尖,微距离观察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靠的这么近是否有何不妥。
此刻,苏亦正在梦境里听见魔术师白夜说:他们之间关系匪浅,这样那样的事情也都做过了!魔术师说这话时吐出的气息吹过他的脸、鼻梁、再到眉眼,吹过眼睫毛,弄得苏亦又羞又痒,他飞快地眨起了睫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如此爆炸的信息量。
然而这副样子落在梦外的白毛眼中,完全是另一种解读:
豆腐人像是被他吓到了,神情慌慌张张,睫毛拼命眨动着,像囚在蛛网上的蝴蝶,一看就是在装睡!
这么漂亮柔弱战斗力零的家伙,能在副本里存活到现在,果然是有点伎俩,难怪勾的那两条战斗狗围着团团转。
就这么躺一会儿功夫,这家伙不仅用漂亮的脸蛋贴着他背后睡觉,还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嘤咛起来。
白毛杀人狂冷笑。
不过,嘤咛得挺好听的。
血液里第一次翻涌着除了杀人以外的欲望,像滚沸的开水,在全身的筋肉里窜流,白毛浑身热得发烫,他控制不住地朝苏亦伸出手——
苏亦是侧着睡的,从锁骨的领口上方露出一截玉白的脖颈,侧睡更显出这一段脖子优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