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彻底不要我了,他要和别人了,他要和别人一起走了——”
沈听肆话都说的含糊,说几个字就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来,混合着外面的水汽变成水珠,滴落在宋卿余的身上。
宋卿余双手支撑在地板上,沈听肆整个身子扑在他的身上,像个大型犬一样,一直在蹭着宋卿余的脖子。
这是宋卿余第三次见到沈听肆如此失态的模样,第一次是他们起了冲突,冷战整整三天,宋卿余在气头上,第一次主动对沈听肆提了分手。
那时候他正在做毕设,沈听肆还在国外有工作。
沈听肆连夜从海外飞回来,敲着他的门,在宋卿余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被沈听肆紧紧抱进怀里。
他第一次看见沈听肆那狼狈不堪的模样,一向会精心打扮的沈听肆,眼底乌青,胡子茬没刮,头发凌乱,整个人带着凌晨的寒气,一下飞机直奔他而来。
他后面才知道,沈听肆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合眼了,工作上被导演骂,他那时候的演技很稚嫩,事业上受挫,在感情上却被爱人提出了分手。
他甚至来不及和导演请假,直接买了回来的飞机票,只为了能看到宋卿余。
同时,也因为这个举动,他拿下了那个导演的男一号。
他的所作所为被那个导演看在了眼里。
沈听肆曾说过,如果他得到了这个机会而失去了宋卿余,那么他宁愿是不要的。
自那以后,除非必要,他很少在接需要去海外拍的戏了,即使拍戏,也会尽量往家里赶,只为了是能看见宋卿余。
他知道他不在的话,宋卿余安全感不足,很容易胡思乱想。
这是宋卿余第一次看见沈听肆这么狼狈不堪的模样。
第二次是他病情发作,开着车要跌入山崖的时候。
他没有清晰的记忆,只能记得一个大致的印象,只记得视线中沈听肆那满目被鲜血流了一脸的面容,和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
这是第三次,他见到了脆弱的沈听肆。
以往的沈听肆如同一个坚硬的壳,会把柔软的自己掩藏起来。
但他在宋卿余面前会不一样。
他很自私,很笨。
同时占有欲也很强。
会想方设法的不计一切后果,想把宋卿余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们就这么互相折磨着。
在冷血的心看见这俊美的脸露出柔软那一刻,也会软了下来。
宋卿余眼眶通红,深深叹了口气,揉了揉沈听肆的发,在他充满酒气的唇边留下浅浅的一吻,深深的凝视着这张他一直爱慕的脸庞。
“你说,舟舟的心扉,能不能再次给我开一条缝啊?”沈听肆迷迷糊糊的,想要伸手抓住那一抹温存。
那道温柔的声音回答他:“他心里一直有你,只是他不敢了。”
后面说了什么,沈听肆已经没有记忆了,他的意识跌入黑暗的深渊。
宋卿余把他拖到了床上,换了一身衣服,以口渡水,将温水一口口渡进了沈听肆的身体。
沈听肆在雨夜中淋了这么久,还喝酒。
如果不喝点水和保暖,早上起来一定会发烧的。
宋卿余告诉自己,他只是为了不让沈听肆发烧,否则他会有罪恶感,嗯,就是这样。
可是,内心那忽然涌起来雀跃的喜悦,却是怎么也掩盖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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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沈听肆松了口气,但心底明显的失落感还是翻涌了上来:“真的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没有想来打扰你的生活……”
“嗯,”宋卿余在床边坐下,道:“我知道。”
“我只是,怕回回会不会吵到你,而且,我公司,在这儿,也有业务,所以,所以,我,我才——”
沈听肆顿了顿,却是怎么也编不下去了,耳框逐渐通红,支支吾吾的,索性到后面不说话了,埋头喝着醒酒汤。
宋卿余眼底逐渐染上笑意。
手掌撑着下颚,歪头看着沈听肆。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沈听肆嘟囔道,“我太想你了,对不起,我没想过会打扰你的。”
“还有,就是——”
沈听肆有些着急,仿佛刚恋爱的毛头小子一般,碗被他放在了床头柜,他的手紧紧抓着被单的一角,被单都被他抓出了褶皱。
“能不能,不要和陆忱音走啊,我真的——”沈听肆急道:“我从朋友圈看到你们的那个合照了,能不能,不要和他回m国啊?”
宋卿余眉头一挑,看着沈听肆着急的模样,他唇角忍不住上扬,故意延长尾音道:“我和他走,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不许!”沈听肆急的要起身,但头疼欲裂导致他一起身就天旋地转的,差点整个人一栽在地上,宋卿余被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扶他。
却被沈听肆用那双宽大厚实的手掌抓住,被压在身下。
两个人离得很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两个人的肌肤上,两个人之间的温度骤然升温,宋卿余的心脏‘怦怦跳’的厉害。
沈听肆再也忍不住,整个人俯身压了上去,吻上那早就在梦中出现几千遍的唇,撬开唇舌,掠夺城池。
宋卿余想要推开他,但双手抵到他的肩膀,却只是拉着他的衣服,微微张开了唇,更加方便了侵入者的掠夺。
直到宋卿余被吻的喘不上气,眼尾泛着红,沈听肆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他,末了在他的下唇咬了一个浅浅的牙印,这是他们之间接吻的习惯。
“就凭我是一一和回回的爸爸,是要追求你的人。”
沈听肆的眼中倒映着全然是宋卿余的身影,青年那精致的脸上染上绯红,似四月嫣然盛开的桃花。
不论多久没有见宋卿余,不论他变成什么模样,只要看见了第一眼,沈听肆都会心悸不已,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就栽在这个人身上了。
从高中就知道了,他这辈子,注定是要和这个人纠缠一辈子的。
宋卿余喘着气,他紧紧拉下沈听肆的衣角,在那唇角上留下浅浅一吻,如同昨晚那个带着酒香的吻。
泛着水光的眸直视着沈听肆,道:“听肆,我们好好谈谈吧。”
沈听肆心一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神经下意识的紧绷了起来,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但他们的谈话,是沈听肆紧紧把宋卿余抱在怀中,牢牢不肯松开开始的。
“放开我,”宋卿余好笑道:“这样子算什么谈谈?”
“不放,”沈听肆开始耍无赖了,“头还疼着,要抱着你,才能缓解一下。”
宋卿余:……
宋卿余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挣扎无果后,也就随他去了。
被抱在一直心心念念的怀中,他下意识的放松了身子,头埋在沈听肆的肩窝之中,肩窝全然都是沈听肆好闻的味道,他不由得贪婪的多呼吸了几口才肯罢休。
“其实,我害怕。”宋卿余闷闷地声音从沈听肆的肩窝传来,陆忱音说得对,他就是缺少沟通,他们的婚姻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就是因为互相不信任,根本没有任何沟通,都是打着‘对方好’的名义,以‘爱’之名,成为禁锢对方的枷锁。
“害怕什么?”沈听肆止不住的亲吻着宋卿余的乌发。
“……一一全都和我说了,你为什么不找我商量?”宋卿余从他的怀中探出头来,认真的看着沈听肆,“一个人走上这条路。”
“……”沈听肆沉默,他没想到沈一一会把全部的事情告诉宋卿余,他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梦中那宋卿余被抹杀的感觉太过于真实,以至于他很长一段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中还是现实中,他不敢拿宋卿余去冒险。
“我不敢拿你去冒险,你知道我在那个三周目轮回了多少次吗?”沈听肆眼神哀拗,指尖轻颤,直到感受到了怀中人灼热的体温,悬着的心才落了地,还好,宋卿余还在他的怀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是鲜活的,“每次看到你在我怀中,体温逐渐变得冰冷,我的双手全都是血的那一幕,我就会从梦中惊醒。”
“我开始渐渐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我不敢拿你去冒险,如果我真的触动了剧情,他将你直接抹杀了,我该怎么办?我和一一要怎么办?”
“我不能追随你而去,我追随你而去了,一一他谁来照顾?他是我们的宝贝,我舍不得……”
沈听肆叹息一声,似是虚空中那一抹无尽的黑。
“对不起,舟舟,”沈听肆率先道了歉,“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几乎是哀求般的请求,沈听肆眼底闪着希翼的光芒。
宋卿余只是凝视着他,缓缓道:“可是,你对我造成的伤害,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把衣服掀开,在小腹上,那第二道疤痕,浅浅的,刺痛了沈听肆的眼。
他的指尖轻轻触摸着那道疤痕,道:“当我感觉他从我身体里面流逝的时候,还有一一在我面前,被车反复碾压过双腿的一幕幕,我不敢在接触你了,听肆。”
“不是我不给,而是我怕,我给不了。”宋卿余的尾音颤抖着,他紧紧闭着眼睛,想要将那一幕幕从脑海之中甩出去。
沈听肆呼吸一窒,他知道自己给宋卿余带来了伤害,但从未想到,那伤害会是这么的巨大。
“但一一和回回,他们很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原本坠入谷底的心,仿佛看见了希望,又渐渐燃烧了起来。
“所以——”宋卿余抓着他的手,摩挲着他手上那枚他亲手打造的戒指,他微微抬眸,“再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时间,听肆。”
“我不可能一下子忘记过去的那些点点滴滴,那些伤害给我带来的,我不可能一下子忘却,这是不现实的。”宋卿余轻声道。
喜欢就去拿下,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却一直不敢直视。
他害怕的东西太多了,他将自己掩埋在自己亲手雕砌的一个个堡垒,隔绝了一切希望,就是因为怕,怕苦难和伤害重新来过,怕自己难以承受。
可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人这辈子,顶天了,也就是个死,他曾抛弃一切,把沈听肆当作自己的整个世界,现在的他还有什么不敢赌呢。
大不了,这一步,就是把自己的一生当作筹码,赔了进去。
压进他的一生幸福和快乐。
可是,他人生的十二年,已经和这个人绑定在了一起。
人生的三分之一,全都给了眼前这个人。
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需要时间。
他需要时间去验证眼前这个人是否说的,能再次让他相信。
他需要时间去抚平这个人曾经带给他的伤痛。
“那——我能重新追求你吗?”沈听肆紧紧盯着宋卿余,心脏忐忑不安,似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这次,换我来追你了,舟舟。”
沈听肆牵起宋卿余的手,在手背上留下浅浅的一吻。
“胡生的《xxx》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也不后悔二十岁,拉着你去领证。”
“十七岁那个午后,穿着白衬衣的少年,早就怦然心动了。”
“在你答应我求婚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在这个世界上,才是真正有了家。”
沈听肆轻声唱了胡生的《Xxx》,他的嗓音低沉,很好听。
他最后说:“舟舟,我喜欢你。”
是三十一岁的沈听肆穿越时空,对在八音盒录下声音的宋卿余的回应。
唯一不变的,只有那浓重的爱意和留存永存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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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宋卿余的日常生活好像变了, 又好像没有变化。
他的日常生活还是去开店,制作小甜品,给顾客送甜品,周末把沈一一接回来, 照顾沈一一。
只是多了个沈听肆。
但沈听肆并没有过度介入宋卿余的生活, 他只是会经常把车子停在那棵大树底下, 然后周五的下午买一块小蛋糕, 静静坐在宋卿余小店中, 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宋卿余晚上有了个习惯, 他会在每次去阳台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下意识去看一眼那棵大树底下是不是有一辆车子。
如果有,他就会忍不住上扬嘴角,内心涌起的欢喜怎么也掩盖不住。
如果没有, 内心涌起的失落感, 他就会猜测今天是不是太忙了,毕竟也不可能每天来……
即使这么说着,面上的失落还是很明显的。
尤其到了夏末秋初, 和道镇遇到了几年一次的大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