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到像是一个假人。
虞芙眉尖轻拧,不像是猎杀者,更不像找他麻烦的样子,那路扶修大费周章把他弄过来是什么目的?
他问:“那你要做什么?”
路扶修单手支着下巴,仪态端正,带着点温和笑意道:“我要把你关起来。”
果不其然,方才还一副冷漠不耐的小脸蛋满是愕然,瞳孔被吓得放大,肩膀都跟着往上提了提。
路扶修从来没见过虞芙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拳头抵住唇,掩盖住轻笑声。
背后的门被关上,虞芙脑中仍旧回荡路扶修那句惊天动地的言语,路扶修看他还是一脸警惕,拍了拍一旁的扶手:“开个玩笑,坐吧。”
路扶修略微倾过身,镜框上的流苏垂挂在胸口,同他的眼眸一起闪烁微光,“我很想你,所以想见见你。”
虞芙在思索这句话的真实性,但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坐下来,故作冷静道:“如果你真对我怎么样,我会报警,然后让警察验你留下来的DNA。”
在财团当道的A市,虞芙这番话简直傻得有些可爱,他也知道这么做用处不大,但他想尽可能放大后果,让路扶修稍微存着点后顾之忧。
“嗯?”路扶修一脸严肃,语调刻意放缓,“芙芙……你就那么笃定我会这样吗?”
眉头皱起的弧度变深,虞芙冷冰冰看着路扶修,一声不吭地发起小脾气。
“是我的错,不生气了。”路扶修想去搂虞芙,手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虞芙仍旧不理会他,他思索片刻,道,“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虞芙稍微起了点兴致,施舍般给了个眼神。
路扶修将手握成拳状,对虞芙说:“把手伸过来。”
虞芙以为路扶修真的学了什么魔术,现在要变给他看,他也好奇路扶修的拳头里会变出什么小玩意,刚把手放过去,指节就被抓住。
路扶修顺着他的手指摸进掌心,随后以一种极其霸道的动作握住他的手。
“变出了一个芙芙。”
虞芙不敢相信:“变完了?”
路扶修告诉他:“变完了。”
路扶修像是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语气与神情都很平静。
果然,虞芙就不该相信路扶修,路扶修平日工作那么忙,怎么可能有空学魔术。
所谓的魔术,不过是为了哄骗他,想要偷偷牵他手的小把戏。
幼稚。
他挣了挣,没把路扶修的手挣开,如果他再使点劲完全可以抽回手,但他想知道路扶修到底要做什么,静观其变。
路扶修什么都没做,只是握着他的手,完美到不会出错的神情稍微缓和放松,仿佛通过这个举动获得无穷无尽的力量。
又过了一会儿,路扶修说:“我们结婚好不好。”
“不要。”
“为什么?”
“这太快了,不要。”
路扶修陷入短暂的思考,可能他也意识到他的要求很无礼,哪有人上来就问对方要不要和他结婚?这很没礼貌。
比起其他奇奇怪怪的男人,虞芙觉得路扶修算正常且能够沟通的类型,看起来绅士温和、很有家教。
虞芙以为路扶修能够理解他的婉言拒绝,谁知路扶修沉吟过后,很认真地告诉他:“我应该不快。”
虞芙装傻:“听不懂。”
路扶修说:“昨天想着你试过。”
虞芙一愣,而他这副因反应不及而有些愣神的小表情看起来格外可怜,也惹人爱。
路扶修倾过身低头,眼镜上的链子掉进虞芙的领口里,冰的他肩膀抖了抖。
虞芙的脸唰的冷下。
他就不该对路扶修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但好在路扶修并不是猎杀者,目前应该也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他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不用那么紧张。
虞芙刚要起来,路扶修那张冰封不动的脸又溢出笑意。
他很聪明,总是能把控好开玩笑的度,在虞芙发火前先一步认错。
“开玩笑的,生气了吗?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生气。”路扶修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脾气这么大。”
第一次见到虞芙时,虞芙看起来很无助,也很需要保护。路扶修其实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他无法控制自己对虞芙产生怜惜之情。
故而会出手相助,还会一反往常给虞芙送钱,他比谁都要明白,他在讨好这个服侍生。
“马上是午饭的点,饿不饿?剧组饭盒不好吃,我让人送了些吃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路扶修用空闲的手放下前方小桌子,取出一个保温盒。
盖子刚一打开,虞芙要伸手去拿筷子,路扶修说:“别动,烫。”
半空中的手马上缩回去了。
怀中的虞芙侧身转头,冷淡地望着路扶修,虽默不作声,意思却很明显。
——要喂。
路扶修拿着筷子夹起一块酥肉往虞芙口中喂:“这是望江阁刚送来的,还热乎,口感合适,试试看。喜欢的话,我下次让人多送些。”
虞芙正好饿了,张唇咬了一口,在他咀嚼腮帮子鼓动时,路扶修低头轻蹭他的面颊。
链条与眼睛都很冰,虞芙吞咽完毕后才说:“不舒服。”
“那我不蹭了。”路扶修又换了另一道菜,“试试这个。”
虞芙只试了试每道菜的口味,不敢多吃,他等会儿还得回剧组吃盒饭。
大家都吃盒饭,他不吃,那便有些奇怪了。
吃完后时间差不多了,虞芙想回去,路扶修没有拦着的打算,如此大费周章将他哄来,竟真的只是为了和他待一会儿,并喂他吃了点东西。
临走前,路扶修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他明白虞芙的顾虑,“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不需要你回我消息,也不需要你陪伴我。我问你这个问题,只是单纯想送礼物讨你欢心。”
“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可虞芙的确没什么想要的,就算有,也不是路扶修给得起的。瞧路扶修这样,他不说出个要求,恐怕不会轻易放他走。
“我想洗脚,就现在。”虞芙说,“可以吗?”
路扶修怔了怔,马上吩咐人送水过来。
虞芙穿着拖鞋,很简单的款式,却因这双过于完美的白足变得无比华丽。
路扶修握住他的脚踝,把他的脚轻轻摁进水面,避免把水把虞芙的服装弄脏。
“为什么要洗脚?很热吗?”
“等会儿要拍戏。”
听到这里,路扶修微微皱眉,他明白虞芙想要靠自己的实力立足娱乐圈,但有时候走走捷径也并不是不可以。
若是别人,他会认为愚蠢的行为,放在虞芙身上便有些执拗的可爱了。
他不也是如此,在做着他人也无法理解的事吗?
——今天他不该来这一趟的。
路扶修的母亲自小教他做人,人与动物的区别在于理智与隐藏。他一直听从母亲教诲,无论何时,都不会将真实情绪暴露。
他绝不会暴露自己的弱点,让他人拿捏。
路扶修自认自己是个理智的人,可在一次次给虞芙发消息却得不到回应时,他心烦意乱、自乱阵脚。
他想当一个绅士,正当且礼貌地追求虞芙,但他忽然发现,如果继续用这种保守的方式,虞芙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只可惜,他从来不是绅士。
所以他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来找虞芙了。
“芙芙,我愿意帮你洗脚,这不算什么侮辱人的事,我也不认为为心上人洗脚是一件丢人的事。”
他看出虞芙存在故意的成分,又往下说,“你不是在拍戏吗?有想过去国外发展吗?我这里有一个很好的合作机会。”
“不需要。”
“好,那就不要。”
路扶修暂且不谈此事,他轻轻帮虞芙捏着脚,虞芙神情有点放松,透露出这个力道正好。
抽空看了眼时间,路扶修问:“要不要午睡一会儿?睡十五分钟,没什么问题。或者喝点酒?度数不高,一点点不碍事。”
西装革履的男人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谄媚,现在的他不像掌管财团的总裁,更像某些服务生,热情地向客户推荐服务,并期待顾客点单。
路扶修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一杯,虞芙不要,抬着下巴勾起脚,点在男人的膝盖上。
随后,把男人价值不菲的西装裤当洗脚布,将自己脚上残留的水珠一点点蹭掉。
路扶修没有阻拦这种称得上恃宠而骄的行为,甚至还有些纵容,他往前送了送酒杯:“要试试吗?”
虞芙还怕里头下药呢。
这个酒他是不可能喝的,他怕里头有不干净的东西。心中存有忧虑,表面不显。
他弯下腰,路扶修半跪在身前。
当着路扶修的面,他将手伸进红酒杯里随意搅了搅,随后将沾满红酒液的手指按在路扶修的领口。
整洁干净、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领口被被红酒弄湿,路扶修不曾碰酒,身上却染上一身酒气,有了微醺错觉。
路扶修被这没由头的举动弄得一怔,仰起头,流连在虞芙身上的目光满是痴迷。
“这是做什么?”
下车前,虞芙将手指更加用力地贴在领口,下滑,细白手指隔着西装外套摁在心脏处,留下湿润痕迹。
心口被轻轻戳了戳,力道不轻不重。
声线同神色那般冷淡,又漫不经心。
“弄脏你。”
*
回到剧组,明奕言一直在找他。
“你刚刚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地下车库几乎都翻遍了……林逸风说,他根本没有托人传话。”
明奕言的神色焦急,方才他真的害怕虞芙出了什么事,现在看到虞芙好端端回来,庆幸的同时又忍不住怀疑。
虞芙到底去做什么了?
为什么领口有点乱,纤白柔软的手指也微微发粉?
虞芙在这里人不生地不熟,连工作人员都认不全,如果不是林逸风喊他去对戏,那个工作人员又是谁?抱着什么目的?
虞芙能去哪里?又和谁见了面?
明奕言并不想恶意揣测,更不想怀疑虞芙,但虞芙这张脸实在太有杀伤力,他害怕有人心怀不轨,偷偷对虞芙做了什么坏事,哪怕那不是虞芙的本意。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活脱脱像怀疑妻子出轨的丈夫。
虞芙仰头看着他,镇静地解释:“的确是工作人员弄错了,我走到一半就找了个空地去洗脚,又因为太饿,去附近便利店买了点吃的。”
“手机忘记带了,不能给你发消息,对不起奕言哥,害你担心了。”
真的只是洗脚?
就算知道这十有八九是谎言,明奕言也不敢拆穿,生怕虞芙连欺骗他都懒得,把他一脚踹开。
他只能逼迫自己相信这拙劣的谎言,眼帘垂下,掩去眼底的落寞:“你怎么自己洗了?你不需要做这种事,我可以帮你。”
吃完剧组的盒饭,虞芙又等了一会儿,才轮到他的戏份。
虞芙和林逸风对了一会儿戏,才开始正式开拍。
古色古香的卧房内,一个俊美男子缓缓走进,一身粗布麻衣丝毫不掩气质,待他蹑手蹑脚走至榻边,眸子里满是对长者的尊敬与崇拜。
司空天望着那如雪发丝,骄傲且自豪,这是他的师尊。
虽然纳兰霜雪平日不假辞色,经常训斥他、打骂他,一口一个废物,但他仍旧对纳兰霜雪心怀敬佩,且愧疚不已。
是他不够努力,让师尊失望了。
都是他的错。
师尊只是想用激将法激励他精进修为,不要荒废时日罢了,身为弟子,怎能不明白师尊的良苦用心?
司空天照常去喊纳兰霜雪起床,随后惹怒了对方,惹来羞辱。
但这一幕虞芙一直收着,他不敢完全踩下去。
虽然演戏过程中,虞芙尽可能体现恶毒人设,但林逸风仍能感受对方有点紧张而收着的力道。
情绪爆发不够,画面不过关。
果不其然,宋导要求再来一次。
第二次,虞芙的压力很大,可能是越想表现好越着急,他一个脚滑,居然坐了上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逸风此刻在底下给虞芙当肉垫,虞芙摔倒是没摔着,地面平整,也没有小石子之类的东西。
只是摔在前辈身上太丢人与失礼了。
虞芙表情一瞬迷茫,急忙起身道歉,可没等他道歉的话语说出来,林逸风原地坐起,一只胳膊搭在曲起的膝盖上问:“虞老师,你没事吧?”
他怎么可能有事……
虞芙的耳尖泛起一点粉,他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羞耻的画面,身侧的双手都在颤抖:“是我没有控制住平衡,对不起,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