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另一阵营对弈者登上高台。”提示音催促着。
高台上,画皮怪坐在边缘翘了个二郎腿,百无聊赖地抠着耳朵。眉心微蹙着。
“让他去吧。”一直沉默的温融突然出声。
台上的画皮怪睨了眼跟他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撇了撇嘴。
“那就是二对一,”胡九朝孔梦伸出两根手指,“我去了。”
胡九走向高台。
晏时鸣见孔梦脸色有些凝重,“对弈没有说次数,让他去探探路也不错。”
晏时鸣又道:“我之前玩过象棋,从下棋的思路上来看他的推论还挺合理。”
下棋的思路……孔梦拿着伞在刚才胡九在地上画的草图前坐了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会,他用伞尖将最后那条从底下到头上的长长直线划掉。
孔梦闭上眼,回想起六角亭的那面巨大的棋盘,那是楚河汉界,中国象棋。
如果这是一盘棋的话,他们每个人应该是什么棋子呢?
台上的对弈开始了。
还真的是如晏时鸣所想,
高台上朱红色地毯浮现出四方线条。宽广的楚河汉界两边,人形棋子相对而战。最前排的是戴着盔甲的士兵,其后是青灰色的炮台。胡九身边是穿着长袍的臣子,两旁还有棕色的马驹保驾护航。
“真的是中国象棋啊。”晏时鸣喃喃道。
胡九脸上有些懵,他没想到这对弈,还真是下象棋,但是他从来没下过象棋,甚至连规则都不知道。
看见台上人脸上的茫然,晏时鸣在台下提醒:“马走日字象走田,兵卒过河横竖走,士象不离老王边,车行直路炮翻山。将帅不出九步宫……”
胡九听着这口诀,眼神中更是迷茫。
“红方先走,你先走。”晏时鸣见他迟迟不开始,“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
“这怎么走呀。”胡九低声嘀咕。站在边界的中位,透过密密麻麻的人形象棋,他看到画皮怪站在与他相对了位置。虽然他是个门外汉,但他也大概知道他和画皮怪所在的位置就是两方的将位。
在象棋中,只要一方被将军了,就是另一方赢。所有其他的棋子,作用都是保护将。
“炮二推五。”晏时鸣站到了高台下离胡九最近的地方,提醒他棋路。
胡九跟着喊:“炮二推五。”话音刚落,炮台应声移动。
到画皮怪走棋了,他想也没想“炮二推五。”
胡九:…………
“马二进三。”晏时鸣再次提醒。
胡九依言号棋。谁知道对面居然也依样画瓢:“马二进三。”
胡九狐疑地看了眼晏时鸣,继续跟着他的方法:“车一平二”
当画皮怪再次跟上了同样的棋,晏时鸣完全可以确定了,对方不会下棋。要么就是,他觉得这个棋就算输了也没关系。
因为胡九执的是红方,为先手,如果作为后手的画皮怪选择全程依样画葫芦,那最终他一定会先被将军。
到底是他不会下棋还是不怕输呢。现在棋局开始也没办法停下,只好硬着头皮下完。
第一次正面对抗是胡九的炮与画皮怪的车。随着一声巨响,车被砸得粉碎。
随着时间的推移,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少。
画皮怪真的自始至终没有变过棋路,始终是按照胡九的下法走棋。他的棋子被一个个吃掉。
到了棋盘上只剩下一个他孤军作战。
“将军。”胡九站在画皮怪的对面说出了一个词。
在下棋的过程中,他一直在担心,最后他在棋盘上碰到画皮怪会如何,能够按照象棋的规则吃掉他吗?真的能赢吗?虽然说上台前,他信心满满,但这突如意外的棋局又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说出这一声的时候,周围变得非常的安静,似乎连空气的流动都静止了。
画皮怪“嘭”的一声爆开了,就如同其他出局的棋子,他脸上甚至还带着若有似乎的笑,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四分五裂。胡九下意识地闪身后退,却没有预料中的血花飞溅。他就想一颗气球,炸得干干净净,瘪掉的皮囊散落了一地。
“赢,赢了?”胡九有些不可置信。过了两三秒,笑容才汇到脸上“真的赢了!”
胡九面向台下的队友们,脸上是震惊的笑意,只是他的笑容还没完全绽开……
机械提示音响起:“现在公布对弈结果。获胜方为——画皮怪。”
刚准备下台的胡九身子僵住了,包括台下神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的晏时鸣,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温融睁开眼睛,原本慵懒的目光此刻十分凝聚地罩在台上那碎了一地的皮囊上。
只有孔梦,拿着伞兀自在画些什么。他一直专注于地上的东西,刚才的棋局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
机械音停了几秒,继续:“下面开始第二场对弈。请选派棋手。”
“怎么会这样,我都将军了,怎么可能输,画皮怪都死了,我们怎么会输?”胡九下意识地去看晏时鸣,想要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到他赢得棋局的证据,然而晏时鸣此刻眉头紧锁,目光竟然有些许恐惧。
随着他的眼神,胡九转头向后看去。
高台上,又一批新的人形棋子出现了。黑方的最后排,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被象士们簇拥着。他蓬乱如草垛的头发下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画皮怪……”胡九喃喃,“那刚才爆炸的……”
“他确实是死了,现在的是魂体。”孔梦的声音从台下传来。
“他死了,那我为什么会输呢?”胡九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他明明杀死了画皮怪,系统却依旧判定他输。“这一定是BUG。实验室你是不是出错了!”胡九下台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自己的头发揉得乱成一团。
“你确实完成了之前画的那张图,将六个人的关系实现了闭环,但是我们也输掉了整场比赛。”
胡九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在嘟囔着系统有问题之类的话。晏时鸣听到孔梦的话一阵震颤,“什么意思?”
孔梦站起身:“那些命物带给我们的信息,除了我们是怎么死亡之外,还有就是每个人的身份。在这个副本中,有一些特殊的设定。之前我一直想不通这些设定有什么用意。直到看到最后这场棋局,棋盘上的棋子,我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在胡九刚才画的那张图旁,又多了些字。这是孔梦刚才写下的。
“这个世界有三种身份,贱民、平民、贵族,有两个性别,郎君和先生。将性别结合着身份按照社会阶层来排序的话依次是:贱民郎君<贱民先生<平民郎君<平民先生<贵族郎君<贵族先生。”
“而副本当中的六个玩家。恰巧就分别对应了这六种身份。”
孔梦<温融<胡九<晏时鸣<姚春水<画皮怪
孔梦将六个阶级定位与六个人名一一对应写了出来,“这就是我们作为棋子的棋面。”
温融换了个坐姿,在地上清秀的字体上扫过一遍,又仰头看向孔梦。
温融不屑嗤道:“他凭什么最大?”
“原本这个身份确实是属于你的,”孔梦看了温融一眼,“但他夺了你的身份,因此你们的身份对调,你成了贱民,他成了贵族。”
温融当然知道孔梦说的是副本中画皮怪夺取小少爷温融性命一事,但他就是莫名觉得不爽,嘲道,“衣服都破成那样子还贵族呢?”
“对,他现在不是了,他现在跟我们俩一样,贱民一个……”孔梦随口道,“但这恰恰就是问题所在。”
温融盯着满脸肃色的孔梦,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莫名的就很顺耳。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那我们怎么会没有胜算?”
孔梦心道都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这人心真大。
晏时鸣已经听懂了,他向温融解释道:“他已经赢了一局了,剩下我们三人中再和他对弈结果将会是一胜一平一负。算上他刚才赢得那局,两胜一平一负,拢总下来还是他赢。”
他皱着眉头听完后,却并没有说话。
孔梦:“所以,没有办法赢了。”
温融撇了撇嘴,他只是懒得动脑子,并不是没脑子,当然知道现下确实到了死局。但尽管如此,他也没什么害怕的模样。
晏时鸣看向完全失去理智的胡九,:“如果一开始不这么打可能还能赢,当时确实不应该先让胡九去对弈。”
“按照象棋的规则,牌面最小的兵反而可以吃掉最大的将,因此,孔梦能赢下第一局,之后第二场让胡九上,他的身份低于画皮怪,会输掉对弈,但是能够杀死画皮怪,消去他掠夺来的贵族身份,让他变回贱民,之后我和温融再胜他一场,平他一场,最终我们胜两局平一局输一局。”
孔梦颔首:“这也是赢下对弈的唯一途径。”
“现在第一步已经踏错,后面再怎么走都无济于事了。”晏时鸣眉头紧锁,目光凝重。
机械音又响起:“请另一方棋手就位。”
“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晏时鸣压低声音,“他不会下棋,我们利用这一点避开两方将冲突,试着用象棋的规则赢他。”
孔梦摇头:“起效的概率不大,但可以一试。”
“那我去吧。”晏时鸣刚要上台被孔梦拉住。
孔梦指了指自己:“我来。”
第111章 画皮(二十)
晏时鸣一下明白了孔梦的用意。晏时鸣是平民,他是现在剩余三人中唯一身份高于画皮怪的。也是唯一有把握的胜局,不能冒险试错。
第二轮对弈开始。
孔梦按照晏时鸣的思路,在棋路上下了功夫。他也不算是象棋高手,只是懂规则,下过几次罢了,但是对上完全不会的画皮怪还是游刃有余。
但开局没多久,孔梦就感觉到不对劲。
他算着步数,试图用走卒接近对方的将,但几回合后,画皮怪居然没有跟棋,而是走了其他的棋路。
“你会下棋?”孔梦遥遥问道。
“略懂略懂。”画皮怪倒很是谦虚。孔梦莫名觉得蓬头垢面的样子更符合他的气质。原本扮做温融就真的很违和。
结果,到最后孔梦也没到走卒吃帅的那步。
最终还是没逃过将对将的命运。
“第二轮对弈结果,获胜者——画皮怪。”
孔梦走下台,虽然是预料当中,但脸色依旧不太好。
现在已经输了两场了。
“如果平局怎么办?”温融突然出声。
“不可能存在这种情况吧。”晏时鸣,“已经输了两场了,除非你能够赢,否则不可能平局。”
孔梦思考片刻:“如果平局,也许实验室会触发什么新的规则吧。你有办法赢他?”
“也许吧,小朋友先上去,我看看他是不是能赢。”温融指了指晏时鸣。
晏时鸣上了高台。一场中规中矩的对弈结束,实验室通报结果时,获胜方果然是晏时鸣。
接下来,就只剩温融一人了,也是棋局上的最后一场对弈。
温融看了孔梦一眼:“我去了。”
孔梦点头:“嗯。”他没问温融想要做什么,但莫名的又觉得他应该能做到,只是尽管温融能扳回一局,也只是平局,还是无法通关这个副本。
温融站到了高台上后,初始的棋局在棋盘上铺开。
两方开始对弈。走了几步后,台下观战的晏时鸣叹了口气:“他也不会下棋,那怎么赢?”
没有得到回应,晏时鸣看向身边的孔梦,发现后者目光虽落在台上,却完全走神,不知在想什么。
上台前,温融问孔梦要了个东西。
“放心,会还你。”
“如果这个副本通不了关,留着它也没用了。”孔梦将从镜花水月副本中获得的那朵花放到了温融手中。温融的手触感很凉,和那朵花一样。
孔梦得到这朵花后研究过它的功能,明明是评级高于镜子的道具,却没有任何功效。
温融要这个做什么呢。他有办法能破解死局,难道和这个有关?
他到底想干什么。
棋盘中,两名主将对弈着,两个人的落子一个比一个随意,公园老头的棋局都要比两人焦灼得多。
画皮怪几场对弈下来,看似每一手棋都是随手下的,一步棋从来没有思考超过两秒。但排除底牌的压制,光从棋艺来看他不输在场的任何人,甚至他的棋艺可能及其高超,才能游刃有余,淡定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