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所认准的方向,比祭司提供的地点可准确多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光一点点地暗了下来。
在这林间更显得幽邃,浓重的黑暗似是无形的网,慢慢地笼罩过来。
在枝叶遮挡间,模模糊糊地有野兽的叫声响起,不知多少双绿色的眼眸隐在暗处。
巨大的的树木如同竖起的栏杆,钩织成了天然的牢笼。
走在中间的黑发少女变成了笼中雀。
如雪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淡香,勾动着暗处的野兽,獠牙下大口吞咽着口水。
难得见到这么可口的食物,它们蠢蠢欲动地接近。
庞大的身躯慢慢在花映背后形成一道黑影,野兽抬起了尖利的爪子。
厚重而丑陋的利爪闪着冰冷的寒光,和少女纤细的身形形成鲜明对比。
似乎都能预料到下一秒会变成怎样鲜血模糊的场景,准备一拥而上的野兽们从喉间发出兴奋的哑声嘶嚎。
眼看就要落在女孩子小巧的肩头时。
微风乍起。
花映抬起手,敲了个响指。
无比纯净的白光在她身后亮起,那兽爪“砰”地炸开,成了一团血雾。
光箭再起,在这头猛兽凄惨的嚎叫声中,刺穿了它的身体。
叫声戛然而止,甚至,丛林中的一切声音似乎都跟着消失了。
花映转过身,漂亮繁复的裙摆上依旧干干净净。
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温和的悯意,手心白光亮起。
“愿光明神与你同在。”
地上的猛兽尸体被白光笼罩,下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沾在落叶上的血滴,能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错觉。
度化完以后,花映拍了拍手,继续往前走去。
这次她的路途显然平静了不少。
活在这林海中的动物,无论是强是弱,都有一套通用的生存法则——打不过就跑得远远的。
刚刚花映露出来的这一手,显然震慑到了想对她下手的野兽们。
它们对危险的感知力更敏锐,眼前那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少女,在转眼间比这林间最可怕的凶兽还要危险数倍。
犹豫地打转了一会儿纷纷走远,有不甘心的野兽,还跟在花映的身后。
直到看见她踏进了一片区域,它们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畏惧。
这次不用花映出手撵,它们头也不回地跑远。
花映毫无所觉般地往更深处走。
系统的定位显示,攻略对象就在前面不远处。
她边分开挡路的树枝,边分神在想,不知道神灵长什么样子。
虽然神格尚未觉醒,只能算得上半个神吧。
就连侍奉光明神多年的神宫,也没有人见过光明神长什么模样。
想想她算是第一个见到神祇的人,还有点小激动。
林间很安静,只有她踩碎枯叶发出的细微声响。
花映拥有极其纯净的光明力量,所以夜间也能丝毫不影响地视物。
不过她不喜欢黑暗的环境,所以召了一簇火焰在身前,照亮周边的一片小天地。
片刻之后,她脚步停住。
漂亮的翠绿眼眸转了转,仔细地打量着周围。
脑海中系统提供的地图显示,祂就在这里。
白色的光焰分成无数份,漂浮而出,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在明与暗之间,花映忽然望向一个方向。
树下坐着一道影子。
察觉到动静,那人慢悠悠地睁开了眼。
于是花映最先对上的便是双碧蓝色的眼眸,纯粹如同天穹。又像能够倒映出人影的湖泊,所有想法在这目光下都无所遁形。
卷翘的眼睫眨了眨,湖泊泛起涟漪。
花映顿时回过神来。
她向前走去,研究着该怎么样开口,心里不断打着腹稿。
走得近了,面前人的容貌更加清晰地映入眼帘。
是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女,拥有一头银白的长发,绸缎般散开,一直垂到腰侧。
神祇的化形果然完美,抬眼低眉间都带着蛊惑人心的美丽。
她看着花映,又好像没有在看她。
碧蓝眼眸里映着光焰,更加漂亮。
花映停在她前面几步的位置。
按照神宫的计划,此时此刻,她应该不加犹豫地用光明力量将眼前的少女击杀。
但花映没有。
她弯了弯眼,对少女露出了友好而甜美的笑容。
“这位小姐您好,我叫映。”
她试探地问:“这片丛林很危险,您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
少女开口:“我……”
她皱眉,“我不记得了。”
她的嗓音清悦,比任何吟游诗人的腔调都要有韵味。
“是么?”花映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故作可惜地道,“那可真遗憾。”
和系统说的一样,刚刚降生的神祇,神格尚未觉醒,便如同人世间的婴儿,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那您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她问。
少女回答得很快,这个答案如同刻在她的骨子里:“克蒂南尔。”
花映不怎么走心地夸赞着:“真是个好名字呢。”
她朝克蒂南尔伸出手,说:“附近有很多野兽,我带您出去吧。”
克蒂南尔却没有动。
对上花映疑惑的视线,她指了指自己的腿:“抱歉,我的腿动不了了。”
怪不得从她降生以后,代表着她的光点,在系统地图上就没怎么动过。
女孩光洁的腿上有道牙印,是蛇咬的。
花映说了声:“失礼了。”
伸手握住了克蒂南尔的脚踝,伤口发着淡淡的黑,显然有毒。
克蒂南尔没有挣扎,任由她握着。
碧蓝眼眸垂下,用带着好奇的目光望着花映。
花映本准备直接用光明力量为之净化,在打算出手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
“看来我们得去医馆。”
她背过身,在克蒂南尔身前蹲下,“我背您出去。”
如果是一般人,对于在这深山老林中突然冒出来的第一次见面的人,哪怕对方表现得多温和无害,都应该心存疑虑,不会轻易答应。
但克蒂南尔不是一般人。
她是刚刚到这世界的半个神,还不清楚人类是种极其复杂的存在。
所以花映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花映有光明力量护体,背起克蒂南尔并不吃力,为了隐藏实力只留了一抹光焰在跟前。
她带着克蒂南尔原路返回,大约察觉到了某种可怖的气息,野兽们跑得远远的,路上比来的时候更加寂静。
花映跟克蒂南尔找话题,说起了她来时遇到的一些趣事。
白纸般的克蒂南尔,眼中流露jsg出好奇和求知欲,在最后说道:“我也想去看看。”
“当然可以,”花映微笑着说,“从现在起我们是朋友了,就不用敬称了,那么我就叫你的名字吧。”
她唤了一声:“克蒂南尔。”
背上的人低声应了,风吹起,银白的发丝拂过花映的下巴尖。
花映没费什么功夫就带着克蒂南尔走出了茂密的丛林,她将人放到马车上去,然后去解白马的绳子。
白马看到主人回来,高兴地伸头在花映手心中拱了拱。
克蒂南尔的目光落在白马身上,说:“它很兴奋。”
“是呢,”花映随口应道,“小白不喜欢黑暗,也不喜欢独处。”
她坐到车辕上,拍拍白马的脑袋,“走吧,往城镇里去。”
她记得来时有个还算得上繁华的小镇,镇里有间医馆。
克蒂南尔腿上的蛇毒并不是很严重,至少不是什么致死的毒,只是会麻痹神经,才让她站不起来。
马车晃晃悠悠地继续动了起来。
行了一会儿,花映回头看了眼。
克蒂南尔被她安置在软绵绵的鹅绒被中,银色的卷发顺着肩颈垂落。
她正侧着头,通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象。
长而浓的眼睫往上微翘,碧蓝色的眸子倒映出细碎的光。
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克蒂南尔很敏锐地觉察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唇角慢慢弯起,学着花映之前的样子露出一个笑来。
“映。”克蒂南尔叫她。
她说:“你说的,人与人之间表达友好,通常会通过笑容。”
眼睫扑闪,洋娃娃歪了下头:“我学的对吗?”
花映捧住小心脏,啊萌死了。
“很对,”她毫不吝啬地夸赞着,“克蒂南尔很聪明。”
听到这句话,克蒂南尔的唇边再次往上扬了扬,刚刚学会的笑容也更加自然。
花映的目光落到克蒂南尔露出来的脚踝上,她犹豫了下,问:“疼不疼?”
克蒂南尔疑惑:“疼是什么?”
花映语塞。
“就是……一种感觉,你觉不觉得你被蛇咬的这个伤口有些难受?”
克蒂南尔摇头,“没感觉。”
花映心底的愧疚消去了一些,她假装为她按揉放松脚踝时,偷偷将一丝光明力量汇入了那道伤口中。
虽然只是一丝丝,但是应该足够保证毒素不会蔓延,伤口不会恶化。
做完以后,花映愣了愣,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人家虽然神格还没苏醒,但是也是货真价实的半个神祇,怎么会因为小小的蛇毒就丧命。
离小镇还有不短的距离,花映索性跟着挤进来车厢,掀起被子一角把自己缩成一团。
比起在外面吹冷风,当然还是温暖又舒适的车厢更舒服了。
“我睡了,”她跟克蒂南尔打了个招呼,“不早了,你也赶紧睡吧。”
天色已黑,今天走来走去走了大半天,还背着克蒂南尔从丛林走出来,花映是真的有点累。
靠着车壁,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克蒂南尔没有睡觉。
或者说,她不会,也不知道睡觉。
她睁着眼,以研究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逐渐沉入梦境中的花映。
克蒂南尔能够听见对面人的呼吸慢慢变沉变轻,连灵魂好像都跟着放松起来。
原来这就是入睡吗?
她观察了一会儿,有样学样,跟着将自己缩成一团然后闭上双眼,努力地让心神都沉静下来。
四周很静,唯有马蹄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