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蒂南尔已经逐渐懂得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什么样子的。
她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带着一无所知的好奇, 对上众人的热情举动, 也不再会觉得手足无措。
现在甚至还可以面带微笑地主动和旁人搭话。
短短一个月, 圣安德烈村子上下没有一个人不喜欢这个乖巧漂亮的女孩。
花映见状, 很是满意。
这样沾染了烟火气息的克蒂南尔,才是个真正的人。
不过一般早上醒的时候, 克蒂南尔要么还没起, 要么就坐在旁边椅子上乖乖地等她睁眼。
今天这是去哪里了?
花映随便洗漱了下, 走出门去,又叫了一声:“克蒂南尔!”
回答她的是旁边的菲琳阿姨。
“映,你在找克蒂南尔吗?”菲琳阿姨端着水盆,伸手指了个方向,“我之前看见她好像跟着小斯兰去那边山上玩了。”
小斯兰是村里寡妇图尔朵的女儿, 今年才五六岁,正是最好动的年纪。
因为图尔朵忙着操持家务,又要赚钱养家,没什么精力管小斯兰。
这丫头几乎是在全村人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从小就爱跑东跑西, 闲不住。
花映和克蒂南尔来了圣安德烈村以后, 最高兴的就是小斯兰了。
她觉得多了两个漂亮姐姐可以陪自己玩,所以经常来找她们两人。
听到这话, 花映了然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她看得出来,克蒂南尔挺喜欢和那孩子玩的, 大约是因为她们都还保持着纯粹的童心。
而且一般这两人会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所以花映并没有太过在意,回房重新换了身衣服,梳整好头发。
又带了几片容易携带的面包装着,出门去后山找克蒂南尔和小斯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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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克蒂南尔正在听小斯兰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我就是在这里,看见了一头会飞的狼!”
她兴奋得小脸通红,用手比划着:“这么大这么大,全身的毛是红色的!您能想象吗?还有一对翅膀,呼啦一扇,就能飞那么高!”
克蒂南尔碧蓝的眸子古井无波,淡淡地说:“可是这里的狼没有翅膀,也不应该是红色的皮毛。”
小斯兰捏紧拳头,怕她不相信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但我真的看见了!”
她幼小的世界观中还不懂什么可不可能,只知道自己亲眼所见,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可才行。
特别是她视作好朋友的克蒂南尔。
克蒂南尔对上小女孩发亮的双眼,她微微弯唇,妥协地说:“好吧。”
小斯兰欢呼一声,“还是克蒂南尔小姐最好了,村子里的其他人都不信我!”
克蒂南尔勾唇说:“映才是最好的。如果你告诉映,她肯定会相信的。”
还会用那双透亮的翠绿眼眸注视着你,微笑着听完一切,听到险象迭起的地方,还会跟着惊叹地鼓掌。
她就是那般真诚的人。
“知道了知道了,”小斯兰见怪不怪地摆摆手,“在克蒂南尔小姐眼里,映小姐永远是完美的。”
不过她也很喜欢映小姐,所以今天两人才会特意避开花映溜出来,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小斯兰说:“快走吧,等会儿映小姐估计就要来了。”
克蒂南尔跟在她的身后,穿过山上弯曲狭窄的小路。
小斯兰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得跟自己家里似的,对将要去的目的地也成竹在胸。
在林间绕来绕去小半个小时后,终于停了下来。
“克蒂南尔小姐,快看那里!”小斯兰兴奋得不行,指着前面的方向,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我就说吧,这里有光明神冕下的祝福!”
遇到难以用常识解释的事物,奥兰大陆的人们通常都会用神迹来称呼。
连小斯兰这个小孩都知道。
比如之前看见的会飞的红狼,肯定就是光明神降下的神迹!
再如此眼前这一只只有着璀璨亮光羽毛的翠鸟。
每只翠鸟只有手指那么大小,身后却拖着长长的尾羽。
在空中飞过的时候,宛若在天际勾勒出一条条银河。
这么漂亮的存在,不是光明神冕下的祝福是什么?
“我敢打包票,映小姐肯定会喜欢的!”小斯兰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怕将这群翠鸟吓走。
她去找克蒂南尔玩的时候,看见她一脸思索地在想着问题。
小斯兰问:“克蒂南尔小姐,您在烦恼什么呢?”
克蒂南尔说,菲琳阿姨告诉她,圣安德烈村有个习俗。
在两天后的篝火晚会上,会向村里最漂亮的姑娘送上礼物,代表着纯真的喜欢和最美好的祝愿。
在克蒂南尔眼中,映就是最好看的姑娘。
她还不知道映口中所说的“喜欢”是什么样的滋味,不过为映送去美好的祝福也很不错。
但她不知道该送什么。
听了她的话后,小斯兰拍着胸脯:“克蒂南尔小姐,尽管跟着我去个好地方,一定可以为映小姐送上最好的礼物!”
克蒂南尔一眨不眨地望着正在用喙为自己梳理羽毛的翠鸟。
光明神的祝福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几个字,克蒂南尔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般华丽闪亮的尾羽,映一定会喜欢。
小斯兰为难地挠了挠头,最开始的兴奋逐渐冷却,“可我们该怎么抓到呢?”
“别看这些小家伙那么漂亮,其实可凶了。”
小斯兰发现它们的时候,就打算抓一只回家玩。
结果被啄得满头是包,狼狈不堪地跑走。这次如果不是有人跟着一起,她才没胆子过来。
克蒂南尔说:“交给我。”
她走出树干的遮挡,并没有刻意掩盖身影和脚步声。
翠鸟们敏锐地从停栖的树枝上飞起来,尾羽如飘逸的丝带,带起阵阵波浪。
克蒂南尔盯住其中一只,然后抬起了手。
小斯兰趴在一棵粗壮的树前,惊讶地看见,有团团光雾从克蒂南尔小姐的手心涌出。
光雾迅速向着那只翠鸟而去,转瞬间构成了个牢笼形状,将它紧紧困在其中。
斑驳的碎光落在银发少女的身上,似是镀上了层模糊的金影。
她收回手,困着翠鸟的光雾牢笼随之缩了过来。
克蒂南尔低眸,纤长的眼睫微微上翘。
不知为何,小斯兰觉得这一刻的克蒂南尔小姐身上带着些许圣洁的气息,就像,就像——
啊。
就像母亲曾经带她去过的神殿门口,那高高屹立的巨大洁白雕像。
但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至于是哪里不一样,以小斯兰五六岁的小脑袋,还很难用具象的语言描述出来。
克蒂南尔将光雾撤去,握住翠鸟的手收紧。
翠鸟发出细弱的哀鸣,那双幽蓝色的眸中却始终平静如海。
“我想要你的尾羽。”她开口说。
翠鸟似是听懂了,瑟瑟发抖地将尾羽乖顺地移到克蒂南尔的手心中,滴溜溜转的黑豆眼中满是恐惧与臣服。
少女没费什么力气,就取下了最好看的一根尾羽。
翠鸟敢怒不敢言地用翅膀捂了捂尾巴,委屈巴巴地耷着脑袋。
克蒂南尔想了想,伸出手指抵在翠鸟的头上。
“愿——”
她顿了一下,没有像奥兰大陆的人们一样说“光明神”。
只是说:“神庇护于你。”
点点不起眼的碎光落到翠鸟的头上,在它的头顶长出一簇簇新的细小金色羽毛,远远看去,如同戴了顶皇冠。
翠鸟高兴了,也不在乎秃了一小块的尾巴,飞到枝头骄傲地昂起头。
林中的其他雀鸟都纷纷围了过来,观赏着它的“皇冠”。
这只失去尾羽的翠鸟,本该成为族群中的笑话,此时却隐隐有成为首领的迹象。
克蒂南尔没再去管后面的事,拿上尾羽就和小斯兰离开。
小斯兰满脸崇拜地说:“克蒂南尔小姐,您实在是太厉害了!您也是军团的术士吗?”
克蒂南尔摇头。jsg
“真可惜,”小斯兰说,“如果您进入军团,肯定能成为最厉害的术士!”
“哎呀!”她看了眼天色,“我们快点回去吧,映小姐找不到我们该着急了。”
两人匆匆忙忙地沿着原路返回山脚下。
她们出现的时候,花映已经在周围找了一阵子。
看见平安无事的克蒂南尔和小斯兰才心头一松,故意板起脸问:“你们去哪里了?”
克蒂南尔满脸无辜地说:“就在附近小斯兰带我去看山上的兔子了。”
小斯兰连忙点头:“对对对,我们去找野兔,结果没找到就回来了。”
花映目光狐疑地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却没发现有什么破绽。
“算了,”她取出带来的洁白手帕,“来擦擦手。”
“还没吃东西吧,我准备了面包。”
小斯兰眼睛一亮:“光明神在上,映小姐简直就是天使!”
擦过手以后,克蒂南尔同样接过一片面包小口小口啃了起来。
“两天后的篝火晚会,”小斯兰边吃边说,“映小姐和克蒂南尔小姐肯定是村子里收到礼物最多的人!”
花映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说:“人小鬼大。”
小斯兰说:“我也给你们准备了!”
花映好心情地笑着夸赞:“小斯兰真乖。”
旁边的克蒂南尔突然跟着出声,“我也有。”
她望向花映,水蓝眼眸微弯,“给映的。”
这倒是让花映颇感兴趣地挑眉,问道:“什么礼物呀?”
“不能说。”
克蒂南尔眨了眨眸子,和小斯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微笑:
“是惊喜。”
第84章 Tetrodotoxin6
两天后。
当太阳落下, 圣安德烈村的人早早放下了手中的农活。
这是他们每年一度最重要的日子,也是难得能够休闲下来,围着篝火快活歌舞的时光。
村庄最宽阔的广场上,早早就升起了篝火。
橘红的火焰舔过干木枝, 噼里啪啦地作响。
不论是年轻的姑娘们, 还是上了年纪的夫人, 都换下了平日里的装扮, 从箱子底翻出了自己最华美的裙子。
就连一向最不修边幅的懒汉, 也精心地挂掉了胡须。
天色刚黑下来,小斯兰就迫不及待地来找花映和克蒂南尔。
“快呀快呀, 等会儿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花映将门关上, “来了。”
她跟着小斯兰往前走了几步, 一回头,发现克蒂南尔还站在原地没跟过来。
“克蒂南尔。”花映喊了声。
“怎么了?快过来呀。”
克蒂南尔慢吞吞地跟过来,目光落在花映白皙的手上。
花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疑惑地抬起手:“我的手上有东西吗?”
“没有。”克蒂南尔有些泄气地动了动唇。
小斯兰已经跑到老前面去了,不断催促着两人。
“这孩子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住, ”花映笑着摇摇头,对克蒂南尔说,“我们也快些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