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映皱了皱眉, 回头望向黑漆漆的教学楼方向,用笃定的语气说:“他们那边肯定出事了。”
多半还见血了, 不然不该提前遇见怪物。
一道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凉意森森, 如同有人贴着耳朵问:
“我的球掉了,你们可以帮我捡起来吗?”
刘云悠吓得直接抱住花映的手臂,“谁谁谁,谁在说话?”
花映淡定地反问:“你觉得呢?”
刘云悠不敢回答,白着脸猛摇头。
她望了眼几步之隔的台阶,咬咬牙:“那我们现在还能跑吗?”
花映叹息:“跑不了。”
被伥鬼盯上了,哪是那么容易能离开的。
“离怪物扫荡过来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得陪它玩完这个‘游戏’。”
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出现在两人面前,他脸上稚气未脱,笑容灿烂,看上去再正常不过。
如果不是出现在这阴黑诡谲的地方,似乎就只是校园中喜欢运动的男同学。
但是仔细去看,会发现那笑容十分僵硬,好像用刻刀在木板上雕刻出来的一般。
他用那漆黑的,没有一丝眼白的瞳仁,在眼眶中转了转,最后在花映和刘云悠身上定格。
“好吗,姐姐?”他问。
也许是因为他的长相不像之前厕所那个伥鬼女那么血腥,刘云悠咽了口唾沫,慢慢镇定下来。
她看向花映。
花映唇角弯起,点头说:“好呀。”
伥鬼的嘴角弧度一成不变,像个被制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他指着篮球的方向,“就在那里。”
安静的操场上,一个孤零零的篮球躺在地面。
刘云悠小声说:“会不会很危险?”
伥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依旧保持着那副笑容,看得刘云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们两个都要去吗?”花映问。
伥鬼点着头,一派无辜地说:“既然答应了,就该一起去啊。”
除了那有点渗人的笑,这个伥鬼的危险系数看起来并不高,刘云悠胆子大了点,开口问:“只需要把球捡回来就行吗?”
“是啊,”男孩的笑容灿烂,“捡回来给我就行了。”
离篮球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刘云悠下意识地问:“你为什么不能去自己捡起来呢?”
“因为——”伥鬼黝黑的眼瞳望过来,“我没有腿啊。”
花映和刘云悠的目光不由往下落去,只见男孩的下半身被黑雾笼罩。
雾气微微散开,露出两只赤青的脚,皮肤泛着死意的青白,如同被放在冰箱里冻了好几天。
伥鬼也低下头,笑容满面地盯着他的腿。
“刺啦”一声,从他的脚踝处突然冒出蜈蚣般的伤痕,似是刀口,骨头猛地从脚踝处断裂掉下。
转瞬之间,裤腿下摆空荡荡地晃荡着,只剩下光滑红紫的肌肉截面,和地上落下的两只泛着青癜的赤足。
“你们看,没有啦。”伥鬼猛地抬起头,身体以诡异的姿势前倾,凑到刘云悠的面前。
他扬着满面笑容,“姐姐想知道我的腿是怎么没有的吗?”
冷气一股股地自身前冒出,丝丝缕缕地将身躯包裹。
熟悉的腐朽味再次盈满鼻腔。
刘云悠疯狂摇头,“不想知道!”
伥鬼用那天真的,尖锐的,尤带稚气的少年音说:“是被砍下来的哦。”
黑乎乎的眼瞳宛如两个大黑洞,占据了脸上大半位置。
他的脸上是依旧不变的笑,声音却带着些扭曲的怨毒:“他抓住我的脚踝,用食堂的菜刀,一刀刀的,砍柴似的,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我疼得惨叫,可是他不准我哭,他说我得一直笑,不然就把我的手也剁了。”
“所以他就用牙签撑开了我的嘴,用带着棉线的针缝成了永恒的笑。”
花映若有所思,这个“他”,想来就是这层关卡的控制核心了。
伥鬼的脸离刘云悠更近,死死地盯着刘云悠:“好看吗,姐姐?”
这么凑近一看,才发现他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上,从两边颧骨往下,嘴角都用线缝起上翘的弧度。
他说话的时候,那些线被扯动,隐隐有挣脱的迹象,暗红色的血将棉线染透,顺着嘴角蜿蜒。
刘云悠吓得快哭了,闭着眼小鸡啄米地点头:“好,好看。”
伥鬼瞳光阴冷:“姐姐说谎哦。”
“如果把球捡回来,我就原谅你了。”
他笑得便像毫无城府的正常小孩,冰冷的手指却搭上刘云悠的脸,“不然,我会让姐姐的脸上也永远挂上好看的‘笑容’。”
“好了,”花映拉住刘云悠的手腕,将她从伥鬼面前扯了过来,“我们去。”
“还是这个漂亮姐姐乖。”伥鬼歪了歪头,嘴角的血顺着下颔滴淌,落在身前的校服衣襟上。
“我知道,我的‘好朋友们’都很喜欢你。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篮球。”
不是所有伥鬼都会买花映的账,通常这样,会有点小麻烦。
花映微微皱眉。
她侧头对刘云悠说:“走吧,我们过去。”
刘云悠刚被伥鬼吓得够呛,“我有点腿软。”
她紧紧扒拉着花映的胳膊,用下巴朝着篮球的方向点了点,“会不会遇到什么……”
她压低声音:“不好的事?”
“放心吧,”花映吐出一口气,“不会死的。”
“不过,做好心理准备,被吓吓是肯定的。”
花映和刘云悠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花映偏了偏头:“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刘云悠问:“啥声?大佬你别吓我啊。”
“好像……”花映望着黑暗处看了眼,疑惑地说,“是乌鸦的叫声?”
“没有啊,”刘云悠摇头,“我们还是赶紧把球捡了给他吧,他就这么盯着,怪渗人的。”
“哇——”花映和刘云悠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某处阴影遮挡中。
一只黑色的墨鸦收起翅膀,落在人的肩头。
“阿都兰听见我的歌声了,哎呀,一定是因为太美妙了!”
闻执:“……不,是因为太吵了。”
乌鸦哼哼一声,理着翅膀的羽毛,“阿都兰被下面的小鬼盯上了,你得帮帮她。”
闻执瞥了眼走向篮球的女孩背影,嗤笑:“吓唬人的低级役尸而已,如果这都对付不了,那就是废物。”
乌鸦:“什么话这是什么话,美女柔弱一点怎么了。我不管,你得帮她,不然我就在你耳边一直唱歌!”
闻执:“……”
-
没有风,篮球却轻轻晃了晃。
花映和刘云悠停在它的面前,它安安静静地待着,如同伺机而动无声的陷阱。
“来吧。”花映说。
她往前,刘云悠咬紧牙关三两步跟在后面。
“大佬,”刘云悠指着地上,“变成两个了。”
花映笑了,还挺随机应变,“一人一个。”
两人弯下腰,伸手触到篮球。
球的表面应该是硬而粗粝的纹路,圆润的不带一点凸起的球身。
但实际上,两人入手时碰到的却是一片湿润的冷。
刘云悠的指尖不由缩了缩,黏腻的触感,比水更滑溜,像是……
血。
她被这个想法激得脸色一白,闭上眼不敢去看。但手上的感觉便更加清晰,指尖摸到向外凸出的线条弧度,柔软又有韧度,如同抓住了锅的两边握把。
刘云悠下意识地摸了两下,异样的形状在脑海中渐渐成形。
她咽了口唾沫,“不,不是吧……”
她想紧紧地闭着眼,可却有一股无形力量,强行将眼皮睁开。
眼球不自主地战栗着往下,死死地睁到最大。
一个已经半是糜烂的人头撞进眼帘,刘云悠的两只手正抓在他的耳朵。
干瘪的眼球从眼眶中凸出来一半,血丝混着脑花成了黏糊的液体,流淌到手指上。
蛆虫在腐烂的伤口中爬食,密密麻麻长成一片。
最恐怖的是那人头的另一只眼球,竟然转了转,对向刘云悠。
被缝满线的嘴像只爬行的蜈蚣,咧开大大的弧度,对着她扯开了个阴森森的笑。
刘云悠吓得“啊”一声尖叫,手上刚刚准备松开,就听见旁边的花映说:“别松开,得拿给伥鬼。”
花映那边的状况和刘云悠这边一模一样。
她有些嫌弃地皱起眉。
手里的人头从那张缝着微笑的嘴里,吐出和腐烂外表不同的鲜红长舌。
舌头上带着腥臭的黏液,还能看见白胖的蛆虫在上面鼓动。它不断变长,攀上刘云悠的手臂,还在不停往上。
刘云悠抖个不停,口里叫着“妈妈”,三两步往前面跑,一直跑到伥鬼的面前。
“球,”她带着哭腔,“给你给你!”
伥鬼慢慢悠悠地欣赏着她害怕抗jsg拒的表情,恶劣地笑:“谢谢姐姐。”
乌鸦气愤地叫着:“哇哇哇怎么能让阿都兰沾上那么恶心的东西,闻执快点动手!”
它围着闻执飞个不停,嘴上也不停歇。
闻执烦得不耐,抬起了冷白的指尖。
一缕黑色雾气窜出,落在花映手上捧着的“球”上。
那本该染在她指间的脏污,被一层薄膜覆盖,半点没接触到皮肤。
花映似有所感地抬眸。
但她能看见的,只是一片浓重的黑暗,黑亮的鸦羽一闪而过。
隔着虚无的空气,她并不知道,一双暗红色的眸子对上了她的目光。
闻执看着那神色沉静,微微带了丝疑惑的花映。
女孩子细长的睫毛覆着灵动的眸,瓷白肤色像是夜间明珠。
乌鸦仍然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她没仔细听。
她只是突然觉得,小废物长得倒确实挺漂亮。
第95章 Tetrodotoxin4
十分钟前。
当花映带着刘云悠跑向操场的时候, B教学楼里。
李四德的手刚刚搭上宋苗的腰,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
“大哥,”宋苗颤声细细地开口,“那些怪物……好像来了。”
她和李四德正站在大门口, 面前是上了锁的玻璃门。
宋苗望向走廊的方向, 异物与摩擦地板的“沙沙”声渐近, 时不时伴随着金属打击的动静。
黑暗中逐渐勾勒出未知的危险, 宋苗像只受惊的兔子, 低声问着该怎么办。
李四德笑容收敛了些,大睁着眼不敢置信地说:“不可能!”
这里之前明明是安全区, 难道真的像那个女人所说, 安全区刷到了别的区域?
李四德又惊又怕, 先前还看不上花映的怒气烟消云散,满心只剩下逃命的恐慌。
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们,如同一朝得到自由被释放的蝗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扑上来咬上一口。
点点寒意爬上脊背,李四德一把推开宋苗, 奋力地去扯玻璃门上的锁。
他的手都在抖,催命般的“沙沙”声越来越近。
金属拖到地上,发出刺耳的长鸣,一道模糊的, 手里拖着长长铁锤的人影形象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每一声“咯噔”都好像是阎罗殿传来的鼓声。
宋苗时不时地回头望, 急声催促着:“大哥, 快一点啊!快一点!”
“闭嘴!”李四德吼了声,手上刚将锁芯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