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危衡又往里头掏出另一张,“是两张,伯父伯母一人一张。”说着,危衡语气生硬地学起临时抱佛脚学的吉祥话:“好事成双,百年好合。狡兔三窟,人人有份。”这吉祥话说得是非常的没谱,但因为他手上捧着两套房,所以他现在就算是骂脏话都能让人觉得如听仙乐耳暂明。
云家父母眼都直了,但实在是礼貌学得够,不可能直接收下。他们一边摇头一边推手:“这怎么好意思?不行不行……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呢?不能要不能要。”
危衡知道社会的礼节,总得推推拉拉一段才可。但危衡实在不精于此道,便伸手把腕带往云家父母的手腕上一碰,只听见“滴滴”两声提示音响起,AI智能音发声:“转赠完成。”
危衡道:“很抱歉,我擅自把纪念币给了两位。”
云家父母都愣住了,低头看了看手腕,发现腕带上显示一行字:您已获赠编号IOIINJOJJK44444514454-09I9数字纪念币。
七姑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酸溜溜地说:“你们要是不喜欢,也能点击拒收。”
陈顼恨不得捂住亲妈的嘴巴,忙说:“那多没意思?我觉得这送得太合适了。这纪念币什么的,也就是图个好意头。老人家就收下吧。”
云辰也忙笑着说:“爸妈,你们就收下吧。这不值什么!就是心意!”
说着,云辰下意识地勾了勾危衡的手臂,作出一副亲密状。只是这亲密动作一做出来,危衡的半边臂膀都似石化,僵在云辰的手上。仿佛云辰是传说中的蛇妖,能用一个眼神将最勇武的战士化为石头。
陈顼在旁搞气氛:“先别说这些了,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快起筷吧!”
众人开始用餐,个个都是神不守舍,各怀心事。倒是陈顼最开怀,倒茶递毛巾催菜调室内温度湿度,身子满场飞,忙得不亦乐乎,但似乎十分开心。
待一场晚饭吃完,陈顼已经管危衡喊哥了。
陈顼是家里的天之骄子,蒸鱼吃鱼肚子,吃鸡吃鸡膀子,全家供出来的一个贵子。七姑哪里看得他在云家人面前这样卑躬屈膝,她忍不住说:“你怎么乱喊哥?危衡和云辰一个辈分。讲道理,你才是哥。”
陈顼忙说:“说什么呢?咱们各论各的。”
云家父母都被这场面弄得非常尴尬。他们也笑着打哈哈。倒是危衡一脸不通人情,说道:“我们既然没有血缘关系,称呼兄弟并不合适。你仍叫我职衔便可。”
陈顼闻言,不觉相当失望,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亲亲热热地说:“当然,元帅说得很是。”
一顿饭吃完了,云家父母却尚处于震惊之中:我的儿子还网恋到真的星际元帅了?
那我们以前收到的秦始皇打款信息会不会也是真的?
秦始皇会不会真的很需要我们?
光复中华是不是还差我们一份力?
——这对老夫妻不禁陷入对人生的怀疑之中。
不过,比起抛在脑后的秦始皇诈骗短信,云家父母更在意的还是云辰的婚事。
回到家中,云家父母再次盘问云辰,这回他们倒没再把危衡当诈骗犯了。云辰说了一大通,总算把父母给说通了。父母感叹不已:“没想到我们儿子还真的撞大运了!”
听到这话,云辰半开玩笑说:“什么意思?你们反倒觉得你们儿子高攀别人家的了?”
云父便道:“人家是太空军元帅,你没看到陈顼对危衡什么态度?”
“这有什么?”云辰反问道,“你没看到七姑对危衡什么态度?”
云母好笑道:“那是危衡有教养有风度,不跟她一个小市民计较罢了!说起来,陈顼怕不是回去要把七姑骂一顿呢。”
云辰眼珠一转:“听你们的意思,是也满意危衡了?”
父母便道:“之前不同意是觉得天上不可能掉馅饼,现在知道天上还真的掉馅饼了,哪儿有不接着的道理?”
云辰便改日又带危衡上门。这回,云家父母自然没有叫上七姑陈顼母子,只是一家人关起门来说话。
家中信息屏播放最新新闻,标题很大:虫族侵略者被正式驱逐出太阳系,地球迎来安全纪元……大批太空战士将回归地球表面生活……太空战士组建家庭将享受特殊补贴……
信息流表现了其主人平常喜欢浏览什么信息,这面信息屏全是这样的信息,这表示云家父母近来都关注太空战士回归地球生活的资讯。
云辰的父母其实还在消化这个事实,然而,迎接危衡和云辰的态度还是非常热情的。
茶桌上摆放的猪油冻莲花盖碗一看就是新买的,大约是为危衡准备的。危衡捧着盖碗饮茶,和云辰父母也是默默无言。
云母客气笑道:“这个碗特地新买的,做工很好,而且不烫手。”
危衡说:“谢谢,我不怕烫。”
云母一下愣了。
危衡对他人的表情变化还是比较敏感的,意识到自己又口吐让人不快的言论,便生硬补充道:“我真的不怕烫。”
云父打哈哈说:“真的吗?那可太牛了。”
“真的。”危衡一脸认真,拿起热水壶就往自己手上倾倒。冒着热气的沸水从壶嘴里往下淌,流过危衡修长的五指,他的手瞬间就红了一片。
这举动一下把云辰以及父母三人吓了一大跳:“啊!你这是干什么!”
云辰忙把热水壶拿开,抓着危衡的手说:“你没事吧?”
云母也慌张站起来,道:“快去洗手间冲一下凉水吧!”
云父忙给他递茶巾。
看着云辰三人脸上的慌乱和关切,危衡怔愣了半瞬,好像有些无所适从。云辰盯着危衡的手,却见危衡刚刚烫红的手很快恢复了美玉一般的洁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云辰惊讶地说:“你……还真的没事?”
云辰父母听到云辰的话,也探头观察危衡的手,发现危衡的手果然无事,别说是烫伤的痕迹了,就是红痕都不存在了。
云父讶异道:“怪不得呢……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注意到你十指青葱似的,我还疑惑怎么军人的皮肤那么细腻,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听到云父的话,云母也点头:“我也注意到了。”
危衡又说:“不仅如此,即便是轻微的刀伤……”
听到这话,云母立即把桌面上的茶刀给收起来,一边摆手一边后退说:“我们信你!我们信你!不用展示了!不用展示了!”
云辰和父亲也同时伸手一人负责按住危衡的一边肩膀,表情凝重得跟要给暴脾气野猫洗澡一样。
危衡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毫发无损的指尖,心里却泛起点滴波澜。
云母把茶刀拿走之后,又给茶壶满上热水,一边叮嘱道:“这次可不能乱倒热水了,可真是吓死人了。”
危衡抱歉道:“对不起,是我举止没有分寸,让你们受惊了。”
他感到有些难过,似乎失言和失礼是他的常态,因为从来没有人教导过他怎么样待人接物。他只能凭借野兽一样的直觉去处理社会关系,这在外人看来会很蛮横,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尽量少做少说,少招人烦。
这时候,云母一边沏茶一边好奇问:“那你平常受伤都好得很快啰?”
“是的。”危衡回答道,“而且,我一般很少受伤。”
云母听到这话,脸露微笑:“那就好啦。”
说着,云母把再次倒好的茶碗递到危衡面前:“拿着吧,孩子,这次可别倒出来了。”
危衡接过茶碗,点了点头:“谢谢。”
茶碗透着的热气染到掌心,危衡手心温暖却不自知。他的感觉总是比别人更迟钝许多。
危衡淡声说:“关于和云辰的婚事……”
云母笑着说:“全人类的命运交给你都放心,我把儿子交给你就更没有不放心的。”
危衡看着云母,只见云母的眼神里果然闪烁着比星光还明亮的光芒,那是真诚的喜欢和信任——这是危衡几乎从未接触过的眼神。他转过目光,发现云爸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样的眼神好像比大炮还轰隆震撼,危衡目光错开,落到云辰身上,只见云辰仍用那种他熟悉的笑容面对自己。
危衡突然觉得很难受,但他无法理解这种感觉。他明明是高兴的,但心里却被一种酸涩的复杂情绪所支配,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待危衡告辞,云辰把他送出门外。二人从公寓的长廊慢慢行走,脚步在寂静的夜晚变得很响亮,像是踏在二人的耳膜上,沉默也更震耳欲聋。
云辰忽开口说:“你是在不高兴吗?”
危衡摇摇头。
云辰又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危衡顿了顿,“一年之后,我会很舍不得的。”
云辰又想起,他们预期协议婚姻的期限是一年,汤校长也不曾提及续约。
那么说,他们的“夫夫缘分”就只有一年吗?
危衡从未得到过那么纯粹的善意,除了在云辰这儿。让危衡很意外的是,云辰的父母明明不认识危衡,尽管危衡如此唐突地闯入他们的生命中,他们却以那么善意的姿态接纳他,毫无顾虑地认可他、将珍贵的儿子托付给他。
比起感动,危衡更多的是疑虑:这么美好的事物,不应该属于我才对。
但仔细一想,期限一年,到期收回……
危衡又觉得理当如此。
这种好东西,不应是他的。
第9章 奥斯汀与达西
既然得到父母同意,婚事基本就算定下来了。
不久后,汤校长便和云辰正式签协议。云辰盯着协议上密密麻麻的条款,头脑发麻,只说:“你不会诈骗我吧?”
“当然不会。”汤校长慈眉善目道。
云辰半信半疑:“真的吗?”
“当然。”汤校长依旧柔和解释道,“要知道我明明可以拿枪指着你的太阳穴或者是把你的父母绑到月球上逼你答应呢。然而,我却选择给你一大笔钱让你高高兴兴地接受,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人?”
汤校长笑容可掬,云辰却是背脊凉飕飕。
在头皮发麻的情况下,云辰在协议上签字。
名字的最后笔画结束后,云辰盖上笔帽,放下钢笔,抬起目光看着汤校长。
汤校长仍保持笑容:“对了,在那之前,我需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云辰疑惑地看着汤校长:“什么人?”
汤校长继续道:“很重要的人,没有这个人,这个婚姻协议不可能成立。”
云辰更加疑惑了:“谁?这么重要?我怎么没听说过?”
汤校长答道:“这次协议的资助者。也就是负责给你一年五千万的人。”
云辰惊讶:“什么?这竟然是资助者提供的钱?我以为这是军部自己出的钱。”
汤校长笑道:“军部的经费还是比较紧张的。”
云辰云里雾里的跟着他到了大厦顶层,顶层大平台停着一辆流线型的私人飞机,白色的机身上印着硕大的一个金玫瑰徽章,花瓣上覆盖着灿烂的金色光晕,在阳光下相当绚丽,流露出高贵的气息。
云辰吃了一惊,认得这金玫瑰徽章是某个大洋彼岸的百年贵族持有的家徽。
云辰被领着登上私人飞机,但见私人飞机内部装潢得颇富格调,不像他印象中有钱人的飞行器那样金碧辉煌,却又透露出一种贵气。
服务员请他在餐桌旁坐下,云辰一边坐下一边打量餐桌。只见这木质餐桌上摆着一个果盘,里面的水果云辰也都认得,也都吃过——可能品种不同也未可知。然而,放在果盘旁边一个瓷器便让他看着颇为费解。但见这是一个描金白瓷瓷器——是什么瓷,其实云辰也看不懂,只知道是白色的,白得如云似雾,釉下隐约着水墨般浓淡相宜的自然纹理。瓷器整体看着像满月一样圆,却缺了一口,缺口用黄金描边,漏出巴掌大的圆洞,可见瓷器里头的中空的。
他如进了大观园似的到处打量的时候,才见里头走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美男子。美男子身上披着皇家蓝的睡袍,衬得他一双眼睛更是蓝如宝石,苍白却俊美的脸庞让人联想到传说中的血族。他懒散地在云辰对面坐下,大约是发现了云辰对白瓷瓷器的兴趣。金发男子轻轻吐了一口气,说:“桌面垃圾桶,没见过?”他说的一口流利的国际通用语,略带异域风情的欧洲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