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很轻很温和的语气慢慢地道:“没必要这么说的,真的。”
“你也是人。”江枫看向不远处尖尖的塔顶,那是国内目前最大的游乐园之一,他想有空他和楚云柏可以过来玩一玩。然后他才继续道,“你又不是什么机器。机器还有出错的时候呢,而且,这根本不全是你的问题。”
“我的难过是难过,你的难过也是。”他道,“大家的难过都很珍贵,你不用把你的情绪说得这么不值得一提。”
他顿了顿,轻声道:“因为你难过的时候,我也会难过。”
楚云柏的眼睫骤然一颤。
江枫垂着眼,心里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一直以来他都在想,他的那三年究竟有没有必要存在。
如果容慧琳和楚凭是个偏心得不管不顾的母亲,而他又是个自私的人,那么他应该会过得很舒服。如果邓月香和江天远是个善于表达、善于体察一切的满分父母,那么他也不会一度以为自己没有在被爱。
可是。
同样的,如果他和楚云柏没有产生亲情之外的感情,那么楚云曦会拥有一个对他体贴而无微不至的哥哥。因为楚云柏曾经就是这么对他的。
本来楚云柏还可以说一碗水端平,但他和楚云柏在一起之后,这碗水是怎么都不可能端平的。一个是没有太多感情基础的亲弟弟,一个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现任男朋友,三岁小朋友都知道,谁会跟谁更亲近。
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所以江枫不再去寻找这一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现在很幸福。
他有会给他准备房间等他回家的父母,有会亲手给他做蛋糕的妹妹。他的养父养母同样把他当成宝贝,而跟他阴差阳错交换人生的弟弟,幸运的,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还有一个很爱他的男朋友。他现在不希望他的男朋友因为已经过去的事再有一丝一毫的不快乐和内疚。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他道,“你现在对我很好,我也会对你很好。”
“所以。”他闭上了眼,“享受当下吧,楚云柏,”
“比如……”
“这个周末的公演,我想在现场看见你。”
*
周末的舞台是导师合作舞台,江枫在的那组是性感纯欲风。
起初只是纯粹地想让楚云柏感受下现场氛围。但时间久了,他就多了一个别的理由。
一个……
很难以言喻的理由。
他们第一次过后就没再上过床。
这个没上过床,是指连一些以前那些擦边的行为都没有。日子过得清心寡欲,要不是还会亲亲抱抱,活像是一起搭伙过日子的室友。
一开始江枫还松了口气。虽然说他确实是自愿,但楚云柏凶的样子也确实给他留下了一点阴影。可是时间久了,他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用俗语来说,就叫记吃不记打。
江枫对此理直气壮:痛是痛、累是累,爽也爽啊。人又不是单细胞生物,怎么可以因为局部矛盾否定整体,xp什么的都可以再商量嘛。
……然后他就发现,连商量的机会都没了。
楚云柏说停就停,淡定得像是马上就要入定的老和尚。人都爬到腿上了还坐怀不乱,甚至还有心情捏他脸问他是不是吃胖了点,然后被一顿乱锤。
锤完就被连人带浴袍端走,理由是马上要工作,让江枫自己玩。
江枫:“……”
他一个人玩个锤啊。
要不是他大概知道楚云柏是因为那天的事也有了心理阴影,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突然不行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想开了,楚云柏不能再想不开。
真的想不开,他就帮他想开。
都这么清心寡欲了,舞台上钓一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江枫开始了他的作死之旅。
当然,哪怕是单纯地为了对组内练习生负责,他也想出一个好舞台。
-
一到基地,江枫就先去了练习室。
这回选了他的组的基本都是舞担。之前江枫江枫给他们大概地排了一下舞,又修改了一下一些局部的细节,然后就让他们自己开始练。
他到的时候练习室灯火通明,进去一看,果然老老实实地在练习。
网上有个传闻,说虽然所有导师里,江枫的辈分和咖位都是最小的,甚至有的练习生年龄都比他大。但不知道为什么,练习生都很听他的话。
有人说是因为他负责,有人说是因为脾气好。
江枫粉丝统一的话术是:我们家小枫就是性格讨人喜欢啦,也谢谢各位练习生们支持我们家小枫的工作,新人导师,未来可期~
只有吃瓜路人一语道破天机。
“这个心态不好懂吗。五十个男的关一起练三个月,天降一个实力吊打他们脾气又好台上ACE台下小可爱的前辈,关键人前辈长他妈跟天仙似的,这谁发得出脾气啊,不被掰弯就不错了。”
当然,掰弯倒不至于,但舞台互动的时候变成雕像是可以的。
第三次伸手搭肩被条件反射躲开的时候,江枫看着满脸通红的C位,终于叹了口气:“不是,怎么碰一下你是会少一块肉,还是怎么着?”
“江老师。”有人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揭短,“你太好看了,他害羞。”
霎时间,憋笑了许久的练习室就响起了善意的起哄声和口哨声。
江枫哭笑不得,让其他人继续练着,把人领到旁边做心理辅导。
“做偶像还是要放得开一点。”他递给对方一瓶矿泉水,然后道,“其实我们爱豆和演员是很像的,演员是贡献好看的电影电视剧,我们是贡献好看的舞台。都是带着想象的艺术作品。你见过哪个演员演对手戏的时候害羞得演不下去的?”
他的语气很坦荡温和,大大方方的。
既没矫情地避讳刚刚的事,也没真的把这当成一个不得了的错误去训斥还没出道的小孩。
这几句话说完,C位脸上的窘迫散去了些。
他的长相其实也很出色,是女孩子会很喜欢的校草挂,五官清俊,人气也很高,不出意外的话是肯定会出道的。
只是因为是素人,舞台经验还是不足。
他问:“江老师你……这样过吗?”
其实江枫还没有因为害羞紧张过,但是为了安抚面前的小可怜,他硬是挖出来了一件。
“有啊。”他道,“就我们出道那个舞台。我跟崔子烨有个动作设计是对视互撩,得撩出氛围的那种。我俩太熟了,一对视就忍不住笑,还被老师骂了。”
男生被转移了注意力,支起了耳朵:“然后呢?”
“哦。”江枫道,“后来老师罚我们当着所有队友的面一人念了一篇我们俩的r18同人。”
男生:“……”
一旁拍花絮的摄像老师:“……”
不是,这段能播吗?
“然后就治好了。”江枫淡定地站起身,拍拍男生的肩,意味深长,“这个方法还是挺管用的。如果你克服不了的话……”
“我可以。”男生一个激灵,立刻站起身。
江枫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很满意。
*
江枫说的这事是真事。
当年他和队友一起出道,还没出盛栋那件事的时候,光蔚也是有把他们培养成顶流男团的野心的。那个时候他们非练习的时间就是在上课,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考试的范围细到不能再细,不达标就要拉回去回炉重造。
那个时候教他们表情管理的老师是个奇人。狠不说,还会瘫着脸想一些出其不意的奇招。比如当众念自己的小黄文来锻炼心理素质。
江枫的尬点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练高的。
毕竟,经历了更尴尬的事,一些事就显得没那么尴尬了:)
不过他还是挺感谢这个老师的。虽然这个方法恶趣味了些,但上舞台多了他就发现,表情管理和表现力真的是一个爱豆的必修课。如果连这都控制不好,那更不用说别的了。
也正是因为那个时候经年累月的锻炼,他现在才会被粉丝封为“直拍之神”,对于如果不出意外、原本只想做幕后制作人的他来说,已经是非常高的褒奖了。
大约是他那句不轻不重的威胁起了作用,接下来的练习除了刚开始的磕绊都很顺利。
他们顺利地完成了眼神对视、靠近搭肩、交错下腰的一系列互动,本来最后是一段双人舞,但江枫试了几次,然后改了动作,让c位的男生在最后的几秒站到前面自己solo。
导师合作舞台是节目组的硬性要求,中间这段也是请来的编舞师设计的,江枫仗着自己会编舞,把这部分改了将近一半,高光几乎全给了练习生。
男生有些不知所措地想推让,江枫笑了笑,语气却不容拒绝:“没事,我都出道了,这个舞台对你们比较重要。”
等他离开,c位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旁的同伴捅了捅他的肩,嘲笑他:“怎么傻了,真被撩弯啦?”
被满脸通红的人按着一顿猛锤。
江枫不知道经此一役,他又俘获了多少纯洁的少男心。更不知道之后这段花絮播出之后,他的cp又百花齐放出了全新的高度。出了练习室,他就左转去了练习生寝室。
寝室门开着,他想找的人正坐在床沿看手上的谱子。
江枫敲了敲门。
“请进。”男生头也不抬地道。
江枫走进去,魏蓝抬起头,看清人的刹那,他吓得把谱子丢在了面前的小桌上。
“聊聊?”江枫问。
—
寝室门被锁上,江枫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的茶几。上面堆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很符合他对男生宿舍的刻板印象。正看着,魏蓝已经一把扫开了杂物,把倒好的水放在了空的地方上。
他有些局促地道:
“您喝水。”
江枫顿了顿,端了水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魏蓝也坐下来。
他又瘦了点。江枫进来的时候顺手刷了一下他的超话,那叫一个热血战场,大粉撕心裂肺地喊着“大家看看弟弟吧,弟弟最近都瘦成这样了,大家忍心拖他的后腿吗,难道弟弟不值得一个出道位吗。”
虽然说是催票话术,但魏蓝最近的状态确实肉眼可见地糟糕。
江枫心下已经有了数,开了口:“我听说你拒绝了嘉灿的邀约。”
一句话落下,魏蓝原本苍白的小脸就更白了:“您,您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江枫笑了,“因为就是我跟楚云柏推荐的你,消息都是我拿他手机发的。”
魏蓝:“……”
虽然但是。
这话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只是恍神了一秒,他就立刻回过了神,涨红了脸嗫嚅着说不出话。
来找他对接的工作人员全程公事公办,加上嘉灿并不是第一家找他的公司,虽然意外,但他完全没想到,这件事背后是楚云柏的亲自授意。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脸上火辣辣的。江枫为了他上心到个地步,可他却……
“别误会。”江枫道,“我不是想干涉你的个人选择。据我所知,有不少公司想签你,如果你那里有更好的条件,当然是你的前途重要。”
魏蓝沉默了许久。
片刻后,他开了口,嗓音干涩:“……不是的。”
他呼吸有些急促,低声道,“我想来的,我当爱豆就是因为您,我……”
他怎么可能不想来。
江枫顿了顿。
“那是因为李焕然?”他问。
魏蓝不可置信地抬起了眼,像是完全没想到江枫会知道这件事。
“他让你跟他?”江枫问,“你答应了?”
“我没有!”魏蓝立刻就道。
那就是了。
江枫若有所思:“其实他那资源确实可以。你是vocal,至少以后音综之类的资源少不了。”
他顿了顿,“如果你想……”
魏蓝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他会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番话。
江枫看着他迅速盈了水汽的眼睛,顿了顿,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不经吓,不吓了。
“我的意思是。”他道,“如果你想跟他,他不会亏待你。但就算是金主,他在圈里的风评也都出了名的糟糕。”
他顿了顿,“如果你不想,那么我的承诺依然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