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
他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睛:“你你你……”
楚云柏顿了顿。
“我我我。”他揉了一把江枫的脑袋, 把他塞进驾驶座,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宿舍给我发消息。”
-
一直到了宿舍,江枫还沉浸在恍惚中。
楚云柏居然和他开玩笑。
不,不止是玩笑。如果他和楚云柏之前不认识,这种话就到了调情和暗示的程度了。江枫是因为E团内部一向玩笑尺度大,和楚云柏又熟悉,顺嘴说习惯了。但是楚云柏……
楚云柏以前从来不回应的。他在江枫面前,永远是一副冷淡的哥哥模样。江枫都做好了他像以前一样来一句“胡说八道什么”的准备。
他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耳朵。楚云柏说这话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儿犯规。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当对方是心血来潮,决定选择性遗忘这种尴尬时刻,回了宿舍就洗漱睡觉。
而另一边,楚云柏其实也没有表面那么淡定。
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重逢之后,一直以来,都是他用非常强势的态度来逼迫江枫面对。一方面,他想要让江枫想通,另一方面,他也想和江枫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可是郑泊羽的话提醒了他。他可以关心对方,甚至于管紧对方。但是说到底,他现在和江枫已经没关系了,如果还始终摆着兄长的姿态,江枫或许会排斥他。
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但是楚云柏意识到了。
同样是哥哥一样的存在,江枫对队友是依赖和亲近,当然他现在知道了原因,但是依然不影响他……产生近乎于嫉
妒的情绪。而如果说队友还是比较特殊的存在的话,那么郑泊羽。同样是一起长大,同样是江枫不想面对的“过去”的一部分,哪怕郑泊羽心思不纯,江枫在他面前也是自然而放松。
除了他。
江枫面对他的时候永远带着紧张和小心,生怕哪个地方让他不满意。
楚云柏抿紧了唇。
他想,是不是真的像郑泊羽说的那样,他的掌控欲太强了,又太端着兄长的姿态,所以江枫面对他的时候才会那么不自在。说到底,又不是真的亲哥哥,江枫本来就对这个敏感,被不断提醒又不敢纠正,不免也会觉得尴尬。
或许……
他才是应该从三年前走出来的人。
他依然不会不管江枫。江枫年纪小,单纯干净,有的时候也娇纵任性。两边的长辈或被哄着或心里疼惜,总不敢拘束太多。但是他狠得下心。再怎么样都不会让江枫有误入歧途的可能。
但是,他想。
他也确实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改变一下和江枫的相处方式。
*
如果江枫知道了楚云柏的想法,那一定会摇晃着他说“大哥你清醒一点你能不能用你聪明的脑子想想你至于去和郑泊羽比吗”,但是他并不知道。楚云柏自以为逻辑缜密地想通的时候江枫已经进入了梦境,梦里暴君妖妃的故事重演,只是这回没有了楚云曦,只有他和楚大王。
大王顶着楚云柏的脸,一脸冷酷,面前却摆着一张舆图。他说:“爱妃,这是朕给你打下的大好河山……”
江枫定睛一看,舆图上面的水色山川尽数消失,变成了一辆模样精致的小车。
江枫:“……”
怎么说呢。
第二次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感觉已经没那么震撼了。
醒过来之后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起床洗漱,手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全是群消息。一晚上过去,江枫的直拍热度还没过去,昨天晚上小群里是崔子烨和翟诺发的各种各样的吃瓜链接。
江枫吐了泡沫,又漱了漱口,看了眼手机。
第一条是楚云柏的消息。
-结束了等我。
江枫顿了顿,回了个“好”,然后继续洗漱。
洗漱完,他就出了门。
今天是拍摄MV的日子,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
江父之前的工伤终于拿到赔偿,甚至都没有走到仲裁程序。他带着江父和律师一起去见了公司负责人,对方人看着这架势就怂了三分。
最后江父如数拿到了赔偿,整个人终于松了口气。最近心情都开朗了许多,今天江枫是带他去医院复查。
一套查下来都没什么问题,江枫陪着他一起听完了医生的嘱咐,在门口的小花园一边散步一边等楚云柏。
江父忧心忡忡:“会不会太麻烦小柏了。”
“他下午要和我一起去拍摄场地。”江枫说,“顺路的事。”
这话当然是安慰江父。
毕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楚云柏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拍摄。但是他已经习惯了。甚至于跟着E-ternity的工作组都习惯了,反正只要江枫在,楚云柏有空都会在。
……江枫觉得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江父便稍稍放下了心。
自上次开了头,他跟江枫相处起来也比之前自然了许多,至少话是多了不少。上次还执意要把律师费还给江枫,甚至把卡偷偷塞在了江枫的外套口袋里,动作像个偷吃糖的小孩,还被江枫看见了。
江枫又好气又好笑,趁他不注意拿了那张卡,又把它塞回了邓月香的围裙口袋里,把她吓了一大跳。
江枫扶着他慢慢走:“之后您有什么打算么?”
其实他不太赞成江父再在工地工作,主要是江父年纪大了,腰也不好。这次又伤了,江枫想让他休息休息,但是这得看本人的意愿。
江父犹豫了一下:“我想着……要不和你妈一起研究研究铺面的事,你觉得呢?”
江枫怔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很好啊。”
“我还以为……”他笑了笑,“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我是想着,你妈一个人把进货搬货记账这些事全包了,总是辛苦。”江父有点不好意思,“我帮她分担一些。而且现在我们赚的钱也够用了。我空点,你们兄妹两个有什么事,也好帮衬帮衬。”
江枫心下微动。
“其实我这还好。”他说,“您可以多盯盯小夕的学习,她其实挺聪明的。”
江夕现在刚上高一,成绩中不溜,倒不偏科,就是总改不掉粗心的毛病。
江父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然后他想到了什么,“小夕昨天还说起你呢。”
这江枫倒是挺意外。
他问:“说我什么?”
江父回忆:“好像是说什么……不守男德,我问她什么意思,她说是网络流行词汇,意思是特别开朗大方。”
江枫:“……”
“是吗。”
他沉默了一瞬:“那还真是谢谢她。”
-
楚云柏接到人的时候,江枫正在激情打字。
司机开车,他起先陪着江父说话,结果车开了一半了,江枫还是头也不抬。
碍于江父在,楚云柏忍住了。等到江父下了车,江枫往后一靠,愉快地吐出了一口气,显然是刚刚鲨疯了,进入了贤者时间。
楚云柏:“……”
他问:“怎么了?”
“哦。”江枫冷漠地说,“没什么。”
“履行一下作为兄长的教导责任。”
楚云柏不小心瞥到了江枫的屏幕。
江夕:啊啊啊啊啊江枫你要敢告诉爸妈我这次的月考成绩我就写十篇all枫团妻文学你信不信,王八蛋啊啊啊啊啊
楚云柏:“……”
不愧是兄妹。
骂人的用词都差不多。
再往下看。
-滚,你爹是1:)
楚云柏:“……”
他不懂就问:“所以什么是团妻文学?”
江枫:?
他不可置信:“楚云柏,你在装纯吗?”
楚云柏怔了怔。
他是真没见过这词,江枫这么一说,他试着分析了一下这个词语的构成。
楚云柏:“……”
江枫把车上的靠枕摔到了他身上,满脸通红:
“不许想!”
楚云柏沉默了:“你妹妹……”
“不好好学习天天追星。”江枫没好气地道,“我要是爸妈我就把她手机给锁柜子里。”
“那她追的是你吗?”楚云柏问。
江枫怔了怔。
片刻后,他迟疑地道:“应该不是吧。”
江夕那么讨厌他,怎么可能追他在的团。
但他好像也没听江夕说过别的明星。
楚云柏说:“不了解的话怎么写……”
江枫打断他,有气无力:“你行行好,可以了。”
他真的不想再从楚云柏嘴里听到某个词了。
楚云柏识相闭嘴。
江枫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掌心。
*
到了拍摄场地,其余人刚准备开工。江枫是最后一个化妆的,于是他拎着咖啡和楚云柏坐在一边等着,看着工作人员布置场景。
楚云柏先开了口:“我那天看到策划案了。中间概念故事的部分是你写的么?”
江枫点头。
他们这次MV的主题是镜花水月。每人分别扮演一个角色。分别是舞者、画师、写作者、歌手和钢琴师。这些人的共同特点是在某一领域有着卓然的天赋,他们一心扑在自己创造的盛大的艺术梦境里,但在现实里作品却始终得不到认可,郁郁不得志。于是,那些瑰丽的作品世界就仿佛是每个人的一场镜花水月。
整个MV会由梦境和现实两部分构成,梦境色彩鲜妍,而现实则是灰白的色调,首先在视觉夺取观众的眼球。
至于主打,则始终是梦幻盛大的基调,主要体现的是梦境部分。
这也是江枫最擅长的风格。有乐评人说过,江枫目前的几首主打都好像是在灵魂世界跳舞,空灵飘渺,而E-ternity的演绎就是这个灵魂世界和现实搭建的桥梁。
“有什么看法吗?”江枫追问了一句。
楚云柏犹豫了一瞬。
最终,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有点压抑。”
就像是荼蘼花。
盛放的尽头就是消亡。
很美。
但他不喜欢。
江枫笑起来:“你感觉压抑很正常,因为这个是我之前写的。”
他顿了顿,“如果是现在,我可能做不出来这样的概念了。”
楚云柏一顿。
江枫是在说,之前是因为情绪作了养料,他处在低谷期才能写出来这样的歌。
但是现在写不出来……
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没有那个时候那么痛苦了。
他眉眼松了些,又听到江枫道:“而且,我现在觉得,换个角度看也不是不可以。”
“从现实的角度来看。”他说,“人只有有了面包才能谈精神世界是否丰富。所以这些确实是悲剧。但是换个角度看,他们还是留下了至少自己满意且醉心的作品,为了理想热烈地活过,那么别人的认可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你觉得呢?”
楚云柏的心微微一动。
他抬起头,江枫还没上妆,素面朝天的脸看上去漂亮而干净。他的眼眸里都是澄澈和时间积淀后的坦然。
三年让他改变了很多。天真烂漫的小少爷跌落谷底,破碎又重塑之后,留下的不止是伤痕和痛苦,还有沉稳和通透。
“你说得对。”片刻后他道,“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兼得。”
想做出的东西,想实现的梦想,和世俗意义的成功。
江枫歪了歪头。
他听懂了,拖长了调子:“楚总又要扶贫啦?”
他开了个粉丝之前开的玩笑。
楚云柏却很认真:“不是扶贫。”
他顿了顿:“我说了,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接手嘉灿。”
他一开始就是为了江枫,不管是接触娱乐圈还是选择嘉灿,一直都是。
他会亲手送他到最高的地方。
只要江枫想。
*
江枫跑得挺匆忙。
跑的时候他想的是直男真可怕,上头的时候他听楚云柏说我是为了你xxx感觉好像也没什么,现在平静下来想他当时怎么忍得住的啊啊啊。
感觉……脸烧得能煮鸡蛋了。理智告诉他楚云柏只是真情流露,要命的真情流露。
江枫揉了揉发红的耳朵,楚云柏还在不远处,神情有些愣怔,大概是没想到怎么好好的讲着话他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