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刘觞,你敢咬朕!”
“叫阿觞哥哥!”
“你又咬朕,你属狗的么!”
日光一点点的照进紫宸殿的内室,刘觞翻了个身,“唔”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软榻比平日里都舒服,又软又宽阔,怎么打滚儿都掉不下去,舒服得不像是宣徽殿的软榻……
不像是……
宣徽殿的……
软榻……
刘觞刷的睁开双眼,迷茫的盯着帷幔飘飘的床顶,反应了一会儿,这才猛地惊醒过来,这里是紫宸殿寝宫,压根儿不是什么宣徽院!
刘觞一坐起身来,登时便看到旁边还有人,且那人已然醒了,目光幽幽的凝视着自己,那眼神,还夹杂着几分幽怨。
“陛下?!”刘觞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李谌,二人均是只着里衣。
潮水一样的记忆,不堪入目的记忆,慢慢回笼,刘觞连忙捂住脑袋,自己昨日醉酒,都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不只是骂了天子,掐了天子,还……咬了天子。
李谌的眼神幽幽的,眼底还有黑眼圈,一句话不说,凝望着刘觞,把刘觞看得直发毛。
刘觞干笑道:“陛下,要不然……找太医给您看看吧?”
“你还敢说?”李谌终于开口了,道:“不看!”
刘觞眼皮狂跳:“要是……要是真的有个好歹,留下了病根儿,变成了隐疾可就……陛下还是不要讳疾忌医,找太医来看看吧!”
“住口。”李谌打断他的“妄想”,道:“朕好得很。”
刘觞心里吐槽,好得很,脸色这么难看,黑眼圈都要砸到脚面上来了。
他心里又想,谁让假奶狗趁人之危,趁着自己酒醉,竟然做那种事情,不给他下酒炒一盘儿,已经是好事了!
李谌瞥了他一眼,瞧见刘觞那小表情,也慢慢明白了一二,道:“心里嘀咕什么呢?”
刘觞一秒变脸:“没有啊,陛下。”
李谌冷笑一声,道:“阿觞酒醒了?”
“回陛下,”刘觞一板一眼道:“小臣酒醒了。”
李谌幽幽的道:“那好,你可以回答朕了……是朕可爱一些,还是鱼之舟可爱一些?”
刘觞:“……”这是什么没营养的问题?
刘觞干笑,刚要穷尽毕生功力,夸赞顶头上司小奶狗,便听到紫宸殿外一个声音朗声道:“陛下,小臣鱼之舟,有要事求见!”
刘觞立刻岔开话题,道:“陛下,是鱼公公!”
李谌的脸色更是“复杂”,那叫一个耐人寻味,道:“哦?是你的小鱼弟弟来了。”
刘觞:“……”
李谌成功揶揄了刘觞,这才道:“传他进来。”
“是,陛下。”刘觞如蒙大赦,闷头便要往外跑。
“等等!”
突然又被李谌叫住,刘觞还以为他变卦了,又要揶揄自己几句,哪知道李谌恨铁不成钢的道:“衣裳!先穿衣裳,你想就这般出去?”
刘觞后知后觉低头一看,好得很,十分狼狈。
刘觞立刻闷头捡衣裳,胡乱的往自己身上套,手忙脚乱一番之后,走到紫宸殿大门口,将殿门打开,一脸得体的微笑,以免鱼之舟觉得奇怪,先发制人的道:“鱼公公,陛下等候多时了。”
鱼之舟根本不疑有他,只是耐心等候,经过传召之后,这才走入紫宸殿,咕咚一声直接双膝跪倒在地上,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叩头道:“小臣死罪!”
作者有话说:
投票啦投票啦!小奶狗天子发起了一个投票!
问:本文之中谁最可爱?
A.李谌
B.鱼之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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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绿油油的
“小臣死罪!”
刘觞和李谌对视了一眼, 来了来了,这不就来了吗?
李谌咳嗽了一声,道:“鱼之舟, 你这是何故?”
鱼之舟跪在地上, 不敢抬头,道:“小臣犯了死罪,本不敢告之陛下, 只是……只是若不告之, 唯恐酿成大祸。”
“哦?”李谌幽幽的道:“到底是什么,还能酿成大祸?”
“是关于吐蕃之事!”
鱼之舟狠下心来,咬了咬牙, 从袖袍中拿出一个小纸包,双手擎在头顶,呈给李谌, 道:“陛下请看, 这乃是见血封喉的毒粉。”
李谌并没有说话, 平静的看着鱼之舟,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鱼之舟又道:“吐蕃特使没庐赤赞,想要小臣将着毒粉, 带入神策军牢营,下在俘虏琛璃的饭菜之中,倘或……倘或俘虏琛璃死在大唐的牢营之中, 大唐必然要负责任,到时候会盟谈判, 吐蕃虽是战败之国, 却可以用此要挟大唐, 取得最后的利益。”
李谌眯着眼睛, 原来没庐赤赞竟打得这个主意,竟然把注意动到了琛璃的头上,他们可都是“自己人”,虽没庐氏与琛氏不和,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在外族面前,没庐赤赞还想着窝里斗。
李谌幽幽的道:“没庐赤赞,为何选你下毒?鱼之舟,你可知其中原委?”
鱼之舟沉默下来,似乎在下定决心,点点头道:“小臣……知晓。”
“为何?”李谌追问。
“因着……”鱼之舟跪在地上,似乎被卸去了所有的力道,双手慢慢垂下来,再也无法保持拱手作礼的姿态,喃喃的道:“因着……小臣欺骗了陛下,小臣并非中原人士,而是吐蕃人,还是、还是……”
鱼之舟越来越说不下去,李谌却平静的道:“还是没庐赤赞的弟亲,对么?”
“陛下?!”
鱼之舟震惊的抬起头来,一双黑亮的眼睛充斥着惊讶,不敢置信的已经忘了规矩,似乎在说——你怎么知晓?
李谌淡淡的道:“朕其实一直知晓。”
“那……那……”鱼之舟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那了半天,有许多想问,但始终问不出口。
李谌也不需要他提问,回答道:“自从没庐赤赞点名调配你过去,其实朕便有所怀疑了,一直小心提防着没庐赤赞,果然没有让朕猜错,你们当真有些干系,而你,还是没庐赤赞的亲弟弟。”
亲弟弟?
鱼之舟听到此处,只是自嘲一笑,道:“小臣虽是吐蕃人,虽是没庐氏,但没有一天被他们当成人过,只因着……只因着小臣的母亲,是中原人士。”
吐蕃也是讲究血统的,四大尚族十足瞧不起中原的混血儿,鱼之舟便是其中之一。
鱼之舟的母亲去世之后,就被父亲带回了没庐氏,但他的儿子太多了,处境和琛璃一样,家里根本不缺这一个儿子。不同于琛璃的是,虽然琛璃不受宠,是个庶子,但他的母亲也是吐蕃人,不至于被族中仇视。
鱼之舟比他的处境还要差,自从回了“家”,吃不上一次饱饭,睡觉从来都是在羊圈牛圈凑合,甚至有的时候要风餐露宿。
更可怕的是,小小年纪的鱼之舟,还要被族中的孩子追着打,但凡被大人发现,孩子们便会赖在鱼之舟身上,说是他不好,而那些大人们,明明知道事情头尾,却还是怪在鱼之舟的头上。
鱼之舟跪在地上,双肩下意识的颤抖颤栗,声音沙哑哽咽的道:“那日里小臣被毒打,昏厥过去数次,醒来之后发现羊圈没有栓牢,干脆便偷偷离开了氏族,这才逃出一命,只是……”
只是他虽逃了命,但是救他的医师却说,因为被毒打,鱼之舟已经落下了终身残疾,且是不可逆的残疾,从此以后再无法人道,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太监。
嘭!
李谌狠狠一拍案几,道:“岂有此理!”
他早就料到了,鱼之舟与没庐赤赞的干系不好,不然也不能在宫中隐姓埋名,但没想到鱼之舟竟然遇到过这般多的苦难。
其实李谌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人,加之他年纪尚轻,就更是容易意气用事。当年他见到鱼之舟在宫中被小太监欺负毒打,没成想,原来这些毒打都是小小不言的,鱼之舟曾经经历过更为非人一般的待遇。
李谌气愤的道:“吐蕃人茹毛饮血,真真是岂有此理,竟如此对待同胞?还有那个没庐赤赞……”
他的话还未说完,刘觞也气愤的插嘴:“还有那个没庐赤赞,虽然长得是好看一点,但果然也不是什么好鸟!他把我们小鱼儿当成什么了?一个玩物吗?新鲜的时候照拂两下,觉得腻歪了便抛之不顾?!”
说白了,鱼之舟被族内欺负,一大半原因都在没庐赤赞,如果不是当年没庐赤赞的故意照顾,那些族中的孩子也不会因为嫉妒,变本加厉的欺负毒打鱼之舟。
没庐赤赞只图一时新鲜,后来觉得腻歪了,便不理不睬,反而助长了那些想要欺辱鱼之舟的人。
李谌虽然也觉得如此,但听到“我们小鱼儿”这个词眼,莫名心里酸溜溜的,感觉自己昨日也宿醉了,不然胃里怎会如此难受?
鱼之舟听着他们说话,眼眶发酸,不由得红着眼睛,虽极力隐忍,但眼泪还是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哽咽道:“陛下?宣徽使?你们……你们不怪罪小臣么?”
李谌和刘觞都在声讨没庐氏的族人,只字未提怪罪鱼之舟的事情。
李谌道:“朕早就知晓,若是想要怪罪于你,还会等到你亲自坦白么?直接将你抓了,严加用刑,岂不是一了百了?”
“正是!”刘觞道:“其实陛下就是在等鱼公公前来坦白,因为陛下信任鱼公公,把鱼公公早就当成自己人了。”
刘觞说话素来好听,就算许多人知道他说的都是拍马屁的话,但在这种时候还是受用。
鱼之舟肩头一抖,“呜——”的一声哭了出来,再也无法隐忍:“小臣死罪!愧对陛下的信任,还请赐死小臣!”
鱼之舟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没有喜,也没有怒,如今说哭就哭了出来,还是这般嚎啕大哭,李谌突然没了法子。
刘觞就不同了,看到鱼之舟嚎啕大哭,突然“心花怒放”,满脸写着——好可爱!超可爱!小鱼儿超可爱!
刘觞赶紧心疼的张开手臂,将鱼之舟搂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柔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看看,从小鱼儿哭成了小花猫,为了那些人去哭,哭坏了身子怎么值得?”
李谌:“……”
李谌感觉胃里酸的都要长草了,一片绿油油的海洋!
李谌实在忍不下去那二人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当即走过去,一手扯开一个,将二人分开,咳嗽了一声道:“鱼之舟,朕命你不要哭了。”
鱼之舟连忙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是陛下,小臣听令。”
刘觞咂咂嘴巴,心说你这个直男癌,一点儿都不会怜香惜玉。
直男癌?
刘觞转念一想,不对啊,小奶狗天子怎么可能是直男癌,总是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一点儿也不像直男,但他也不是弯的,而是双向。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帝王一般渣!
李谌没来由被刘觞瞪了一眼还以为是自己破坏了他们二人的亲亲我我,更是不敢让开,生怕自己让开,两个人又要搂搂抱抱。
“鱼之舟,”李谌道:“既然你对朕毫无保留,和盘托出,证明你还是忠心于朕的,往后里你还可以留在朕的身边。”
“陛下?”鱼之舟惊喜万分,一时间忘了哭泣。
咕咚一声跪下来,砰砰砰的额头,以头抢地道:“小臣谢陛下!陛下对小臣恩同再造,小臣定以死相报,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刘觞道:“陛下,现在可不是什么脑花涂地的好时机。”
李谌嫌弃的撇了撇嘴,如此大义的“肝脑涂地”,竟然被刘觞说的如此市井气息!
刘觞道:“没庐赤赞不是想要耍小伎俩吗?他不是想用琛璃的死,换取会盟的筹码吗?很好,我们便来一个将计就计,将他自食其果!”
“只是……”鱼之舟有些迟疑,道:“宣徽使有所不知,这没庐赤赞秉性谨小慎微,十足多疑,若想要将计就计,让没庐赤赞钻入圈套,恐怕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