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梨经常说一句话, 她说陈漾生来就是跳舞的, 陈漾长了一身天生舞者才有的骨头。
陈漾从学舞的时候就开始听这句话,早就背下来了。他平时对人对物大多温和没什么脾气,但在舞蹈上陈漾从来都是较真的。
比如一个动作做的对了, 但看起来不够好看, 他就对着镜子一点一点调整, 找到最漂亮的角度,然后同样的动作练上几千遍,直到让身体也记住。
早些年他的课余时间从来都只有舞蹈室,身边能接触到的人除了父母亲人,就是舞蹈老师和成长阶段不同的舞者,舞蹈室的地板,压腿杆,音箱,以及镜子里的自己。
休息的时候,楚煜枫问陈漾练舞的诀窍,陈漾说没有什么诀窍,就是练。
他曾经就是那样一点一点熬过来的。
天赋是一方面,但如果完全依靠天赋,是没办法有今天这样的成绩的。
所以努力很重要,而且陈漾觉得楚煜枫已经做得很好了。
通过这几天的练舞陈漾就可以看出来,楚煜枫在舞蹈方面也很较真,自我要求很高。
陈漾以前没生病的时候接触过的舞者更多,其中很少有能跟上他的节奏的。楚煜枫是一个完全能跟上他的,而且对方从来没有抱怨过。
也可能是年轻吧,陈漾甚至感觉楚煜枫越练越精神,像个不会休息的陀螺。连中间休息都是陈漾叫停的。
同样身为舞者,陈漾也有过楚煜枫那个阶段,他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努力和实力。
但楚煜枫还是莫名焦虑,陈漾一喊休息他就脱力似的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顶着满脑袋汗水叹气:“可是我再努力也没法和你比啊。”
裴灼闻言抬眸:“你和他比什么?”
楚煜枫直接坐起来,盯着裴灼:“我为什么不能和陈漾哥比?他是我榜样。”
和强者接触,想成为强者,又有什么问题?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和我比呢?”陈漾也说:“每个人生下来就不一样,不同的人生阶段经历的事情也不一样啊。”
“如果一定要比的话,你只能和自己。”陈漾声音温和,伸手拍拍楚煜枫的肩,以示安慰。
楚煜枫思考一会儿,豁然开朗:“我知道了陈漾哥!谢谢你!也谢谢你裴灼哥!”
裴灼懒得搭理这二货,只是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楚煜枫被拍过的肩膀。
仔细想想,陈漾好像都没主动这么拍过他?
哪怕这几天他早就看出来楚煜枫缺根筋,根本划不到情敌范畴,但裴灼这会儿还是该死的嫉妒。
裴灼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用手帕给陈漾擦擦后颈的汗,陈漾则是习惯性低头让他碰。
楚煜枫这几天看惯了两个人的互动,也看惯了裴灼照顾陈漾,感觉这两人相处模式真的很像在谈。
他想到网上关于这两个人的种种传言,盘着腿十分好奇地问:“对了陈漾哥,你平时上网吗?微博什么的你看吗?”
听他提到“微博”两个字,裴灼心思一动,敏锐抬眸。
“上网的,但是微博不经常看,感觉有点乱,看不懂。”陈漾转了下脖子,从裴灼手里拿过手帕,自己擦擦前颈。
楚煜枫心说难怪,他就感觉陈漾身上有种完全不为外物所扰的气质,原来人家直接从根源上摒弃了外物。
但是从个人角度出发,他还是不理解现在居然有不玩微博的年轻人,觉得挺稀奇也挺神奇的。
他疑惑:“那你平时手机都用来干什么?”
“你问题怎么那么多?”裴灼冷冷看了楚煜枫一眼。
“没事,好奇心嘛。”陈漾笑着扯了下裴灼,回答道:“就打电话发微信,还有玩游戏。”
“真的啊?”楚煜枫听完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你玩什么?什么类型的?卡牌竞技?动作解密?”
陈漾“啊”了声,想了想说:“应该算是休闲益智类型的吧,我玩开心消消乐。”
“哦,奥。”楚煜枫挠了挠脖子。
这好像是他爸妈爱玩的。
裴灼笑了声,抬手轻捏了捏陈漾的后颈。
陈漾拍开他的手,从地板上起身,低头对楚煜枫说:“再来二十遍,今天结束。”
后天就要上威亚练习调整了,他得再抓紧时间练得更好。
而明天周一,《心动预警》给嘉宾休息,陈漾今晚要回家。
不带裴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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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枫已经四天下午没在别墅看到陈漾的影子了,裴灼也是。
知道的是明白他们去舞蹈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每天下午都真的私奔去了。
他连续几天和童趣那个愣头1约会,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喂,尤枫。”童趣从厨房出来,手里举着牛奶问他:“喝不喝?”
尤枫瞅他一眼,摆摆手:“自己喝去吧。”
他坐在沙发上埋头反思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有一瞬间看上童趣。
要说外形,童趣是典型的猛男身体正太脸,和他以前勾搭过的男人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当时他们都是第一天来《心动预警》,他和童趣互相给对方贴错了标签。尤枫觉得这事儿挺有趣,童趣给他的反应也有趣,他们还选了一间房。
第一天晚上尤枫洗澡,睡衣没拿进浴室,所以出来的时候只围了浴巾,裸.露着上半身。
他当时过敏,身上泛红,洗澡的时候他还抓过,所以看起来有点暧昧。
童趣或许是误会了什么,红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尤枫愣了下,下意识以为童趣有那个意思。
他们这个圈子不就是这样?认真约会少见,但彼此看对眼了约一次的情况却常有发生。
恰好尤枫对他印象也不差,所以就顺势邀约,结果童趣一口回绝,当晚的心动短信还发给了陈漾。
尤枫知道自己是误会了,发完心动短信回来想给童趣道个歉。
他这人有原则,玩归玩,但不属于玩咖圈子的人他绝对不乱把人往里带。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童趣就以为他是不死心又来求约,拧眉后退一步说他恶心。
尤枫当时就火了。
开始先入为主是他的错,但童趣对他不也是在先入为主?他明明就是来道歉的。
这事本来到这也就算了,可他们偏偏还住一个房间,关系就这么不冷不热地僵持了一天。
童趣睡沙发,个子又高,看起来怪憋屈的。
而且当时童趣一股脑发给陈漾的短信得不到回复,眼看着最后一次机会再错过就要离开了。
尤枫到底是没忍住,先跟童趣说可以先互发短信,先留下再追人。
童趣又拒绝,说就算走也不会和尤枫这种人互发短信。
尤枫冷了脸,当晚就和余曜互发了短信。
后来童趣果然被淘汰,尤枫还是很生气。他第一次在别的男人面前绊跟头,还是在他准备道歉之前被那么骂了一句。
因为咽不下这口气,尤枫第二天跟节目组要了童趣的联系方式,直接找上门,把话说明白。
道歉还是道了,但同理他也骂了童趣一顿,说得童趣面红耳赤,反过来给他道歉。
尤枫头也不回地走了。对他和童趣来说,有过这样一段经历,他们都很难对当事人再有好感,见面不掐都是好的。
本来这事就算结了,偏偏好死不死,余曜自己作妖自己滚,《心动预警》又把童趣请了回来。
童趣跟没事人一样,就好像他俩之前没发生过那件尴尬事似的,尤枫无语,只能表面上跟着装没事人。
一天接触下来也还可以,尤枫也没那么介意了,还在玻璃栈道上把那废1背下来。
节目组后来专门找他们谈话,需要他们按剧本配合,薪酬很高,两人就都答应了。
一码归一码,没谁会跟钱过不去,毕竟节目组给的实在太多。
就这么约会了几天,尤枫发现童趣是真的没脑子,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说话完全不考虑后果,如果谁跟他生气,那这辈子都没完。
这种人在社会上说的好听点是“直爽、没心眼”,说难听了就是“纯傻”。
用哈士奇来形容童趣是一点也不为过。
童趣刚喝完一盒牛奶,走到沙发这边一屁股坐下,问尤枫:“你又在这想什么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尤枫回神,瞅他一眼。
童趣嘟囔:“还不是你每次这个表情都没什么好事。”
上次尤枫露出这个表情之后,就把他从陈漾身边拽走了。
尤枫皮笑肉不笑,送他一个:“滚。”
童趣:“……”
“那晚上吃什么?今天该咱俩做饭了,你除了煮粥还会做什么?”
尤枫:“下面条。”
“就没了?”童趣有一点嫌弃:“那你还是煮粥吧,别的我来。”
尤枫微微一笑:“好啊。”
可能是因为刚才想起来的那点事,他说话有点讽刺和怨气:“其实我这种人吧,煮出来的粥可能喝了就恶心反胃,你以后还是不要喝了。”
童趣瞬间脸色尴尬懊恼起来:“怎么又提这个啊,我都跟你道过歉了,不该那么说你。”
“你别生气了啊,我再道歉一次。”童趣直接站起来对着尤枫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对不起。”
尤枫:“……”
就对这样冒傻气的1他怎么气得起来?
不过也是,是他不该再提这事,一时来情绪了。
“算了,做饭。”尤枫起身去厨房。
“那你这回不生气了吧?”童趣屁颠屁颠跟上他:“以后都不生气了吧?”
尤枫忽然感觉童趣这样有点好笑,转头,狭长的眸子眯了下:“看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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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裴灼送陈漾回家,因为要回父母那边看望,所以聊天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聊起了陈漾爸爸妈妈的事。
“阿姨以前也是天才舞蹈家,怎么那么早就退出舞蹈圈了?”裴灼问。
陈漾:“我妈妈吗?她不太喜欢跳舞。”
尹女士曾经也是天才,不过尹女士更洒脱更自在。她会跳舞,她也专业,但心里不那么喜欢。
名声大噪之后她就觉得腻了,直接退圈,嫁给陈法官做了法官太太。
“原来如此。”裴灼听完所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陈漾歪头看他:“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可惜?”
“没有。”裴灼笑了下:“只是觉得阿姨很有魄力。”
能放弃自己辛苦打拼来的一切声名荣誉是件难之又难的事,心形不够勇敢洒脱是完全做不到像陈漾妈妈这样的。
陈漾也这么觉得,点头认同。
“小时候我妈妈和我说,她不跳舞之后很多人都来劝她,但她就是不想跳了,所以谁劝都没用。”
那些前辈们都说尹女士浪费了天赋,二十出头就不跳舞实在是太可惜。如果尹女士继续坚持下去,完全可以在整个国际舞台成名。
尹女士当然知道,她对自己的实力从来都十分自信,她只是不想。
小半辈子的时间都拿去跳舞了,后半辈子当然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是尹女士对陈漾说过的话。
以前陈漾也不能完全理解,后来才慢慢明白这些道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态度,任何人无法强加,更不该置喙。
哪怕不被人看好和认同,但尹女士就是更喜欢那种没事宅家里,无聊的时候和小姐妹打打牌,晚上跳跳广场舞的生活。
这对她而言比每天在舞蹈室无聊地挥洒汗水真实有趣多了。
“我妈还说要是哪天我也不想跳舞了,那就不跳,反正钱已经挣够了。”陈漾说着就笑了起来。
“钱挣够了?”裴灼挑眉:“我们陈漾老师开销这么小?”
陈漾点头“嗯”了声:“算是吧。”
裴灼翻译了一下:“好养活?”
“那不一定。”陈漾认真反驳:“对自己的要求和对别人的要求怎么会一样?”
人一旦对某个人生出期待,那要求就会在无形中变得严苛。陈漾无法免俗。
“有道理。”裴灼点头。
正好红灯,裴灼停下来,忍不住问陈漾:“能不能麻烦陈漾老师提前透露一下,对我的要求是什么样的?”
陈漾一愣:“对你?”
裴灼转头看他,扬着眉梢等待答案。
陈漾和他对视两秒,倏地扭开脑袋:“我还没想好。”
“好,懂了。”裴灼笑起来,一打方向盘:“那我继续努力。”
诸如此类的小小试探这几天常有发生,裴灼是个但凡逮到机会就无孔不入的。陈漾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已经习惯了,应对还算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