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苦从心事里清醒,刚他接过了快要睡着的小白狗,把拴巴掌的绳压在一块石头上,一边整理路上采买的货,一边合计着自己的隐秘任务。好像没耽误多久,怎么一恍神,巴掌就不见了?
这狗也是条老狗了,大街上熙熙攘攘的,难不成还有狗贩子悄无声息地把它给阴去了?!
第177章 险些暴露
巴掌!巴掌!
阿苦心里头急的直敲锣,发出来却是嘶哑的“咿”、“咿”。
白秋也听到了,他以为是阿苦在催他回去,扭个头才发现巴掌不见了。
“巴掌呢?”
“咿!”
“自己走了?不能啊,巴掌是最听话的,它知道跟我们出来,我不让它走它不会走的,难道说……”
“咿!!”
“如果是狗贩子,应该还没走远!”
白秋叫了一声,转身就往街头的方向奔,狗贩子套了狗不会在人群中继续打转,不是溜进巷子里,就是越过街尽快找地方把狗拆卖了。
白秋的判断没错,狗确实是过了街,但不是被狗贩子套去的,是它自己跑去的。它撵着一顶轿子,撵的那个欢实,一边撵还一边“汪汪”地叫。
白秋追过去一瞅,天呐,领着轿排头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小满!戴着个小帽,虽然只有一个背影,白秋还是一眼就认出,就是小满!
巴掌追他也不奇怪,在上官家做工的时候,白秋是和小满搂一被窝的。当时巴掌被武天鸿踢了肚子受了伤,白秋顾不过来,是小满每天给他剁碎肉沫就粥,生生给养好了,可以说除了白秋,小满就是它第二个主人。
狗记恩,思念故主,这本不是什么坏事,可坏就坏在,白秋和小满已经掰了,白秋也不愿再见到小满。如今巴掌追上去,叫小满发现,他的身份还能藏得住吗?再说由小满在前头开路的,轿子里的人会是谁?用屁股想都知道准是三小姐!小满认识巴掌,三小姐也认识巴掌!不能让他们撞见。
“巴掌!”
白秋急急喊了一嗓,顾不得暴露,快跑几步抓住拴巴掌的绳。
巴掌被叫住,愣了,果断停下,在它眼里,小满固然是对它好的,可白秋还是最重要的。
它蹲在地上摩擦着爪子,眼中带着疑问,像是在等一个解释。
然而白秋哪里敢停留,牵了巴掌就往回跑,跑的快了,迎面一阵风吹过,把斗笠给吹掉,向着后面一溜滚,白秋不敢回头,直到重新跑进了人来人往的十八里街,方停下歇一口气。
阿苦就等在那,看白秋回来,问都不问,拉着他就闪进了旁边的馆子。两人不点菜,不落座,也不吭声,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活活瞪了有一刻,听见街上没什么多余的动静了,才有勇气走出。
白秋现在也没逛街的兴致了,阿苦从兜里扯出块布,让他包在脑袋上,两个人灰溜溜的,如同那过街的老鼠,一路无言地回到小三七。
白秋放下筐,松了狗绳,就跑进了屋子,阿苦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白秋哆嗦着钻进了被窝。
其实他何尝不哆嗦?白秋蹿出去他也蹿出去了,那狗追着轿子汪汪叫,那轿子不是上官家的么?
上官家的掌事人是三小姐,三小姐的丈夫是锦姑爷,锦姑爷养的兔子是他的主子,也就是秋哥儿。这三方要见了面,得多精彩!凭三小姐的手段,不立刻追到小三七,把这里砸个稀巴烂?而他那主子,就会像现在这般,头一缩,屁股一撅,窝在被里。
所以说,这女人要硬起来还真没有男人什么事,男人要是软了,三十多岁也只能摇着屁股当兔子,很可惜秋哥儿就属于后者。
不过有一点阿苦不明,这狗为什么会追着三小姐去?狗叫的时候,压轿的小厮明显回头了,若是他认识那狗,又会是什么理由?无论是那个人,还是朝管事,都没说白秋在上官府还有朋友。
“咿。”
阿苦平复后,站在门口敲着门棱。他拿出碗敲了敲,意思问,要不要吃点东西?天色不早了,他们逛了足足有一天,这又是跑,又是跳,肚子里的油水都逛空了。
“咿。”
要吃吗?
阿苦乖乖地等着回应。
白秋不回他,他也不去掀被子,他知道白秋是怕的,秋哥儿是只孬兔子,他肯定是吓傻了。
“你去帮我倒杯茶吧。”
半晌后,被子里终于发出了声音。
阿苦倒好了茶,白秋钻出来,眉宇间是一抹淡淡的愁绪。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啊啊,咿。”(酉时,和白秋商量好的,酉时就这么报。)
“锦儿还没回来啊?”
“咿。”
“朝晖在吗?”
“咿……”
“昨天有留口信,说晚上回来吃吗?”
“咿。”阿苦摇头。
白秋叹了一声,摆摆手,让阿苦先去厨房,他待会就到。
今天巴掌这出打草惊蛇,把他难得激起的一点快乐全都给打落了。白秋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暴露了,半年了,他还是耗子躲猫似的躲着三小姐和小满,不为别的,就为他的良心仍是过不去!
锦儿不回来也好,最好一连几天都留在上官宅,陪陪三小姐,也陪陪小腾儿,尽尽自己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总比跟着他没日没夜地厮混要强啊!三小姐生了孩子还出去经账,他却只会瞎逛,在一个早就没有他位置的地方,回味曾经的热闹,感受如今的人走茶凉,又有什么劲呢!
白秋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连喝了几杯茶,稳了稳心性,正准备去厨房帮阿苦搞定今天的菜,门外就传来了朝晖的喊声。
“哥儿!哥儿开门!”
“来了!”
白秋过去把门拽开,他记得侧门朝晖是有钥匙的,可今天却要自己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白秋问。
朝晖一脸难色,扯着白秋到墙边。
“坏事了,夫人和爷吵起来了!就在锦秋记,吵的挺激烈的,我寻了个空溜出来跑回家就是为了告诉你,这几天爷都不能回来,他让秋哥儿千万别去过问,也别再上街,平时除了我,若是有人来叫门,甭管他说什么,一律不开!阿苦也别让他出去了,你们缺的东西告诉我,我来买,非常时期,这些话秋哥儿你一定牢记,咱这边是万不能出差错的。哥儿,我走了,你别送,听我的,不要出门!”
第178章 东窗事发
朝晖说完就离开了,白秋还想招呼他喝碗茶,再细说说情况,结果根本没机会,朝晖走的非常急,白秋瞧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
三小姐和锦儿吵架了。
为什么?
是因为他吗?
可三小姐应该没看到他。
他跑那么快,后来躲进十八里街的一家馆子,不也没人追过来吗?他该是成功逃脱了的。
那三小姐又为什么和锦儿吵呢?
白秋绞着手,在小花园里不停地晃啊晃,阿苦在厨房等了半天没等到人,便自作主张炖了条鱼,趁着熬汤的功夫跑出来寻白秋。
白秋此时正六神无主,最想找人说话,然而阿苦又是个哑巴,两人在花园里再次上演了波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直到巴掌和小白叼着食盆来,白秋方叹着气回了厨房,可是也没胃口吃。阿苦熬的鱼汤,蒸的米饭,只阿苦吃了一点,剩下的都招呼了巴掌跟小白。
吃罢饭,白秋还是静不下来,阿苦在泡茶,他一会溜去大门,一会溜去侧门,不敢开门,扒着门缝听外头的响。他在等朝晖会不会回来,旁的且不论,至少告诉他三小姐和锦儿吵架的原因。只可惜,朝晖到最后也没回来,不过,就算他回来也告诉不了白秋他们吵架的原因。
他当时忙着帮锦玉平缸子村买罂粟种的账,嫣然来了,轿子一落,下来一大批家丁,锦秋记立刻就关了门。两人是跑到内室去吵的,内室的门锁着,朝晖在外面只听到屋里有摔瓶摔盏的声音,具体争什么听不清。
中途锦玉出来了一次,脸色极差,到账房拿了点东西又进去,然后又是一阵摔打。朝晖就是趁那个档口出门绕道回的小三七给白秋报的信。在他看来,无论三小姐知道了什么,是关于生意还是关于白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白秋这边不能有差池。两人闹这一场,锦玉这些天注定不能到小三七去了,他作为锦玉的贴身小厮加心腹,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安抚白秋,让白秋别闹,再静观其变。毕竟若真有什么事,他会第一时间通知白秋,他现在和锦玉、白秋是拧在一根绳上的,他还等着锦玉成功,白秋也抬了妾,他去白秋那屋当管家呢!
反正和嫣然分道扬镳是迟早,只求时间别卡在这个时候。罂粟苗才刚种,按照计划,他们得先在这批苗上赚一波,不用多,一波就行,制烟膏是暴利,赚一波便够他们吃好久,糟心的是一波也不赚,那他们在村子苦心经营,前期投入的就都打了水漂!
这正是锦玉心中所想。虽说他也困惑,自己是云庄幕后老板还有在海乐坊占股的事是如何在嫣然眼前暴露,但只要守住缸子村种植罂粟的秘密,倒也不会妨碍他的计划顺利进行,只是进行中又要多耗费许多力气,还要给嫣然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不是说了,就是偶然的一个机会嘛!”
内厅,锦玉抛出了骆家骆菊生小少爷寄给他的几封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要拉他一起做生意,具体做什么没写,但云庄的定股书上确实有他骆家的盖印,骆家是最大的股东也是板上钉钉,白纸黑字,锦玉做不得谎。可嫣然关心的并非锦玉是否撒了谎,而是锦玉从什么时候卷入其中,认领云庄的干股是出于什么心理,在他们上官家的布庄被云庄打压的节节败退,铺子关停时,锦玉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旁边看戏,又是怎么做到一边安慰她,一边面不改色地在另一个摊子上大肆捞金,完后还一脸无辜地说自己也没有解燃眉之急的现钱,眼睁睁看着她把城东的整片市场拱手相让,再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是因为家里老人太多了手才紧,该马上发落了那些老人。
去年,就在去年,他们家临近年关一口气赶走了多少人!便是余下来的月例也通通减半,甚至卡着冬衣不下发。她病的厉害,大着肚子都不肯安歇,每天睁开眼就是想办法约商会,改绣样,到处筹措拆东墙补西墙,那个时候,锦玉在干什么?是觉得她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很傻,还是沾沾自喜于个人的演技出神入化?他连夜夜宿于枕边的妻子都骗,连这种昧着良心的钱都赚,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又有什么脸说这一切都是偶然?
“你明明知道,知道我有困难,你是故意不帮我,对吗?”
“……”
“你的云庄做大了,月月都有分红,可你却说手头没现钱,救不了我,这些话,莫非不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但这本来也是真的,我在海乐坊入了股,入股的本金就不必说了,光是上上下下的打点搭进去也不少,那时,我是没钱帮你的布庄。”锦玉面不改色。
他入了云庄的股,又入了海乐坊的股,在入股那天,他就有预感这一切早晚要瞒不住,他的妻子嫣然并不是深居于闺阁的,她是上官家的家主,在生意场叱咤风云了多年,即便一时不顺,也是底蕴犹存,万不能被他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一击就碎,会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她也会查清这一切背后究竟是谁在搞鬼。
从做了那些事起,锦玉就等着和嫣然摊牌的一天,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要不是他还粗略地做了手准备,让骆家的小少爷骆菊生顶在前面,今天将更是铁证如山,而他,便是身上长满了嘴,也辩不过去。
“你赚我赚,不都是赚么!”
锦玉拧着眉,思忖着,要怎么说才能让嫣然好接受一点。
“粮庄的郑老板告诉我,夫妻都做生意,要么就绑在一起开夫妻店,要么就各占一边,你打我,我打你,此消彼长,一个越弱,另一个就越强,越能形成垄断,这也是分摊风险的一种方式。你是常年做生意的,想来也能够理解,更何况我没背着你昧私心钱,古宝斋,原也是要给你的,我给小腾儿存的银票,你去查,只多不少!我存着什么坏心?不过是想心无旁骛地做生意!这也顾,那也顾,做不好生意!我那时是没帮你,可布庄没了,于你又有什么损失?东边不亮西边亮,我是你丈夫,我的不就是你的?”
第179章 我们和离
“东边不亮西边亮,原来我们竟是两边的,你骗人,偷拿了铺子里的钱去入股,对布庄生意的日渐萧条,冷眼旁观,见死不救,就是对的?你给腾儿存了钱,所以你这么做就有理了?锦玉,你干这些事,可曾想过我是你的妻!你这样玩弄我,让我栽跟头吃苦是为我好?布庄黄了于我没损失,如果是云庄被打压下去,你还会这么说吗?”
“既然你入了海乐坊的股,也算是海乐坊的老板,当老板总该有话语权,你明知我哥一身烂毛病,他去了你在的赌场,你为什么不拦着?你就硬看着他在赌场里沉沦,硬看着他胡闹,拉下长长的欠单,然后在中秋宴那天给全家难堪。当时你在做什么,看笑话?那么好笑吗?我的哥哥被追债追到家中,我的布庄塌了被全县的高门贵女嘲笑,这对你来说一定很好笑,不然你怎会乐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让我在外面丢脸,让我怀着孕也不安生,坐月子也不消停。我信任你,把钱和铺子都交给你,事事依着你,纵着你,就连你和家里的伙夫偷情,我也隐忍不发,事情过了就不追究,难道这些不是基于我对你的夫妻感情?但是你呢,你对我有这种感情吗?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用我的心供养了你,就为了如今你反过来咬我一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