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长清看着他空洞无神的视线, 抬手轻轻揉了下他的脑袋,回答:“我问过大夫了,说是你在雪地里看了太久的白色, 致使眼睛受损。不过这是暂时性的,过几日就好了。”
燕安淮这才放心:“那就好,若是从此以后都看不见师尊了, 那我可是会很难过的。”
说话间, 燕安淮做出了一副夸张的难过表情来,明显是想逗君长清开心。
看着他活泼开朗的面容, 君长清又想起方才听到动静赶回来时, 他跌落在地茫然不安的神情,还有感知到燕安淮出事,他匆匆忙忙赶过来却见到他又一次毫无生气躺在自己面前时的模样。
君长清心底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重重地扎了一下, 眸底满是对燕安淮的心疼与对自己的谴责。
只是这时的燕安淮看不到他的表情, 君长清也并未对他表露太多不该让他知道的情绪。
他扶着燕安淮起身回到床上:“你现下还在病中,视力也受损, 先好好休息一阵吧。”
燕安淮乖乖点头,又问:“对了师尊, 我这次又昏迷了多久?”
君长清回答:“三日多吧。是简澄和一位叫何兴的人带你到这个客栈来的, 我昨日才赶过来。”
燕安淮听到“何兴”时还有些诧异, 尚未来得及说什么, 门口处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君前辈, 请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听声音应当是简澄在敲门询问。
君长清扶着燕安淮靠在床头坐着,替他盖上被子后说:“我去开门,很快就回来。”
燕安淮点点头:“好。”
他松开了攥着君长清袖角的手,乖乖坐在原处。
君长清见他神情无恙,这才起身到门口去开门。
门外除了简澄,还有另一名黑衣黑发的男子,但是戴着一个很朴素的面具。
正是君长清前不久时刚同燕安淮说过的“何兴”。
何兴也担忧地问:“可是安淮这边有出什么事情了?”
君长清摇摇头,说:“无事,是小淮醒了。”
简澄一下精神起来:“安淮醒了?”
君长清点点头,走回屋内,也默认了他们进来。
燕安淮已经听到了门□□流的动静,问:“是小师哥来了吗?”
他看不到人,视线只循着声音来处望去。
平日里熠熠生辉的双眸失去光彩,面上仍带着病容,整个人也明显比初时瘦弱了不少,病殃殃的惹人心疼。
简澄有些自责:“都怪我没能早些找到安淮,不然也不至于让安淮昏迷那么久,还……”
听到他的声音,燕安淮笑着安慰他:“不怪小师哥,是我自己身体差还没能提前做好防护。而且昏迷三日多对我来说都已经不算什么了,我之前昏迷小半月大半月都是常事。”
“你说是吧师尊~”
他把话题抛给了坐回到床沿边的君长清身上。
君长清无奈:“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燕安淮嘿嘿一笑:“反正我现在好好的,眼睛过一阵子也恢复了,没关系的,我自己都习惯了。”
他笑得灿烂,明明自己才是状况最差的那个,却和以往一般始终在安慰着别人。
君长清又一次揉了下他的脑袋,只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好好养身体。这个环境的时间是冬日,对你而言是很不利的。”
听着一如既往的熟悉叮咛,燕安淮特意放软声音应答:“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好身体的,师尊放心吧~”
说完,他又把话题转开,问:“说起来,我记得方才似乎还听到了一人的声音。”
简澄连忙向他介绍:“忘了同安淮你介绍了,就是现下也在屋子内的何兴何公子。之前你在雪地里昏迷时朝我递了一个法器,但我不会用,还是多亏了何公子研究出来用法,才保住了安淮的性命。”
被提及的何兴也在这时自我介绍:“我平素喜好四处游走,那日见简小公子似是初至此处迷了路,便带简小公子离开。
“不曾想路上正好碰到燕公子,也实属是庆幸我们到的及时。”
意料之中的何兴并不认识自己,燕安淮也并未表露出什么别的情绪,诚恳道谢:“这么说来真是多亏了何公子,感谢何公子救命之恩。”
何兴忙摆摆手:“谈不及救命,只是凑巧游历得比较多,有研究过关于法器的东西,能帮上忙便是幸事。”
燕安淮也没再同他客套,弯眼笑笑。
何兴又道:“对了,燕公子身体状况不好,需要一个比较安静适应的环境休养。正巧我在此处认识一人,他的兄长幼时也是身体不好,所以对于养生与医术颇有研究,在整个归今镇内都挺有名气的。
“倘若燕公子有需要的话,或许我可以试着去联络那位阮家的家主问问,阮家主的兄长人也很好,燕公子或许可以与他交流一番。”
燕安淮把重点放在了“阮”字上,问:“可否先冒昧问一问,这位阮家主尊姓大名?”
何兴回答:“家主叫阮游。莫非燕公子认识?”
听到熟悉的名字,燕安淮心底更为明朗些,面上则不显,腼腆笑笑:“听说过阮家主的大名,不过阮家主想必是不认识我这样的小人物的,之前我还想着若是有机会能到归今镇来见见阮家主就好了。”
何兴笑笑:“那还真是有缘。阮家主在归今镇也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听闻你这样喜欢他的话,定然也会很开心的。那我便先去联络阮家主与那位阮公子了。”
这次回答他的是君长清:“有劳何公子。”
何兴:“无妨,不过举手之劳。那我晚些时候再来找你们。”
燕安淮点了点头:“嗯嗯,何公子再见。”
何兴:“再见,好好休息。”
道过别后,简澄又主动送何兴离开,房间内只余下燕安淮与君长清两人。
君长清不知从何处拿来一个布条状的东西,说:“这是大夫送来浸有草药的眼罩,说是有利于你眼睛都恢复,平日起身了可以戴上。要试试么?”
眼罩上只有淡淡的草药味道,不会刺鼻,闻起来是很温和的味道。
燕安淮点了点头:“那我试试吧。”
“好,我帮你系上。”君长清稍微坐近了些。
燕安淮不知道君长清具体在何处,只乖乖坐在原处,感受到身后凑近的温度。
君长清先将他稍有些散乱的发丝整理好,之后才轻柔地替他系上眼罩。
因为怕系得太紧燕安淮会不舒服,君长清动作很小心,与燕安淮之间的距离也在不经意间被拉得格外近。
或许是视力受损,燕安淮对周围的感知比平日要敏锐不少。
他嗅到鼻尖淡淡草药味中那一丝始终存在的清浅冷香,忍不住开口:“师尊身上的香味到底是什么呀?我好喜欢师尊身上的味道,感觉会安心。”
君长清指尖带着眼罩从燕安淮眼睫一侧掠过,回答:“也没什么特殊的味道,只是我惯用的熏香罢了。熏香内有栀子的成分,或许是因为你喜欢栀子花。”
“栀子花吗?”燕安淮语气似乎带上了些困惑,“可是我喜欢的花不是栀子花呀。”
君长清顿一下:“嗯?”
燕安淮又弯了下眼:“我喜欢的花是木槿花,没有喜欢过栀子。”
君长清反而开始困惑:“你不是喜欢栀子么?”
燕安淮摇摇头:“栀子的味道对我来说其实有些过于浓烈了,不过我与栀子花确实挺有缘的。”
他回想起梦境里几次见到的栀子花,还有那朵不久前在他手心消散的浅淡栀子香味。
燕安淮陷入回忆中,君长清也兀自困惑了一段时间。
星河仙尊对栀子花的喜欢几乎是修仙界中人尽皆知的,不论是他的栀华、栀月剑,还是他特意布置的栀子幻境。
甚至栀子花都已经成为了星河仙尊的象征。
君长清反而从未听说过他喜欢木槿花的事情。
燕安淮感知到君长清动作的长时间停滞,忍不住问:“师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君长清回过神来,继续动作:“无事。眼罩会太紧吗?”
燕安淮回答:“不会,这样刚刚好。”
君长清:“好,那我便这样系上了。”
燕安淮:“嗯。”
君长清轻柔地完成了整个动作,系好眼罩后又顺势替他重新梳理了位于耳后眼罩之上散落的头发,简单地束起一半。
燕安淮安心地享受着君长清的贴心,忍不住调侃一句:“没想到师尊其实还是挺会照顾人的嘛。”
君长清看着他唇角洋溢的笑容,眸底神色比起往日要柔和许多:“自然是为了照顾你特意学的。”
两人这时靠得很近,燕安淮几乎是呈现一种半靠在君长清怀里的姿势。
他遗憾叹口气:“可惜我现在看不见,不能验收师尊的学习成果到底优不优秀。”
君长清揉一下他脑袋:“那等你眼睛好了,你再来验收。”
“好呀。”得到了君长清的承诺,燕安淮笑得更开心了,完全没有仍在病中的模样,精神状态倒是比以往昏迷初醒时要好许多。
君长清感受到指尖被发尾撩拨的微微痒意,抬手轻轻勾住一缕发丝,在燕安淮感知不到的程度轻轻地握了下。
他的鼻翼间始终萦绕着极其浅淡的,或许燕安淮自己都未曾感知到过的栀子花香气。
须臾,他才又问:“你觉得以后你有可能喜欢上栀子花,甚至到热衷的地步么?”
“喜欢应该是不会真正到特别喜欢的地步。”燕安淮歪头想了想,旋即一笑,“不过热衷倒不是不可能。我记得师尊确实是喜欢栀子的?
“若是哪日我突然对栀子热衷起来,那大概只能是因为师尊喜欢栀子花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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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燕安淮说得比较随意, 君长清心底却轻颤了一下。
他本身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栀子花确实算得上是能让他比较有好感的花。
但按理说这件事情应当没有什么知晓的人。
还魂前的燕安淮会是因为这个而热衷于栀子花吗?
虽然很想把这个小小的玩笑话当真,但以君长清对燕安淮的印象, 他还是觉得燕安淮后续自己换了喜好的可能性比较大。
君长清垂眸收敛住自己的情绪,总算换了话题, 与他聊起些正事。
“对了,你才进幻境时我试过联系你的联络木牌,还是同上次一般毫无音讯。”
“诶?”燕安淮微讶, “还是不能用吗?”
君长清点头:“嗯,慕子怡那边也试着去联系过简澄,同样联系不上。”
燕安淮轻蹙眉:“小师哥的居然也联系不上吗?那或许不是我们的联络木牌的问题?”
君长清补充道:“我赶来之后也同简澄了解过, 他是一进来之后就被传送到你附近的位置, 同样没有在幻境内对应的身份。依照上一个幻境的时间来推测,以及我这两日的了解, 这个幻境内的时间点, 简澄应当尚未出生,所以在幻境内没有可以对应的身份。
“而又正好是你们没有身份对应的联络不上,所以我推测, 或许就是因为你们在幻境当中没有身份, 所以你们是这个幻境世界的‘外来人员’,需要一定时间与这个幻境真正融入, 才能使用你们的联络木牌。”
燕安淮觉得君长清说得有道理,点点头后又遗憾:“可惜小师兄近期都不在, 不然还可以再去问问更熟悉这些的小师兄。”
说话间, 他的面容中也带上了对安苏木与楚依依他们的担忧。
杳无音信这么长时间, 也不知他们现下情况到底如何了。
君长清揉一下他的脑袋, 安慰:“苏木与依依见多识广, 鬼灵精怪,会没事的。你现下最紧要的还是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莫要思虑太重,免得又影响到你的身体恢复。”
“也是。”燕安淮也重新打起精神来,结果肚子又开始叫唤了几声。
君长清似乎轻轻笑了一下:“饿了?”
“毕竟也昏迷了三天嘛。”燕安淮放软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所以师尊有吃的吗?我好饿哦。”
君长清回答:“要去找医馆的人问问,不过你一人自此我也不放心,你可要随我一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