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长清由着他调侃,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看向门外的方向。
慕子怡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把玩着茶杯说:“对了,我今早正好和小淮聊了一下关于感情的事情。原来他之前就问过你这方面的东西?”
提到这个,君长清原本提起来的情绪似乎又往下沉了些:“嗯。而且当时小淮其实也说过,倘若未来有喜欢的人,他还是觉得他会喜欢女子的概率比较大。”
“这不巧了。”慕子怡笑一下,“今早小淮同我说,以前他觉得他会喜欢女子,但现在他还是认为看缘分,说不准想法的改变就在那一瞬间。”
君长清抬眸看向他:“真的?”
慕子怡摊手:“这可是小淮的原话,我骗你做什么?”
说完,他起身去拍了拍君长清的肩膀:“所以啊,你不要总是想得那么多,你顾虑得越多反而会束手束脚,越容易被敏锐的小淮看出来。倒不若就和寻常一般,顺遂你自己的心意来对待小淮。
“真正去追一个人,不是要刻意营造什么亲近关心的机会,而是像你之前那样,总能在日常小事当中想到小淮、关心小淮。小淮是善于感知到爱的人,哪怕现在他还分不太清亲情、友情与爱情的爱,但我相信未来他总能够分辨得出来,什么样的人才是真心实意爱着他的人。”
“……”
君长清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回答:“好,我明白了。”
不过君长清也终于迟钝地浮现出一个问题:“我记得你似乎没有过感情生活,你又是从哪里学的这些?”
慕子怡叉腰骄傲:“当然是姐姐我无师自通的。”
君长清看着他,星月镜遮掩下的黑眸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慕子怡轻咳一声,总算正经点:“好啦,其实是因为在云欢谷听谷里的小孩们,还有我可爱的徒弟们的八卦以及八卦心得学来的。虽然姐姐我实践经验也是零,但至少能给你一点理论参考嘛。”
君长清暂且信了他的这个说法,与他聊完人生大事后不再多逗留,出门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院子内,简澄已经一如既往地出门来刻苦练剑,燕安淮则带着换过衣服的阮清继续在院子里玩。
见到君长清从屋内出来,燕安淮的视线还是第一时间就放在了君长清的身上。
他坐在原处浅浅一笑,同君长清打招呼:“师尊。”
冬日带着寒意的阳光正巧洒落在他身侧,虽然不似春日与夏日那般耀眼灿烂,但也带着丝丝不可忽视的暖融温度,一点点渗入寒风中,温和地消融原本的凛冽冷意。
恍惚间,君长清仿佛确确实实地看见了在还魂前,总是坐在终日飘雪的素尘峰的院落内,安安静静陪着他的燕安淮。
盈满的安心感重新充斥在心底,君长清走到他身边,心境已经变得平和:“今日去哪儿玩了?”
燕安淮顺手给他倒了杯茶,回答:“和阮序哥还有小清在这附近走了走,还看到了一片梅花林,挺漂亮的。可惜师尊这几日身体不适,不然能与师尊一道去的话,那里的景致一定很适合师尊。”
他在三言两语间自然地也交待了没带君长清一起出门的原因,正好印证了慕子怡的猜想。
所以果然还是他多想了吧。
君长清接过燕安淮递来的茶杯,温和道:“那等结束了所有的幻境,你若还有兴致,我再陪你一道去一趟归今镇。”
燕安淮欣然应下,很有兴致的模样:“好啊,那我等会儿还得找阮序哥好好问问路,免得到时候到了归今镇还找不着路。”
君长清“嗯”一声,听着燕安淮很快又像往常一样转换到其他话题,与他接着聊天。
中途阮清跑来找他,他才跟着阮清一块到了另一边一起堆雪人。
院子内厚厚实实地积了一大层雪,出于阮序的授意,暂时还没有下人过来扫雪,足够阮清在雪地里痛痛快快地玩一次。
为此,阮清还特意捏了个大一点的雪人,燕安淮从他的话语里勉强辨认出他捏的是阮序。
阮清捧着手里两个巴掌大的雪人,看了看雪人,又看了看君长清,最后看向了燕安淮。
燕安淮哪儿能不知他的小心思,拍着他的脑袋说:“想找大哥哥把雪人凝固起来呀?那小清可要自己去哦,这样才能显示出小清的诚意,让大哥哥乐意帮小清的忙。”
阮清似乎尚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捧着雪人跑到君长清面前。
君长清始终关注着燕安淮,自然也听到了方才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他看着阮清小心翼翼又带着些期盼的神情,抬眸往燕安淮那边也看去一眼。
只见燕安淮正蹲在原本的位置上,单手撑着下巴,旁边似乎还有两个他自己捏的小雪人。
接收到君长清的视线,他便朝着君长清再次浅浅地笑一下。
似乎每一次君长清看向他时,他总是会这样露出笑容。
还魂前是这样,如今这段时日还是这样。
就如同之前的无数次,不管是他在书阁中待累了,还是在屋子内闷久了,他都知道只要他走出门,走到院子内去,总能见到那个始终如一的身影,总能见到他的温柔浅笑。
君长清到这时才恍然察觉,原来他早在那会儿,就已经沉溺在了这般岁月静好的时日当中。
第84章
又过去两日, 距离阮序与阮游之间的比试还有七日不到的时间。
这两日时间里燕安淮时常会到阮游那边去看看,察觉到阮游留在院子内练剑的时间比之前要多许多,显然对这一次比试还是有些紧张的。
燕安淮也观察到阮游的剑意始终不能真正自如地释放, 整体就像是顾虑着什么,或是刻意追求着什么。
他提醒过阮游几次, 阮游虽然都有应下,但后续再练剑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几次之后,燕安淮也差不多明白阮游不是不能调整, 而是不想调整。
他不知为何阮游会这样,但既然阮游主观上不想改,他也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地反复说。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 随着这几日找阮游的次数变得频繁, 燕安淮总觉得阮游似乎并不像他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友善亲切。
燕安淮坐在主院内,看着旁侧仍在刻板挥舞着招式的阮游, 在阮游再一次休息的间隙, 终于还是起身告退:“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便不打扰阮家主,先行告退了。”
“好。”阮游和往常一般做足了礼节, 喊来石普仁送燕安淮离开。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 石普仁对待燕安淮的态度并没有太多改善,仍旧是一副很不喜欢他的模样。
燕安淮也不是很喜欢这个贬低阮序的仆人, 基本是对他采取无视态度,相看两厌又暂且相安无事。
不过今日在送他出去的路上, 石普仁又嘀咕似的抱怨:“每日都这样随意地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特意来套取情报的。”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 但又正好足够被燕安淮听到。
燕安淮没有任何生气地表现, 笑道:“毕竟心黑的人看什么都是黑的呢。”
说完, 他又很快收敛了情绪,对阮游说:“左右出院子不过几步路,便不劳烦阮家主派人相送,我先走一步了,告辞。”
阮游忙回一句:“那好,燕小公子路上注意安全。”
燕安淮颔首致意一下,转身径直离开了主院。
直到燕安淮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之后,阮游才收起面上客气友善的神情,沉着脸警告石普仁:“以后莫要再当着旁人的面说这样的话。”
石普仁表示不满:“那位什么燕小公子修为才至筑基,又整日来这边只是看家主您练剑,明显是不怀好意,也就家主您脾气好总任着他来。”
阮游仍道:“即便如此,也不能对他那般无礼。燕小公子修为虽低,但他身边之人随意哪一位都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惹得起的。倘若因你一句话招致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你真以为只是区区一个筑基期而已?
“总之,下次莫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否则我就真不是那么好脾气了。听到了吗?”
阮游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石普仁才终于应下:“小的明白了。”
阮游朝他摆摆手:“行了,你也先下去吧,别来烦我了。”
“……是。”
院子内逐渐归于平静,离开院子后根本没走的燕安淮靠在院门旁侧的墙壁上,垂落在一侧的手微微攥紧,眸间是难以遮掩的难过。
难怪他总感觉阮游对他的态度不是真正的友善,原是在阮游看来,他就是完全仰仗君长清与慕子怡他们而存在的。
燕安淮其实从来就不怕这样的言论,换作是旁的不认识的人,说不定他还能理直气壮地承认这件事情。
但偏偏说这话的,是阮游,是在幻境外对应着他的掌门师兄的阮游。
燕安淮在院墙上靠了一会儿,才终于直起身,准备回到阮序的院子去。
不过在路上,他先碰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燕小公子?”何兴首先注意到燕安淮,先是诧异,旋即转为欣喜,“没想到竟然这般凑巧,能在此又遇到燕小公子。”
何兴仍旧戴着那副栀子为饰的面具,只是这一次他没穿斗篷,一头白发在清冷早晨中显得清透素净。
燕安淮见到他也有些惊讶:“何公子,确实是有几日不曾见到何公子了,是这几日都在忙吗?”
何兴点点头:“这段时间事情确实多一些,基本都不在归今镇内,方才才从别处回来,准备去找阮家主呢。”
说到这,他又露出遗憾的神情:“估计这几日应当都不会有太多空闲时间。之前说好的待燕小公子眼睛恢复,要同小公子一道出门走走的承诺怕是实现不了了。”
燕安淮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还是何公子自己的事情更重要些,日后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也是。”何兴回答一句,“那我就先去找阮家主了。”
燕安淮:“好,那何公子先去忙吧。”
两人相互道过别,何兴继续往阮游的主院走,燕安淮便回到了阮序的院子去。
有了与何兴见面的小插曲,燕安淮稍微收敛了些心情,回到院子内就见到阮序和阮清正在院子里玩。
阮清手中拿着之前燕安淮送给他的小孔明锁,专心致志到都没注意到燕安淮回来了。
还是阮序最先同他打招呼:“小淮回来了?快过来坐会儿吧,暖炉刚燃上,正好暖和着。”
燕安淮依言走过去,阮清这才注意到他回来,特地从凳子上起来跑去抱了他一下,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玩孔明锁。
说敷衍吧,阮清还特意下地了,但说认真吧,他又只是一触即分地走个仪式就回去了。
燕安淮哭笑不得,蹂.躏一把他的脑袋:“这么喜欢玩这个呀?”
阮序也在一旁无奈地笑笑:“现在小清去哪儿都要带着这个小孔明锁,以往我都不曾见他对什么东西这般热衷,想来也是真的喜欢了。”
在第一次给阮清做了小孔明锁之后,燕安淮又陆续给他做了好多类似的小机关玩具,阮清都表示了喜欢。
不过他最爱不释手的,还是燕安淮第一次做给他的这个孔明锁。
自己特意做来送给小孩的东西能被喜欢,燕安淮自然也很开心,没再打扰他玩玩具,和阮序随意地聊起一些其余话题。
片刻后,简澄也从屋子内出来。
见到燕安淮在院子里时,简澄似乎还有些欣喜,往他这边的方向走来。
燕安淮见到他,笑着同他打招呼:“小师哥早。”
“安淮早。”简澄走到他面前,似乎又一下变得不好意思,挠着脸颊说,“不知安淮现下可有空闲?我昨日练剑时又遇到了些不太懂的事情,想与安淮讨论一下。”
燕安淮欣然答应:“好呀。不过小师哥也知道的,我才入门不久,剑法更是因为身体没练过几次,可能不一定能帮上太多忙。”
简澄对他反而更敬佩了:“安淮未曾特意钻研剑术,都能有这般精妙的破招,属实厉害。”
“只是空有些悟性罢。”燕安淮摆摆手,把话题拉回来,“小师哥不是要与我一道讨论么?先坐着吧,正好阮序哥也在这里,或许有些地方阮序哥会更懂一些。”
简澄这才到另一边坐下,阮序还特意为他倒了杯茶:“自来我这儿之后,小澄你基本都在练剑,能像你这般心无旁骛专注剑术的刻苦小孩可真是不多了。”
简澄不好意思地回答:“安淮身体不好,君前辈如今也抱恙在身,我只是希望我也能够在必要时帮上大家的忙。”
阮序感叹:“你们几人之间的感情都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