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
在他身边工作这么久,文清辞早养成了不多看不多问的习惯。
自从听到“兰妃”这两个字起,他的神经便紧绷了起来,但手下的动作,还是一刻也没有停。
文清辞将银针,刺向皇帝的手臂。
对方一直抽搐、抖动着的肌肉,终于慢慢地静了下来。
这艘船本来就大,更别说此时外面还下着暴雨。
过了好半晌,兰妃终于被人带着走了进来。
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纵容是她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
“……臣妾参见陛下。”兰妃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跪了下去。
“嗯……”
皇帝的声音过了好半晌从床幔中传出,但却并没有叫兰妃起来的意思。
船舱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时间的流速,也在这时放缓。
就在文清辞忍不住怀疑,皇帝是不是已经睡着在里面的时候,床幔里终于传出了他的声音。
“把东西都拿出来吧。”皇帝吩咐道。
“是。”
几个侍卫走上前来,将那两个身着蓑衣的人押下,并从厚厚的蓑衣下,拿出了两个包裹来。
接着三两下就将东西拆了开来。
文清辞的心不由一坠……
皇帝慢慢将手收回了床幔,他叹了口气,好似无奈地说:“谢不逢虽然是皇子,但是他上了战场,便与普通士兵没有两样,绝对不能搞这些特殊。”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不由严厉了起来:“兰妃你看看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包裹随之散开,一堆常见伤药以及几件厚衣,从中露了出来。
见状,兰妃立刻磕头谢罪:“陛下恕罪,臣妾…臣妾只是……”
爱子心切。
这四个字已经到了嘴边,但兰妃却怎么也难以说出口。
谢不逢进宫之后,两人一直在保持距离装作不熟,今日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让皇帝起疑心。
可是……现在虽然是夏季,北地的温度依旧不高。
谢不逢被突然派去什么都没有准备,身为母亲的兰妃,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理。
皇帝的声音里果然透出了几分不悦来。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哪怕是朕的儿子,也要和士兵用一样的伤药、同吃同住。别人受得了这样的苦,他便受不了吗?”
站头低在一边的文清辞默默地咬紧了嘴唇。
皇帝这话说的,怎么不自己上战场和士兵同吃同住呢?
慷他人之慨的本事,他倒是很强。
更何况据文清辞所知,上战场之前,士兵都有很长时间在家乡做准备。
卫朝的军队只统一发盔甲,而盔甲里面穿的棉衣,都是军人们自己从家里带去的。
——无论士兵还是将军,都是这样。
不过这一幕倒是提醒了文清辞,自己或许也应该买一些棉衣给谢不逢送过去。
皇帝简直将自己的心思写到了明面上。
他哪里是想要锻炼谢不逢,完完全全是想要杀了谢不逢。
甚至一刻也不想要少年多活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和站在皇帝另一边的贤公公对视了一眼。
老太监缓缓地朝他点了点头。
——两人刚才决定,过两天等到皇帝差不多忘记这件事的时候,再派人朝北地去。
皇帝大概是早就想到了兰妃会这么做,因此一直盯着她。
那两个身着蓑衣的男子还没追上谢不逢,便被皇帝的人带了回来。
不过他显然没有料到,除了兰妃以外,文清辞也这样做了。
甚至他还是与贤公公合作……
床幔另一边的皇帝,像往常一样假装严父。
他对周围人交代道:“谢不逢既然是去历练,那便不得作假,你们都看好兰妃,不得让她再做出这种事情来!”
“……若是再有,便一起领罚。”
“是。”周围太监、宫女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并起了一身的冷汗。
眼前这一幕,不由令文清辞庆幸起来。
还好自己一开始找的人就是贤公公,若是找了兰妃,麻烦不说还容易暴露……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兰妃被带回了住处,施完针文清辞也撑着伞走出了船舱。
暴雨还在下,殷川大运河上雾蒙蒙一片,乍一眼甚至看不清河岸究竟在哪里。
带着水汽的风吹拂而来,文清辞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咳了起来。
麻痒之意遍布胸肺,他下意识将丝帕抵在了唇边。
下一刻,原本洁白的丝帕,便被鲜血浸红。
也不知道谢不逢现在走到哪里了,是一路未停,还是找了地方躲雨?
……
这是今夏卫朝最大的一场雨。
连片的乌云,覆住了十余个州县。
隆隆的雷声一天未歇。
船行的速度毕竟慢了一点,最近送军报的信使,都是骑快马从陆路来的,回去的时候当然也一样。
二十几匹快马疾驰在山谷之中,这里的雨与运河上一样大。
土质的官道,因为暴雨而变得泥泞不堪。
其中一匹马跑着跑着,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发出一声嘶鸣,重重地在了地上。
连带着马背上的军人,也被甩了下来。
他的身体抖动了两下,随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整支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用手擦干脸上的雨水,大声对其他人喊道:“要不然我们今天还是停一停吧,雨实在太大了!”
“且先不说马跑不动,要是遇到碎石滚落,可就要酿成大祸了——”
他的声音被大雨击碎,落到众人耳边的时候,显得无比虚幻。
说完这句话,那人便从马上翻身跃了下来,将摔在地上的军人扶起,而刚刚那匹快马却仍在地上嘶鸣。
“话虽这样说没错……但是我们也不知道这个雨多长时间能够停下,要是它一直不停的话,那我们就一直不往前走了吗?这些军令都是有时间限制的,万一耽搁的话,我们可没有办法负责任啊!”另外一名军人犹豫着反驳。
因为下雨泥泞,队伍也拉长了不少。
就在这人说话的时候,最后几匹马也跟了上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少年的身上……
暴雨打湿了谢不逢的黑发与劲装,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比此时的暴雨还要冷。
他像一把利刃劈开了雨幕。
“继续走,”谢不逢甚至没有拉动缰绳,他冷冷地说,“留一个人把伤员送回船队。”
语毕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而去。
所有人都知道,谢不逢这一趟有去无回。
但他怎么说也是皇子,命令众人不得不听。
几人对视一眼,再次穿过雨幕,驱马向前而去。
同时忍不住在心中想到……谢不逢周身的气场,完全不像一个从小生活在皇陵,被养废了的少年。
与此相反,他们这一刻竟然不约而同地,在谢不逢的身上读出了一种天生的将相之气来。
离开船队已有三个多时辰,但从离开文清辞的那一刻起到现在,谢不逢都不曾回头……
瓢泼大雨还在下着。
一滴泪水,从少年的眼角滑落,下一刻便融入了雨水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雾漫天,没有人注意到谢不逢微微泛红的双眼。
谢不逢咬紧牙,催着马向前。
他忍不住自嘲地垂眸笑了一下……
少年缓缓松开缰绳,轻轻地碰了碰藏在手腕衣料下的羊毛手绳。
谢不逢启程时问士兵要来绷带,缠紧了这里。
还好,它仍干着。
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自己应该恨文清辞才对,但是心里却不由控制的一直念着他当初的温柔。
算了。
反正要死了,一个将死之人,要那些理智有什么用?
大雨滂沱中。
谢不逢放任自己,违背理智陷入了思念之中。
第46章
回雍都这一路上, 暴雨始终未停。
和来时的热闹景象不同,回程船上气氛极为沉闷。
皇帝整天待在船舱里不出门,房间里的熏香味道, 嗅一口便能将叫人咳上好半日。
文清辞一天里的小半时间,都待在皇帝身边。
古代帝王总是一边寻求长生, 一边修造陵墓。
文清辞发现谢钊临每日除了处理政事外,最喜欢做的,就是反反复复地看他百年之后埋骨地辰陵的修建图纸。
这些图纸, 足足一箱之多。
辰陵与运河同在天初元年修建,如今已是天初二十六年,辰陵还在继续建着。
由此可见, 它应当是本朝立朝以来, 最为浩大的一场工程。
船舱内并没有开窗,哪怕是白天, 光线都昏暗得不像话。
皇帝斜倚在床榻上, 看着手中的图纸。
过了一会,贤公公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将一杯甜羹放在了榻边的小几上。
他正想退回去, 却见原本在看图纸的皇帝忽然抬头, 皱眉朝这里望了过来。
“……你怎得突然如此老态?”
一边写医案的文清辞不由缓缓抬头。
皇帝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和贤公公聊天了?
老太监似乎也没有想到皇帝会忽然这样问。
就在他酝酿着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图纸, 站起身问贤公公:“瑜昭呢?他去哪里了?”
瑜昭?
听到这个名字,文清辞彻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上次皇帝半梦半醒间念的名字就是这个!
就在文清辞疑惑“瑜昭”究竟是谁的时候, 却见刚才还笑着的贤公公脸色忽然变得非常难看。
他放下手上的东西,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顿了好半晌才说:“他……他已经故去, 多年了……”
“故去了?”皇帝的声音忽然提高, 他转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贤公公, “他是怎么故去的?”
“是……已经,故去多年了,”
在文清辞的印象中,贤公公的情商一向很高,遇到什么问题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回皇帝一句话,当然也是如此。
但是今天,贤公公却只一个劲地磕头,半个字也不多说。
而皇帝忽然说贤公公“老态”,又提起这个故去多年的人,八成是精神问题又加重了一点,甚至就连记忆都变得混乱。
房间里的熏香气味更盛,一下下的磕头声,在皇帝听来无比刺耳。
“走走,都走!”沉默几秒,皇帝忽然再一次暴躁了起来,“全都出去,让朕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是,陛下。”贤公公如蒙大赦,忙看了文清辞一眼,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今日雨仍未停。
出门后两人先在屋檐下停了片刻。
接着雨声遮挡,文清辞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
“请问贤公公,您可知方才陛下找的那位‘瑜昭’究竟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贤公公立刻紧张了起来。
他本能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接着终于转过身压低了声音对文清辞说:“文太医记得,未来切莫再提起这个名字,尤其是在陛下身边。”
文清辞缓缓点头。
贤公公终于轻声对他说:“……宁瑜昭,就是前朝哀帝的名字。”
说完表情立刻恢复如昨,他从一边的小太监手中接过雨伞,与文清辞轻轻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这里。
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文清辞:“……”
等等,“瑜昭”就是哀帝?
霎时间,第一次听到皇帝提起和这个名字时的记忆,便涌上了文清辞的心头。
彼时出现在皇帝脸上的,是无法忽视的恐惧。
据文清辞所知,皇帝年轻的时候,与哀帝的关系应当不错才是。
可是为什么提起这个名字,他会恐惧呢?
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文清辞或许找不到答案。
但是现在,他印象里的谢钊临,早已经坐实了“心狠手辣”这四个字。
这几件事结合起来便能猜到,他八成又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亏心事。
帝王狠心固然没有错,但是“狠心”与“亏心”却向来都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南巡的船只回到了雍都。
下了好几日雨的天,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放了晴。
熟悉的街景,从车窗外掠过。
受到北地的战事影响,雍都的街道上都冷清了不少。
坐上马车后,看到外面熟悉的风景,文清辞的心中的打算,逐渐清晰了起来……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自己至少要在太殊宫待到宫变那日。
而在此期间,最重要的事就是查清楚原主和皇帝之间,究竟有什么旧仇。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雍都那家与神医谷有联系的医馆。
初夏出发,待南巡结束回到太殊宫,却已是盛夏之末。
雨停之后空气中四处透着燥热之气。
池塘里的莲花,也被暑气蒸得蔫了下来。
谢不逢在身边的时候,文清辞没有感觉,但等太医署这座小院只剩下他一个人,文清辞终于察觉到,这里处处都是少年生活过的痕迹。
文清辞犹豫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有收拾,将它按照原样保存了下来。
并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毛皮暖手筒,放到了衣柜最上方。
为了方便与宫外的人联系,保证自己的跑路计划万无一失。
这一趟回雍都后,他不再和之前一样,每天都住在太医署里,而是拿出小半时间住回了宫外的府邸。
几日后,文清辞在雍都采买的棉衣,与他之前准备好的药品一起被送去了北地。
贤公公办事的确隐蔽,自始至终皇帝都没有察觉出一丝半点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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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原、永开、兴湖三镇位于卫朝领土最北端,不过从雍都过去,骑快马昼夜不息一日便能到。
那几座城镇周围半是戈壁半是草原,昼夜温差非常大,哪怕一年中最热的盛夏,清晨的气温也只有不到十度。
按照皇帝的授意,谢不逢被直接带到了离被北狄占领的长原镇最近的驻地。
他们不但要直面北狄的随时可能发动的进攻,日日活在危险之中。
且生活条件,也异常艰苦。
谢不逢是戌时到达驻地的。
彼时太阳已经慢慢西沉,驻地的气温也一点点低了下来。
“殿下请先在这里等候,稍等便会有人前来接应您。”信使翻身下马,朝谢不逢行了一个礼。
从殷川大运河到长原镇这一路并不好走。
他们原本以为谢不逢坚持不下来,可没有想到,少年这一路不但一声不吭、从不抱怨,甚至直到现在,身上都没有几分疲态。
这一路暴雨,又过山川,气候复杂多样。
少年似乎对天气变化格外了解,他们按照谢不逢的指挥走走停停,既没有遇到危险,又没有耽误时间。
想到这里,和谢不逢走了一路的信使,便不由对这位皇子,多了几分敬佩。
“好。”谢不逢也下马,眯着眼睛朝着远处看去。
宽阔无边的草原上,有溪流蛇行而过。
绕过这条河,对面便是被北狄攻占里的长原镇了……
按照谢不逢这一路上听到的,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前,卫朝的军队已经与北狄打了几仗。
但是双方都没有用尽全力,说是试探或许更为恰当。
信使去了军帐中,可过了半晌,都没人出来看谢不逢一眼。
按来说皇帝这次最大的军令就是将谢不逢送到这里来,不过一会儿就该有人出来和谢不逢交接,正式将他带到军中才对。
但是少年在这里等待时间却格外长。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太阳一点一点地沉到了草原的另外一边。
军帐上的炊烟升起又落下,营地里也慢慢静下来。
气温一点一点降低。
谢不逢等待的地方在营地之外,草原之上四周毫无遮拦,一阵风吹来便是刺骨的寒意。
少年耳边阴风怒号,气氛着实有些恐怖。
他转身轻轻摸了摸这匹配自己一路北上的战马,接着缓缓地笑了起来。
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轻蔑与不屑。
不难看出,驻地的军官,正打算给谢不逢一个下马威。
——这一路都在下暴雨,他们虽然没有耽误军命,但是到达的时间,还是比原定的晚了大半日。
今天上午天晴之后,他们不敢休息,一路没停地奔向了长原。
因此随身携带的水还有干粮,早就已经消耗了个干干净净。
任谁都该饥肠辘辘。
饥饿、口渴、寒冷、孤独。
这几项和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战争叠加在一起,顷刻间就能击溃人的心理防线。
不过谢不逢向来不是生长在雍都的娇贵皇子,这一套对于他来说压根没有什么用。
少年从马背上取来水囊,径直走到了溪流边。
接着将它沉入溪中,从中汲水,一口痛饮。
“……报,大皇子他自己去溪流中取水喝了。”守在军帐边的士兵回头说道。
“自己?”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不由皱眉,“果真没有一点天潢贵胄的样子。”他的语气略带鄙夷。
他差一点忘记,独自在皇陵长大的谢不逢,或许并不吃这一套。
今天在这里的要是谢观止的话,他怕是渴死,也不会喝溪流里不干不净的生水。
“将军大人,请问现在是否叫大皇子叫进来?”士兵又问他。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慢慢摇头,用筷子从身边的小案上夹了一块牛肉抛到了嘴里。
他嚼了嚼,这才不紧不慢地笑着说:“不着急,先让大皇子体会体会什么是真正的边关苦寒。”
他虽然带军驻守在长原,但是也有雍都的人脉,况且皇帝不喜欢谢不逢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再退一万步,哪怕不知道那些前情,看看皇帝将谢不逢送到这里来的做法,便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最近一段时间,长原的战绩并不好看,从军报中可以看得出来,皇帝对自己隐约也有了意见。
谢不逢在这个时候撞上来,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既能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快,还能适当地抱抱皇帝的大腿,何乐而不为?
草原上的溪水其实非常干净,唯一的缺点是太过冰凉。
一口冰水下肚,将谢不逢的体温被带得更低,五脏六腑仿佛都在这一刻泛起了寒意。
谢不逢靠着马身,缓缓坐了下来。
他身上穿着的,是信使给他的普通军装。
这身军服是春秋款的,中午的时候薄厚刚好,但是到这个点,却连半点的寒意都抵不住了。
骑马疾行好几天,刚刚坐下困意便从谢不逢的心中涌了上来。
少年的眼皮不由打架,一点一点地想要合上。
不能睡。
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睡着。
若是在这个时候睡着,很可能会失温冻死在这里。
少年的牙齿都在打颤,想到这里,他强撑着站了起来。
他虽然没有学会什么礼法,但是一向敬重这些戍边的军人。
然而现在,谢不逢的耐心已经耗光了。
谢不逢攥紧缰绳,翻身上马。
“驾——”
他眯了眯眼睛,直接催马疾行,一阵加速过后高高一跃,穿过了驻地外的关卡。
远远看去,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等等等等!!!”守在驻地外的士兵没有料想到谢不逢会这样做。
他们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瞪大了眼睛,慌忙向前追赶。
然而快马的速度,哪里是人能赶得上的。
微卷的黑发如波浪在身后翻涌,少年身上的气势无人可挡。
驻地的士兵纷纷追赶,却没有一人能拦下骑术精湛的他。
不过眨眼之间,谢不逢便已经出现在了最大的那个军帐外。
紧接着翻身下马,一脚踹开向自己拔剑的士兵,拉开军帐的帘子走了进去。
“你——”将军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正准备训斥谢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