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太医求生指南(穿越)——弃脂焚椒

作者:弃脂焚椒  录入:05-31

  荒谬,实在太过荒谬!
  一时间,不甘、愤怒、恐惧一起袭了上来。
  看到谢不逢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皇帝终于肯撕下他伪善的面具。
  “……来人,”谢钊临面无表情地对背后人吩咐道,“把兰妃和公主给朕带来。”
  “是,陛下。”
  说完,谢钊临慢慢地挑起了一边唇角。
  眼眸中的恨意,在这一刻愈发汹涌。
  他完全没有想到,谢不逢竟然完全不顾礼法杀到了这里,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事到如今,皇帝只好拿出他的下下之策——以兰妃和谢孚尹为肉盾,再拖延时间,借由皇宫中的秘道,逃离此处。
  最差……也要让她们在今日给自己陪葬,再令谢不逢成为注定为人所耻的残暴之君。
  要是他猜得没错的话,谢不逢似乎与兰妃还有他那个妹妹有些感情。
  少年定会给这两个人几分面子。
  想到这里,皇帝缓缓笑了起来。
  皇帝的额头间泛起一阵刺痛,但此时被围困在这里的他,却无暇服用芙旋花丹。
  冷风与疼痛一起,勉强支撑他维持镇静。
  “回,回禀陛下……”一名恒新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颤着声说,“兰,兰妃娘娘和小公主她们,她们不见了……”
  说话间,恒新卫的身体已经抖如糠筛。
  “你说什么?!”皇帝一脸不可置信。
  他右手紧紧捂住心口,差一点点就栽倒在地。
  “她们去了哪?”
  “不,不对……朕刚刚还见了她们!就在,就在殿里啊!”
  情急之下,皇帝竟语无伦次了起来。
  他的右手紧紧攥着左胸处的衣料,强压下从那里传来的越来越重的刺痛感,艰难调整呼吸。
  他一脸惊恐地喃喃自语道:“是谁,谁将她们带走了?!”
  狂风呼啸,皇帝的模样看起来无比狼狈。
  宜光殿作为历代皇帝的居所,内里有着无比复杂的暗道,还有无数密室。
  ……它们四通八达,甚至连接宫外。
  兰妃和谢孚尹,就被他关在其中一间密室里。
  别说是这群此前一直驻守在北地军士了!
  哪怕是谢不逢本人进去,也不可能知道密道如何打开。
  ……怎么做到,谢不逢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皇帝的声音并不大,却被狂风吹到了谢不逢的耳边。
  少年缓缓笑了起来,如看一个死物般看着他。
  此时已是深夜,但是在灯火的照耀下,宜光殿外的空地,却亮的与白昼没什么区别。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拼了命的砍杀。
  鲜血在地上汇聚成猩红色的溪流,再被冻结成冰,尸体已堆积成小丘。
  皇帝目光空洞,缓缓向四周扫去。
  接着突然一脚重重地踹在跪地不起的恒新卫身上。
  “混账东西!看两个人都看不住,朕要你们有何用?!”
  皇帝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他知道,如若自己现在立刻转身进入大殿,通过暗道离开这里。
  那么守在外面的恒新卫瞬间没有了主心骨,一定会直接向谢不逢投降。
  到那个时候,没有兰妃和谢孚尹给自己当肉盾拖延时间。
  谢不逢的人八成立刻就能追上。
  可是在死亡的威胁之下。
  皇帝还是踉跄着一步步向着背后的宫室退去。
  还没等他的手触碰到门花格,背后那扇门便“吱呀”一声,自己打了开来。
  ——一个身穿紫色锦衣的老太监手捧拂尘,笑眯眯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见到他,老太监还拢手慢悠悠地行了一礼:“不知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你——”
  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皇帝瞬间气血上涌,头脑发胀。
  只等下一秒,鲜血便自口中喷了出来。
  还有几点飞溅在了对面一脸笑意的贤公公的衣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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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这里,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多啊?”谢孚尹将脸埋在兰妃的脖颈间,有些害怕地问道。
  “孚尹乖,”兰妃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后背,一边向出走一边安慰道,“乖乖地闭上眼睛,等母妃让你睁开再睁开好不好?”
  “嗯……好。”谢孚尹听话地点了点头。
  她就这样被兰妃抱着,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皇帝背后。
  紧接着一起出现的,还有十来个身着重甲的士兵。
  “哈哈哈哈哈哈……”见状,皇帝彻底陷入了疯狂之中,他张开手臂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
  是啊,自己竟差一点忘记。
  除了自己以外,这座皇宫里还有一个人,清楚密道暗室的分布。
  那人就是贤公公。
  他居然彻底倒向谢不逢,带着人从别处进了秘道之中!
  见敌人从自己身后而来,恒新卫心中的战意立刻被击得粉碎。
  贤公公则当着皇帝的面,转过身给兰妃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娘娘这边走。”贤公公迅速带着兰妃,向一边避风的回廊走去。
  谢不逢自皇帝的心声中,听到了他的打算。
  而回雍都没多久,他便意识到了贤公公的失势。
  是就在宫宴进行的同时,谢不逢便叫人在暗中联系上了这个老太监。
  而他也如谢不逢预想的那样,立刻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可是一个无人能够拒绝的,向新帝投诚的好机会。
  “砰。”
  胜负已定。
  不知是谁先将手中的长剑丢在了地下。
  一个接一个的,宜光殿外空地上的恒新卫,几乎全部放弃了抵抗。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恒新卫跪倒在了宜光殿前的血泊之中,一遍遍的山呼万岁。
  那声音震耳欲聋。
  一身明黄的谢钊临疯了一般大笑着。
  狂喜、愤怒,还有恐惧,在他脸上交错地出现。
  谢钊临眼前生出了幻觉。
  他一会觉得自己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继位的那一日,这些万岁声全是为自己而喝。
  ……一会又觉得眼前的士兵,还有谢不逢,全都是殷川大运河中那些来找自己索命的河工。
  “救命——”
  “护驾!!!”
  谢钊临抱头跪在了地上,像是彻底疯了似的大喊大叫起来。
  有身着重甲的士兵从宜光殿内走出,单膝跪在地上,缓缓捧起了手中的玉玺。
  “吾皇万岁!”
  这一回,谢不逢身后的士兵也终于跟着高呼:“吾皇万岁!”
  那声音巨大,响彻整座太殊宫。
  同样也传到了文清辞的耳边。
  ……谢不逢继位了。
  他的余光看到,不远处恒新卫的首领,已在黑夜还有狂风的遮掩下,派人攀上了远处的楼阙。
  然后搭起重弓,瞄准了亮着灯火的宜光殿。
  “谢不逢,当心——”
  文清辞离宜光殿实在太远,声音还没传出,便被狂风吹了回来。
  别说是谢不逢,就连周围那群恒新卫都没有听到。

  早已精疲力竭的文清辞咬着牙,强将鲜血咽了回去。
  他最后一次用尽全力,施展轻功,向前而去。
  宜光殿前,谢不逢缓缓道:“平身。”
  “是,陛下!”
  ——陛下。
  自此刻起,谢不逢便成了陛下。
  “吾皇万岁。”还有藏在这四个字背后的无上权势,好像没有在少年的心中掀起半点波澜。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立刻找到文清辞。
  想到这里,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罢战息兵后,疾风呼啸愈发刺耳。
  摔在地上碎成两截的残剑,都被大风吹着,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随着一声重响,宜光殿外一棵玉兰树,也被狂风拦腰刮断,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玉兰花伴随狂风一起飞舞,刹那间浓香四溢。
  就在谢不逢拽紧缰绳,打算离开这里,亲自去寻文清辞的时候,异变突生。
  “谢不逢!”
  玉兰倒地的重响还未来得及散去,沙哑却又熟悉的声音就被狂风撕碎,吹到了谢不逢的耳边。
  少年心中的不安感,在这一瞬间爆发。
  他下意识瞪大眼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谢不逢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画面。
  同样未曾见过如此可怕的画面。
  一弯银月,照亮了整个雪夜。
  月下,文清辞足尖轻点,如一瓣玉兰,自楼阙间飘落。
  谢不逢屏住了呼吸。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接住这瓣玉兰。
  ——但最终,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月白,从眼前划过。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
  谢不逢的耳边,传来一阵破空之音。
  下一秒,无数流矢自天边飞落,追在文清辞的背后,向他而来。
  有的被狂风吹歪,有的直刺命门——
  “嗖!”
  黑暗之中,一支长箭破空而来,只差一点便要刺入谢不逢的心脏。
  可就在这个时候,被那道月白色的身影挡了下来。
  长箭于刹那之间,穿透了文清辞的左肩。
  “啊……”他发出一阵痛苦的低吟。
  鲜血喷涌,染红了漫天玉兰。
  苦香四溢,飞溅于谢不逢脸颊。
  宜光殿前,无数人抬眸朝新帝所在之处看来。
  那双浅琥珀色眼眸中的平静,于顷刻间崩碎,接着被慌乱与无措填满。
  卫朝战士们看到,他们心中几乎无所不能的新帝缓缓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抹月白,最终……却只触到了冰冷的衣摆。
  月白色的身影,就这样坠在了雪地上。
  谢不逢世界在刹那之间静止了下来。
  顾不得还未停下的流矢,他翻身下马,紧紧地将文清辞拥入了怀中。
  狂风还在吹刮,但谢不逢耳旁,却只剩下了怀中人微弱的呼吸与心跳声。
  眼前更只有鲜红一片。
  文清辞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不逢的心中,只剩下恐惧。
  止不住的鲜血,从文清辞的伤处向外冒。
  怀中人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边淡淡的笑意,却未曾落下。
  “咳咳咳……还好……还好赶到了。”文清辞如释重负,他的眼皮似有千斤重,下一刻便要沉沉阖上。
  他的胸肺间,只剩下一片麻木。
  似乎已没有了再开口的力气。
  “别睡,文清辞别睡……”堆积了几日的不安与恐惧,向少年压了过来,谢不逢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正在颤抖,“你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带你去找……”
  “太医”这两个字,谢不逢突然无法说出口。
  ……自己眼前的人,就是卫朝最好的太医。
  文清辞双目微睁,漆黑的眼瞳里,鲜少有了温度。
  他看着漫天的飞雪与玉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轻声对谢不逢说:“咳咳……殿下……殿下还记着曾答应臣的吗?咳咳……若,若哪日臣死,望殿下能将臣送回…谷内……”
  文清辞的声音越来越小。
  如漫天玉兰一般,被埋藏在了雪地之中。
  可他当日的话,就像魔咒一般,在谢不逢在脑海之中回荡起来。
  ——与其任尸体腐化成泥,不如拿来研究医理,也算死得其所。
  尸体。
  在战场上厮杀求生的谢不逢,见过无数尸体。
  但他永远也无法想象。
  有朝一日,文清辞也会变成一具尸体。
  如海一般沉重的情绪,一起涌了上来,刹那之间,谢不逢就连呼吸也变得艰难。
  少年颤抖着手,去擦拭文清辞唇边的鲜血。
  似乎将它拭净,文清辞便会痊愈
  为什么?
  谢不逢不明白为这是什么。
  自己可以驱逐北狄,九死一生杀回雍都。
  可以夺取皇位,坐拥无边江山。
  自己可以完成常人一生也难以想象的功业。
  却唯独……竭尽全力,也留不住眼前这个人。
  文清辞的体温,正在流逝。
  大雪如被,一点一点地盖在他的身上。
  像是要这以样的方式,将他从谢不逢的身边夺走。
  少年忽然疯了似的用手去拂落文清辞身上的飞雪,似乎这样做,就能将他的命夺回来。
  可大雪就是怎么也不肯停歇。
  他刚刚拂落一片,就有新的一片补上。
  谢不逢忽然停下了动作,他紧紧攥着怀中人冰冷的手指,将唇落在文清辞的耳畔,一字一顿,几乎是从齿缝中逼出一句:“你死后再无解药,我也不得不陪你一起去。”
  “……从此天下大乱,甚至神医谷也会随之遭殃,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他像是在威胁文清辞,似乎是在借此,逼文清辞生出求生之欲。
  实际上只有少年自己清楚,什么神医谷,还有天下大乱,他都半点也不在意。
  谢不逢的人生就是一场接一场的抛弃。
  ……直到那日莲灯满溪,文清辞踏着灯火而来,寻到了自己。
  谢不逢终于觉得自己这一生抓住了什么。
  可今日他才知,这原来只不过又是一场抛弃。
  “这世上,只有你永远也不能抛下我……”他咬牙切齿地说,“无论去哪里,我都会追上你。”
  他攥紧了文清辞的手腕,像是要将其捏碎。
  月白色的身影,几乎融入了大雪之中。
  文清辞的体温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恍惚间又让谢不逢想起社日节的那个雪夜。
  那只小羊,就是这样在自己的怀中,一点点失去生机,一点点僵硬冰冷。
  ……一点点被大雪吞噬。
  “不……不是毒,”文清辞用尽最后一点力,他笑着咳出一口鲜血,轻轻摇头,小声念叨道:“……我喂殿下的,从来都是…亲手炼…的蜜糖……”
  “你说什么?!”
  两年前那颗药丸的甜意,好像再一次于谢不逢的口中化开。
  短短的一句话,就击穿了谢不逢的理智。
  他的耳边嗡的一声响了起来,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文清辞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文清辞额上的朱砂,在下一秒变得鲜红。
  ——原是一滴血泪,从谢不逢眼中坠了下,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文清辞?!”
  “……文清辞,你别睡。”
  谢不逢声音越来越小,如同乞求。
  到最后,只剩下了绝望。
  他到底还是弄丢了小羊。
  最后一刻,文清辞轻轻地张了张嘴。
  他用尽全力抬起右手,指了指回廊的方向,用小的只有自己和谢不逢能听到的声音说:“咳咳咳……殿,殿下……记得,咳咳…千万,怜取眼前人。”
  不会有人永远陪着你,但永远都会有人陪你。
  今日之后,天下谁人不识君?
  隔着重重雪雾,谢不逢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回廊之中,平日里优雅端庄兰妃,抱着谢孚尹静静地站在那里,竟不知何时泪流满面,长泪滑落脸颊,蹭花了脂粉。
  谢孚尹抱着母妃的脖颈,哭喊着想要到两人的身边来。
  他曾借着文清辞的眼睛,看到了一个与此前完全不同的世界。
  如今,那世界还在,眼睛却已缓缓阖上……
  “文清辞?文清辞!!!”
  谢不逢一遍又一遍地叫这个名字,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血泪一颗一颗地从他眼角坠落。
  砸向雪地。
  刹那之间,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巨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五脏六腑,再用力揉捏。
  一股陌生的、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从少年心底生了出来。
  在瞬间激活了那颗麻木了近二十年的心脏。
  鲜血自文清辞的身下晕开,等谢不逢意识到的时候,怀中人背后的箭伤,已染红大片白雪。
  还染红了他小心翼翼藏在护腕下的羊毛手绳。
  谢不逢的嗓中,涌出一阵痛苦的呜咽。
  古怪的感觉,几乎要叫他击垮。
  痛。
  谢不逢终于之后觉地意识到。
  这陌生的感觉,名为“痛”。
  积攒了十余年的痛意,似乎与汹涌的情感一道,在这一刻涌了上来,将他击溃。
 
 
第62章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 竟透出了初生孩童般的懵懂与迷茫。
  他在此刻,被沉重的痛意一点点拖下了深渊。
  过往那些仿佛被大雪掩藏在心底的记忆,似乎在顷刻之间, 被狂风吹着,一点点明晰起来。
  猩红的泪珠一滴接一滴地砸落于地。
  谢不逢颤抖着伸出手, 疯了一般将手指抵在文清辞的脖颈侧边还有腕上,寻找着他的脉搏。
  没有……
  他的手指下,什么都没有。
  ……磷火般飞舞的玉兰、屋檐下的惊鸟铃。
  太医署的小院, 红泥小炉里,还温着一壶花茶
  初遇那天,他被押跪在地。
  只有文清辞一眼看出, 他的手臂受了伤。
  亲手做的饭菜, 送来的伤药。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食物除了充饥以外还有别的作用。
  太殊宫的烟火, 雪夜的小屋。
  文清辞坐在床榻边, 守了他整整一晚……
  大雪还在不休止地下。
  一层层盖在文清辞的身上,一点点隐去他的眉眼。
  被迟来的痛意纠缠的少年,颤抖着手, 不停地替他拭落脸颊细雪。
  “文清辞我的心脏好疼, 还有……身上的伤口,也在发疼, ”谢不逢将唇贴在了文清辞的耳边,像是在尝试着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又像是在与他诉苦、告状, “怎么办?你是太医, 一定知道怎么办…对吧?”
  他放下了冷静, 放下了骄傲, 放下了隐藏在心底的,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幼稚念头——谢不逢其实只是想要文清辞服软,让他来哄哄自己罢了。
  谢不逢呜咽着,就像受了伤的小兽。
  他竭尽全力,轻蹭着怀里的人,想要获得帮助,抑或只需要温柔的一瞥便够……
  可是今日的他已明白疼痛为何物。
  身旁却再也没有人会替他担忧,替他紧张。
  就在这一个雪夜,在文清辞沉睡的这一刻。
  从此他或是“妖物”或是卫朝“无所不能”的新帝。
  但再也没有人会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只是生病了的少年,
  猩红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坠在文清辞苍白的皮肤上。
  少年慌忙伸手想要将它拭净,末了却突然意识到,他怀里的身体,已经彻彻底底地失去了温度,与这个雪夜融为一体。
  躲在暗处偷袭的恒新卫,已经被士兵押了下来。
  一个个狼狈地跪倒在地。
  可哪怕是谢不逢身边最得信任的副将,也不敢在此刻惊扰少年。
  所有人都缄默无声,耳旁只剩下狂风,还在止不住地呼啸。
  ……太殊宫内凌乱的战场上。
  谢不逢颤抖着抱紧文清辞,一遍遍地念叨着:
  “你不是说我‘心狠手辣’说我‘睚眦必报’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救我?”
  “……你不是只将我当做试药的兔子吗?为什么要……这样拼着性命,去救一只兔子?”
  一阵阵陌生的疼痛,在这一刻击碎了谢不逢的理智。
  说完这句话,少年方才迟迟意识到……文清辞说,他当初喂给自己的只是一颗蜜糖。
  谢不逢的唇在这一刻在颤抖了起来。
  “你当初说的‘交易’,究竟是真的这样想,或者只是……猜到了我的心思,想出这个方法,让我……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些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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