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凌反问:“为什么不回我的问题。”
傅司醒这才说:“我不是
什么都敢做的。”
语速很慢,语气很平静,听起来仿佛很真实。
费凌并不这样认为。
以前如何他不清楚,但傅司醒现在给他的感觉,沉默,听话,又偶尔过分。
“什么是你不敢的?”
“惹你生气的那些事。”傅司醒说着,又重新启动了车子,“我家离这很远,你以前来过一趟。”
费凌对以前的事情感兴趣,想了下又问:“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认识了一段时间,开始熟悉了,但还没有谈恋爱的时候。你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傅司醒轻轻说道,“挺可惜的。”
可惜什么?
费凌没有追问,只是转头看了他半晌。
很眼熟,但也仅此而已。
傅司醒的房子离帝大不是很远,房子不像是常住人的,墙壁上挂着油画,这几幅是他和他老师的作品。因为两人是交往中的关系,费凌也没有很惊讶。
他在客厅里逡巡了一圈,四处都很正常,没有让他觉得奇怪的细节。
在窗台前,白色细花瓶里摆放着十来朵蓝色玫瑰,含苞待放。
傅司醒端了一杯花茶递给他。
室内充斥着花朵的香气。
傅司醒见他一直在打量自己和客厅,主动问:“看出来什么了?”
“没有。”
费凌小酌一口。
“你有什么疑惑可以问我。”
“你这样很像淘宝客服。”
“嗯。”
“走开。”
费凌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傅司醒慢悠悠地挪远了,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费凌低头喝了小半杯茶。
期间,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就差拿个放大镜了。
傅司醒很喜欢他这样。
被他看着……很有感觉。
“你想看别的吗。”他问费凌。
“什么?”
“卧室。”
“我以前去过你的卧室?”
费凌好奇。
傅司醒起了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卧室在楼上。”
费凌稍微想了一下,也走到楼梯那边。
傅司醒带着他往卧室方向走,介绍说:“只有放假的时候住这里,东西不多。”
等他推开门了,费凌往里面一看,家具的确很少。一张白床,床头柜,桌椅,衣柜。没有别的东西,甚至连桌上都是空的。
傅司醒说:“坐吧。”
唯一的一把椅子让给了费凌,他自己站在一旁,宛如罚站。
室内也没有别的椅子,费凌见他伫在那里很碍事,手一挥,说:“你坐床。”
傅司醒听话地坐下了。
费凌转着椅子,睨着桌子和床。
太干净了,感觉不像是人类住的。
“你这里没有别的东西吗。”
他问。
“照片。”
“什么照片?”
“你的。”傅司醒说,“在抽屉里。”
费凌这才低头看了眼抽屉和柜子,伸手一拉开,里面都是牛皮纸袋,鼓鼓囊囊的,随手拿了一个拆开,里面全是洗出来的各种照片——费凌的照片。
这些照片越看越不对劲……没有一张是看着镜头的。
“这些都是我让你拍的?”他问。
“不是。”
“……”
“以前拍的。”傅司醒解释道,“现在不怎么拍了。”
“为什么?”
“现在能正面看到你。”
这种话听起来就很像变态。
费凌没说什么,将那叠照片又塞了回去,他起身想走到窗边。
路过傅司醒的时候,被牵了手。
傅司醒稍微一使劲就把他拉到怀里。
费凌很轻,随便就能把他放在腿上。
搂着腰,将脸埋在他颈窝。
傅司醒像是动物一样,在他身上轻轻嗅着。
他身上有很淡的香味。
想舔。
费凌没有推开他,蓝眼睛看着他,有些讶异,只回忆着是否有类似的记忆。
情侣是这样的吗?
但他还是想不起来。
傅司醒见他没有发火,与他贴得更近了些。
他羽绒服里面只
穿了件T恤,很薄,胸前的T恤布料上涂着彩色的印痕。
傅司醒一道一道地慢慢抚上去。
“你在干什么。”
费凌皱了眉尖。
傅司醒没松手,反而揉着他的腰。
隔着一层布,感觉很明显。
手大……硬邦邦的。
费凌冷下脸:“停手。”
傅司醒这时候才慢慢收了手。
“你平常都在做什么?”
费凌拿着那杯喝剩下的花茶,喝了一口,继续观察他。
温热的水让他的唇看起来像是湿了的蜜饯,湿红的,很润。
费凌也没走,还是坐在他腿上,差不多将他当做坐垫了。
傅司醒看着他的脸,视线停在那里,缓声说:“摄影,旅游,运动,画展。”
“画展?”
“因为可以偶遇你。”
“你这样很像跟踪狂。”费凌对他又有了新的认识,“还是说你本来就是?”
“嗯。”
这个嗯刚嗯完,费凌就从他腿上离开了,皱着眉把傅司醒推走。
“变态不准坐床。”
“……”
“我不确定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先站着。”
“好。”
费凌见他这幅听话沉默的样子,又怀疑刚才他嗯是在开玩笑。
这么一想,好像又是自己过分了。
甚至傅司醒也没有站着,而是弯下腰,将一双棉拖放在他脚边。
傅司醒无所谓坐不坐床,费凌如果想睡在那里更好。
他在余光里看着费凌,在光下隐约能见到费凌低头睨他,睫毛翕动,眼神是疑惑的,但又皱着眉头。
不像是心情好的样子。
刚想到这里,傅司醒就被叫住了。
“你怎么都不吭声?”
费凌冷声问。
“顾着看你了。”
傅司醒低头说。
他心想,老婆说得都对。
说着,他牵了费凌的手,仔细地看着他手心手背的伤痕。
离得太近了,呼吸都拂过他的手心。
“你想做什么?
”
费凌问他。
傅司醒的问答是落在伤痕上的一个吻。
很轻。
舌头舔过了伤痕边缘。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费凌的手,垂眼说:“只是担心你。”
……大概是很喜欢肢体接触。
费凌忽然这样想。
他也感觉到了。傅司醒喜欢和他搂搂抱抱。
……完全看不出来,傅司醒看着很凶,长着像是容易不耐烦的一张脸。
室内安静了很久。
费凌任傅司醒把玩着他的手,这时又看了一眼时间。
他才发觉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得回家了。”
他说。
傅司醒没回答,也起身跟着他走下楼。
外面的门是锁上的,费凌自己开不了。
他回头看向傅司醒。
男人站在他背后,低垂着眼帘,语气很自然:“你可以在我这里过夜。”
“在这里过夜?我哥得来找我,很麻烦。”
“他们管得你太多了,不是吗,”傅司醒继续说,“其实没有必要。你已经成年了,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傅司醒说着,轻轻顺着费凌的鬓发,又对他说:“失忆前,我们本来打算去D国旅行的……但你不记得了。”
这话说得很哀怨。
费凌很少见到自己身边的男人这么表示,想了下说:“等过阵子再说吧。”
“到时候和我一起去?”
“不确定。”费凌冰蓝的眼睛睨了他一眼,“开门,别挡路。”
傅司醒轻轻应了声,给他开门。
他拿了车钥匙,准备送费凌回家。
“你脾气一直很好?”
费凌今天得出这个结论。
傅司醒回去拿了条茶色围巾,正要递给他。
费凌走在前面,回眸觑视他。
外面起风了,离得近,墨黑的发丝飘散着划过傅司醒的手背。
“不是。”
傅司醒低头撩开他的长发,将围巾系在费凌脖间。
打了个结。
“谈恋爱的时候吵过架吗?”
“没有。”
傅司醒不假思索。
他压根不会对费凌发火。
车上,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个时间点,费凌也已经困了,车窗外的景象很快变得朦朦胧胧。
他打了个盹,再醒来的时候是傅司醒叫了他的名字。
“到了,你家应该没人在。”
傅司醒说。
费凌半梦半醒,皱了眉往车外看,独栋别墅,整个院子都是暗的,不止如此,楼上也没有一扇窗户亮着灯。
今晚段家兄弟都没有联系他。段申鹤在隔壁E城,段英叡不知道去哪儿了。
“没人在,你要不要到我那里住?”
傅司醒提了个建议。
“不用。”
费凌拒绝了。
下了车,傅司醒也没说话,只搂着他的肩膀,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轻微的吻,像被落叶擦过。
费凌走到庭院门前,关门的时候,仍见到外面的男人停在车前,黑沉的眼睛看着他,莞尔和他说了句再见。
“再见。”
关上门,砰。
费凌回忆着自己今天和傅司醒的相处。
很熟悉,无论是对话还是感觉,但除此之外什么也想不起来。
段宅整栋楼都是暗的,似乎管家也睡下了。
他上了楼,回到卧室。
等他洗漱完了,已经过了零点,到第二天了。这时楼下传来了些许车辆的引擎动静,费凌走到窗户那儿往下看,外面傅司醒那辆紫跑车已经离开了,另一辆黑色的车辆缓缓驶入庭院。
这是段申鹤的车。
这么快回来了吗。
费凌本以为他会在隔壁市待上几天。
这个时间点,段申鹤来回跑大概也累了,费凌不打算出去和他寒暄。
他关了灯,躺在床上。
费凌想着,也许今晚能梦见那个奇怪的电子音效?
毕竟那把声音听起来也很熟稔。
不多久,快被睡意压倒的刹那,他听见门外有挠门的声响。
像是猫的声音。
挠了一会儿,停了几秒,又
开始了。
饿了?
费凌坐起身,将门打开。
门口蹲了一只长毛白猫,蓝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
费凌只好抱着它下楼找猫粮。
但走到楼梯口,他就瞥见下面客厅的灯是亮着的。
男人在窗边,沉默地拿了支烟正点上,袅袅的烟雾在光下像雾气一样模糊弥散。
“费凌?”段申鹤转过脸,“怎么还没睡。”
“醒了。哥哥今晚不在E市那边吗。”
费凌蹲下身,给小白倒了点猫粮。
“有事回来了。”
段申鹤解释。
费凌等了一会儿,猫都把盘子蹭干净了,他还是没有听到段申鹤解释是什么事。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段申鹤现在应该不在家才对。
“是关于我的事?”
费凌第一反应是他的失忆症。
大概是医生又说了什么,说不定是以后难以恢复之类的判断……
或者,是关于段英叡的事?也有可能。
段申鹤沉默了几秒,还是没有回答。
只是走近了些,停在他身前。
费凌半蹲在地板上,穿着棉质的白色睡衣。
雪白的膝盖、小腿抵着地毯。
白猫来回地蹭着他,踮起脚趴在他腿上。
段申鹤弯下腰,将白猫捞走了。
“不是。”他说,“早点回去睡觉。”
段申鹤伸手抱猫,费凌注意到他手上的佛珠摘了,只戴了腕表。
“是什么事,段英叡的?”
“不是他。”
段申鹤说着,目光也停在费凌手上。
之前伤了的痕迹已经慢慢消退了。
脑海里回忆着辛风说的那些话,段申鹤很仔细地打量了他一遍。
在费凌身上找不到任何与旁人的差异。
呼吸,影子,伤口愈合……都是正常的。
不是所谓的魂魄。
但按辛风的说法,这里是阴间。
是他闯入到费凌的世界里,试图带走他。
“你最好带这个小鬼一起来见我,他根本不知情…
…知道了估计得恐人了。”
辛风最后这样和他说。
“还阳哪有那么容易?你再这么和鬼魂一起待着,自己得再出事了,说不准魂魄得裂成不止五份。你现在有几个独立意识的分体,五个?六个?”
“上辈子在那本书里写着呢,费凌本应该是你们共同的情人……嘶,你们玩得挺大,但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他摆脱了这个命运。一旦费凌有了自己的意识,他所在的时空就是自由的,因为他才是主角。”
“摆脱了剧情的控制,后续剧情也就消失了,你们也不存在了,在新世界里融合成了一个人。但费凌后来出了次车祸,意外去世了。你本来不该记得费凌的,在梦里见到他的魂魄,只是这么看了一次,你就记住他了,又催他回来看你,他也好奇你是谁。”
“你想和他在一起,与他结阴缘,你去了他的世界——应该说是阴间。活魂到了这里,受影响又碎成了以前的样子,你现在是五、六个人了,记忆紊乱,不记得这些前缘。”
“费凌本不该认识你们,所以他现在失忆了。”
……
段申鹤将段英叡支走,去了别的地方,自己回了家。
他本打算和费凌谈谈,回来的时候早就过了凌晨,费凌已经睡了,他想着等明天。
但现在见到费凌了,段申鹤反而犹疑。
有必要说吗。
段申鹤自己是无所谓那些后果。
他现在关心的,是怎么让费凌还阳。
费凌奇道:“为什么神神秘秘的。”
段申鹤与他说:“今晚去见谁了?”
“柳良辞,傅司醒。”
“小凌还是想不起来?”
“嗯。”费凌说到这里,又说,“哥哥,我明天想出去找那些人。”
段申鹤知道他的性格,把他闷在房子里是很难的,他会不高兴。
段申鹤不愿费凌和其他男人接触的。
哪怕这些人与他是同一个人。
当初他们都是为了把费凌带回去而来的。
费凌必须和这些人待在一起,这样才有可能回去。
段申鹤又考虑了片刻,半晌,他说:“小凌明天打算去见谁?”
“柳良辞、蒋之野……看时间吧。”
“可以,但晚上得回家。”
费凌有些诧异。
竟然答应得这么快吗。
这时候他发现,段申鹤一直戴着的那块翡翠观音吊坠也不见踪影。!
第61章 ♂
次日,费凌畅通无阻地在大门里外来去。
他探头探脑地看着庭院里的男人——段申鹤在眺望那棵瘦巴巴的槐树,大概是在忧心它的身高,眉头皱了皱。
他觉得这棵树眼熟,似乎是管家口中很久以前他俩一起栽的树。
段申鹤见他在门里来去,提醒说:“小心绊倒。”
费凌就站在门口里,单肩背了个牛仔背包。
今天不下雨,天气转温,说不上很冷,他就穿了件黑卫衣和裤子,戴了围巾手套。
看着很心情很不错,段申鹤能感觉得到。
“出去玩要注意安全。”
他对费凌说。
“嗯我知道。”
“早上是谁来接你?”
“男高中生。”
段申鹤听了,没说什么。
他不喜欢费凌身边这些人,但现在的情形很复杂。
让费凌还阳很难,但不是没有机会,前提就是得让费凌和这些人接触。
段申鹤认为棘手。
如今忆起前缘的身体意识,只有他。
段英叡尚且不知情,遑论其他人。
但暂时解决不了。
段申鹤垂眼说:“去玩吧。”
费凌这时候还没走,低头看着信息栏。
他原本打算早上去找柳良辞的,但又临时决定去找男高中生。他大概有一两天没有见到蒋之野了,使得对方的形象一下子变得很可疑。
临时的决定,导致邀请也是临时的。
蒋之野一大早睡醒,咬着牙刷放音乐,突然就收到了首都第一美少年的临时邀约。
Ling:[今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Ling:[就现在。]
……这简直就像是天降一块大馅饼,不咬不是人!
Zoo:[我要去!._.~]
Zoo:[死鬼你终于想起我了=皿=]
Zoo:[昨天一整天干嘛去了都没理我~!]
Ling:[?]
Ling:[忘了而已。]
Ling:[来我家接我。]
Zoo
:[6,把我当成随叫随到的司机和狗咯。]
Ling:[所以?]
Zoo:[我愿意~~~~~我就是Ling宝贝的狗>3<!]
Ling:[噢。]
Ling:[你平常也这样和我说话么。]
Zoo:[算是咯~]
Zoo:[其实我平常都喊你老婆。]
Ling:[?]
Zoo:[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
Zoo:[你很快就会想起我们的甜蜜往事!._<~]
Zoo:[我去开车了,等等我马上到!]
Ling:[路上小心。]
Zoo:[么么哒么么哒~(兴奋地挥拳)(原地投篮)]
……男高为什么这么搞笑。
费凌看了一眼他的回复,又切到了与傅司醒的页面。
他问傅司醒在干什么。
傅司醒秒回了一个实时定位。
xx拳馆?
傅司醒:[我练泰拳。平常没事就去活动身体。你来吗?]
Ling:[……]
Ling:[不了,你玩吧。]
傅司醒:[今天可以见你吗?]
Ling:[不确定,有空的话我和你说吧。]
费凌掐指一算,他今天早上要去见蒋之野,然后是柳良辞,下午估计就回家了,段英叡可能和他同步出现,似乎没什么时间门去见傅司醒。
他今天早上才知道,段英叡是被段申鹤临时吩咐到Z市的一个医院,路途遥远,他早上醒来时才收到段英叡的信息,一长段感叹那边酷暑炎热的漫长小作文后面续了一句“我想你了”。
费凌给他回了句“嗯嗯早点回来”。
今天起得早了,他等得无聊,坐在花坛那里玩弄那些无辜的太阳花,也给柳良辞打了个电话。
“你睡醒了?”
“这个点我当然醒着。”柳良辞说道,“怎么了,想吃饼干?”
“我晚点再去你家吧,我哥同意了。”
“……他竟然同意,很难得。”
柳良辞也诧异。
“嗯,我到时候和你说。”
这时门外传来了引擎的轰隆声,有别于汽车的声响,听起来更像是改装过的重型摩托。
费凌听到这把声音,就知道是蒋之野来了。
他回头和段申鹤说了句再见,自己拿了背包往外走。
门外,路边停着一辆很炫酷的荧光蓝机车,穿粉色卫衣的年轻男生正将头盔摘下来。
高个子,白发,纹身耳钉,冷眉冷眼。
远远看去,蒋之野像个酷哥。
但只消一出现在他面前,蒋之野就变得与这个词毫不沾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