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错了,姐姐,这是熊。”
“这、这样啊,看来我学词语的时候又记混了……”
奥莉薇娅赧然地放开她,又赶在庄迟开口喊她之前突然啊了一声,似乎是终于记起来自己是来找人的,然后急急跑去摊位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最终苦恼地皱起眉:“……不在啊,是不是去吃饭了呢……”
一看就是在找她。庄迟哭笑不得地凑上前去,拽了拽她的衣角,刚要说自己就是庄迟,就又被回过头来的奥莉薇娅抱住了,还像是哄求关注的小孩子一样把声音放的甜而宠溺:“真是个粘人的孩子啊,那我再抱一抱你吧!”
……实在是太主动了。庄迟压根没能找到机会向她说明身份,而且社长在招新开始前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此时的广场上人声鼎沸的,她就算开了口奥莉薇娅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尽管抱在一起却没能相认。奥莉薇娅又左顾右盼了一番,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最终承认是和庄迟错开了,释怀地转向莉莉:“之后再来吧,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啊、莉莉,你要不要也抱一下?这孩子的毛好软的!”
想着等之后结束了再找奥莉薇娅好了,庄迟此时也放弃了说明身份,很配合地向莉莉张开双臂。而莉莉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疏离而客气地微微颔首:“不用了。”
……还是第一次被拒绝,说实话有点受到打击。在奥莉薇娅和莉莉离开后,社员们纷纷围到垂头丧气的Kuma身边安慰她并为她加油打气,又是给她梳毛又是给她整理装饰,把她整个熊都打扮的光彩照人,吸引来大批人排队,很快就让庄迟忙的没空再去想这件事了。
心研社的招新摊位一中午都人气颇高,眼看着午休的时间终于快要过去,社长一边高兴地念叨着“真是丰收的一年啊感觉会有很多新人加入”一边去关照她们吉祥物的状况,她正打算趁人变少的现在给庄迟把玩偶熊的头拿下来让她休息一下,却在动手前先听到身后有把悦耳的女声传来:“这里是心研社的摊位吧?”
“是的!”经过一中午的接待洗礼后已经驾轻就熟,社长条件反射地转回头去,却一下子被眼前人的美貌惊得险些忘了词,慢了一拍才挂上营业的灿烂笑容,“这、这里就是心理健康研究社啦,同学你是对我们社团有兴趣吗?啊、先给你介绍我们的吉祥物Kuma,她正在宣传拥抱对心理健康的有益之处,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抱抱她——Kuma?!”
一转头就看到Kuma胸前的显示屏像是奥特曼的三分钟快要用尽时的灯一样忽闪着,在绿黄两种颜色间来回切换,社长一下子吓得把其他事都丢到脑后去,慌慌张张跑回她身边:“怎么了?!是觉得太热了吗!我这就帮你脱下来——”
“这个显示屏是代表什么意思?”而那位被她暂时抛下的女生若无其事地跟着走上前来,伸手轻轻碰了碰抱抱熊胸口的那块屏幕,白皙的指尖在屏幕边缘摩挲过去,似有不解地歪了歪头,“……嗯?现在好像变黄之后又没再绿回去了。”
“Kuma——!”
社长发出一声悲鸣,急着要去拯救她那脉搏频率已经无法再维持住绿色的吉祥物里面的庄迟,但出乎她意料的,庄迟脉搏跳的快归快,却没做出任何显出不适的表现来,就只是安安静静站着,然后踌躇着慢慢向身前的人张开了双臂。
是一个拥抱的邀约。但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仅仅只是张开了手,然后停住,像是等待着对方的决定。玩偶的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友好笑容,黑亮的圆眼睛无机质地看着身前的女生,也就只有一直维持在黄色的显示屏能让人看出她此时并没那么平静。
社长莫名有点紧张,觉得有种很难插手的氛围。她看着那位漂亮女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的小吉祥物,随即轻声道:“你是想要抱我吗?”
……好难回答的问题。庄迟想。感觉不管点头还是摇头都有点问题。
昨天就有的担忧到底还是实现了,顾溪眠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明明庄迟因为担心这种状况而没告诉她自己在这当吉祥物的事,约好了是等她有空之后去看顾溪眠那边的。谁知道这人会来突然袭击,现在还明显是已经知道了玩偶里的人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真是比奥莉薇娅的观察力不知高上多少。
没必要自己对自己说谎,庄迟知道她对和顾溪眠的身体接触总会有一些额外的意识感,就像现在,就算她披着抱抱熊Kuma的皮,之前也已经无差别地主动送出过许多个拥抱,现在却还是觉得要抱顾溪眠得先得到她的许可才行。而顾溪眠则完全没有要给她答案的意思,而是似有几分委屈地垂下眉眼,小声道:“……你之前不都是主动去抱其他人的吗。”
即使知道这绝对是演出来给她看的,庄迟也依然看不得顾溪眠这副表情。
好吧,好吧。庄迟想。不就是主动吗,反正Kuma是只很热情的小熊,它对主动确实是应该很拿手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人揽进了怀里。
顾溪眠很配合地靠到她的肩头,庄迟耳畔听到她轻柔的笑声,只觉得玩偶服里的温度都上升了两度。她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放,也莫名不敢像之前对其他人那样去扣住顾溪眠的腰,最终只好一只手松松搭在她的肩下,另一只则笨拙地抬起来,哄小孩一样地轻轻拍她的背。
“好痒啊。”被她过轻的力道惹得笑起来,顾溪眠不客气地嵌在她暖洋洋软乎乎的拥抱里,笑意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却还仗着庄迟看不见而一本正经地控诉道,“你应该已经抱过很多人了吧,怎么业务还这么不熟练。”
抱着她的玩偶熊就不知所措地停住,在踌躇半晌后才小心地把她收紧一点,拍着她背的手又再次抬起,没脾气似的摸摸她的头,厚实的掌心柔软地蹭过她的头发,是会让人心情变好的触感。
几乎能想象出庄迟是什么样的表情,顾溪眠笑意愈深,将脸颊埋在玩偶的绒毛里,闷闷地笑着说:“……头发都要被蹭起静电来了。”
是嗔怪的话,语气却分明是上扬的。庄迟听的心头一颤,手上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到底还是先停住了。按照抱抱熊的工作准则来说,这个拥抱到这里已经算是超时,而不仅摊位的工作人员们毫无要来分开她们的意思,刚刚控诉过她的顾溪眠也仍然安然地伏在她怀里,在继续抱着她的同时煞有其事地叹道:“这可怎么办,奥莉薇娅邀请我等会儿去湖边散心呢,现在发型都乱了。”
庄迟一听这不是糟了吗,慌慌张张地开始尝试补救,但熊掌能做的事实在有限,折腾半天反而害顾溪眠炸毛炸的更厉害了,只能认命地停了下来。而顾溪眠在她肩头笑了半天,终于肯放开手,抬起脸来看她:“弄得这么乱,难道是不想让我去赴约吗?”
她可没有这种想法!庄迟被吓得出声解释连呼没有,而顾溪眠只像是没听到一样对她笑,在旁边看了好半天的社长此时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然后从自己包里翻出把梳子来递了过去,顾溪眠道了谢接过来,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又去看庄迟。
“好啦,不逗你了。”看起来是心满意足了,顾溪眠这样说道,“一直穿着这个会不会累?现在都快要开始下午的课程了,人也会变少,还是趁机休息一下吧?”
她说着又将目光投向社长,而社长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是要放庄迟去休息了。”
“嗯。”顾溪眠对社长友好地弯了弯眼睛,又看回庄迟,轻叹道,“可惜我不能和你一起休息了,距离奥莉薇娅约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你也知道、学校里的那个湖离这里还挺远的,我社团那边的事情又还没干完,得抓紧时间……所以我很快就得走了。”
啊、是说之前凌璟带她去过的那个湖吧,那确实很远。庄迟了然地点点头,看着顾溪眠整理好头发后去找社长还梳子,本以为就要告别了,却见顾溪眠又走过来,并抬起双手搭在她的玩偶头套两侧。
“可以取下来吗?”
她这样问,手上没有用力,探询地看着庄迟。而庄迟有点担心在摊位前这么做不太好,于是在得到社长的首肯后带着顾溪眠来到避人耳目的角落里,自己小心地取下头套露出脸来,在接触到外界微凉的空气时下意识舒了口气。
“喝点水吧。”顾溪眠向她递过矿泉水瓶,安静看她喝下小半瓶,唇边漾起浅浅的笑意,“还是这张脸看着让人安心一些。”
庄迟喝水的动作一顿,险些呛到。而顾溪眠已经自顾自地像后退了两步,示意地指了指湖的方向:“真的要来不及了,那我这就走了?”
“奥莉薇娅突然约我是有什么事呢,真让人在意啊。”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顾溪眠如是说完,笑眯眯地向庄迟道别,“拜拜,等会儿见吧。”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庄迟没辙地眨了眨眼,看看自己胸口终于恢复到绿色的显示屏,无声地叹了口气。
*
得到了一小段休息时间,庄迟独自找了个避人耳目的角落待着。
身上的玩偶服还没有脱下来——实在是她手腕上连着的那堆线太麻烦,重新搞一次要花半个小时,太费劲了。而且今天的温度很凉爽,穿着玩偶服也不觉得热的受不了,庄迟索性就这样一直穿着,只是要在摘下头套的时候躲着点儿人,免得让人对Kuma幻灭。
眼下距离顾溪眠离开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估计她应该正和奥莉薇娅在一起呢吧。庄迟想。这好像不是剧情,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哎,她想这些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确实有被顾溪眠最后的那席话影响,庄迟有点郁闷地抬起熊掌揉了揉自己的脸,在绒毛的治愈下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拿顾溪眠没办法了,结果刚想了没一会儿就见手机上收到了消息,来自奥莉薇娅。
想着怎么奥莉薇娅和顾溪眠见面的时候还有空给她发消息,庄迟拿起手机来,略显笨拙地解锁点开消息,却看到她收到的是奥莉薇娅那个社团摊位的照片,看起来是已经告一段落的样子,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我这边忙的差不多啦,你怎么样了?我中午去找你的时候你好像不在呢,现在有空吗?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
……奇怪。庄迟想。怎么感觉奥莉薇娅这话说的像是她还在社团摊位那里一样。她还没过去吗?
感到一丝异样,庄迟这双手如今打字不太方便,于是干脆打了语音过去,奥莉薇娅很快接起来,元气满满地应:“庄迟!我刚刚进入休息时间啦,你也在休息吗?”
“……奥莉薇娅,”手机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内容却越发让庄迟感到不对劲,她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你不是和顾溪眠约了在湖边见面吗?我看她半个小时之前已经过去了。”
“咦?我约了顾溪眠……?”
奥莉薇娅的语气听起来很困惑,她说:“没有啊,我没有约她,湖边是哪里?”
“……”
胸口倏地一紧,庄迟慢慢蹙起眉,抬头看向顾溪眠离开的方向。
第41章 [VIP] 第四十一章
奥莉薇娅听起来没有说谎, 但同样的……顾溪眠也没有。
顾溪眠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骗她。退一万步说,就算顾溪眠真的有那个心,那她一定会选择更加缜密的谎言——而不是这样子、奥莉薇娅随便发个消息就会被识破的谎。
庄迟拿不准是什么状况, 但某种让人背后生寒的预感沿着她的脊梁向上爬,让她再也坐不住, 一下子站了起来。而电话那头的奥莉薇娅被她这样长时间不说话吓到了, 也察觉到事态不对, 正焦急地问她:“怎、怎么了?顾溪眠真的和你说了是我约了她?”
“……嗯。”有点钝钝地应着, 庄迟的脑中翻过几番,最终在迈开步子的同时对奥莉薇娅交代道, “奥莉薇娅、如果我在之后的半个小时里没有联系你的话, 你就喊人一起来湖边这里……可以喊凌璟安臣他们,他们都知道湖边在哪里的。”
“好、好的, ”明显还有点搞不清是什么状况,奥莉薇娅应着, 又不安地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还不知道、我先去看一下。”
……希望只是顾溪眠在和她开玩笑。庄迟想。
脚步渐渐加快, 进而跑起来, 庄迟最后安抚了奥莉薇娅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心无旁骛地向湖边跑去。
*
说真的, 玩偶服真的很碍事。
更何况她还有个玩偶头, 戴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 庄迟就只能一路跑一路抱着它——得亏她分化成了Alpha,不然体力上搞不好还有点问题。
庄迟现在深刻地后悔起之前没有在社团那脱掉玩偶服了,如今她想脱也没有办法, 玩偶服的拉链在背后,她自己根本够不着。好在这套衣服比一般的玩偶服轻便上一些, 勉强还能跑得起来,庄迟就这么将就着往湖边跑。从旁看起来大概是很诡异的一番景象,还好路上没有人。
……是的,没有人。
那个湖边本来就是个很少有人会去的地方,现在的时间正值下午第一节 课中,路上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一条路上就只有庄迟嗒嗒的跑步声回响着,越发的让她心慌。
……怎么还是不接电话啊,顾溪眠。把第不知道多少个无人接听至忙音的电话挂断,庄迟粗粗地喘气,她眼下已经跑过大半距离,再有不到几分钟应该就能看到湖了——
“……!咳、”
呼吸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让庄迟喉咙一紧,猛地咳嗽出声,她不得不停下来,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口鼻,那股刺激感才慢慢散去。
……怎么回事。庄迟不安地吞咽一下,明明没有闻到气味,是空气……不太对劲吗?
事到如今,再说没有问题她也不会相信了。庄迟再无迟疑,一边给奥莉薇娅发去报信让她带人来的消息,一边忍着刺激感往湖边走,她觉得应该要去往让人感觉最不对劲的地方,但走了两三分钟就嗅到了气味。
无味的刺激性气体依然存在着,而她在这之中,嗅到了清甜而柔和的、顾溪眠的信息素的味道。
*
搞什么,这到底……
尽管只有一丝,但庄迟绝不会认错这个气味,她几乎是立刻就循着顾溪眠的信息素去追,往气味最浓郁的方向跑,她以前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本事,简直像是猎犬……但她不是想要寻找猎物,她只是想要看到平安无事的顾溪眠。
然后,在她找到顾溪眠之前,先看到的是数个黑衣黑裤的男人。
他们看起来也是在找人。本能地察觉到不妙,庄迟躲进身旁建筑的阴影里。她眼下所在的地方其实已经离湖边有一小段距离了,旁边似乎是栋没被投入使用的空楼,圣布莱斯顿的地方太大,庄迟没来过这边,只能确定地方还是很偏,仍看不到任何一个学生。
而那些黑衣人……怎么看都不是属于学校的职工。庄迟放轻了呼吸,紧张地看着逡巡着的男人们,他们看起来个个都身强体健训练有素的,绝不是泛泛之辈,一打眼就能确认里面大半都是Alpha,那么……
顾溪眠。她无声地念着顾溪眠的名字,胸口像是被猛地攥紧了。他们在找顾溪眠。
那就是说、至少他们还没找到。庄迟心下稍宽,但仍是焦急。顾溪眠的信息素外溢的厉害,她闻得清清楚楚,choker断掉的那次都不至于此,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得赶在那些Alpha也顺着气味找过来之前先找到顾溪眠才行。这样想着,庄迟循着气味从侧门进入建筑内,而建筑内部的信息素太盛,搅得她晕头转向,很难再判断哪里是气味来源。被颈环束缚着的腺体一跳一跳地胀痛着,庄迟咬着牙将它又扣紧一格,在难耐的痛意中紧紧皱起眉来,随便拐进旁边的楼梯口——
“——!”
迎面先看到的是雪亮的刀锋。持刀的人手在微微的抖,动作却毫不犹豫地将刀刃架在了她的颈边。
然后庄迟看到顾溪眠,呼吸急促的,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的,眼神稍有些涣散的,浑身都竖起戒备的刺似的顾溪眠。
“……顾溪眠,”心头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终于找到了她,忧的是顾溪眠的状况显然不太妙,唯一让她稍稍安心的是顾溪眠看起来没受什么外伤,庄迟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想要靠过去,“你、你还好吗,为什么你的信息素会——”
她不提信息素还好,一提之下顾溪眠就猛地一凛,手上刚刚有放下势头的刀又被举起,庄迟注意到这柄刀小而精巧,但刀刃似乎异常锋利,仅仅只是架在她颈边,就已经在她皮质的颈环上无声无息地割开浅浅一道,若是顾溪眠有这个意思,应该可以轻而易举地割断颈环、进而割断她的颈动脉吧。
尽管如此,庄迟却奇异地并不觉得害怕,铺天盖地的担忧和心疼席卷上她的心头,内里还混着一点点难以言表的怒气——顾溪眠怎么会被逼成这样子?外面那些人到底……到底是对她做了什么?
“你、你别怕,是我……是庄迟,”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状况,也不知道现在该交涉还是安抚,庄迟只能将心头想到的话不成句地往外说,“我……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可以拿刀对着我,但可不可以先告诉我、外面的人是在找你对吗?那我们一起逃走好不好?你相信我,我不会……”
话语支离破碎的,总让庄迟觉得毫无说服力,她有点着急起来,懊恼于自己在这种分秒必争的状况下还这样词不达意,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说服顾溪眠时,却在这时听到了顾溪眠的声音,几近轻不可闻的,她说:“庄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