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 先慢慢来吧。庄迟也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带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权宜想法暂时不再去提。
而这桩事意外地让安臣和凌璟重新接纳了奥莉薇娅——大概是被奥莉薇娅的态度打动了吧。看起来还对她多了一分敬畏的样子。至于顾溪眠……
……感觉她的心情微妙的变差了。有些困惑的庄迟倒是有心想去问问情况,但每次刚要开口就会被顾溪眠滴水不漏地先把话题岔开, 几次下来她也意识到这是顾溪眠不想聊这件事的表现,只能茫然地作罢。
而如今, 她们五个人正聚在一起,为莉莉的事情展开讨论。
“……我先确认一下, 奥莉薇娅真的要参与这个话题吗?”安臣看看坐在他对面的奥莉薇娅, 不太自在地说道, “再怎么说, 她也是你的亲人吧, 你真的不会想要包庇她吗?”
而奥莉薇娅摇头摇的很干脆, 低声道:“想要包庇她的人在A国的皇室里已经有很多了,我这两天也听过不少,听着会感觉……难受。”
“所以我不会包庇她。但是、我需要先如实和你们说清楚, ”奥莉薇娅说着,声音里含着些内疚, 抬眼看向庄迟,“因为莉莉的皇室身份,所以会被用外交手段保送回国这件事大概率是没办法左右的。就算是受罚,也不会是在这边。”
庄迟还没说话,凌璟已经听得生起气来:“什么啊!你们那边的皇室真护短!”
“家丑不外扬的想法到处都一样,我之前也觉得可能会是这样的发展。”意外从顾溪眠这里得到了支援,奥莉薇娅微微睁大了眼看过去,对上顾溪眠深邃的墨色眼眸,声音如常地问,“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们那里真的会给她相应的惩罚吗?”
“……如果你指的是牢狱之灾的话,那可能很难。”犹豫了半晌,奥莉薇娅最终这样说道,“莉莉的家里势力很大,她父亲是位很看重面子的人,即使她会丢掉王位的继承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也不太可能会让她去坐牢。我能想到最严厉且有可能实施的惩罚是让她去修道院——也就是一生禁足在那里的意思。但概率依然很小,就算我出面提出这个主张估计也很难实现……”
“严厉的惩罚啊……”顾溪眠沉吟了半晌,突然轻笑了一声,说道,“我觉得,对她最严厉的惩罚——应该是你从此以后都不再见她吧。”
“……”
奥莉薇娅呼吸一滞,而顾溪眠淡淡看向她:“怎么了,觉得对你来说很难做到吗?”
……不知道是不是庄迟的错觉,她总觉得顾溪眠的话里像是藏着冰棱似的,虽然没到不善的程度,但还是让庄迟有点在意。她想着是不是该打个圆场,却看到奥莉薇娅在这时轻呼了口气,静静摇了摇头。
“不会很难。”奥莉薇娅轻声说,“她在歧路上走的太远,我本来也……不知道该再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和她说话了。”
语气里蕴着黯然的失望,朝夕相处的亲人突然成为犯罪者,庄迟很难想象出这是怎样的心情,一时竟有些不忍。顾溪眠也没再多说,在沉默半晌后突然看向庄迟:“你觉得呢?你想让她受什么罚?”
听起来好像是随她挑什么都可以的感觉。庄迟一怔,脑中没有什么成型的想法,就只摇头道:“……奥莉薇娅说的禁足一生听起来已经很严厉了,本来就算是坐牢也不用坐一辈子的吧。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她能改过,不要再去害别人……”
“怎么还考虑起这种事来了,”顾溪眠有点无奈地笑起来,“不要对加害者心软。我还觉得不太够呢。”
她最后那句话的语气很认真,让几个人一同噤了声。而这个话题说到这里似乎就差不多,奥莉薇娅趁着告一段落的时候拉开自己的背包,从中取出一件校服外套来。
“是你的吧?”奥莉薇娅将它递给庄迟,颇抱歉地看向她,“昨天晚上我去警察局的时候看到的,听说是你的衣服,我就顺便拿过来了。”
终于是找到了。庄迟挺高兴地从奥莉薇娅手中接过外套道了谢,向身旁的顾溪眠笑笑:“太好了,我本来还想说被拿走了搞不好会被弄坏,那就只能赔你一套校服了,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完好无损的……那莉莉为什么要把它拿走呢。”
“……诶?”奥莉薇娅眨了眨眼,懵懵道,“你是说,这是顾溪眠的衣服?”
“嗯,在我被绑走之前找她要的,想假扮成她的样子把人引走来着——”
庄迟正解释着,却见刚要接过衣服去的顾溪眠眉头一皱,旋即倾身过来,鼻尖微微动了动。
“……好甜的味道。”
她说着皱着眉退了回去,看起来对闻到的气味并不喜欢。庄迟也跟着不明就里地闻了闻,但什么都没闻到,在场的其他三个人也一副很茫然的样子,顾溪眠沉吟了半晌,解释道:“我的外套上沾到了其他Omega的信息素,很甜,像是……蜂蜜。”
庄迟一惊,猛地抬起了头。
“怎么了?”注意到她这样大的反应,顾溪眠向她看去,在看到她面上的惊惶之色时瞬息间生出猜测,“难不成……是莉莉的?”
脑中思绪翻涌,庄迟垂下眼去,想着是不是因为她受罚的那天屋里被放进去的信息素太浓,让好好放在衣柜里的外套也跟着遭殃,又或者说是在莉莉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它拿走之后才沾上的,她自己觉得好像说得过去,于是先迟疑着点头应了:“……嗯,虽然我现在没有闻到,但莉莉的信息素确实是很甜的蜂蜜味道。”
“……”顾溪眠一下子露出了露骨的厌恶神色,先干脆地将那件外套从庄迟的怀里拿走了,丢到桌上后又去看奥莉薇娅,“奥莉薇娅,你昨天有听警察说什么吗?莉莉是什么时候把这件外套拿走的?”
“我只听说是他们查了监控录像之后发现是莉莉趁着庄迟昏过去的时候拿走的,其他的我就……”奥莉薇娅摇摇头,不安地看向庄迟,“但如果庄迟只昏过那一次的话,那应该就是那时候的事吧。”
因莉莉的信息素而昏过去的事之前已经和在场的人都说过,庄迟想着又心生疑窦,“……但莉莉那时候拿走这件外套做什么?它本来好好地放在柜子里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摸不着头脑。凌璟最先放弃了思考,叹道:“谁知道那女人在想些什么,搞不好就是想趁着庄迟昏过去抢她东西而已呢,我觉得她的脑子本来也不太正常……”
“……虽然凌璟这话说的有点那个,但我也觉得靠我们的确很难猜的出来。”安臣也跟着叹了口气,提议道,“我觉得如果实在想知道的话,那可能还是去直接问她本人比较快。”
这是件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事吗……庄迟还犹豫着,却先听到顾溪眠在思考过后给出了赞同的回应:“那我就去问问她吧。”
她说着转向奥莉薇娅:“她现在在警察局吗?如果我想和她见面的话,是不是需要提什么申请才可以?”
“不、她没在那里了,”奥莉薇娅摇摇头,以有些愧疚的语气说道,“她现在在那间别墅里,周围都是看守,只是不让她出门。应该是需要申请的,但如果是作为当事人的你们、那手续大概不会很麻烦。”
“在别墅啊,”顾溪眠眉头一皱,冷声道,“异国公主的身份真有用啊。”
她的心情明显变差了,就带着这样冷硬的表情站起身来,将那件校服外套拿到手里。
“那我就去问问看吧,”顾溪眠说着,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庄迟看去一眼,轻声道,“听听她有什么话好说。”
*
来到了别墅,因为人数限制,最终是顾溪眠作为代表去见莉莉。
也算是最好的人选了,已经决定不再和莉莉见面的奥莉薇娅自然不用说,顾溪眠私心不想让庄迟再见莉莉,凌璟和安臣对莉莉的了解又太少,那就只剩下她。而且她作为外套的拥有者也最有来质问莉莉的资格,唯一的问题可能就只有莉莉对和她见面的抵触程度相当高。
“你……你来做什么……”
被警察带下楼来的莉莉一见到她就警惕非常,即使还有警察在场也说什么都不愿意靠近顾溪眠。而坐在沙发上的顾溪眠乐得这样,冷眼看了会儿挣扎无果的莉莉,示意道:“那你站在离我最远的那个角落也行,只要听得到我说话就可以,我只是来问个问题,问完就走。”
莉莉恨恨的看着她,最终真的远远站定,顾溪眠把外套丢到桌上,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为什么要从庄迟那拿走这件衣服?”
“……”莉莉看了半晌,答非所问道,“你看过监控了吗?”
顾溪眠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大概是从她的反应里推断出她还没看过,莉莉面上闪过复杂的情绪,她看起来有一瞬间想要向顾溪眠说些讥讽的话,但最终只是平淡地说道:“没什么理由。我只是看不惯。”
顾溪眠对她的耐心实在不多,已经在这语焉不详的回答里达到临界点,她微眯起眼,声音冷下去:“说清楚点。别打哑谜。”
“……我那时候觉得太碍眼了,想让她下次找不到这件衣服,也没有地方可逃。”但莉莉似乎就是不想对这个话题多说,即使有一瞬的瑟缩,嘴上也依然硬着,略显烦躁地别过头去,“可以了吧?还要我说的多清楚才行?你是想要从我的嘴里听到庄迟有多喜欢你吗?”
顾溪眠原本还因她这样没有实质内容的回答而隐隐升起怒意,却在听到最后那句话时一僵,带着怀疑和茫然向莉莉看去:“……你在说什么?”
而莉莉已经完全不想再多说了,她转向旁边看守的警察,咬牙说着“时间还没到吗?还要我陪她聊多久?”之类的话,顾溪眠原本是想要再多问几句的,但她一站起身来莉莉就惊吓反应过度地向后缩去,看起来是对她之前的行为产生了一些心理阴影,眼看着已经不是能好好交流的状况。让警察也只好出手制止,很抱歉地告知她这次谈话只能到此为止了。
顾溪眠带着困惑向外走去,她想着莉莉刚才说的话,每走一步都觉得心跳加快一分,即使还没有得知确切的真相,却已经在鼓点般的心跳声里拼凑出一个模糊的猜测,在与别墅外等着她的庄迟对上视线时竟有种不敢多看的感觉,耳后微微烫起来。
“你回来了。”庄迟不疑有他,温和的主动向她打招呼,又靠近过来看她的表情,声音就带上些担心,“……怎么了?是莉莉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吗?”
顾溪眠无声地摇了摇头,抬眼看向她,深深地看进那双清澈眼底。
“……我想去看一下监控录像。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她轻声说,心头因某种预感而满涨起来。
第55章 [VIP] 第五十五章
庄迟感到坐立不安。
她看看面前的电脑屏幕, 即使已经做过几次心理准备,但还是为接下来就要和顾溪眠一起看自己当初被迫受罚的录像而感到一阵不真实感。
其实庄迟原本是犹豫着要不要这么做的,毕竟那录像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看了会让人感到愉快的东西, 更别提想要看的人是顾溪眠,总让她心里觉得怪怪的。但顾溪眠告知她是莉莉说要看了录像才能知道那件外套的事, 又让庄迟生出些好奇来, 踌躇着没有立刻给顾溪眠回答。
而给出最后一击的当然还是顾溪眠, 她的女主角自从和莉莉见过面后似乎就总是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的样子, 但对待监控录像这件事却格外认真,面对庄迟犹豫的态度隐隐显出失落, 轻声问她:‘真的不可以吗?’
庄迟想了又想, 最终放弃地对她回应道:‘……如果是用倍速看的话就可以。’
简直是一锤定音。在顾溪眠面前意志向来不怎么坚定的庄迟当场改了主意,陪她一起去了警察局, 把录像拷了一份回来。
流程意外的顺利,大概是因为庄迟是正主的缘故, 警察给出录像时也很爽快。结果就是让庄迟感觉咻的一下就都搞定了,直到已经坐在顾溪眠家里的现在, 她才有时间茫然地思考起她们两个人在顾溪眠家里单独看这种东西会不会不太好。
……但也没办法, 这也不是能光明正大呼朋唤友来看的录像。而她们能方便地找到的隐蔽空间除了顾溪眠家就只剩顾溪眠的宿舍, 两相比较起来很难选出哪边更好一点。虽然说也有让顾溪眠一个人看的选项在, 这样庄迟就能避免眼下的处境, 但是……
躲得了一时也没什么用。庄迟默默地想。而且自己对那时的记忆也比较模糊, 天知道有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还是监督一下的好,万一真有事还能及时按个暂停。
“准备好了吗?”
顾溪眠端着水过来递给她, 在她身边坐下,这样问了一句。庄迟默默深吸了口气, 以如临大敌的心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开始吧。”
*
找到对应的那天打开了录像,应庄迟的要求开了两倍速,顾溪眠安静看着屏幕。
前面大段的时间都是庄迟独自待着,按照时间推断,那时的庄迟已经被莉莉绑走两天,但其中一天是因□□而昏过去的,此时也才刚醒来一天,大概是在找有没有可用的东西,小心地在屋里四处查看翻找着。
顾溪眠看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人影,监控的摄像头在天花板上,俯拍的角度拍不真切,画质也差,也就只有收声做的很好,大概是特意改造的。却还是足以让她看的目不转睛,心头微微地揪起来。
有种很奇特的感觉。即使庄迟现在就好好地坐在她的身边,顾溪眠却还是感受到像是潮水涌到脖颈似的闷闷,录像里细碎的翻找声都足以让她心颤,让她忍不住蜷紧手指。
“……我把这段跳过去吧?”
声音从身边传来,顾溪眠恍惚地眨了眨眼,看到庄迟伸手去拨动鼠标,停在进度条上转头看她:“这会儿都是我在乱翻呢,也没什么有用的。”
顾溪眠定定看着她,将这个远比屏幕中更加清晰而生动的庄迟刻在眼底,然后轻声应道:“……嗯。”
庄迟就很快地拖着进度条跳过去,而在莉莉出现在屏幕里时,她明显犹豫着也想要继续跳,被顾溪眠眼疾手快地拦下来,瞥了眼屏幕里的莉莉,略带烦闷地皱起眉:“她找你干什么?”
庄迟犯难地思考了半晌,但没能总结出个大概来,只讷讷道:“……也没什么。就是来找个由头罚我。”
顾溪眠看看她踌躇的神情,伸手把视频调回了一倍速。
然后她就这样在坐立不安的庄迟身边看完了整个始末,怒气涌上来的同时又让她觉得荒谬:“要你说我的坏话……亏她想的出来。”
庄迟苦笑了一声,又凑过去要拖进度条,顾溪眠安静了半晌,突然轻声道:“你那时候如果听她的话去做,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不会的,只会再去找个新借口而已,她总是要拿我做实验的。”庄迟微微摇头,这次都没去问顾溪眠就很干脆地跳过大段,“这段时间还挺长的,就没必要一直看着了。我在前几个小时还有意识,就一直在那枯坐着,主要是看看后面到底是发生了——咦?”
她说着突然顿住,困惑地看着屏幕,顾溪眠跟着看过去,看到停顿的画面显示着庄迟正站在房间的衣柜前。
而屏幕外的庄迟本人一脸茫然,微微皱起眉来:“……我那天去开过柜子吗?”
顾溪眠呼吸一滞,心头某种预感呼之欲出,她从庄迟手里拿过鼠标来,将录像向后倒去一点,重新点开播放。
然后她和庄迟一起看着录像里的庄迟打开衣柜,将那件校服外套拿出来,抱在怀里。
从那件外套出现在画面里时就屏住了呼吸,顾溪眠瞬也不瞬地看着屏幕,身旁的庄迟没有出声,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视频里细小的衣物摩擦声在响着,泛起的涟漪像是从屏幕那头传出来,搅动着她周边的空气都变得粘稠,仿佛时间都被黏连着拉长,让人难以呼吸。
她在这样难以言喻的安静里看着画面里的庄迟难受着,犹豫着,最终无计可施地妥协了,慢慢埋下头去,小心翼翼地咬住那件外套的衣袖一角。
牙关合上的瞬间,顾溪眠竟下意识一颤,仿佛有微微的麻顺着后脊攀上来,蔓延至颈后,带起陌生的震颤。
——啪。
而屋里宛如凝滞的安静终于在这时被打破了,是庄迟倏地伸出手去,扣下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顾溪眠的眼神还凝在那里来不及收回,就跟着落到庄迟按在电脑上的那只手上,很容易能看出来她在颤抖着,指节因不自觉的用力而微微凸起,看得到淡青色的脉络。
顾溪眠看了几秒才钝钝地转过头,脑中还刻印着刚才的景象,微妙的和此时映入眼里的庄迟重叠在一起。
而庄迟此时的表情竟和录像里的她有几分相似,怔忪的,失神的,不知所措的。
顾溪眠看到她慢慢转头向自己看过来,眼里泛起湿漉漉的潮气,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
……她都做了些什么事啊。
庄迟怔怔看着顾溪眠,喉头哽的发慌,让她说不出话来,
录像里的景象激起强烈的羞耻感,庄迟在事前全然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仿佛她在潜意识里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很怪,所以索性将它埋到记忆深处去,如今猝不及防地暴露出来,简直像是猛地撕开一块拙劣地盖在尚未愈合的伤口上的创可贴,显出狼狈的内里。
太糟糕了,庄迟想,简直像是……变态一样。她连句解释的话都想不出来,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无自觉地存有这样卑劣的一面,然后就这样明晃晃地被掀开在光天化日下,掀在顾溪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