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诶,”庄迟退开,笑的一派真诚,“是甜的。”
顾溪眠又说不出话来了,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庄迟说的“尝一尝”不是指要尝蜂蜜水。
看着庄迟澄澈的双眼,顾溪眠简直要开始疑心这人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了,但稍一细想就打消了这份疑虑——毕竟这可是庄迟。多怀疑一秒都是对她的不了解。估计只是循着本能而做出的反应吧。顾溪眠想,也不知道她是在疑心自己说喝了蜂蜜水是在说谎骗她还是怎么样,还偏要来尝一下……
……哎,大概率是这人压根没想那么多。
心知思考醉鬼的行为逻辑只会把自己越绕越晕,顾溪眠只好闷闷吃下这个哑巴亏,又有些不甘心,觉得她一个还算清醒的人被喝醉的牵着鼻子走好没面子,于是努力板着脸把蜂蜜水重新塞回庄迟手里:“……快喝。”
但醉鬼只是醉,不是傻,是能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的。庄迟慢慢喝着水,一边喝还一边偷看顾溪眠的表情——她可能觉得偷看的挺隐蔽的,但动作实在非常明显。在把蜂蜜水喝完了之后,她大概是自觉自己表现的挺好的,看顾溪眠的面色有所缓和,就有底气靠她近一点,声音软乎乎的:“顾溪眠,你是不开心了吗?”
被她这样一问,顾溪眠的表情就有些难以再绷住,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庄迟说,于是以不变应万变地轻哼了一声准备含糊过去,伸手拿起空了的水杯准备去洗掉,结果刚站起身就被庄迟拉住。顾溪眠看过去时才发现庄迟的表情已经有些不安起来,像是耳朵都耷拉下去,小声问她:“是……因为我刚刚亲了你吗?”
顾溪眠一下子就后悔了,重又将杯子放下,去安抚地摸摸庄迟的脸,揉一揉她不安地抿紧了的唇角:“……没有,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呢,我只是……”
话说到这里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余地了,顾溪眠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自暴自弃道:“……只是害羞。”
庄迟眨眨眼,又不太放心似的确认一遍:“真的没生气?”
顾溪眠在这时开始觉得还不如自己跟庄迟一起喝醉了,那就不用受现在这种煎熬了,但对着眼下的状况也只能继续耳朵红红地小声应:“……嗯。没生气。”
庄迟的情绪倒是好哄的很,一下子就多云转晴了,不仅晴,还要得寸进尺把别人也拽进她的晴天里,堂堂正正地向顾溪眠发问道:“那我可以再亲你一下吗?”
……她怎么问的出口的!
顾溪眠现在觉得还是突然袭击好一些了。喝醉了的庄迟太懂礼貌竟然是件麻烦事,竟然连这种事都要找她要个许可……
顾溪眠心情十分复杂,觉得对她这问题给出什么回应都很不像话。而大概是她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庄迟渐渐又显得有点沮丧起来,顾溪眠看在眼里,踌躇间也顾不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情,咬着牙羞恼道:“你要亲就……快点!”
一个别扭的许可,庄迟非常听话,迅速地靠了过来。而大概是她自觉这次得了许可就理直气壮,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比刚才要长一些,顾溪眠尝到红酒和蜂蜜混合的味道,清甜又勾人,害得她脑中渐渐变得一片空白,腰也有点失去力气似的微微发软,好像醉意也会随着吻传染过来,在唇分时仍让人失神。
庄迟反而显得比顾溪眠更有余裕一些,她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不安或者沮丧的心情了,而是轻轻吐出小半截舌尖,对顾溪眠笑起来:“我喝了蜂蜜水之后也是甜的,对吧?”
……可恶,这个醉鬼!
顾溪眠恼羞成怒,决定让这个醉鬼冷静一下——又或者说,让自己也有空冷静一下。总之她带着水杯落荒而逃,在水池里把一个玻璃杯来来回回洗了十分钟,感觉胸口跳的没有那么剧烈了才作罢,磨磨蹭蹭返回来找庄迟。结果看到这人迷迷糊糊地歪在沙发上一副快睡着的样子,一下子又怒从心头起,很不客气地把人喊醒:“还没洗澡呢,你自己可以洗吗?”
庄迟就又睁开眼,也没什么被人喊醒的脾气,揉揉眼睛道:“可以啊,我一直是自己洗澡的。”
说的好像谁不是自己洗澡一样,两个人说的话都不在一个频道上。顾溪眠决定不跟她在这种事上一般计较,匆匆上楼去给庄迟找了身她没穿过的换洗衣物和毛巾,领着庄迟进了浴室。离开前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又转过头叮嘱:“水别开太热,不然容易晕,也别洗太久,有什么事就……喊我。”
但最好不要有事。顾溪眠想。不然她真的是……
她不敢走的太远,怕听不到庄迟喊她的声音,就一直在浴室门前近近远远地走,强装镇定地听着里面的水声。而或许是她祈祷的足够虔诚,庄迟这个澡确实洗的还算平安无事,就是时间稍长了些,但至少出来的时候衣服都穿的挺整齐,没有出现顾溪眠最担心的扣子扣错了的那种情况。颈上的抑制环也不知是没摘还是又戴上了,束在睡衣比平时的校服更宽松的领口之上,显出一点让人口干舌燥的暧昧来。
顾溪眠只看了一眼就逼迫自己移开视线,注意到她头发还往下滴着水,一看就是没仔细擦干。顾溪眠做过一个深呼吸,压下有点慌乱的心情,去扯过毛巾来轻轻帮庄迟擦头发。庄迟温顺地低下头,她洗过澡后似乎比进去前稍清醒了些,事到如今突然想起来认真问道:“顾溪眠,现在几点了?要是快要到宿舍门禁的时间了、那我就得赶紧走了。”
……刚清醒一点就惦记着回去。顾溪眠手上一顿,看看眼前都洗完澡穿上睡衣了的人,心知庄迟其实也没多清醒,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坦,故意去逗她:“可是早就已经过门禁时间了,怎么办?”
庄迟一惊,眼里带出几分不知所措,沉吟了半晌之后闷闷道:“那只能看看能不能喊到宿管阿姨帮我开门了……得先道个歉……”
顾溪眠在心里哼一声,若无其事地去堵她的路:“那要是宿管阿姨不给你开门呢?”
庄迟就更踌躇起来,又苦思冥想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那就只能去外面找个酒店先住一晚了。”
听得顾溪眠气闷。
……怎么选项里就是没有“在这里留宿”这一项呢。顾溪眠生的气全发泄到庄迟的头发上,把她本就有些微卷的中长发揉的乱七八糟,看着她抬头看来时无辜的眉眼仍不解气,恶狠狠地掐她的脸,冷着脸说道:“不许。今天就住在我这里。”
但这样说起来,客房都没收拾呢。顾溪眠默默地想。她原本又没有今天要喊庄迟来留宿的计划。那要是庄迟住下来,就只能……跟她睡一张床了。
她想着就感觉心头砰砰跳起来,视线也躲闪着错开。而庄迟当然不知道她这心思,对顾溪眠这话意外的反应很平淡,只点点头:“噢,好呀,谢谢你。”
简直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顾溪眠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今天晚上的大半烦恼都是因为自己太清醒的错。她想着和这个状态的庄迟同睡一张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毕竟喝醉了的人应该会入睡蛮快的,只要像刚才那样“是甜的”之类的事不再发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别再想了!根本就是自寻烦恼!
摒去脑中纷乱的想法,顾溪眠于是下定了决心,先向庄迟说道:“我也要去洗个澡,你别乱跑,尤其是不能出门,听到了吗?”
即使心知庄迟没有醉到那种地步也依然还是叮嘱了下去,看庄迟老老实实点头应了才放心,顾溪眠也进入浴室——不是庄迟刚用过的那间。但也已经足够她洗的心不在焉,总忍不住去想晚上要和庄迟睡一张床这件事,想着想着就脸上发烫,也不知道是被热水蒸的还是怎么回事。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挺久了,好像在无意识下把自己洗的很仔细,这一发现又让顾溪眠脸红起来,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在做好心理建设后穿好睡衣走出去,却没在二楼看到庄迟。
顾溪眠心头一慌,急急下楼,好在她一下楼就看到了庄迟——她正躺在沙发上,半蜷着身体,看起来睡得好香。
“……”
一时哑然,顾溪眠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总之先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庄迟果然已经睡着了,屋子里的暖气很足,她随手扯过沙发旁的薄毯子盖在身上,拿靠枕当枕头,看起来轻车熟路地把她的“睡床”布置的像模像样——简直像已经习惯了睡沙发一样。
可不就是习惯了吗。顾溪眠恍然的想。虽然不是在这个房子里,但庄迟之前在她家里睡过一个月的沙发呢。
难怪听到要住在这里就主动跑下来睡沙发了,什么潜意识啊。顾溪眠想着心头就倏地软下来,感到啼笑皆非的同时又有些自责自己三年前光让庄迟睡沙发——哎,竟然还是个回旋镖。
而庄迟现在睡得好香,眉眼敛起的样子很乖,顾溪眠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庄迟的睡姿,但和当初庄迟易感期那时比起来,现在睡梦中的人毫无疑问要更安然些。像是身处于令人放心的环境里而愿意毫无戒心地去呼呼大睡,连顾溪眠都走到她身前了都没有惊到她的美梦。
顾溪眠无声地轻叹一声,伸出手去,在庄迟秀气的鼻尖前停下,到底是没有忍心喊醒她,也就打消了自己原本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才打算分出半张床给庄迟的那个决定。
也挺好。就让她睡吧。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一张床当然还是一个人睡更舒服,不然搞不好就是庄迟睡熟了她自己在旁边失眠,还会因为怕吵醒庄迟而不敢翻身,那多遭罪啊,真是。
真是的。顾溪眠想着,在心里默念庄迟的名字。
……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第105章 [VIP] 第一百零五章
或许是得益于酒精, 庄迟获得了一晚无梦的睡眠。
只是睁开眼时眼前的情景并非熟悉的宿舍,让她有那么一秒疑心自己其实是在做梦还没醒,但随即就发觉这地方也不是全然的陌生, 比如眼前这个茶几,就越看越眼熟——
“醒了?”
清冷的声音冷不丁从不远处传来, 让毫无察觉的庄迟吓了一激灵, 一转头就看到顾溪眠的身影, 她显然也刚醒没多久, 还穿着纤薄的长睡裙,手上端着杯牛奶, 动作和声音都透着股懒洋洋的韵味:“早上好。”
“……早上好……”
庄迟没能很快反应过来, 条件反射地愣愣打回招呼,在好几秒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现在好像正睡在顾溪眠家里的沙发上。
噢,还好不是床上。庄迟想。
……等一下, 在安心些什么呢,现在这样也很奇怪啊!庄迟猛地翻身坐起, 将身上一看就是特意被人拿来给她盖上的薄被掀开, 努力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来, 但真的有点困难, 在吃火锅那段时间的记忆还算清楚, 出了火锅店之后的事就有点模糊, 感觉都是碎片式的记忆,好难连贯起来……
而明显比她更清楚事情经过的顾溪眠则冷眼旁观,施施然走到她身旁坐下, 但全无要向她解释现状的意思不说,还给庄迟的困惑加了把火:“怎么, 你昨天晚上做的事、难道已经全都想不起来了吗?”
……好吓人。听起来好像她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庄迟听得胆战心惊,但隐隐作痛的头还是不太争气,只好壮起胆子去问顾溪眠:“……我干什么了?”
顾溪眠没有立刻回答,面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若无其事地喝着牛奶。搞得庄迟很忐忑,眼巴巴地盯着她看,也不知道顾溪眠是不是误解了她目光里的意思,总之她被看的一顿,很快放下杯子来,躲闪似的别过头去。
“……怎么了,这么盯着看,”她轻声说,语气听起来很是若无其事,“又想‘尝一尝’了吗?”
什么“尝一下”?庄迟很是不解。是在说牛奶吗?而且……“又”?
她好一番苦思冥想,脑中还真的渐渐出现了些昨晚她坐在这沙发上时的记忆,好像是从顾溪眠手里接过了个杯子……
庄迟拿不准,但从现有的信息里拼凑出一个推测,小声道:“……我昨天晚上抢你吃的了?”
“……”
顾溪眠沉默了许久,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头推她:“……去洗漱吧。”
庄迟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推去洗漱了,在刷牙的时候恍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穿的睡衣也是人家顾溪眠的,而沉睡的记忆在这段时间里渐渐复苏,她想起了昨晚在顾溪眠家洗澡,然后轻车熟路地跑到沙发上睡觉的事,还有……
——尝一尝。
想起的瞬间差点把嘴里的牙膏泡泡咽下去,庄迟混乱了好半天才想起去漱口,舌尖都被薄荷味的牙膏刺激的有点凉飕飕的发麻,她咬了咬,又从这个动作迅速联想到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呜咽一声在洗手台前蹲了下去,又是害羞又是觉得自己刚刚说的都是些什么蠢话。
……好,以后还是尽量离酒远一点吧。庄迟想。然后……现在该以什么表情去见顾溪眠呢。
不管她再怎么羞赧都还是要出去的。洗漱完的庄迟磨磨蹭蹭返回客厅,好不容易摆正的表情却落了空——顾溪眠没在客厅,正背对着她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忙活着什么。
从动静上听来像是在用煎锅,庄迟好奇起来,先将自己那点儿不自在放下,走到顾溪眠身后探头一望,恍然道:“在煎蛋啊。”
“嗯。”早就听到身后有动静,顾溪眠淡淡应了一声,又不太自然地补上一句,“……看得出来就行。”
也不是说她做的有多糟——煎蛋这种简单的料理,再糟也糟不到哪去。只是顾溪眠确实是第一次尝试,一下子掌握不好火候,煎的有点糊了,看起来卖相就不太好看。
本来她自己住的时候早上都是管家来给她送早餐的,等她吃完再送她去学校,但顾溪眠今天早上不想要管家来打扰,没让他过来。她想着做顿早餐总没什么难的,用烤面包机烤面包片的时候还很顺利,眼下却在煎蛋的事业上小小受了挫。她有些沮丧,忙着将已经煎的过火的两个蛋从锅里盛出来,在这时听到庄迟满是友好和赞美的惊叹声:“这怎么会看不出来呢!看起来很好吃啊!是不是有一个是给我煎的?谢谢你!”
真是好不挑食的小狗。顾溪眠就无声地勾起唇角,又故意把盘子放到边上,转头去逗她,正色道:“谁说的,两个都是我自己要吃的。”
“啊……”庄迟的表情一下子显出失落来,但很快振作起来,向她提出建议,“那你家还有多的鸡蛋能借给我吗?我也煎一个、然后跟你的换好不好?”
被她逗笑了,顾溪眠弯起眉眼,笑道:“别煎啦,再多吃不下了。”
庄迟也跟着她一起笑起来,她是知道顾溪眠刚才在逗她而配合着那样说的,看到顾溪眠笑了就也觉得开心。同时又感受到一点微妙的情绪,她还是第一次过像这样子的清晨,一睁眼就看到顾溪眠,然后还能吃到她给自己准备的早餐……好奇妙的感觉。
像是心情一直在向上升,轻飘飘地浮在云端,让庄迟得以将之前回忆起昨晚的记忆时那些羞赧都压下去,很自然地向顾溪眠坦白:“顾溪眠,我想起来了。”
顾溪眠一开始还以不明就里的视线看来,数息后就反应过来,呼吸稍稍顿了一下,然后垂下眼去,她分明是已经明白了庄迟话里的意思,却还要明知故问:“……想起什么了?”
可爱。庄迟想。
真是奇怪,庄迟自认在过去的人生里不是个热衷于身体接触的人,但这似乎并不同样适用于顾溪眠身上。在成为恋人之后,像这样看着顾溪眠的时候,她好像很容易会觉得渴,然后……很容易就会冒出想要靠近过去的想法。
理智在哀嚎着她快要变成很糟糕的人了,庄迟却还是克制不住想要靠近的心情,微微向顾溪眠倾身过去一点,不答反问:“牛奶……我也可以尝一尝吗?”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顾溪眠没作声,只轻轻抿紧了唇,好半晌才发出细软的一声嗯来。
庄迟就如愿以偿地靠过去,在清晨温煦的阳光下和她的恋人交换一个吻。
*
现在这个早上终于步入正轨了。庄迟坐到餐桌边上,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向顾溪眠表达歉疚和谢意:“昨天我是不是喝的很醉?给你添麻烦了吧,对不起……”
顾溪眠去拿面包片的手就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继续拿过,流畅地岔开话题:“不会。快吃饭吧,不然要冷了。”
庄迟就听话地吃起早餐来,将她的那份煎蛋夹到烤好的面包片中,简单的早餐也已经足够诱人,她大口咬下,煎蛋的边缘非常脆,发出的清脆咔嚓声让她心情愉快地眯起眼,咽下去之后注意到顾溪眠在看着她这边,自己的早餐都没动,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的样子。庄迟立刻送上毫不吝啬的夸奖,热情的像是在推销:“真的很好吃!脆脆的!调味也做的超级棒!”
她的夸奖显然是有用的,顾溪眠的表情稍稍缓和下来,掩饰性地自己也咬下一角,慢慢嚼过咽下后小声道:“我下次会做的更好的。”
“如果你住在这里,”她的声音放的更轻了,手上不自然地将面包攥出一点凹陷,“……就能常常吃到了。”
“已经做得很好了啊。而且那也不能总让你一个人做,要是我也住在这里,那做早餐这种事肯定是该承担一半的,不然也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