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季童呆呆站在当场。
很多年后,她依然能记得那是九月零碎的一天,对邶城来说仍算是夏夜,天空是一种独属于夏天的、墨水一般的蓝,天空边缀着一两颗星星,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清楚的。
沈含烟穿着一件不怎么入流的礼服,蓬蓬的裙摆和露出脖子肩膀的设计,让她看起来如一朵开在夜里的昙花,一只走失于夜色中落寞的天鹅,或者其他什么美好的东西。
沈含烟蹲在院子门口,面前是一丛丛季童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有一种很复杂的香气,沈含烟身上洗衣粉的味道,却仍变成了细细的一缕,像一根线一样往她鼻子里钻,把她小小软软的一颗心提起来。
嗯,她确认她的一颗心是很小很小的,因为现在,一个沈含烟就塞满了她心的每一个角落。
沈含烟说:“我在等你回家。”
在这之前,季童是怎么定义这座三层楼的老房子呢?
刚开始,是外公外婆的家,后来,是妈妈的家,再后来,是季唯民的家。
尽管从理论上或口头上,这也是她的家,可在她心里,洒下清晨第一缕阳光的花园是她的,堆满游戏和漫画的房间是她的,外婆房间床头柜上的那包花生是她的。
可这个季唯民经常带女人回来的家,她很难打从心底里认为是“她的”。
大概因为这样,季童对“回家”这件事,从来没有任何期待的感觉。
但此时此刻,季童心里流淌着汩汩的血,在静谧的夏夜,她双耳几乎能听到一颗心脏在鼓噪的跳动,她面颊发烫,好像喝了酒的人不是沈含烟而是她自己一样。
那是一种只能被“激动”二字定义的情绪,鼓动着她走上前去,扶起沈含烟天鹅翅膀一样的手臂,说:“我回来了。”
“我带你回家。”
她忽然有种感觉——在这之前,沈含烟和她一样,都是没有家的人。
沈含烟推开了她的手臂,慢吞吞站起来:“我能走。”
季童笑起来:“好,我知道。”
昨晚沈含烟喝了酒,也是走得很稳的。
奇怪的醉酒反应,奇怪的沈含烟。
但季童还是不那么放心,跟在沈含烟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沈含烟的礼服细看之下,蓬蓬裙摆上有一闪一闪的亮粉,随着沈含烟的步子,一下一下的反射着星光。
星星亮在沈含烟的裙子上。
到这时,季童又一点都不觉得沈含烟的礼服不入流了,沈含烟整个背影都美得不像话,洁白而善良,而季童跟在她身后,大垮垮的校服裙子上,一大团难看的蓝色墨渍。
丑陋的不入流的她。
和美丽的备受追捧的沈含烟。
像振翅的天鹅,和泥地上的小虫,虽能互相遥望,中间却隔着天与地的距离。
季童忽然想:为什么她是一个这么不受欢迎的人呢?
因为她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么?
到这时,季童觉得裙子上那一大团蓝色墨渍忽然刺眼了起来,变成了她不入流的标签,变成了她和沈含烟之间隔着遥遥天地的佐证,变成脱不掉的纹身,缀在她腿上,重得发沉,拖慢她的步调。
她和沈含烟的背影,离得越来越远,沈含烟的背影,要消失在那道门里了。
季童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
她与每天相见的沈含烟,其实隔着多少步距离。
就算沈含烟放慢步子,就算她拼了命去追,会不会永远也跨不过。
二十二岁的成为一个近乎完美大人的沈含烟。
十七岁的被同班同学欺负的她自己。
季童的眸子黯了下去,这时天上一轮弯月和零星的几颗星星,好像瞬间不见了踪影。
可是突然。
沈含烟回过头,语速慢慢的:“你怎么不带我回家呢?”
季童笑了起来。
突然之间,月亮拨开阴云,星光透出迷雾,草丛里有不知名的虫鸣,花草散发盛大的香气。
季童走到沈含烟身边,轻轻帮她开门:“嗯,我来带你回家。”
******
季童觉得今晚的沈含烟,比昨晚好像还要喝得更多一点。
她先把沈含烟送回房间,想了想又转身下楼,榨了一杯橙汁。
今早沈含烟喝这个好像效果不错的样子,喝一口,微微皱起的眉头都松开了。
那是季童喜欢的瞬间。
除了她,没任何人能注意到沈含烟眉毛中间那一小点细微的凸起,是沈含烟在微微皱眉。
季童榨好橙汁,端着玻璃杯蹬蹬蹬。
推开门:“沈……”
她把沈含烟的名字吞了回去。
沈含烟就那样摊在床上,摊在花一样绽开的礼服裙摆中,像一个公主。
沈含烟好像睡着了。
季童轻轻走过去,把橙汁放在床头柜上,静静看着沈含烟。
沈含烟翻了个身,变成侧躺,身子又在床上蹭了蹭。
季童心想:穿着礼服不舒服吗?
沈含烟身上这件礼服尺寸有点小,不知是租的还是借穿别人的,一来沈含烟个子高,二来沈含烟胸大,露肩的礼服箍着她胸前一片。
季童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那是她看过的风景,所以很知道是怎样的两团被委屈在过小的尺寸里。
让她想起吃过的雪媚娘,又白又软,被关在一个过分狭窄的小盒子里,盒盖一揭,整颗像是弹出来似的。
沈含烟又蹭了蹭。
季童犹豫一下:“要帮你换衣服吗?”
沈含烟的脸此时埋在一片黑发里,季童还能看到头发上被皮筋勒出的一条浅浅痕迹。
沈含烟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黑发传来:“要。”
季童一抖,差点没把床头柜上的橙汁撞翻。
原原原来沈含烟没睡着啊。
季童又犹豫了一下,才敢上前,微微俯身,把散落的长发从沈含烟脸上拂开,别在沈含烟莹白的耳朵后。
“真的吗沈含烟?”季童小声问:“你真的要我帮你换衣服吗?”
良久之后,沈含烟:“唔。”
这含糊的一声也很难判断是不是沈含烟的回答。
可沈含烟又在床上蹭了蹭,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像今早一样,眉心之间一个小小的凸。
季童小声说:“我帮你。”
沈含烟的睡衣叠得整整齐齐,就放在床头,季童拿过睡衣,爬上床跪在沈含烟身后。
这礼服设计得一点也不好,那么显眼一条长长的拉链。
季童颤悠悠伸手。
她的手指也算很长,不过很细,在沈含烟雪一样的背脊边,是一种幼稚的粉白。
她轻轻拉开了沈含烟的拉链,在过分静谧的夜色中,几乎是震耳欲聋。
这两天护工带外婆去医院了,偌大的三层楼房子里,只有她和沈含烟两个人。
季童的心猛跳了两跳,赶紧停手。
赶紧偷偷看了一眼沈含烟,沈含烟还是阖着眼,半睡不睡的。
季童这才继续,拽着拉链往下拉。
当拉链滑过沈含烟桥一样美丽的脊骨时,礼服上半身倏然松开,季童几乎能感觉沈含烟面前有什么一下子掉出来,在被束缚一晚上后终于得到了解放。
季童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尖。
诚然那是她亲眼看过的风景,但就算最无遮掩的时候,也还是隔着蕾丝镂空的睡衣,或者浴室一层起了雾的玻璃。
她的头还撞过那里。
正因为这样,她才更清楚那是怎样软嫩弹的触感,也就更能想象,此时沈含烟背对她的前胸,又是怎样在微微发颤。
季童咽了咽唾沫。
她轻声叫:“沈含烟。”
沈含烟没什么反应。
她一狠心就把拉链“嘶啦”一声全拉下来了。
随着拉链到底,沈含烟的内k边露了出来。
黑色光面,没有任何装饰和花纹,但衬得沈含烟肤白胜雪,一下子暴露在季童面前整片的背像月光下的雪地。
腰际浅浅两个腰窝。
季童颤悠悠伸出手。
粉白细嫩的手指,在离沈含烟腰窝只有一毫米的位置,停了下来,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微微发抖。
好怂啊,季童在心里骂自己。
可她到底还是把手缩了回来。
“沈含烟。”她小声说:“我帮你把裙子脱掉。”
沈含烟依旧没给她任何反应,不知是不是已经彻底睡着了。
季童从床上翻身下来,站在床边轻扯沈含烟的裙摆。
明明不热,却一背的汗。
沈含烟的礼服里有软软几根裙撑,算是定了型,季童一扯,整条裙子就完全滑了下来。
季童心砰砰跳着,根本不敢抬眼。
她只知道眼前有一大片白得发光,几乎刺痛她的眼,她掌心冒汗,低着头垂着眸,很艰难才把睡裤给沈含烟穿上了。
她微微喘气,鼻尖也是细汗。
接下来穿上半身,更难办。
颤抖着指尖伸出去,架起沈含烟的一只胳膊,把袖子套进去,还好沈含烟这会儿侧着身,几乎俯在床上,有什么微微压扁了一点,可随着季童把她架起来套另一条袖子,又逐渐露了出来。
季童几乎能看到微微一点红,跟她樱桃一样的粉红不一样,是一种更深一点的红,像某种味道很好的梅子。
季童手一抖差点把沈含烟摔了下去,又赶紧抓住沈含烟的胳膊,沈含烟的皮肤在她手里嫩得像豆腐。
呼——季童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件睡衣,可算是穿好了。
第19章
季童扶沈含烟躺好以后,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放在沈含烟床头柜上的那杯橙汁,也被她一并端了回来,蜷起一条腿坐在床上,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速度快到放下玻璃杯打出浅浅一个嗝的程度。
可即便这样。
季童呆呆坐着,看着放在她床头柜上空掉的玻璃杯,杯壁上还挂着一颗一颗的橙肉果粒。
那么大一杯橙汁呢。
季童仰面躺在床上。
为什么一点也没缓解她小腹那种灼热的感觉,烧得她整个人都在发烫。
啊,不想刷牙。
可是。
季童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可是沈含烟的牙那么白,一颗一颗跟小贝壳一样。
季童认命的去刷牙,洗了澡钻进被子里,用被子蒙住头。
像条快从叶片边上掉下去的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
她一头的汗,可根本不愿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
她在躲什么。
沈含烟身上的香味又不可能越过长长一条走廊,飘到她卧室里来。
季童也不知那晚她是怎么睡着的。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来到一条清溪,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站在里面玩水,不知为什么溪水一点都不凉,温温的。
“季童。”有人在岸边叫她的名字。
这声音一听就是沈含烟,季童笑着回头。
沈含烟不知为何穿着件礼服站在那里,白色蓬蓬裙,贴水钻的抹胸设计露出直角肩和胸前莹白一片。
季童叫:“沈含烟,来玩水啊。”
沈含烟不知说了什么,水声哗哗的,季童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沈含烟?”季童拎起裙摆往沈含烟那边走,脚下的溪水越来越热,也越来越黏。
不知为什么,沈含烟身上的礼服开始缓缓往下滑。
刚开始是一片饱满起伏的雪白,接下来,一种梅子一样的红冒了一点尖。
季童心里一慌,脚下踩着一块鹅卵石一打滑,整个人跌坐在了溪水里。
她的白裙子全都浸得透湿。
那浸着她的溪水好热……
季童猛一睁眼,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她从床上跳起来,冲进洗手间洗脸刷牙。
季童盯着镜子里满嘴泡沫的自己,犹豫了一下。
去马桶上坐着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内裤。
又蹬蹬蹬跑回房间,拿了一条干净的小裤。
换了以后,她在水龙头下搓洗内裤的时候想:怎么会做那种梦呢?
******
季童蹬蹬蹬下楼的时候,本以为沈含烟还没起,没想到在厨房里看到了沈含烟的背影。
沈含烟听到她的脚步声回头:“早。”
季童走过去:“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沈含烟:“是你比平时晚。”
季童的脸莫名红了。
今早她是睡得比平时晚了一点,闹钟都没听到,以至于今早都没去花园画画。
不知是不是昨晚那个梦的关系。
当然她并不好意思对沈含烟把昨晚的梦讲出口。
沈含烟:“喝牛奶还是橙汁?”
“橙汁。”季童说:“我来吧。”
“没事你去坐着。”沈含烟说:“我差不多做好了。”
季童乖乖坐在桌边,等着沈含烟端着食物来投喂她。
沈含烟坐在她身边,微微仰头喝橙汁的时候,好看的喉部线条一滚一滚。
接着,沈含烟就不再按自己的太阳穴了。
季童偷偷的笑。
沈含烟:“你笑什么?”
季童赶紧说:“哦没什么。”
笑某人因为她巧妙的选择,不再宿醉头疼了呗。
她换了个话题:“你昨晚去哪了?”
沈含烟:“临时被拉去一个颁奖礼。”
“什么奖啊?”
沈含烟没说话。
季童小声嘀咕:“你这么厉害的吗。”
沈含烟淡淡的说:“不厉害。”
季童又问:“那你的礼服哪来的?”
“同组一个女生租的。”沈含烟说:“昨晚是你帮我换的睡衣?”
季童脸又红了。
她也不知她在脸红什么,又在心虚什么,她们都是女生不是吗?而且她还很“正人君子”的什么都没看。
她小兔子一样飞快的点了一下头。
沈含烟就没说什么了。
好像并没有在意。
******
吃完饭季童背着书包去上学。
还是从后门走进教室,坐下时丁央小心翼翼跟她打招呼:“早。”
季童没说话。
她挂好书包,把又在路上买的一盒牛奶拿出来,课桌上再次投下一个阴影。
秦菲的声音讥笑着响起:“算你识相。”
季童抬头静静看着秦菲。
“都跟你说了不要用那副装乖的表情看着我!”秦菲恶狠狠哼一声:“不过你今天换衣服了,还算识趣。”
丁央在一旁偷瞟季童。
季童今天换了校服,裙子上那一大团难看的蓝色墨渍不见了。
秦菲阴阳怪气:“看来我们的公主殿下没有聋啊,听得进我说话就好,我告诉你老实点,别想着去老周那儿告黑状!”
丁央心想:怎么是告黑状呢?季童裙子上的墨水不就是你洒的吗?
可无论秦菲怎么说,季童什么反应都没有,素净的一张脸,就那样静静看着秦菲。
秦菲又来了火气:“都让你别跟我装纯装乖……”
她又想扬手,又看一眼桌上的牛奶盒。
秦菲闺蜜拉了她一把:“今天算了,老周马上来了。”
秦菲恶狠狠又瞪了季童一眼,走了。
季童慢慢把吸管插进牛奶盒里,在课桌抽屉里翻开漫画。
丁央小声说:“你换了衣服就好。”
季童喝了口奶,瞟了她一眼。
丁央脸涨红了:“我是说,秦菲就不会找你麻烦了。”
季童没什么表情的说:“我又不是因为她。”
我是因为沈含烟。
季童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块蓝色墨渍,像一枚丑陋的勋章,隔开了我和沈含烟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
******
季童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一楼空荡荡的。
她凝神听了一下,背着书包轻手轻脚上楼,站在三楼楼梯口。
走廊里黑漆漆的没灯,是沈含烟节约的习惯,可书房里有莹莹的灯光从门缝里洒出来,在夏夜透出一点暖黄。
季童吸了吸鼻子,总觉得那泄出来的灯光里混着沈含烟身上的味道。
她的心定了,又背着书包轻手轻脚的下楼。
今早没画画,她决定今晚补上。
画画的时候她总喜欢在花园,大概那儿视野开阔连带着心情也开阔,不过晚上是不能去花园了,季童拿过画架,支在客厅面向花园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前。
画了不知多久,季童觉得脖子发酸。
她抬头揉了揉脖子。
嗯?
季童的视线定格在花园里。
花园里有什么东西在迎风招展,因为晚上花园里没开灯,那东西就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
季童放下画笔走到窗前,这时她看清了,那竟是她的校服裙子,被晾在花园里,随着夜风一飘一飘的。
季童快速跑出去,差点被脚上拖鞋绊了一下。
她换了鞋跑到花园里,拽起裙子一角轻轻一闻。
她猜到了,是沈含烟身上洗衣粉的味道。
因为如果是阿姨洗的衣服,都是直接烘干的。
沈含烟这个人有多疏离呢?虽然沈含烟的妈妈和季童的爸爸是快要结婚的关系,沈含烟现在住进了季童家里,但沈含烟会自己买菜,会随时往冰箱里补充食物,甚至连洗衣粉都是自带。
可是沈含烟帮她洗衣服。
那块难看的墨渍,那块昨晚像犯人纹身一样烙印进她心里、生平第一次唤醒她自卑情绪的墨渍,被沈含烟洗掉了。
应该是手洗的吧?这不是季童校服第一次被洒墨水了,阿姨曾皱着眉说墨水可洗不掉。
季童拽着裙角,看着原本有墨渍的那一块,多了几条可爱的褶皱,应该就是沈含烟手搓的痕迹。
季童静静把脸贴在校服裙子上。
好香啊。
******
第二天早上沈含烟下楼的时候,季童正在厨房做早饭。
两人照常坐在餐桌边吃早饭的时候,沈含烟看了一眼玻璃杯:“今天又换回牛奶了?”
季童:“哦,橙汁只是偶尔换口味嘛。”
沈含烟没说什么。
季童咬着涂满草莓果酱的吐司,故作漫不经心的问:“你帮我把校服裙子洗了?”
沈含烟“嗯”了一声。
季童盯着吐司上难得一块完整的草莓丁:“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帮我洗衣服?”
季童心里咚咚跳着,很怕沈含烟给出一个“因为我现在住你家”这样一个官方答案。
可是沈含烟说:“因为女孩子干干净净的好看。”
季童心又猛然一跳。
嘴比脑子更快,在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已经向沈含烟问出:“我好看么?”
沈含烟微微有些惊讶:“什么?”
她没想到季童会这么问。
季童心一横:“我好看么?”
沈含烟伸手,理了理季童额前的刘海。
沈含烟漂亮的食指和中指关节处,有两块脱了皮,微微肿起的粉红色。
季童猛然明白过来:那是沈含烟给她搓校服裙子,搓了很久破了皮,才能把那块墨渍完全洗干净的。
沈含烟的手理了理她的刘海,又快速飘走了。
沈含烟站起来收起碗碟:“你现在开学了,早上也换我洗碗,你上学去吧。”
季童呆呆望着沈含烟的背影。
总觉得沈含烟的手离开之前,在她头上轻轻按了一下。
像对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第20章
季童背着书包走进教室的时候,其他同学正在吃早饭。
窗外一个短发女生和长发女生,各拿着一包面包并肩走过。
教室里有人窃窃私语:“三班的。”
“那个长头发的是不是之前校篮球队的?”
“听说她们在谈恋爱?”
丁央看着窗外,一脸的“我不理解”。
她转头,看到季童也默默盯着窗外。
丁央小声说:“女孩和女孩也能谈恋爱吗?我在我们那里,好像没听过。”
季童没什么表情的把头低下去:“不知道。”
丁央看着季童。
可季童的注意力好像完全落在了课桌抽屉里的漫画上,再没说一句话了。
******
上午
第三节 是班主任老周的课,老周教数学,这会儿把黑板敲得砰砰响:“你们都低着头干什么?你们要看我啊,你们不看我我怎么变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