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兽————古泉

　　“爱我吧，选择我吧。”山喃喃道，他把我从缸沿上拉开，我跌坐在了地上。
　　缸里的人真的是泽吗？
　　他是泽？还是只是一个与泽相似的人？
　　……
　　我捂住了脸庞。
　　“跟我离开这里吧，服从我吧。”男人扳过了我的脸颊，在我惊觉前我发觉他给了我一个濡湿的吻。
　　……
　　地窖上层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警铃声，有人闯入了房子。
　　山不由惊跳了起来，他有些惊慌地向上望着，好像他可以透视过地层看到上面的景象似的，然后他抓住了我的手：“跟我走！”
　　“告诉我缸里的人是谁？”
　　“快跟我走。”男人对我吼着。
　　我摇了摇头。
　　男人盯视着我，刀子在他的手里闪着光。
　　我听到头顶上有人在呼喊着我的名字。
　　“你不跟我走吗？”男人的声音低沉嘶哑。
　　我慢慢地离开缸边，向门口移去。
　　山望着我，他突然咆哮了，愤怒了。
　　……
　　刀子划破了我胸前的衣服，我在昏暗潮湿的房间里不断地躲闪着，而身后的山则像发了疯似的在追逐着我。
　　我躲避着，他则暴跳着舞动着手里刀子，悬垂在头顶的灯泡在他的挥舞下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最后“啪”的一声，灯泡撞上了屋顶，破裂了。
　　我们一起陷入了黑暗，山仍在咆哮着，我精疲力竭地躲藏在暗影里，匆忙中靠到了一样沉重的东西，那物品在我的撞击下发出了一记暗哑的响声，从那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我在不知不觉间竟退到了巨缸边，而也因为这记响声使山在黑暗里辨别出了我的方向和位置，他呐喊着向我扑来，我听到刀子划破空气向我当胸刺来的声音……
　　出于本能我竭尽全力地往旁边闪去，“咣当”一声，山的攻击落了空，他就这么一头翻进了陶缸里。
　　黑暗里我看不清山的情况，但我听到了狂乱的舞动声，埋压在水底的呜咽声，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肉烧溶的声音……
　　慢慢的，山的挣扎减少了……最后停了下来，地窖里又恢复了平静……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地窖外的楼梯处传来了脚步声……我听到有人进入了地下室，看到了手电向四处照射的散乱光柱，感觉到有人搂住了我正在颓倒的身躯……
　　他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我合上双眼，陷入了昏厥……　　水……
　　周围非常的静，静得我可以听到床边男人的呼吸。
　　明的目光仍是这么的温柔，多日不见的他似乎消瘦了不少。
　　他在对我微笑：
　　“欢迎你回来……”
　　他为我拉了拉有些歪斜的被角……我悄悄闭上了眼睛。
　　……
　　我们终于相伴在一起了。
　　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静静地让时光从我们身边淌过。
　　从特护病房到普通病房，到搬进明家的其中一个产业中，我们之间没有经过几次交谈。
　　即使身体康复如初，我们还是没有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重复着起床，吃饭，休息，睡觉；再起床，吃饭，休息，睡觉……
　　一天又一天……莫明的恐惧在我的心中漫延，却又无法言明……
　　明看着我的目光含着淡淡地忧虑。
　　而我也同样感到担忧。
　　但我们却都无法说出，一句都说不出。
　　我们之间出现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为什么不同我说话？
　　……
　　也许不说话更好……
　　……
　　缸里的人是不是泽已经不再重要。
　　金是不是在明的指使下被害已经不再重要。
　　明是怎么找到我的也不再重要。
　　我不敢问他，也不想听他的。
　　因为我害怕他会给出我所不想要的答案……
　　在一起吧！只要能在一起就好……
　　哪怕时间只剩下一秒钟。
　　……
　　再空荡的房子里只要有了两个人就不显得空虚。
　　再孤独的岁月只要两人能相依相伴就不会再寂寞。
　　明的手就垂在我的眼前，我却不知该如何牵扯……
　　明的脸就在我的旁边，我却不知该如何亲吻……
　　我是这世上最愚蠢的傻瓜……
　　……
　　在深沉的夜里，我无法沉眠，不安宁的心绪搅得我无法思考。
　　我无法再忍耐了。
　　我起身走向明的房间。
　　“你终于来了？”
　　明在黑夜里张开双臂。
　　我第一次如此渴望着与他相拥。
　　“最后一次。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
　　明在我耳边低语：“为了能找到你，我答应他们在你痊愈之后就要离开……”
　　我们的脸颊紧紧相贴，连气息也密切相联。
　　杀死金的不是明，而是他们……
　　让明魂不守舍、行为鬼祟的，也是他们……
　　帮助明找到我的，还是他们……
　　他们……他们……
　　明终生无法摆脱的他们啊——
　　那阴魂不散的他们。
　　……
　　这是最后的放纵吗？
　　这是最后的亲密吗？
　　……
　　那来吧，来吧……
　　明向我伸出了他修长结实的手臂。
　　我与他紧密相缠……
　　……
　　紧拥、抚摸、吮吸……
　　我的舌尖抚过了明的乳首，擦拭过他结实的腹肌……
　　我的鼻尖拂开他浓密的体毛，我饥渴地留恋于他的下跨。
　　我感觉到他的热度，感觉到他的硬度，感觉到他的汁味。
　　我紧紧抓住他柔韧的臀瓣，我手指的探寻让明发出了消魂地叹息……
　　来吧，来吧！
　　拥有我吧，需要我吧……
　　我在努力伸展，我在努力包容，我在努力忍耐……
　　我在努力寻找……
　　……
　　撞击、颤抖、纠缠……
　　我抓住他汗湿的背脊，我品尝着他发际的汗迹，我占有着他的肌体……
　　我们死死相缠，我们掌指相绕。
　　痛苦，但却深恋……
　　……
　　唇齿相吸，唾泪相融……
　　……
　　“我无法对你许诺……”明的眼睛闪着莹光。
　　“我也无法给予你永远……”我亲吻着他的脸颊。
　　那就把现在给我，给我，给我，给我！
　　给我吧！！
　　……
　　“可以吗？”伏在我胸口的明说。
　　我点点头。
　　他的掌指在我的身上游移，他把亲吻烙进了我的肌肤……
　　他的嘴唇含住了我的下身……
　　我们一起颤抖，我们一起陶醉……
　　在我痉挛、战抖的边缘，他用容器密封住了我急射而出的体液。
　　他小心的包裹它，把它仔细地存入一个小型的密封冰箱里。
　　他梳理我的头发，他亲吻我的发丝，他安详地躺倒在我的怀里。
　　“我会离开你……”
　　“……”
　　“我会按照约定不再见你。”
　　“……”
　　“我会认真的工作，努力地为我的家族效力。”
　　“……”
　　“我会娶一个优秀的女人。”
　　“……”
　　“我会生许多的孩子……”
　　“……”
　　“我希望在他们中也有你……”
　　“……”
　　我握住了明的手，他的手指在颤抖，他的睫毛在闪动，但他的嘴角却在微笑……
　　我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前额。
　　“我爱你——！”
　　我说：
　　“我爱你明！
　　“在这世上我最爱的只有你。”
　　我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落在了他的面颊上，落在了他的嘴唇上……zybg
　　明的眼睛慢慢合上，他在我身上沉沉睡去。
　　我缓缓抚摩着他安宁的睡容。
　　再见了……泽。
　　……
　　再见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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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蹲坐在沙滩上的志向我微笑。
　　我坐在他的身边也向他笑了一笑。
　　“快出来了。”志望着天边。
　　海边的空气总是这么咸咸湿湿的，从遥远另一方吹来的凉风拂过了我的身体，我忍不住倦缩了起来。
　　“冷吗？要不要披我的衣服？”志在离我不远处问我。
　　我摇了摇头。
　　我们俩便开始一齐闷声不语地呆望着天边——
　　光亮渐渐从厚厚的云层背面透了出来，太阳缓缓地从天边升起来了，好像一个大大的鸡蛋黄。金黄色的光芒撒满了海面，原本黑沉沉的天空开始变得蔚蓝、清透起来。
　　沙滩被照亮了，志的脸也被照亮了。
　　“我曾经有一个计划。”
　　志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找一个自己并不讨厌的女孩恋爱、结婚、生子……满足家人的期望。
　　“然后等着夫妻之间的关系慢慢死去。
　　“尽快把那一切结束后，那时我就能获得资格、时间和精力重新开始……”
　　他表情平缓地看着我：
　　“我是在我的未婚妻告诉我，她怀了我的孩子之后，才与她订的婚。但是，当她发生车祸后，医生却告诉我她根本就没有孩子……
　　“我被她骗了……但当我听到这个结果后，心里却莫明其妙的轻松……
　　“因为我也同样欺骗了她。”
　　志轻轻地叹着气：
　　“有很多东西，失去了才会觉得珍贵。”
　　……
　　他专注地看着我，他的手离开膝盖伸向我，却又在半路上停下，在犹豫了一会儿后，他把手重新搁回了自己的膝盖。
　　“谢谢你来看我……”
　　他伏在膝头上向我微笑。
　　“等待。”
　　“……？”
　　“等待。”他说。
　　“如果时间能带走他的妻子。
　　“如果时间能带走他的家族。
　　“如果时间能改变人的观念。
　　“而时间又没有带走他的感情。
　　“……没有带走你。
　　“……没有带走他。
　　“他会回来的。”
　　……
　　他会回来的？
　　……
　　我们一齐望着天边。
　　志站起身，静悄悄地离开了沙滩，我一个人留在岸边。
　　海风渐渐变得温暖了起来，天色也越来越明亮……
　　我注视着海平线……
　　明，你在哪里？
　　在那遥远的彼岸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举行婚礼？
　　……
　　大海是如此的平静，我听着连绵不断的海涛声，看着海水一波接一波地拍拂着沙滩。
　　在把脚伸入海水的刹那，我感觉到刺骨的冰冷，而后那切肤般的感觉也慢慢淡了……
　　我把全身都浸入了水里，在海水中浸泡了一会儿之后，我开始向大海的深处游去，海水是这样的轻柔和温暖，好像有无数双手在我四周不断地托举、摩抚着我。
　　在离海岸有相当的一段距离之后，我划水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太阳已经越升越高，我露出水面的肢体感觉到了轻和的热度。
　　当我毫不费力地在海面上漂着的时候，一阵可怕的疼痛突然在我的胸内涌起，真像是被矛枪刺中的感觉，一根长长的、炽红的矛枪刺中时的令人震惊的锐疼。我喊了出来，两手往头上扬起，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僵硬了，我的肌肉开始痉挛。那疼痛愈来愈厉害了，我的胳臂又放了下来，两个拳头插在了自己的腋窝中，不由自主地蜷起了膝盖。
　　我的心脏！我发生心力衰竭了，我就要死了！我的心脏啊！
　　海和天开始缓慢地旋转起来，然后那种旋转进行得越来越快……
　　来了吗，终于到来了吗？我想道。
　　我痉挛的身体慢慢静止了，松弛了；不知不觉间我已转身仰在了水上，我的双臂随流张开了，软弱无力，可我仍旧感到疼痛。
　　那就是你吗？是你吗？这就是你的矛枪？
　　……
　　海岸那边好像产生了喧闹声，似乎有人在不断地呼喊着我的名字，而我却再也无力靠近那里了……
　　我紧紧地注视着那海天连接的地方，那光亮发起的地方。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恍惚中，我看到一个虚幻的人飘浮在那里。
　　是你吗？是你吗，泽？你来接我了吗？
　　我试图向他伸出双手，但我的肌体已经僵硬，我已无法动作。
　　那幻影般的男人对我露出了微笑，我看到他的头发在海风中飘拂，随后他就这样在下一阵轻风中慢慢消失了……
　　别走！别扔下我。我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没有人，没有人在我身边，没有人会来救我……
　　曾经静止、等待的身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一个浪头轻轻地打了过来，我不由咳呛了一下，所有的感官已经麻木，我甚至品不出海水腥苦的味道……
　　眼前的蓝天渐渐变得晦暗，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向黑暗沉去……
　　沉下去，沉下去，不断地沉下去。
　　我陷入了短暂的晕迷……迷蒙中，我觉得他来了。
　　他坚实的手臂搂抱着我，他温软的嘴唇紧贴着我的脸颊，他的触感是如此温暖——
　　我感到了宁静，我感到了平和，我感到了力量，我试图看清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