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世之恋————华水之舞

"......唉......"
对面老人一声长长的叹息，唤回了伊明的理智。"对不起，我是......我只是太、太惊讶了，请您继续说吧。"伊明眉头紧皱，强自抑制。摆在眼前的事实，让他不得不命令自己，冷静，镇定！
唐天岚对伊明点了点头，对于她能够如此自制而感到欣慰。"当年老夫将你送走之时，心中挂念着你的父亲，只是挑选了一个姓季，气场与你相容的孕妇，就匆匆忙忙地将你送了过去。之后才发现那个孕妇所怀的竟是个女孩，想要纠正也已经来不及了。这些年，你的本体就隐藏在那女孩的肉身之中。如今，你的本体已完全成型，再不受那女孩肉身的限制。所以水晶之力就带你脱离那女孩的身体，回到了这里。这里才是你的故乡！"
"我、我、我不知道......我无法相信，这太......难以置信了！......我......"伊明手足无措，呆呆地低喃着。
"一下子要你接受这些，确是太过难为你了。......这样，天色已晚，你也累了。先吃些东西，好好睡一觉。有话我们明天再说，可好？"
伊明迷茫的盯着地板想了半天，脑子里总好象一团糨糊似的，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也只得点头答应。她整晚忙着消化唐天岚告诉她的事情，连自己究竟吃了些什么都不知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满脑子都是精灵、妖兽、尸体......半梦半醒的折腾了半夜，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再醒来时，以将近中午。
伊明仰躺着，揉揉自己发疼的额头，真希望昨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梦，睁开眼睛时还是躺在自己那张舒服的床上。云昭阳很快将伊明的幻想打碎。
"你醒啦！都快中午了，你可真能睡。"
"唐老先生呢？"
"练功去了。他说你醒了就带你去找他。"
"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呢？"
"师傅吩咐我不要吵醒你......这是给你的，穿上吧！"
穿上云昭阳递来的衣服，伊明正式打量了"自己"。大约175的身高，身材略显单薄，侬纤合度的腰身在宽大长袍下更显纤细。容貌和原来在迥然不同之中，略有两三分神似，却比原先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孔漂亮许多。尤其那双会说话似的大眼睛，盈盈的水气和淡淡的哀愁，叫人看了就心疼。清秀可人得，连伊明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6.
来到屋后的山洞中，伊明向唐天岚提出心中疑问。"唐老先生，我可以相信你所说的都是事实，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您说遇到我是在60年前，怎么我现在却只有20岁呢？"
"这个老夫也不甚明了。唯一的可能是你在穿越空间的同时也穿越了时间。"
"嗯~"伊明沉思了一阵，自幼喜好各类书籍的她，对于时空的概念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我想我能明白。"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尽管问我。"
"杀死我父母的妖兽在哪里？"
"孩子，你要报仇吗？"唐天岚目光深沉的看着伊明。
"也许。"伊明想了一下。
"怎么说？"
"妖兽既是‘兽'，自然不能与人相提并论。夺水晶是他们的生存本能，人还会抢劫偷盗，何况是兽。只要它们不滥杀无辜，为非作歹，我也不一定非杀它们不可。即使杀我父母的是人，那我也未必定要找他报仇血恨。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去找他们报仇，他们的后代又来找我报仇，报来报去，所牵连的却都是些无辜受累的人。"
"说得好！"唐天岚赞许地拍了下伊明的肩膀，"好孩子，不愧是季少华的儿子！不枉当年你父母为你所做的一切。"
"您过奖了。"
"不、不、不......老夫本以为你定然急于报仇，还想着怎样为你追查那些畜生的下落。你能如此宽宏大量，实出老夫意料之外。老夫枉活世上200余年，却仍脱不开世俗私念。像你这般仁义之心，委实令老夫汗颜。"
唐天岚倒背双手，踱步向外，心境突然苍老了许多。他为不能替季少华报仇之事终生抱憾，听了伊明的一番话，恍如大梦初醒一般。怨怨相报何时了！说起来简单，事到临头别说做到，能想起来已是难能可贵！自己后半生虽加紧修炼，却总是在最后关头前功尽弃。如今看来，皆是因为自己太执着于报仇之念，报复、杀戮之心过重，以至心不明、意不静、气不稳，才未有大成。自己一生秉持仁义、开通，所作所为，却还不及一个孩子。人一死，所有恩怨情仇，都成空。让活着的人，都好好的生活，那才是最重要的。思及此，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午饭后，唐天岚问起伊明今后的打算。"孩子，今后你有何打算？"
伊明微微簇眉道："我......想回去。"
"回去？你要走？"云昭阳紧张地问，他非常舍不得这个漂亮的人，"这里不就是你的故乡吗？你还要回到哪里去？"
"这里虽然是我的故乡，却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那个世界却有养育我长大，我称之为父母的人在等我，为我担心。我想回到他们身边去，我已经失去了亲生父母，不想再失去他们。"伊明幽幽地说。
唐天岚点点头说道："你的心情可以理解。遗憾的是，老夫恐怕无法帮你。"
"为什么？"伊明和云昭阳异口同声地问。
"打破空间结界，并非人力所能达到。送走你、带你回来，都是借水晶之力。当初你尚年幼，意识不甚完全，无法控制水晶之力，所以老夫才能借用；如今你已成年，拥有自己的意识，水晶之力已完全在你的控制之下，老夫就无能为力了。"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伊明期盼地看着唐天岚，只怕他说"没有"。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不过......"
"我一定要回去！我不在的时候我的父母......我是说我的养父母，一定会很担心的。"
"不必担心，‘季伊明'与你拥有同样的记忆，只是由于你的灵力强于她，所以一直为你所压制。你离开她的身体，她就得到了解放，只要她还活着，就可以取代你继续生活在哪里。"

 

7.
伊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此说来，是我抢了她生活......我应该把属于她的一切都还给她。那我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呢？......可我留下来也一样无处可去啊......"
"既来之，则安之。孩子，你就留下来随老夫修炼魔法吧！"
......
自此伊明变追随唐天岚修炼。修习魔法之余，也习文练武。修炼近二十年之后，不但魔法已有小成，连琴棋书画、行军布阵、治国安邦都样样精通。直至此时，伊明才真正了解到自身的与众不同。比如：云昭阳十年才练成的法术，他一个月就练成，速度快了不知多少倍；他的容貌身形，十年来未曾有过丝毫变化，始终和初来时一模一样；他能轻而易举地吸收自然的能量，操纵风、火、水等各元素之力；他的身子可以轻如鸿毛，随风飘行，也可以重如泰山，雷打不动。
伊明按师傅的吩咐坐关静修，这一静修便修了整整60年。当她从沉睡般的修炼中醒来时，只见到唐天岚的遗书，云昭阳也已是满头白发。
云昭阳是这样说的："伊明，你继续修炼吧。师傅临终前吩咐过，叫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你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我会一直保护你，照顾你。即使我死了，我的儿子、孙子也会世世代代的守护着你。......伊明，我......爱你，永远。"
虽然伊明知道云昭阳对他的情意，可是他却无法回应。连他自己也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境，仿佛世间一切皆与己无关，情绪再无半点波动，无欲，无求，无爱，无恨......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伊明即使醒来，也不想睁开眼睛，不想动。因为有几次，他醒来时见到了云昭阳的后代，那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所以，不愿再有仇恨之心的他选择沉睡，直到自己完全抛开仇恨之时......
一个又一个六十年在沉睡中静静地流淌过去。石床上盘膝而坐的俊秀人儿逐渐被淡忘，云家的人也慢慢遗忘了他的名字，只是他们仍一如既往地遵循祖训，小心地看护着他，等待着他醒来的那一天。
......
世事流淌，眨眼已是一千年后。
......
一个黑衣男子领着个6岁的男孩来到山洞中。男孩静静看着石床上的人儿，越看越觉得他好熟悉、好可爱。听爷爷说过，他每60年才会醒来一次，爷爷也只在年轻时见到过一次而已。可是，他为什么皱眉呢？那悲伤的神情看来叫人好生心疼。男孩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抚平他簇起的眉，不意指尖才触及他眉心，那人儿竟睁开了眼睛，还扑向自己。
"昭阳！"这是第几个60年了？原本不想醒来的人，察觉自己正被人注视，就睁开了眼。乍见眼前的男孩，真以为见到了小号的云昭阳。"是你吗？昭阳？"
"我不是什么‘昭阳'！"男孩沉声说，"我是云飞扬。"
"云飞扬......"俊秀的人儿再次簇起眉头，"是呵，那么多年过去了，昭阳他早已经......"
"你叫什么名字？"云飞扬小心地问。
"我叫......季明。"
黑衣男子上前，恭敬的说："在下乃是云家第九十四代传人，云逸，飞扬是我的儿子。欢迎醒来，季明。"
......

 

8.
北大陆，中正国。
大将军云逸从深山里带了个美男子回来！
都城中人人都在传说，云大将军不爱美女爱俊男的事，个个犹如亲眼所见一般。云大将军怎么扶他下车，搀他入府；如何对他疼爱有加，言听计从；为他购置了什么衣物，采买了那些物品；据说就连昨天向国王陛下所提，"屯田办学"的奏折，也是那个美人给出的主意。
"季明是个修炼多年的魔法师，其法力之高强，世间绝无人可与之匹敌。即使那早就绝迹的精灵，恐也不出其右。再者，他博学多才，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据臣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此人，确有治国平天下之才。"云逸在国王面前对季明赞不绝口。
"你的意思是......"中正国主雷擎天，是一位年龄与云逸相仿的青年。虽年轻，却已是威严的明君。全国上下，人人景仰。
云逸神情肃穆地说道："陛下可拜他为相！"
"你确定？"雷擎天挑高眉毛问。
"单是他经千年不死，容貌不改一项，也知其必有异能。再者，我云家世代守护季明将近千年之久，有多位祖先曾亲眼目睹他施用法术，岂有不知其能的道理。依臣之所见，他虽然性情平和冷淡，视名利有如粪土一般。但他天性仁义、善良，如陛下以‘造福苍生'为由相托，他定然无法拒绝。能得其相助，实乃我国百姓之福。"
雷擎天沉吟不语。
三天后，雷擎天将季明请进皇宫，与他长谈了三日三夜。天生口才出众的雷擎天，仿佛是季明的克星一般，两个人连续争辩了三日三夜，最后还是以季明无可奈何的投降而告终。季明实在无法拒绝雷擎天的邀请，听他所言，仿佛自己不入朝为相，全国百姓都活不下去了似的。
于是，就在朝野上下开始传说国王陛下抢了云大将军的心上人时，一道封侯拜相的谕旨震惊全国。
新丞相大人上任头两个月什么都没做，满朝官员都不太瞧得起他，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等着看笑话。谁知两个月后，他突然开始行动起来。用他的话讲，那叫做改革。
得到国王的全力支持，季丞相大手笔的推行新政。别看他长得文文弱弱、秀秀气气的，做起事来可一点都不含糊！从历法到军法，从工到商，由农到学，无一不改无一不革。剔除了一批贪官污吏，和在朝廷中游手好闲的无用之人。整顿军纪，整改税务。不到三年，便使得国富民强，全国百姓人人安居乐业，大小官员个个心悦诚服。
说来也没什么，季明只不过从另一个世界的政策中挑出有用的部分，结合这边的情况稍加改动而已。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有这般成效。他倒是挺佩服自己的，有谁能想得到，把秦始皇的"车同轨、书同文"和"九年义务教育"一起用的！
新政推行的第四年，一位妃子为雷擎天生了个儿子。小王子雷昊诞生的当天，季丞相就被封为太傅。奇怪的是，转天他就搬出皇宫，住到了宫外的一栋宅子里。而且，他什么人都可以见，惟独不见那个身为他徒弟的小王子。
......
十年过去了，中正国已成为北大陆上最强盛的王国，其余小国无不依附其下，俯首乘臣。

 

9.
过往的十年之中，除半年前参加大将军云逸的葬礼外，从未有人见丞相季明走出过丞相府半步。早听腻了那些大臣对季明的称颂，雷昊对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太傅兼丞相好奇得半死，偏父王说什么都不准他见他。越见不到，就越好奇。终于有天，在雷擎天去探望季明时，雷昊悄悄钻到车下跟了去。
没道理自己的太傅人人能见，就自己不能吧！雷昊忿忿不平地想。雷擎天在里面的时候他不敢跟进去偷看，就躲在假山里，直到黄昏雷擎天离开后，才偷偷溜出来。小心地躲开巡逻的卫兵，纵身闪入一个小院落。雷昊才在对自己的身手感到满意，就发现院内竟有人。
那人侧坐在石凳上，一件红色的宽大斗篷，罩住全身，乌黑的发简单的梳起，长长的发带随风飘扬；淡蜜色的肌肤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红润的光泽；拉住斗篷的手指修长莹润，一望可知必定灵巧过人。感觉到雷昊的闯入，那人转头看向他。秀美的脸庞上满是疑问。只一眼，"她"如画中仙子般清雅秀美的容貌就在雷昊幼小的心灵，打下了深深的烙印。那双盈满水气的眼中，哀愁的目光，更刺痛了他的心。
"呃......这位姐姐，你不要害怕！我、我没有恶意的！"雷昊连忙解释，"我是来找季明、季丞相的，我迷路了！"
石蹬上的人儿冲他微微一笑，似乎是谅解了他。也不答话，只是伸出手，朝一个方向指去。
"谢谢你！"雷昊也对‘她'笑，又贪恋的看了‘她'好几眼，才依依不舍地朝‘她'所指的方向奔去，心中暗自惊讶自己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
终究还是躲不过呵......看着雷昊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自己和雷擎天的对话，又一次在季明耳边响起。
"我的宝贝儿子。有了你，我这一生便再无任何遗憾了。让我想想，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季丞相，你说叫他什么好？"
看着雷擎天欣喜若狂的脸，季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季少华，当年父亲看着自己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吧......"这孩子极有天赋，当可成为一位贤明的君主。取名‘雷昊'如何？"轻触婴儿的小脸，季明心中一颤，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这孩子将来必定会与自己纠缠不清。
"雷昊......雷昊......好，正合我意！就叫雷昊！"没有注意到季明的异样，晚年得子的喜悦充斥着雷擎天的心。抬眼看向季明的一瞬间，雷擎天做出了一个决定，"季明听旨！......现加封你为太傅！赐金剑为凭，上斩昏君下斩谗臣。有生之年，我国丞相之位非你莫属。......季明，从今往后我儿就交给你教导了！"
"臣不敢当！"季明心中一惊，当即单膝跪倒，"辅佐新君乃臣之本分，金剑万不敢收！......臣有预感，小王子若与臣有所纠集，定会为我国带来灾难。教导小王子之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