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的公寓里,他正在给抱着膝头坐在窗口发呆的人倒饮料,“我说你,这样满脸哀戚的做什么?喜欢酩然就把他抢回来,他以前花得很嘛,没有这一件还有别的呢,难道你就这样气下去啊?要是不喜欢那就更简单了,让他滚呗,反正你现在摄影获了奖,有发表了那么多幅作品,也算业内小有名气了,养活自己还不成问题啊。”晴没心没肺地挥挥拳头,“我要是能养活我自己,我才不在我哥哥手底下受这窝囊气呢。哎,小炎,你喝点牛奶早点睡吧,我把收容你这事隐瞒不报,还不知道酩然知道了会不会把我宰了。”然后奴性十足地说,“我明天再跟我哥报备一下。”打着呵欠晃进卧室去睡了。
小炎也没有答话,颓然地坐在窗口看着下边的夜景。心里满是酩然的影子,他的笑,他的怒,他的一点一滴,闭上眼睛,心里突然觉得很疲惫。过去了这一件事,还有下一件事,自己拿什么来配酩然,这种不被祝福的关系,不能拿上台面来的事情,会给酩然带来什么样的麻烦。没有孩子,没有正常的家庭,自己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力,没有什么魅力可言,那又凭什么要牵绊住酩然,十年,二十年过去,酩然会不会后悔,酩然这样对这个一无是处的自己的宠溺会不会感到累,那时的自己会不会更受伤害,过往的一切已经象一把刀插进心口,就是得不到愈合,爱一个人,是不是其实并不一定意味着就一定要在一起。如果现在离开了,是不是就能得到永远守在酩然的生命中并爱他的权利。
雅然终究是不放心,把浩从公司里拖回来一起去酩然的家。酩然坐在沙发上面对着门,对姐姐一副看不见的模样,他不敢开口,不敢说出心头的惶恐,他找了一天一夜,又等了三天,现在只能盼望他最亲爱的小炎自己回来,他不敢想各种可能的情形。雅然从没有看过这样的酩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什么必要再去问自己的弟弟,本来,情人的心就是水晶做的,经不起一点的磕碰划擦,这对谁都是一样的,谁也别想拥有特殊。她咬了咬牙,“报警吧。”
酩然绝望痛苦地望着姐姐,“不,不,小炎不会出事的。他可能只是生我的气出去消消气了。”
“酩然。”雅然高声地一个喝把他的话憋了回去,“我知道小炎不会出事,但是这么多天了,他没有带钱,没有带外套他能去哪里?如果他受到了伤害,这样我们就能最快去救他。”
酩然沉默了,手机在手里攥得更紧,他这些天不敢往那里想,只要一想就觉得自己的命也快没有了。手机突然响了,“小然,小炎一直在小晴那,还说不回去,晴这混球就一直帮他瞒着,你快去接他吧,你们能有什么说不清的事啊?”屿的男中音平缓而悦耳。酩然呆了一下,站起来,几天的不吃不喝担惊受怕,他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又站住,急急地冲下了楼,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要小炎平安无事,要他怎样都可以。
一打开门,就看见小炎吓了一跳,然后怯生生地望着自己,那副害怕的样子,又让他揪心不已,哪里还敢责备,长腿跳过茶桌直直地就奔小炎过去,搂进怀里,失而复得的宝贝,是性命一样要紧的,只能紧紧地抱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半天,小炎“唉”了一声突然就泪流满面,酩然从来也没有这么憔悴过,那副心疼的痛苦模样让他也跟着疼。
“宝贝我们回家吧。”酩然擦着他的眼泪,小声地哄着。
小炎哆嗦了一下,“我……我……”酩然心疼地看着他不安害怕的模样,只好缓和着,“那去姐姐家吧,她也快急死了,对她的宝宝也不好是不是?”
小炎终于妥协了。酩然暂时就带着他搬回老家住,不过这个带着五年前记忆的地方究竟能不能让小炎舒服一些,他根本就不知道。他觉得他应该对小炎说些什么,承诺些什么,可是如果承诺有用的话,他现在会把天底下所有的承诺都说一遍,语言的浅薄作用在这个时候特别明显。他想要时间,想要小炎慢慢地习惯这种生活,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生活,想要小炎心里的伤能够愈合,想要他再也不会不安,再也不会惊恐地望着他,再也不要忧虑着过日子。
吃饭的时候小炎还是那么安静,突然轻咳了一下,“我,恩,我决定接受摄影杂志社的聘用,这个月就跟他们的摄影队出外采风,估计会用三个月的时间。”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惊讶地望着他,只有酩然低着头。
雅然白了酩然一眼,“小炎,那个工作又危险又辛苦,不要做算了,这三个月做完了,接下去还有新的任务,大江南北的跑。”
小炎低了下头,“我……我希望拍到最美的地方,给……”
酩然突然站起来,转身就走。小炎抬起头,目光追随着他,几乎就要去上前扑到他身上拉住他,眼泪就在眼睛里转着不肯掉下来。雅然叹了口气,“小炎,何必……”又摇头。
门被重重地推开,“喂,小然,看见晴了吗?”屿难得地气急败坏地在门口喊,看见酩然仍旧保持着呆楞的表情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照片,不觉叹息一声,“既然这么舍不得,当初为什么又要答应小炎让他走呢?硬拦住不就好了。”
酩然用下巴点点对面的照片,“你看看,这张他新发回来的照片怎么样?”
屿转过头对着那张放大了的照片,“我说不上来,我不是行家。但是,怎么说呢,看见的时候心里会觉得跟着震动了一下。不象震撼那么严重,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是啊。”酩然看着,“你看他多有才华,才这么短的时间一张比一张精彩,进步这么快,我怎么能把他禁锢在我的身边。只要是他的决定,我没有什么权利反对。”
“你什么时候这么讲道理了?”屿抬起眉头,“那你这样过的好吗?不管怎么说,你的辞职请求我是不会批准的,你可以休假一段时间,我可不想把你这样的人才丢掉。”
酩然苦涩地笑笑,“我放心不下他在外边做这么危险的工作。而且你看,这么美丽的风景,却总是让我觉得有很深的悲伤在里面,但是又哀而不伤,看着看着有时候就看见小炎笑着掉着眼泪站在我面前?”酩然抿紧下唇,心疼。
屿无话可说了,爱情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样,弯弯绕绕,取舍俱难,外人看着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在情人的心里却难而又难。
※※※z※※y※※b※※g※※※
炎坐在飞机上,又要过年了,又要回去见酩然了。自从那次离开,本想着的三个月因为一些原因竟然拖延到一年。他从一个工作地点又奔波到另一个,一年的艰苦工作,他变得更加沉默了,心却比从前坚强了很多,可是心里又怀疑,那不是坚强,压根就是麻木了。一年的时间因为一直都是在连电话都没有的地方忙碌,他甚至都没有跟酩然通过一次电话,即使偶尔经过人烟稠密的地方,炎也胆怯地没有打过。他甚至不知道酩然还要不要他了,他回去的时候和酩然是什么样的关系,毕竟送他走的时候酩然只是抱了他一下,点点头,就什么都没有说。这一年他不停地忙碌,把照片寄回总部,他知道总部会按照当初说好的,再寄一份给酩然。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飞机已经飞回了国境,他上飞机之前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要回来的时间,酩然会来接他吧,会不会?
炎磨磨蹭蹭地最后一个走出来,远远地看见酩然高高的个子很显眼地站在人堆里。心都要跳出来了,还是那么帅气,还是那么让他的心都不再属于他自己,他想快点走过去,又有点害怕,酩然已经看见他了,猛跑过来一把搂进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身体象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小东西,你让我好想你,你这混蛋,还好你完好无损地回来了。”酩然的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说得闷闷地苦苦地。炎在他怀里瞪大了眼睛,混乱地弄不清自己的感觉。
坐在酩然宽敞的车里,看着酩然消瘦却熟悉的脸庞,就想贴上去,好想他的亲吻。他听着酩然滔滔不绝地跟他讲着他离开后的事,姐姐那个可爱无比的小宝宝,白痴的晴最近的丰功伟绩,屿又怎么样怎么样了,水儿出国了一趟领回来一个蓝眼睛的纯情小伙子,浩因为疼儿子疼出来的蠢事,渐渐地听得炎难过,他竟错过了这么多。突然酩然问他什么时候走,他说过了年只有一周的假,酩然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炎心疼了,他其实只是怕受伤害,其实只是希望酩然过的好,只是觉得没有一个男人掺和在里面的生活可能更适合他。但是酩然可以跟他发脾气,可以不同意也可以象以前一样打他都没有关系,可是酩然沉默着,那明显的难过就在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酩然突然就笑了,“我们这次真的回家了哦,先回我们的家,再去姐姐那里,今天晚上还有一个宴会,我走不开,你陪我一起去。”炎看着那笑脸几乎就哭了。
家里还跟以前一样,只是稍微乱些,厨房的墙角放着一堆泡面,墙上的画已经换成了他的照片,挂的到处都是,简直成了他的个人影展,卧室里是他和酩然的合影,放的大大的挂在墙上,看起来居然有点象新房悬挂着的结婚照。酩然从身后抱住他,“想不想我?”
小炎觉得脑子已经有些不好使了,他回头抱酩然就向酩然性感的唇上吻了上去,他从来也没有这样放肆过,拉起酩然的衬衫,手伸进去,在他思念已久的身体上抚摩,他熟悉的气息,他渴望的温热,酩然的呼吸急起来,拉住他的手,“小东西,我记得你一直都是待在荒山野岭里了,跟谁学得这么热情?”他调笑着逗弄他脸涨的绯红的宝贝,把他抱上床,“都懂得玩火了。”小炎拉住他的脖子狠狠地报复着亲吻,“酩然,你要我就给你哦。”酩然忍不住扯开他的衣服,“宝贝你要记得我可是忍了一年,禁欲地象个清教徒,我可要找回来。”小炎的低笑声很快就变成急喘。
豪华的宴会大厅了,酩然不放心地扶着小炎,低声说,“行吗?”
小炎偷偷瞪了他一眼,“快点放开我,让这么多人看见会以为他们了不起的秦先生是个同性恋呢?”
“有什么关系,我本来就是。”酩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让你起来就好了。可是又不想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
“那你就不能不那么过度纵欲吗?”小炎小声嘀咕。
“谁叫我想你那么久,你还那么热情,我就忍不住了嘛。”酩然坏笑。又向大厅的另一头看看“啊,我要过去和那几个人说几句话,小东西,你在这边吃点东西,我一会回来我们就走。”
小炎点点头,晃晃酒杯里的酒,恩,是有点渴,不过喝了的话,免不了还是得被酩然骂。
“来杯冰水吗?”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小炎抬起头,“哦,是屿,好久不见了。”他接过他手里的杯子。
“酩然说你一沾酒就会醉。”屿笑笑,“你走后他一直不停地念叨你,别人不想记都难。”
小炎心里有些怪怪的窒闷。
屿完全没有注意到,“你这次回来感觉变了呢。”
“我?”小炎惊讶地抬头,“我哪里有变化呢。”
“我说不上来,可能是换个生活环境生活的人都会有变化吧。”屿停了停,“你不害怕再过很久,酩然也会发生变化吗?你们两个各自不同地变化了,还会不会相爱了?要知道找到一个能互相深爱着的人,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是很难的。”
小炎觉得心里很疼,又不能立刻结束这个话题,“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我能够不依附酩然而独立地存在,我希望能有所给予而不是一味地索取,我没有什么能耐,但是酩然他好忙啊,我希望能让他看到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
“你知道酩然他辞职了吗?”突兀地一句,让小炎惊讶地看着屿那双深沉的黑眼睛。他接着说,“但是我没有同意,只是同意了让他休假一段时间。”看着小炎吃惊又有些心疼的表情,屿露出一丝微笑,“说到最美丽的地方,每个人都会想要去看的。可是你知道我心里最美丽的地方在哪里吗?”
小炎见问,愣了一下,摇摇头。blzyzz
屿转过头,看着一个方向,“你看见那个傻瓜晴了吗?”
小炎跟着看那个方向,小晴正傻笑着跟几个时髦的女人搭讪,屿接着说,“对于我来说,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就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傻瓜站立的地方。他满腹经纶什么关系,一无是处什么关系,喜欢上这么个人,其他的一切都毫无关系。”
小炎愣在那里,一个他从来没有想的问题浮了出来,他看见晴似乎感觉到什么似的一回头,正对上他哥哥的视线,微吐舌头,向这边快步走过来,“哥啊,你没有生气吧,你明知道我……”他停住了话头,抬头笑吟吟地看着屿,小炎惊愕地发现晴俊美的脸上泛着柔柔的光彩,眼角眉梢全是浓浓的爱意,屿和他一站在一起,原来的戾气就退掉了不少,板了几秒钟的脸换成了宠溺,晴立刻松了口气似的傻笑,跟着他哥哥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地走了。
剩下小炎一个人站在大厅的角落里,伤心,心疼,委屈,还有孤独彷徨……憋了一年的种种情感一起涌上来,突然就爆发了,泪水不停地涌上来,止也止不住,他不停地哭,要把这一年的份都哭出来,那怎么就刚刚才意识到,这世界再美又怎么样,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就是他爱着的那个人待着的地方,有他在一切才都是鲜活的。他哭的站不住,就蹲了下去,可是心里淤积的晦暗的情感却随着泪水渐渐地离开了胸口。
他模糊听见人们在询问他怎么了,有人围了过来,一个人一把把他抱起来,“小炎,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酩然,是他的酩然,不会把他丢下,即使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会因为惧怕他们关系暴光而至他于不顾,怎么是可能轻易就否定自己的选择的人。他哭着趴进他的怀里,身体被酩然抱起来,“对不起,请让开,他醉了。”
他听见急跑着的酩然急促的心跳声,“哪里不舒服,我们马上去医院。”他们坐进来酩然的车里,小炎继续哭着,却抱着酩然不肯松手,“我不去医院,我不要去医院。”他孩子一样地哭闹着,“好好,不去不去,我们不去医院。”酩然无可奈何地拍着他的后背让他顺气,“乖,不哭,不哭。”
小炎趴在这个包容着他的怀里,安心地哭闹着,从他孩子时他就不曾这样安心过,也不曾这样哭闹过,在孤儿院里没有人会这样安慰他,从一个家庭到另一个家庭,那种不敢犯错误的恐惧就在他的心里,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必须要克制自己的感情,那样好累好痛苦,他再也不想那样,酩然不会放开他的手,那么他就要这样尽情地撒娇尽情地哭闹,他终于明白,他不是酩然的拖累,这样做是酩然给他的权利,给自己爱人的权利。酩然心疼地亲着他的头发,“没有不舒服,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是不是那个该死的屿说什么了,不理他,别听他放屁,等会我们回家,你想吃什么?我这些天闲着有学做饭哦,你尝尝难不难吃。”
听着酩然絮絮叨叨地说话,小炎突然抬起头,哭声停下来了,“我不要走了,你给我负那个合同的违约金,我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