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舞————一尾魚

在夜幕低垂的时刻，他舞着剑。
剑尖在他周围舞出无数的圆，有着令人惊异的节奏。
在他的身上没有染上一丝血，他的衣衫依旧在风中飘摇，但却有一痕痕血丝在地上画出一个个圆圈。
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窥伺者的没有别的选择，唯有一死。
直到最后一个，令他惊讶的是，这个小兵闪躲的功夫，彷佛脚上有着翅膀，难道是天生骨架轻，或是所谓的资质佳吗？明明武功未臻上流，却身轻如燕。
「嘿！你对我的剑法有没有兴趣？」最后当他把剑指向衣服被刺破好几剑的少年，他问道。
「虽然我已经拜过师了，但那老顽固看过既非名门也交不出大钱，从来不给我学精要的武艺，拜入你门下，未尝不可。」少年眼中有平淡，有不甘，有怨恨，还有精光一抹，像匹狼。
孤伶伶的「剑舞者」笑了，这是久违的笑容，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脸上有那么神奇的微笑，即使他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骗局，他也不屑一顾，难得碰到一个孩子可以传授武艺，打发时间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他还是会留一手，等他死前再交给这小伙子，其它武林各派又不足为惧，只会打车轮战....
「那这几天你先研究一下周围的鸟类吧！看看牠们是怎么飞上去的，直到你可以一口气到那棵树树顶。」剑舞者指向不远处山中一棵大树。
「那...」少年眼中有几分犹疑。
「先做就是了，你的轻功底子不错，但是，如果你能做到这样，以后即使是我要抓住你也很困难！」剑舞者的马尾在月色照耀下染上一抹银，「这是口诀，你看看能不能掌握」
少年接过一本书，破破旧旧的，还想发问，剑舞者已经消失无踪。
「三天后见！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成为我徒弟的本领！」
少年叹了口气，神情复杂的开始翻书。

过了三天，剑舞者再度出现时，看到的是....
少年果真一口气越上那树，时间用不着五秒。
这少年不简单，剑舞者苦笑，既然已经承诺了，那么，就试试看吧！
剑舞者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的面容，当场让少年看呆了。
「我的名字是伍非，以后直接这样叫我也没关系，走吧！」伍非几个起落，人已经远了，这时少年才庆幸自己这几天苦练轻功的成果斐然，否则连追上去都很困难。

少年的名字是邵文，这样持续练功的时间持续了两年，加上之前的根基，不管是拳法、剑术、暗器、药理等等也都有了自信。
伍非带他去的地方是一个简单的茅屋，但是四周布了阵法，并非一般人可以轻易到达的地方。
伍非对少年的功夫倒是放牛吃草，除了一开始逼着他练些简单的剑法步数，少年有了根基之后，也不催促他，放任他看着书库里头的密笈，偶尔兴致来了指点一二，其它时候只是懒洋洋的躲在自己房间里。
一开始还会弄点东西给少年吃，对少年而言是没吃过的美味，但后来伍非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
少年一开始还觉得是师傅年纪轻轻便像猫一样犯懒贪睡，后来才知道....
「师傅，什么叫做千日眠？」一天，趁着师傅还醒着，甚至下厨弄了萝卜糕和苋菜鱼干汤，邵文问道，因为他觉得师傅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差，恰好和医书上写的一模一样。
「你是要问我是不是中了毒吧？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是！而且，顶多再一年，千日之期一到，毒若未解，我大概如同木乃伊一样，永远睡去了。」伍非也不拐弯，直接的说了，两年了，邵文的性子摸的差不多，他依然恭敬谦卑，努力不懈，礼貌周到，原以为他会如同数年前那人一样，狠狠的背叛自己，让自己在黑暗中摸索，的确，他伍非这辈子可能对不起许多人，但绝对没有负那人，却也因为他，自己的人生又不一样了。
在意料之处转了个弯，然后慢慢走向终点，到最后的日子，其实心里已经没有恨了，心若明镜止水。
「师傅，这毒有解吗？」邵文的眼睛瞪大了，发了好一会儿楞。
「医书上有写解方吗？」
「没，可师傅...」少年还想说点什么。
「没关系，活了这些年，看了这么多，也足够了...」伍非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头，才两年，十六岁的少年十八了，一下长高了好多，比自己还高半个头了，想当初还像个小鬼头的...
邵文感觉到头上的温暖，其实他讨厌别人把他当作小鬼，但是，他并不讨厌伍非这么做，两年了，这是伍非首度自己表现亲昵，伍非绝对不是冷漠的人，因为他知道伍非总是默默的在一旁关心他，适时的拉他一把，外头说什么「冷若冰霜，心如蛇蝎，杀人如麻」都只是臆测和谣言，还有仇家势力庞大的结果吧？伍非很孤独，有时说话技巧很拙劣，所以更多时候他索性不说话，画画图，写点东西，再来，研究阵法，睡觉....
虽然知道师傅年纪比自己至少大上六、七岁，甚至八九岁，有时却觉得师傅很可爱。
「师傅，我想去个地方借点药草不知道有没有关系？」邵文脑袋转啊转，终究还是把没说完的话说出口。
「傻瓜！外头那么混乱，你又没靠山，也无父母，你现在一跑，出了什么事情，为师的会难过，而且，也帮不了你...」也许原本只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找个人一起过日子，但后来对这小伙子也产生了互信的感觉...
如果小伙子出了意外，也会难过吧？
「没问题的，师傅，徒儿知道一条秘道可以通往『药仓』...」
伍非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了，「你这家伙...」莫非他这徒儿来头不小，听说，药王一家都被灭了，难道还有余下的人吗？
「一直没跟师傅说过，其实，徒儿隐约知道师傅的仇人是谁，他也间接累的徒儿家破人亡，因为我家是医药世家，一向不愿意把毒药之类的东西外传，偏偏那人.....」
「距离当年已经两年多了，你不能保证秘道仍然安全，苑居正一向狡猾，只怕你跑出去是着了他的道，他也知道我需要解药...」
邵文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意志不容否定，「师傅，对我而言，救人还是比复仇重要，所以我的轻功一直比其它功夫强，与其和人纠缠浪费时间，我的岁月是拿来助人的。」
「是吗...」伍非苦笑，「那我也再相信一次，交给你一样东西....」

伍非交给邵文的，是他从未离手的剑。
「我没给这剑起过名字，也许它以前有过，但我忘了，这里面有几个秘密，有的我自己也还参不透，先告诉你一个...」伍非取下了配剑上的一枚玉石，转了个方向，竟是个图章。
「武林盟主的印章怎么会有两个？」邵文呆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莫非黎重手上那是假的？」
「可以这么说，当初他为了陷害我，不择手段，但现在我也不想再提，我的确曾经是杀手，却只杀贪官污吏，可没做他说的那些事情，说起来，也许是他做过的事情都推给我...咳...」伍非话说多了，有点累了，「剩下的要你自己去搞清楚...」
伍非整个人再度摊在椅子上，「拜他所赐，似乎花也没那么香了，人生走到这样，连朋友也成了敌人...」慢慢的阖上眼睛。
看着伍非睡着，邵文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打算在一个月内来回，只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因为伍非在三年间并非从来没有使用过武功，只怕毒的蔓延比大家都估计的快...
一个人踏上旅途的邵文，步出阵法之后没多久便找到了祖师爷爷所说的地道。
劈开了长在上面掩护的草木藤蔓，一下子钻了进去。
地道很窄，以前也只来过一次，只能通过一人的大小，有些地方甚至要用爬的，空气不流通，整个地方一片幽暗，只能隐约从地面上的流水声，还有手中的火光来判断方向。
虽然沿途有过去祖先们留下的记号，但年代久远，也很难辨认。
邵文持续走了三个时辰便是满身大汗，手上的火把也烧到了尽头，只得坐下来休息一下。
邵文趁着休息的时候整理思绪，还吃了一个馒头，即使全身上下都是灰，灰头土脸，他也了解还没到倒下的时候，他不禁怀疑，小时候没有因此害怕密室还真是神奇，现在才待一下子便受不了了，虽说地下密道可以躲过他人追捕和地面上的障碍物，可是....
目的地的尽头原本是可以直接通到药仓，现任盟主只怕已经改了药材的放置地点，不过，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搞不好一切还有转机...
谣传要解千日眠，唯有彼岸花的球根，断肠草的花，天山雪莲加上百年灵芝，总而言之就是补品大杂烩，加上以毒攻毒的概念，很久以前爷爷半开玩笑的跟自己这么说过，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也迷迷糊糊的记牢了。
可是要凑齐这全部，只要家里的仓库有。
邵文皱眉，要是当初一家人没那么善良，治疗了一群坏蛋就好了....
不过邵文打死也没想到出口的地方竟然是在天花板.......

幸好邵文马上抓住天花板上的一根梁柱，在屋顶砖瓦和梁柱间栖身，小心翼翼的观察动静。
在下方隐约是两个人影，不远处有个仓库，看样子应该是以前的药仓没错。
「说起来也真是倒霉的家伙，竟然中了无解的毒....」一个手上拿着扇子搧啊搧，绑马尾的家伙说道。
「谁叫他要铲平懂药草的那一族人呢？是报应吧！现在又叫我们两个去找大夫，上哪去找那么知识渊博的人呢？」另外一个则是压低了声音，几乎附在旁边的人耳朵旁说话。
两个人的身影没多久便消失不见了，而邵文也趁此机会偷偷摸摸的到了药仓门口，对门动了点手脚，潜了进去。
里头的药材和两年前放置的位子差不多，邵文很快的拿齐了药材，往怀里一塞，打算再度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出去，谁知道刚刚那两人却出现了。
「嘿！从药仓里偷东西出去，也该先问过主人吧？」马尾男头上的发带很抢眼，刚好跟扇子同色系，似乎扇子便是他的兵器。
「不告而取谓之偷，即使你有急用也一样，方才便注意到你了，小弟！」身形一动，邵文只见长辫一甩，一只长枪招呼到眼前。
邵文拿起剑应战，却看到眼前两人都停了下来。
「这把剑很眼熟，你跟盟主有什么关系？莫非你是来医治盟主的？这样我们两个也不用辛苦找大夫了...」收了扇子，示意旁边的人过来。
「看样子似乎要我们先报上名来，你才愿意说明清楚，我是钟子期，他是茆举正，我们两个是最近被收编到盟主身边的跑腿，目前的任务是要解盟主的毒---醉千里，不如我们打个商量，这个药仓的药任你取，你可以帮你想救的人，而我们也不用天南地北找什么医术精湛之人，条件是你要帮盟主解毒...」子期的眼神里收去了笑，一本正经。
「你笨啊你！如果这家伙有办法帮盟主解毒，不如先帮我们两个！」举正用扇骨狠狠的敲了子期的头，「这时候不用跟那混蛋讲江湖道义！」
接着举正看向邵文，「说起来也可悲，我和子期两个人都先后被下了药，据说是两年间都不能违背盟主的话，才能解毒，可是，盟主竟然自己也中了毒，功力失去了一半，整个人痴愚笨重起来，听说熬不过半年...」说着倒是直接在屋里找了张椅子，示意其它人一起坐，「幸好那个猪头盟主不在，现在服他的人越来越少，不如你帮我们两个一并解毒，不要告诉盟主，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自当效力...改称你『大哥！』」
举正说完，还鼓着腮帮子，感觉有点委屈，子期似乎想安慰他，却欲言又止。
「光看你们的模样，便可得知两位来头不小，在下也不用隐瞒什么...」邵文清了清喉咙，「我和医药有些渊源，先让我替两位把脉，下针，我有把握在这几天内替二位解毒，至于我拿药草的事情，还请二位保密。」
（待续）
＠＠＠
很久很久没接触古代武侠片了...所以...用语可能奇怪点。这时候才觉得自己不自量力...不过没关系，反正没人看（充分发挥阿Q精神）
貌似写神鬼同人看的人会多些...
5
不过一个礼拜，两个人所中之毒皆散去，邵文看着两人似乎快活许多。
「总算没事了，这下可以好好逍遥一阵子了...」举正扭扭脖子，甩甩手臂，一派清闲。
「邵文，那你的药倒是弄好了没？你不是说有人等着你...？」子期在这段时间里倒是和邵文蛮谈的来，只差没结拜兄弟了，一度还想抓举正一块结拜，偏偏举正之前允诺了要叫大哥，后来发现邵文比自己小个五岁，硬是拉不下脸，于是做罢。
「弄好了，但不知疗效，而且，这阵子也得注意一下你们的状况，所以没有马上回去，」事实上邵文已经把药草都处理过，最后是熬煮又晒干，成了粉末状，包在油纸里，兜在怀中，「时间紧迫，虽然和两位相处甚欢，小弟不得不明天启程回去。」
对邵文而言，能多救一条命也是好的，但，师傅也很重要。
听到这话，举正无法保持沉默，转过头来看邵文：「今天你必须离开，因为昨天我听到风声，黎重已经等不及我们找大夫和药方，自己亲自要来一趟，算算这日子也差不多...」
「不过，你们两位的身体....」
「已无大碍，走吧！这小东西送给你，后会有期！」举正把邵文用力一推，逼他上了天花板，又扔了一样东西给他。
邵文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听到无数脚步声，即知大事不妙，只得离开。
那两人看着邵文离开之后，也推开一个书柜，趁着大批人马未至，加紧离开。
最后，小小药仓只剩下黎重率领着子弟兵愤怒的叫嚣....
邵文进了地道不多时，竟被蒙面人摀住口鼻，邵文挣扎了一阵，惊魂未定，却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师...师傅？」
眼前的蒙面人似乎在幽暗的空间里松了一口气，面纱一摘，露出了清丽脱俗的脸孔，「自然是我，还会有谁？你这笨蛋一去一周，音讯全无，虽说约好的日子是一个月，但这几天你交代我服食的提神醒脑药吃多了，越想越不对，你一个人怎么跟那么一大群人对决？」
「是徒儿害师傅担心了，幸好徒儿遇到了好人，同时徒儿也找到了药草，还有一个锦囊...」邵文喜孜孜的拿出锦囊，里头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在黑暗中散发出温暖的光，于是邵文接拿着出药包和水袋。
「师傅要不要试试，这阵子徒儿偷偷找人实验过，几种药草混和，药性倒是中和了，普通人吃下去也没有毒害，本来我想这帖药是以毒攻毒，旁人吃了有害，后来反复实验，可能这药还有意外的功效...」
伍非看到邵文一脸光彩，也没仔细听徒儿说些什么，接过了药包和水，一股脑儿吞了下去。
「即使你害我，也罢了...」伍非嘴角留下一抹微笑，软软的倒在地上。
「师傅！」邵文脸上却失去了血色，连忙搀扶起伍非的身体，一路赶回茅屋。

等到伍非再度醒来，只觉得全身是汗，好不舒服。
「这是怎么了，明明天也不热...」伍非扶着床柱正要起来，却看到邵文冲了过来。
「师傅！您已经睡了整整一个礼拜，我都快担心死了！」邵文手上原本还拿着青菜瘦肉粥，这下也不管了，随便一搁，冲了过来。
「这几天都是你照顾我啊？谢啦！」伍非垂下了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感觉有力气多了，莫非是毒已经...
「师傅的『千日眠』已经解了，偏偏昏睡不醒，我以为师傅的毒是混毒，这几天都没怎么睡，一直想要怎么想办法...」顶着黑眼圈的邵文嘴巴几乎笑到合不拢，幸好爷爷的方子有效，感谢上天保佑，师傅的剑舞，以后还能看到。
「我去烧点水来净身，邵文你休息一下吧！」伍非淡淡的，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原本只是想找个徒弟在最后的岁月相伴，至少不会孤独，但现在，『一时突发的慈善之心』让自己又有了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究竟会如何，伍非是有几分感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