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你们懂什么,小闲就是太漂亮了,我们才不要他做男朋友,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就是,而且从来没有一点绅士风度。
比比人家严驰,对女生从来都很温柔,有求必应,你们学着点吧。
小闲撇撇嘴,心里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对你们有求必应,又不欠你们,你们这些人,只会让男人做事,花男人的钱,送给我我还不要呢。
他起身推开人群走进厕所。
边低头,边哀叹起来,我的人生,有没有谁可以让我,吃饱穿暖睡得舒服,不用动还能有大把银子进帐。想来想去,只有小白脸一条路。唉,也不是不肯,早就有好几个高年级的学长要求交往,家世优渥,相貌不凡,只不过自己每次没听完,拳头都会自动招呼上去。
小闲伸出手看看自己的拳头,甩了两下,叹口气。
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某个背影正在洗碗洗调羹。他不在意地跨过,眼角瞟过镜子的时候,愣了一下。
是他,那个男扮女装的风云人物。似乎是叫严驰,吧。
他在哭?
小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在他身后。他最讨厌别人哭,但最抵挡不了的恰恰也是那种无声无息的哭,像是有什么一丝一丝从细小干涸的裂缝中滋生出来,蔓延开来,爬满他整个思绪。
他想叫他,张张口,却发不出声。上前两步走到男孩身边,打开另一个龙头,装模作样地洗手,余光还不住打量他。
肥皂涂完了,手也冲干净了,身边的人还在哽咽。
小闲觉得心里有一股冲散不去的闷气,他啐了一口,提起严驰的后领就冲他大喊。
我操XXX,哭你娘哭!
大吼声让严驰一时之间愣在原地,眼泪也忘了擦。
小闲火大地爬爬头发,丢给他一张纸巾,大步离开厕所。
今天算是见鬼了,上个厕所都遇到霉星。
你在想什么,一个人傻乐?
严驰转过头看一脸傻笑的小闲。
没什么,就想到以前的事。
严驰沉吟了一下。说实话,我没想到还能碰到你。
时间让两个人的性子似乎倒了倒,现在的小闲少了很多年少时候的清高锐利,棱角都被磨得几乎消失殆尽。反倒是严驰,似乎一改以前容易羞涩的懦弱样子,变得有些张牙舞爪以及,桀骜不驯。
严驰,我问你,你当初时候为什么要哭。
哈,我是男人,老是被一群女人追在身后叫小花姐姐,你受得了?
小花姐姐?是那天舞台剧撑一把花伞的关系吧。
就这样?小闲奇怪地看看严驰。我还被别人叫了三年的小相公呢,岂不是要去自杀?
严驰有点尴尬的别过头,手捏捏衬衫领口。
我那个时候,自尊心强了一点。
如果一个故事开始的时候就能够看透结局,那么世上便也不会再有,再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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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碰见严驰,是在外滩某栋大楼的外景地。钱小闲恰好被老板差使公干,其实也就送份资料。从电梯出来的时候,被大堂里严阵以待的骇人气势吓了一大跳,直到严驰扯着嗓子叫他,才反应过来。
于是被他拉去吃饭,新款的宝马一路开上高架。
窗户被小闲拉得老大,呼呼的风笔直灌进车内。他把手臂放在窗框上,头枕在手臂上,眼巴巴地向外看,享受风刮过耳边时一瞬间的失聪。
严驰抬头看看反光镜,一边开车一边点起一根烟。
把窗关了。
小闲闭着眼,一动不动。
你不冷?
哼哼两声,还是不动。
钱小闲,关窗!
喉咙里逼出来的声音已带上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小闲半眯着眼,舔舔被吹得有点干燥的嘴唇说,风太大,我听不清楚。
严驰恨得牙痒痒,他一下高架就把车靠到路边的一个蛋糕店前。解开保险带,爬到后座,扑到小闲的身上,拧住他的耳朵就用力向外扯。
小闲跳起来一面挡,一面骂。
喂,你脾气不好也不能用暴力啊。
现在才知道,太迟了!严驰有些粗声粗气地说,又面转手去拧他的脸。
小闲在不到一米的范围内细细看着眼前的男人,眼角有一条小细纹,然而真是很英俊,有一股罂粟花的迷醉气味。于是他忽然玩心大起,甜甜一笑,用半开半合的眼睛瞟了严驰一下。他对着镜子操练过上百遍的眼神,百发百中,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
果然,他满意地听到头顶上传来抽气声。
好你个小妖精,我让你勾!严驰继续扯他的脸,力道却已减了几分。
小闲看着压在他颈侧的黑色头颅,眼珠一转,嘟起嘴,小小地对准耳洞吹了一口气。
身旁的人明显一颤,他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严驰就一下惊跳起来,弹回前座。
神经病!他大叫。耳根有点发红。
小闲得意地笑起来,一路上不停,直到趴在后座直不起身。
严驰带小闲到的是一家本市极有名的餐厅。
灰色砖石外墙,店堂内却是金碧辉煌的样子。有最低消费限制,有金卡会员制。小闲以前在杂志上见过,他一度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上不了那么高级的地方。
门口的侍者一见严驰,马上一付熟捻的样子。
严驰比了比手势,说,老位子。
小闲把目光定在前台的天价帐单上,一边默默把菜价换算成一箱一箱的泡面,他的脑子里马上浮现出好几座泡面山。
严驰。
他拉拉前面男人的衣下摆。
我的那份不吃了,你可不可以折现给我?
小闲的声音不大,但店里的人太少,安静的大堂让他说的每一个字恰好传入所有人的耳朵。好几个人都好奇地朝这边看过来。
严驰的脸上眼见飘过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有青筋在隐隐跳动。
不可以。
他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这几个字。
噢。小闲懊恼地撇撇嘴,放开他的衣摆,不敢再出声。
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
严驰和小闲都抬头看过去。一个男人快步走来,满脸的愉悦掩盖不住。
这是一个相当耐看的男人,只能用耐看来形容。他每一部分的五官都不算出彩,绝对没有严驰那种希腊雕塑般的味道,但组合在一起就有一股说不清的韵味。还有一双眼睛,不染纤尘,沉静如一池春水。
小闲在心里默默转着思考。像什么?
嗯,对了,是碧螺春,看似平淡,其实有无数百转千回在里头。
男人走到小闲面前,径直伸出手。
霍子都。
小闲看看男人笑意盈盈的脸,也伸出手。
钱小闲。
严驰在一边凉凉地瞪着,皱皱眉头,一把扯开两人的手,冲着霍子都说,别打他的主意。
霍子都挑挑眉毛,暧昧的目光在严驰和小闲之间转来转去
宣告所有权?
小闲脸红了红,白了霍子都一眼。
严驰也不多话,拉着他转身就走,一边还不忘扭头警告他。你记住以后没我在千万不要和那家伙独处。
小闲笑笑,他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问,为什么?同性恋?
严驰低头看看空落落的掌心,说,那家伙是双性恋,吃人不吐骨头。
点菜的时候,小闲基本上什么话都没说,从前菜到甜点完全是依着严驰的口味,他觉得好就是好。小闲虽然觉得他专制了一点,但没办法谁让付钱的是老大。
严驰选了二楼靠栏杆的位置,一眼可以俯瞰到一楼全部的平台。
过一会儿,这里有歌舞秀。
小闲点点头,定定看着眼前那盆蜗牛。一个不大的盘上有一个一个小洞,里面露出一块块灰褐色的东西,泛着可疑的腥味。
你不吃?
严驰瞥了一眼小闲,拧下一块面包合着那块肉吞下去。
小闲的胃里开始阵阵翻腾,他捂住鼻子,拿起手边的香槟一口往下灌。
怎么了?
蜗牛跑到鼻子里了。
严驰笑起来,两条眼线弯得像月亮一样,甜甜蜜蜜。他招手让侍者撤走那盘蜗牛,又把一些鱼子酱般的东西推到小闲面前。
小闲看看盆里依旧可疑的颜色,慢慢放下手。用叉子随意拨弄着,算了,至少没有臭味。
他心里偷偷怀念着路边小店里几块钱一碗的雪菜肉丝面。
你现在做什么?
严驰用餐布掖掖嘴角,放下手里的刀叉,啜一口红酒问道
跑腿的。
他对着小闲挑挑眉毛。
以前呢?
打杂的。
刚开始毕业的时候呢?
管垃圾的。
严驰愣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怪笑,听起来有点变态。
钱小闲同学,你毕业那么几年就一直是打杂的?
小闲晃晃脑袋,眨眨无辜的大眼睛说,是啊。
没想过要向上爬或者跳槽。
没有。
为什么?
小闲忍不住翻翻白眼,当然是麻烦,新工作有新内容要熟悉,新的地方有新的人要沟通,多麻烦!
严驰不屑地嗤了一声。
那你呢?
严驰有点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不知道我?
我应该知道你?
小闲怀疑地瞥了他一眼,心里想着我又不住你家对面,天天拿个望远镜窥探你,我哪知道你做的什么?
噢,我是演员。
严驰的脸上微微掠过一种复杂的声色,混合着高兴和一点点的失落。
很风光嘛,你是不是打算进军好莱坞?
小闲用半崇拜的口气开玩笑地问。
那当然,这圈子混到这水平由哪个不想到红地毯上踩两脚。
严驰说得云淡风清,继续往嘴里塞那些样貌可疑的食物。
小闲眯眯眼,重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浓黑丝绒般的黑发,凌乱里微微带一些卷曲,露出野性慵懒的味道。小麦色肌肤,九头身的比例,一脸冷峻但笑起来却春意横生。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高得有点像天上的神,又似乎触手可及,恍恍惚惚,像宇宙黑洞一样吸着他奋不顾身往下跳。
傻了?发什么呆?
严驰用叉背敲敲小闲的鼻尖。小闲回过神,低头去拨弄盘里的食物,边嘟囔。
我在想,怎么把你这只金龟婿钓上手。
严驰笑,他又倒了一杯红酒,指关节一下下击打桌面。他说,被美丽的你看中是我的荣幸。
小闲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烫,没有抬头。
心里一下子坠到底,他想,这下真是完蛋了
店里的灯光很暗,楼下的舞台上,华丽的表演已经开场,漂亮性感的伴舞小姐手拉手站一排,抬腿扭腰,变种的第八套广播体操。严驰的眼里闪着光,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看。
小闲稍稍松了一口气,借着店里昏暗的灯光大胆努力盯着严驰的侧脸发呆。
左面没有人,右面没有人,前面后面的位置都是空的,耳边是暧昧的音乐,头上是模糊的灯光,下面是带点色情味道的舞蹈。
一秒里,有什么决堤了,有什么不受控制,喷涌而出。
一段舞结束,严驰伸手去拿边上的酒杯。小闲调开视线,十五度角西南方,霍子都带着一脸意味深长站在那里,看不清表情。
小闲低下头,脑子里转了几个圈。
严驰,我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有,有一打。
不屑地皱眉头,拿眼睛斜他。你那叫情人。
严驰回头冷笑。嘿,你小子什么时候懂这套肉麻的东西?
情人是只有情欲的人,恋人才是值得去恋的人,合在一起才叫恋情,别以为我白痴,我懂得多着呢。
严驰停住吃饭的动作,抬头瞥他一眼,不再开口
话题有些出轨,赶忙拉回一脸不正经。
我知道你大爷有魅力,小弟还要靠你多多关照呐。
你没有女人?
我哪像你,现在那些女人多聪明,不让她们看见三房两厅宝马金卡,谁愿意跟着你跑?
严驰笑了,像是想到什么,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滚动声。
我都差点忘了,你以前都是专招男人不招女人的。
呸,我招了也把你一起勾下水。
严驰摇头,无可奈何的样子,显然不把刚才的对话放在心上。小闲知道他只是当个开过就算的玩笑,所以回应起来也肆无忌惮。
突然就想起以前看过的故事,一个家族里,女孩很小就一度在众人面前宣布,我长大要做哥哥的新娘。每个人都微笑应和,没有人反对,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玩笑,岁月里一个无伤大雅的童话,所以不会有人较真。
小闲想,如果那些人知道多年以后那不是玩笑,如果严驰知道自己刚才的那句也不是玩笑,会有怎样的表情。
他扭头去看台下一场一场眼花缭乱的表演,脸上浮现出一抹一闪而逝的晦涩。
总算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总算知道什么叫情不自禁,总算知道什么叫孽缘。
能爱的,不能爱的,想的,不想的,都一样会注定遇见。
严驰,你在家不?
窗外是磅礴大雨,七月的天气压抑了整整一个月,阴沉沉终于关不住迸发,一泻千里。天地一线,下得嘶声力竭,肝肠寸断。
电话那头传来小闲急吼吼的声音。
在,怎么了?
我没带伞,回不去,公司离你家近,到你这儿窝一晚行不行?
我无所谓。严驰抬头看一眼窗外无法分辨的景色。你呆着,我过来接你。
好。声音听起来有点兴奋。
操XXX。
挂了电话,严驰咒骂一声,换下浴袍。
进屋的时候,小闲很兴奋,四处打探。
四室两厅的大套房,全部以深褐色的日式风格为主,简洁硬朗,没有多余的装饰,是一个纯男性化的地盘。房里很干净,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收拾。也许是佣人管家一类的吧,小闲这样想着。
严驰,这房子,我一辈子都住不起。
废话,就你那懒样,想买这房子,下辈子吧。
严驰隐隐觉得有些得意,和以往任何一个人的赞誉都不同,说不出原因,但就是明白小闲的赞叹是发自内心的羡慕。
先洗澡去,脏死了。
一套衣物劈头扔来,眼前一片漆黑,鼻尖充斥着一股纯男性的荷尔蒙味道。
小闲的心跳有些加速。他偷偷扬起嘴角。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小闲穿着严驰借他的衣裤,尺寸大了一号,衣服的两肩不住往下滑,拉都拉不住。
严驰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兴致勃勃地看他一脸郁闷站在门口,对着衣领东拉西扯。
笑什么你,长得矮又不犯法,要你管。
大眼一瞪,严驰笑得更欢,他说,我笑你可爱,张牙舞爪,像最近肯德基儿童餐送的那什么,哈哈哈……。
小闲的脸黑了一半。
他公司窗口天天正对肯德基的广告牌,上面的东西做梦都能背:一份快乐儿童餐,加送一只哈姆太郎。
白白眼,他有些百无聊赖地爬上客厅的沙发,随手翻看茶几上的那叠杂志,意外发现有许多有关于严驰的报道,从作品到奖项再到绯闻八卦,应有尽有。
原来他这么有名,怪了,以前怎么从来没注意到,真是怪了。
那是自然的,以前他每天只注意抱着红彤彤的四个老人头,连做梦都给毛主席烧香拜佛。
仔细翻着,严驰的私生活,外界的评判以负面观点居多,“换人如换衣”“约会天天有,上床三六九”等等,小闲赌不住心里泛上的那股醋意,闷闷地放下杂志,又呆坐了一会儿,瞟到不远处的柜子里有大摞大摞的碟片和看起来像demo带的东西,于是走过去翻看,大部分都是严驰自己的作品,从最早的时候开始到现在,每一部都被细心地打上记号。
严驰没有出声反对,不知是不是没注意。
于是小闲用手摩挲着冷冷的外壳,抽出一张,《不过花开》,封面是空旷的校园走道,灰黑色的压抑光线。校园题材,嘿,回头看看沙发上人高马大的男人,想起他以前撑着一把小花伞红脸的样子。缩缩头。
再一张,古装封面,叫作《无书》,小闲忽然记得他看过这部年代久远的片子,并且伤心落泪,他记得第一个镜头是一副题字:过尽千帆皆不是,渐行渐远渐无书。
他犹豫一下,还是抽出来,放进影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