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莓·蓝莓————芽芽

《蓝莓·蓝莓》（第一章）

我的园子，种满了蓝莓。
那紫红莹透的色泽，总会引来一大群贪鲜的彩蝶和蜜蜂。我曾多次想要试图告诉它们那不是花朵，要采蜜应挑在蓝莓花开的春季，但你知道那根本不可能，它们没一个要听我的。顶多每次给我几个大包以示警戒。

不只蝴蝶跟蜜蜂，我的蓝莓园还总会引来一大群孩子。
起初，他们只是偷偷摸摸地以花草昆虫为掩护，他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完美不会被我发现，但你要知道那是他们低估我了。他们还真以为几声蟋蟀的叫鸣就能掩住他们说笑谈闹的声音？还有他们耀眼的金发，灿灿地映着阳光，美丽得让我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要吃蓝莓的话，这里还有很多，不用趴着那么辛苦。"
有一次我这么说过之后，他们就不再那么做了，都卸下了身上伪装的花朵草叶，大大方方地走进我家门来。

"里瑞吉先生，您真好。"他们总是坐在我家阳台的窗栏上，一边嚼着蓝莓一边这么对我说。
我知道那不是恭维，他们只是单纯的孩子，迫切地要以最深挚的语言来表达对我的感谢。
那时他们湛蓝色美丽的眼睛闪烁着幽蓝的光彩，莫名其妙地感动着我。


"HI！亲爱的里瑞吉！好久没见了！"站在门外的高大的男人咧嘴对着我微笑。
他若无其事地跟我打着招呼就像已经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他一定不会知道我此刻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怎么了？不要告诉我说你不认识我了，里瑞吉。"

不............不............我慌乱地摇头，然后迅速地转动门把。

"想赶我走？？"他眼快地卡在门缝之间，木制的门板对他强壮的身躯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呆呆地看着他走进我的家门，他强力的脚劲踩得地板咯咯作响。

"哟，你现在就满足于这样的生活？----里瑞吉将军？"打量的眼一一扫过客厅里的家具，他故作奇怪地啧啧道。

=========================

"哦！这是什么？哦！我看到了什么？？"

在他长脚跨进我的蓝莓园之前，我支开双臂拦在他身前。

"科依布，你无权对我的园子发表任何评论。"

从他淡绿色的眸子中，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神态的严肃和坚定，这般的从容不迫，就像几年前战场上的自己。

他浓挺的双眉紧锁起来，然后右手托上我的下鄂。
"让我看看，一双曾经，不不，"他顿了顿，"现在也............一双专用于拿枪的手现在竟他妈的摆弄起这该死的玩意儿来！"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的双眉依然紧锁着，但他的唇角边居然勾着一抹弧度--我能确定他是在笑吗？

"不要用你漂亮的眼睛这么看我，我会受不了的............"
右手拇指抚过我的唇，他炙热的唇继贴了上来。

"唔............"

他的舌头翻搅着我的，他的唾液揉混着我的。他在热烈地渴求着我，同时我不得不承认，我也在热烈地回应着他。他舔过我的牙齿，一颗一颗，，我律动的我舌尖，吮吸他的津液。最后，唾丝，我的混着他的，滑出了我的嘴角。

"很好............"他轻笑两声，紧锁的眉舒展开来。

而我呆立在原地，任他舔去粘在我嘴角的东西。

"里瑞吉，跟我回比瑟。"他带着笑意的脸望进我的眼。

"不。"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他愣了一下，继又重复道："跟我回去。"

"不！"

"最后一遍，"他此刻的声音充满了不悦，"跟我回比瑟。"

"不，我不会跟你回去----等等，科依布！你要干什么？！"

天！他在拔枪！
他的枪口，对准了我的蓝莓园！

"停止！你这该死的混蛋！"
看他的样子，他已经听不进去我任何话了。
那个凝肃而冰冷的面容，是战场上那个持枪的科依布，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该死的草莓，见鬼去吧！"

"你这蠢猪，那不是草莓！"

我冲他大吼着，我感到我全身的血气在上涌。

"就是这些杨梅，让你这个昔日驰骋沙场的威严将军丧失掉斗志，甘居于这个僻远的、贫穷的、落后的鬼地方成天浑浑噩噩、碌碌无为地生活着？金钱、名利你可以抛弃，但你不能放弃掉你的尊严！你现在软弱得一无是处！可怜的莱路萨尔瓦多人民还在缅怀着他们勇猛而伟大的第一将军............里瑞吉，现在的你只是个胆小鬼！"

他的子弹发射率就跟他说话的频率一样快。
眨眼间，他已扫平了我的整座园子。
而我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蓝莓一株株倒下............他说得对，我是胆小鬼，我只会生气，而不敢反抗............

"你............这个............混蛋............"
我满腔怒火无处可发，我慢慢走进我那被打得稀烂的园子，我踩在那陷在土里的果实叶子上，把它们更深深地埋进土里。

碎烂的果实，我心疼地踩过，它们已经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留下残破的空壳，来嘲笑我、刺痛我、毁坏我............

"呜！"
好滑！
一个不稳，我栽倒在地上。

是上帝留给我的最后一线希望？一株幼嫩的蓝莓苗，正完好无损地立在我眼前。

"原来还漏了一棵............"

身后响起的声音阴冷，令我胸口猛地一震。

"不要！不要开枪！科依布！我求你！"


《蓝莓·蓝莓》第二章

见他已扳动了扣机，我死死地护在蓝莓苗前不让他开枪。

"让开，里瑞吉，不然我连你一起射。"

"不！不！"我大叫着，张开双臂紧紧地环住那株苗子，"你这个坏蛋！蝴蝶跟蜜蜂都不如你可怕！它们至少懂得欣赏，它们至少不会糟蹋了我的园子！"

"是的，哦，是的。我是个坏蛋，就是对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我也会舍得扣下扣板............"

什--么？！他在说什么？！

我回转过头，见他的手里正提着一个孩子----

"吉克？！"

"里瑞、瑞吉先生，我、我听到有枪声，怕你出了什么事............"脸色吓得惨白的孩子不停地挣扎着，在那个魔王手里，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哦，里瑞吉，他说他担心你呢！看来他还挺喜欢你的----如果，"魔王的脸色霎地阴沉下来，"如果我告诉他，‘平克威朗'战役中，下令烧光所有金发蓝眼的犹理人住所的人就是你--那场战役中，表现最英勇最杰出的里瑞吉将军你，你想他还会如此地担心你、喜欢你吗？"

"放开他............"
他说的是事实，我无法驳斥他。
此刻，我只看到在他手里挣扎无果的小孩，一双离了地面使劲踢蹬着的腿，涨得通红布满了泪痕的小脸，一个十分可怜的犹理小孩。

"你叫吉克？是姓吗？那么‘平克威朗'中那个被肢解的吉尔米该是你父亲了？"
恶魔的声音还在继续没有停止。而那孩子美丽的水蓝色眸子中的惊恐渐渐地转变为愤恨。

"还是那个被三团所有士兵轮玩过的吉朗沙？"
孩子突然停止了挣扎！
仇恨的火焰瞬间从他眸中喷射出来！

"吉朗沙"就是他的父亲。
我每天都能听到吉克的母亲--一个漂亮的犹理妇女，在空旷的麦田里、砌高的火砖堆上、她家窄小的院子里呼喊着"吉朗沙·吉克·爱梅特夫亚"这个名字。

"吉朗沙，该吃午餐了！"

"吉朗沙，你的领带又歪了！说过你好多次了............"

"吉朗沙·吉克·爱梅特夫亚，恭喜你战胜归来！"

"吉朗沙，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就知道............"

那个女人，每天都会重复叫嚷这些话语。但从没有一个人说过她是个疯子----她只是许许多多在战争中失去丈夫的女性中的一个。

"为什么我会记得他呢？呵呵，"恶魔的微笑可怕又可恨，"因为当时我也在三团............"

"呜----啊啊啊！！！"一声巨吼突然自孩子口中发出打断了恶魔的话。
我觉得说成是心底涌起的怒恨或许更为贴切。
是仇恨的力量，帮助那孩子从科伊布手里挣脱----

"你这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仇恨让他失去了理智，举起地上翻土用的铁铲，他向那个污辱了他的父亲也污辱了他的自尊的男人冲扑了过去。
那双眸子，尽管闪射着狂烈的愤怒、仇恨与无尽的杀意，但在我看来，仍存留着属于孩子的纯洁。

"杀了我？你杀得了我吗？"恶魔很轻易地就拦下了孩子的攻击，"我不是说过了吗？指挥‘平克威朗'的是他，地上的那个男人，里瑞克·勃罗温森斯将军。"

恶魔就像在对那孩子下着"他才是罪魁祸首，杀了他"的催眠--他是恶魔，他有这个本事。
我看到孩子举高了铲刀向我奔过来，我看到他悲痛的神情，我看到他充满仇恨却依然纯洁的蓝眸----

"里瑞克先生，您真好。"
就是那双幽蓝映着金光的眸子。

我闭上了双眼，静在原地。
为了那双眸子，我心甘情愿被他手里的铲刀刺破我的胸膛、刺穿我的心脏............

"里瑞吉先生，您真好。"
"里瑞吉先生，您真好。"

料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我只听到一阵枪声。

猛地睁开眼睛，孩子的瞳孔在我面前慢慢放大。

"不------"

成股的鲜血，溢出孩子额心上的枪洞，瘦小的身子，在我面前放镜头般地缓缓栽倒，水蓝的眸子，瞪着我，死瞪着我............

恶魔在孩子身后吹拭着冒烟的枪口。
"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了你的--除了我。"

"你............这个............混............蛋............"搂抱着孩子瘦弱的身子，我合上他睁大的眼睛。
《蓝莓·蓝莓》第三章

"怎么？要替他报仇吗？好----"他说着将手上的枪抛至我跟前，"就用那个，杀了我吧。"

我颤抖着，我努力不让自己低埋下头，但我又不愿让他看见我的懦弱。
最后，我还是选择埋了下头，让我顺溜的棕发晃荡在眼前，让我滚烫的眼泪洒落在孩子紧闭的眼睑上，让我从模糊的视野中看到自己紧捏的双拳............

"不敢吗？"

我倏地抬头，震怒地、用充满愤恨的眼神瞪他。

"你果然还是不敢拿枪，里瑞吉，"仰天大笑的恶魔，他的映着阳光的脸廓不该如此地英挺与完美，"提枪啊！提枪射我！哈哈哈！！"

该死！我更加捏紧了我的拳头。

"五年前在战场上错手射死了自己的战友，从那之后你便不敢再拿枪----是在为自己忏悔吗？里瑞吉？----但是我要告诉你，不敢拿枪的军人根本不算是军人！--你也算知趣，事后就自比瑟消失了。怎么样？五年来的闲居生活，不再拿枪不再杀人，觉得心灵上的罪过都被洗涤了吗？自己丑恶的灵魂也被净化了？死掉的皮特在天堂会感到欣慰了吧？----不！错！大错特错！不再拿枪的你只是个胆小鬼而已！"

这个家伙！揭我的疮疤那么好玩吗？
我好不容易才舔干的血口，他又再残忍地给我刻上伤痕............

"啧！又引来一群苍蝇。"恶魔的嘟囔，拔枪的声音。

我转过泪湿的眼，见一群金发蓝眼的犹理小孩，正瑟缩地、惊恐地、不敢置信地望着恶魔、望着我、望着我手中孩子的尸体。

"你！该死的！他们是人，不是苍蝇！堂堂正正的人！"
我该做点什么了，我不能只这么大吼大闹。
恶魔的枪口已经对准了那群孩子--我不该忘了那家伙习惯在身上佩两把枪的嗜好。

"见鬼的苍蝇............"
他说话，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屑。恶魔就是恶魔，该让我蔑视的其实是他。
他扣动了板机，我该让他知道我恨死了他的这个动作。
而那群孩子，呆愣在原地，害怕、痛苦、绝望全在那水蓝色的眸子里了。
为什么不逃呢？逃离那个持枪的恶魔，远远地、远远地............不，不可能，他们早已吓得忘记了逃跑。

惊恐、绝望............

惊恐、绝望............

水蓝的眸子............

在我眼前慢慢放大的瞳仁............

溢流的鲜血............

里瑞吉先生，您真好............

"不！！！--------"

犹理小孩的尸体，仍静静地躺在我膝上。
还有那唯一一株完好的蓝莓苗，仍安然无恙地萌立在地上。
被糟蹋、被蹂躏、被毁坏得乱七八糟的园子也依然还在。
只是多了几滴腥血，沿着泥土的裂痕，滑沿至我脚旁。令我感到欣慰的是，这血，不是那群孩子的，刚刚的一声枪响过后，他们的双腿又恢复了行动力懂得了逃跑。

恶魔缓踱至我面前，他竟任他那只血流不止的手臂垂放在身侧不管，我看到蜿成细河的血纹爬满他修长的指尖，然后，抗不过自身的重力因素，淌在地上，一滴、两滴............
恶魔的血竟也融入了我的园子！总有一天，这里也会跟他一样地堕落与罪恶............

"里瑞吉----"

我看不清恶魔此刻脸上的表情，我不敢看。我害怕看到一双嗜血的眸子。

"做得很好--看来就算五年没动枪，你的枪法还是一如五年前地神准--只用一颗子弹就击中了我手上的动脉............恭喜你救下了那群苍蝇。"

"他们不是苍蝇！！"我还是得正视他的眼睛，"你这该死的！我的枪法不如往昔了！我该瞄准的是你的脑袋！"

"............"恶魔盯着我看了好半晌，然后他一个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里瑞吉，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呵哈哈............"

讨厌的家伙，我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科依布"这个名字实在是一点也不适合于他！"科依布"，听上去非常善良的一个名字，然而他跟善良一点边儿也沾不上！

"好了，里瑞吉，祝贺你又做回了一名军人............"

做回了一名军人？
"去你的！我拿枪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杀人！"

恶魔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显得莫名地严肃。
"不去杀人你能够救下你想救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