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把他从思念中唤回来。
眉头自然的纠结在一起,是谁在这个烦人的时候找他?他现在真的连一丁点处理公事的心情都没有!
「谁?」他不耐烦的沉声道。
那人不待源夜亘说完,便缓缓推门进来,犹如进入自己的地方一样的自然。穿著整齐套装的杜玉娜,带著一个甜甜的笑容,走进源夜亘的办公室。
这一个礼拜的日子是她认识源夜亘那麽多的日子以来,最开心的,一天比一天开心,只因源夜亘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
在没有雍岓在的日子,她可以天天霸占她所爱的人不放,每天一起吃午饭,一起放工回家,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情侣一样。她巴不得雍岓一世都不回来,让她可以天天都跟源夜亘在一起。
不是说她没有怀疑过他们二人那麽亲密的关系,而是他们认识的日子太长,以有点孩子性子的源夜亘来说,他会对雍岓好,她也能理解。她只要源夜亘最後是她的,就够了。
但她又怎会知道她的开心日子是她不喜欢的雍岓为她争取来的!
她以最优雅的步伐,走向整天绕在她心头的人,双眼带著满满的眷恋,紧紧凝望著没心看她一眼的源夜亘。
「不要忙坏了自己的身子,我明白公司的事是很重要没错,但你的身体更重要。」她轻蹙她的秀眉,担心的说。
源夜亘抬眼看著眼前喜孜孜的女人。这是第一次正视这个他父亲认定的未来媳妇。
皱起眉,他心里问自己,他会为了自己被认定的未来而爱眼前的女人吗?
他下意识的轻摇头,不会。他肯定自己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去爱眼前的女人,不爱就是不爱,勉强他去爱一个人,根本对他,对对方也是种伤害。想来想去,他的心根本不会放在她的身上,他的眼也不会放在她的身上,他已经注定了一生只爱一个人,再多的压力和强逼也改变不了什麽,他始终不会爱她。
「夜亘,你没事吧?」杜玉娜抬手,在他的眼前挥舞,想唤回他的魂。
他淡淡的说∶「你找我有什麽事?」
杜玉娜怔愣住,她不曾在这一个礼拜听过他这麽冷淡的声音,即使他的态度不是很好,有时候还会不闻不问的,但从没有试过会这麽冷淡的跟她说话。
她是不是说错了什麽?她真的很不明白,他为什麽会在一天之内变成这样!
「你有什麽事?」比刚才更冷的声音。
「我……现在是吃饭的时候,我们今天到哪里吃饭?」她犹豫一下,才缓缓道。
「只是这样?」他轻挑眉。
她颤抖著,说话这样不屑,又用好像看不起她的态度看她的源夜亘,她不认识这样的他,他不是她喜欢的那个源夜亘。
见她没有反应,他抬首轻声道∶「如果只是跟你去吃饭这种无聊的事情,我不会有兴趣和你去吃。」
「为什麽?」她抖著声问。
其实她想问的是,为什麽他可以在一天之间,变了个样,不再好好对她呢?昨天他们明明还很开心的一起到西贡吃海鲜,他还笑得很开心,很开心。不是吗?
源夜亘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再问自己一次,会不会跟她在一起?会不会顺从自己父母的意思走一生?
决心下定,安稳下来。
「我告诉你,我不会再和你在一起。我今天肯定的跟你说,我不爱你,永远都不会喜欢你,不会跟你结婚。」
刹那间由天堂跌落地狱的心情就是这样吧!杜玉娜想跟她心爱的人结緍,但爱慕的人却一次又一次说出这种伤害她的话,为什麽她会爱得那麽辛苦?她不明白。
虽说爱她的人有很多,但她爱的人却只有一个。这是不是她爱的人不爱她,她不爱的人却爱她?讽刺!讽刺!
她呆愣的问∶「为什麽?我不明白你为什麽要这样说,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相处得很好,又怎样?不代表我爱你,是吧?你听过爱是不能勉强吗?我不爱你,这是不可勉强的事。」他抬头,高傲的看著她,他决定硬起心肠,不可再为了身边的人而放弃自己所爱的人。「我已经说过一次,我不会介意说第二次,但不会再说第三次,我不会喜欢你,也一定不会跟你结婚,你死心吧!」
「但是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你不是对我很好吗?」她不甘心。
「我们是相处得很好,但不代表我的心、我的眼会放在你的身上,我一丁点都不会喜欢你。」
源夜亘可说是不理会杜玉娜的感受,挑明去说。他不要再给一个假象给眼前的女人,不要给她不必要的希望。因为她不值得将太多时间浪费在不会爱她的人身上,她应该有更好的人去爱她。
看了他一眼,好像有一点回意过来。她看进他的眼眸∶「你有喜欢的人?」
如果是的话,她可以要自己放弃,因为他说得对,爱不能勉强,而且,她杜玉娜不是一个固执的人。她也有很多人爱的,不需要死守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且是一个拒绝自己两次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不会跟别人争男朋友,她根本就不需要。不是吗?
源夜亘定定的看著她,甜甜的对她笑说∶「没错,我有一个很爱的人,我爱他爱得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但我没资格爱他。」
「她也爱你吗?」既然他都挑明了他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她的心纵然在痛,但她觉得自己无谓勉强,无谓要自己那麽难堪。她只想知道那个幸运的人,是不是和他一样爱他吧了!
源夜亘叹了口气,缓缓道∶「他爱我,但他想不爱我了。」
她听得一头雾水,什麽叫她不想爱我了?奇怪!她皱起她的眉头,满心不解。
源夜亘大叫一声,烦恼的闷吼∶「不说了!我好挂住他!」
呯一声,他甩门而去,留下不知所措的杜玉娜,独自一人呆在凯尔的总裁办公室。
一辆深蓝色的保时捷跑车驶过喧闹的市区,缓缓进入点静中带旺的九龙塘,转入一幢幢看似欧陆色的低层复式独立楼房处,鲜少行人经过,只有一个又一个拥有黑色皮肤的外藉佣人拿著一袋袋的菜经过。
源夜亘很熟练的从前面的路口左转,跟警卫先生打了一声招呼後,在混和著白色和蓝色的独立楼宇前停下来。伸手按一下与屋内电子控制的保安监察系统相连的按钮,铜制的大门吱一声打开,他再一次将车开进不属於他的房子。
将车泊好在车库内,和其馀两辆属於同一个主人的平治轿车和劳斯来斯房车,如常安安份份的放在一旁,静候主人的命令。
源夜亘拿出这幢房子的钥匙,走进过去一个星期都留宿的屋子。这里就像他的家一样,所有的东西都是那样的熟悉,甚至比他本身的房子更熟悉,他留在这里的时间,甚至比留在自己豪宅的时间更多更长。他真的喜欢这里一丁点的东西。
他将钥匙放好在玄关的鞋柜上,一步一步走进满是回忆的室内。
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摸著饭厅的东西,那张圆形木制的餐桌,一张张铁制的高脚椅,还有倚墙而成的大木柜,全部都有著他和雍岓不多不少的回忆。
轻轻扬起一个淡淡的笑意。
最初搬进来的时候,他为了这一个大木柜而跟雍岓理论了很久,他们可说是吵了一架,纵然好像只有他生气得大叫大嚷,足足有两天时间没有跟雍岓说话,但最後也是他打电话给雍岓,跟他赔不是,他们才会和好。之後,他还发脾气的打了这个臭柜子一拳,弄得自己的手红肿起来,要哭著找雍岓投诉。
说真的,在雍岓面前的源夜亘就是一个大小孩,爱哭爱闹爱发脾气,他在自己的父母面前,不会这样。他从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是这个样子。
他拿起雍岓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雍岓最喜欢的咖啡,坐在雍岓最喜欢的沙发上,仔细品味著充满雍岓风格的房子。
他相信在雍岓不在的日子,他会一直住在这里,留在这一个充满雍岓的屋子里,他才可以靠著这一丁点的东西支撑著自己排山倒海似的思念,直到雍岓再一次回来他的身边为止。
他真的很挂念现在不知何处的雍岓,他的脑袋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一个人的事情。很後悔,真的很後悔,自己在雍岓上机那一天,为什麽不多多和他说话,为什麽不珍惜以前可以撒娇、可以哭闹、可以吵架的日子。
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他说,真的……
一滴透明的清泪轻轻的,无声无息的落在客厅的地毯上。
源夜亘立即伸手拭泪,他不哭不哭,他要变得更强,更坚强。在雍岓回来之前,他不要再哭,他要留下所有眼泪,待雍岓回来後,一次过哭给他看。他要在他的面前哭过够,就只有在雍岓的面前哭,哭到他心软为止。
他想找面纸擦泪,但他发觉自己昨天已经将客厅的面纸用完,只馀下房间里的纸巾。他放下心中的杯子,起身走到这间屋唯一的房间。
看见更多属於雍岓的东西,眼泪就流得更多。他越擦越多,透明的泪好像没有停止的意思,不受控制似的掉下来。
雍岓最爱穿的西装、那件只穿了一次的背心、他送给雍岓的领带夹、雍岓最讨厌的松身牛仔裤、他们二人的合照、他经常使用的手提电脑……咦?不见了?
源夜亘急急忙忙的走到雍岓平日放手提电脑的地方,手忙脚乱的左寻右找著雍岓最爱的手提电脑。
不可以不见了,雍岓最爱那部手提电脑,比爱他,可有得比。
「不见了?为什麽会不见了?」他急急的低语,心急地一找再找。
找了很久很久,他怎样都找不到雍岓的手提电脑,只找到一大堆属於雍岓的小东西。
他是不是带著那部手提电脑到德国?还带著一起流浪?那麽……他是否可以用电邮跟他联络?
这一个想法令他喜出望外,连眉也笑弯了。
原来他是有方法跟雍岓联络的,不是真的什麽关系都断了。
他开心的倒在雍岓的床上,抱著雍岓的睡枕笑了起来,连眼泪都给他笑了出来,又止不住的不停的掉下来。
他的心放开了很多,想了更多关於雍岓生活上的点点滴滴,他发觉自己真的很喜欢雍岓在身边的日子,而且没有他在旁的每一个晚上,他要胡思乱想好一阵子,才可以慢慢入眠,还是那种很易转醒的浅睡。
他的心不能没有雍岓,他往後的日子都不能缺少雍岓的位置,他的生活怎样都不可以少了他的存在。
简而言之,他源夜亘一生里都不可能少了雍岓这个人。
他叹了一口气,一秒钟不够的时间後,他下了一生不变的决定。
33
拖著一身的疲惫回到他临时停留的地方,这个地方,他决定多留两天,就回到他在这个世界里,住著他只馀下两个家人的地方,正式告别他游历欧洲的旅程。
习惯性的从自己随身的背囊中,拿出自己全身最贵重的手提电脑,做每天必做的事,上网路收取他的电子邮件和写他的日记。
雍岓一边吃他昨天馀下的面包,一边敲打著键盘。虽然他已经很好的有屋住,也可以任意使用房里一切的东西,但他认为他不是这间屋的主人,他不好意思任意拿别人的东西,即使他和屋主在小时候就已经认识。
打开第一未读的电子邮件,他轻轻的放开自己眉头,嘴边的浮起一个不经意的笑意。
又是玥令这个臭小子。
雍岓∶
昨天,我被总裁骂了一顿,心情很差哦!不过我也不是省油的无名小卒,今天,我在他要出国出差时,反过来骂他!呵!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最後也只好黑著脸,猛瞪著我,甩门离开他的办公室。哈!可怜的办公室大门!你说,他是不是该死?他真的不该惹我,对不?嘿,你离开三年的时间,他就跟我闹嘴闹了三年,但他只有一种结果,怎样都说不过我,气得脸红气粗的离开。哈!你不在现场看清楚他的蠢样,真是白白浪费他的表演。话又说回来,你一个人去流浪了有三年的时间,整个欧洲都给你走完了吧!你还不打算回来吗?我很挂念你哦!我快应付不了你那个职位的工作量了,呜……快回来救救小弟,我还想跟我的小亲亲更加甜甜蜜蜜。回来吧!
你可爱的朋友,玥令
雍岓笑著给他打了短短数句,说明自己还不打算回港的想法,便打开下一封邮件。
他双目开始睁大,有点茫然的看著那封邮件。
是源夜亘寄来的,是他寄来的第一千一百二十一封邮件。
他寄来的每一封信,他看完後,也会传入自己电脑内的文件夹中。
满满三年的时间,为了离开那个人的身边,他已经一个人走遍了整个欧洲,要看的,要见的,要玩的,他都到过了,经历过了。但是,他的心、他的脑袋,也好像有意识一样,无论他的人走到那里,也好像会背叛他一样,不会跟著他去享受旅程,只会留在远在东南亚的香港那个人的身上。
他本是想忘了那个人,忘了那种感觉,但三年内都做不到这个最基本的目的。唉!他做人都算失败了。
他摇了摇头,想驱赶脑中男人的影子。
考虑了十秒钟的时间,便打开了他的信,看看他写了些什麽。
他越看,明眸得越大,之後唇瓣扬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中包含著一丝愉悦的感觉。
原来他是到荷兰公干……到这一个他想停下来休息的地方,这一个他家人居住的地方。
他其实想回的不是这个出生地,而是有他的地方,但他不可返回去的,绝对不可返回去的。
他扯起一个无意识的笑容,不期然想到,他们会好像电视里的情节一样,在异国的街头重遇。那样的话,他要说什麽才好呢?
一阵钥匙声响起,令走神的雍岓唤回来,他快速的关闭所有电脑程式,小心的盖上自己的手提电脑。抬头看向这间屋的屋主,他的老朋友。
他走到客厅,对拥有金发碧眼,身材比他好上许多的白种男子打招呼。「云里,今天比昨天晚回来,工作很忙吗?」
随意将鞋子放在一旁的云里嘟著嘴,不满的说∶「忙死了!那个老板根本想要了我的小命!连续工作了六个钟头时间,连一滴水也没有喝过。我呀!快死了!」
明白做餐厅侍应是很辛苦的工作,只因他自己在三年内都做过好几次侍应,就为了那微薄的薪酬。雍岓推推云里的身体,体贴的问∶「吃了饭没有?」
闭目养神似的云里舒服的坐在这间屋里唯一的沙发上,带著浓浓的睡意,咕噜咕噜著说∶「还没……」
「我先外出替你买些吃的回来,这里已经没有可吃的了。你先休息一下,弄好了的时候,我再叫你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