鸱吻轮回————若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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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得以使洛子臣保持清醒，郊外的冬夜出奇的寒冷，虽未到滴水成冰的地步，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在此时睡过去，是十分危险的。更何况，刚才的混战早已冲散了双方的人马，远处还能听到零星的枪声。要是被对方的人找到了，他也是死路一条。他还不能死，起码在死之前，他得去确认一件事，他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心早已痛得麻木了。气温好像还在不停地下降，过了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低头看了看左胸的伤口，血仍旧没有止住，过度的失血使他开始头昏，子弹差一点就射中心脏了。经过了喧闹后的夜，显得出奇的静。突然，"吧嗒，吧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有人来了！]洛子臣左手撑墙，身 体靠着墙慢慢地站起，受到牵扯的伤口使他感到难以鸣状的痛。脚步声越来越近，遮住月亮的云不知何时散去了，月光清晰地将来人的影子投在了洛子臣视线可及的地上。影子慢慢地向他所在的地方移动。洛子臣握紧手中的枪，冲了出去，"不许动......，昊......"勉强支撑着的身体，在看清了来人后，有如紧绷中突然断裂的弦，向后倒去。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宽阔而有温暖的怀抱，旋即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医院所特有的消毒药水的味道。一时无法适应环境的洛子臣想起身，"呜......"却因牵动了伤口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好痛，对了，他......开枪]。与此同时，病房的门开了。
裴昊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半起身，右手捂着伤口，若有所思的洛子臣。"你不要命了！刚动完手术，不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是不是嫌自己伤的还不够重，想早点去见阎王！"
"昊，咳咳咳......"
"好了，快点躺下。"裴昊赶紧走上前，扶小脸咳得通红的洛子臣躺下。比洛子臣大三岁，相较之他的娃娃脸，裴昊是个有着棱角分明的脸庞，身高一米八二的成熟男子。[怎么回事，这小子已经够瘦的了，平日还能摸到些瘦肉，现在到好，基本上就是前胸贴后背了。]"对了，头儿说了，这个案子暂时转交给三组，等你好了以后再说吧。"裴昊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啃起来。
"不用，我现在就可以......呜......"听到案子转交的事，洛子臣赶紧试图挽回。见此，裴昊伸手轻按他的伤口，立刻引来了洛子臣的低吟。
"都这样了，你还想做什么？要不是子弹偏离了心脏的位置，你早就已经躺在太平间，等着上头颁个‘烈士'之类的荣誉称号给我们组了。说起来，还真得感谢那个枪法不准的笨蛋，要是碰上了矜这样的人，枪法一流，你还能活到现在？！时间不早了，我过两天再来看你。托你的福，我现在要去解决变态杀人魔的案子了"
"矜，他，还好吧？"
"他没受伤。放心吧，那小子命硬，不会出什么事的。总之，这次的事，妈的！我们被他们给耍了。你好好休息吧。"
一个人躺在床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天的情景。
上午九点二十四分，"今天晚上十二点，我们和‘雷郡'在码头的那笔交易事关重大。矜，你带一帮兄弟去码头，交易结束后，顺便清场。"现任"黑裔"老大布置着晚上交易的人手，"矜，晚上验货就交给你了。好好干，恩，别把事个搞砸了。"
下午一点三十六分，"子臣，我把今天晚上交易的详细计划全部刻在盘上了，你待会儿到老地方，交给昊。"
洛子臣接过盘，"哇......"不经意间，被横搁在地上的电线绊了脚。
"你做事总是冒冒失失的。"凌炫矜一把拽住洛子臣的左臂，"去的时候谨慎点，如果出了差错，你我就死定了。还是我......"
"不，我去，我去，"洛子臣抓着凌炫矜欲拿回盘的手。"你已经在这儿混了5年了，好歹也已经是警方所关注的十四号人物了，组织上下那么多人，差不多都认识你，还是我去比较安全，我会小心的。"
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离交易的时间还差两分钟。码头上除了"黑裔"的人，没有其他任何的动静。[奇怪，货走的是水路。按道理，现在应该可以听到马达的轰鸣声。]"矜，你说今天晚上的交易会不会有问题啊？"思索再三，洛子臣还是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凌炫矜瞥了一眼海面，"子臣，你不适合当警察。"
"啊？"对于他的答非所问，洛子臣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在这时，东方传来了一阵枪声--那是警方事先布下埋伏的地方。之后的一切，就好像一场噩梦，凌炫矜把枪口对准他，扣动了扳机......[如果告诉昊，开枪伤自己的是矜，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想法。]
一夜未眠，第二天，洛子臣在衬衫外套了件外衣，出了医院。他决定去找凌炫矜问个清楚。他不相信，不相信凌炫矜会杀自己，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或者他是迫不得已的。往事历历在目，小时候的洛子臣就像是凌炫矜的小跟班，整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转。而那时的凌炫矜虽然对人冷漠，但只要一有人欺负洛子臣，马上就会把对方狠狠地揍一顿。十五岁那年，十八岁的凌炫矜考上了警校，看着远去的火车，洛子臣第一次感到自己对凌炫矜所怀有的感情似乎不仅仅是朋友兄弟了。他发誓，也要当一名警察，和凌炫矜在一起。于是，性格懦弱，行动冒失的他，在警校的三年里，"千辛万苦"地通过了体测、观察辨认、逻辑分析等专业课程。毕业时，经过挑选，进入特别行动组，在各组中实习轮转了一圈后，如愿地与已经成为二组组长的凌炫矜，及副组长裴昊成了搭档。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黑裔"做卧底。
"黑裔"是全球最大的黑社会组织。总部设在美国的拉斯维加斯，势力遍及全世界182个国家。军火交易、毒品贩卖、聚赌、划分地盘、甚至触及到银行金融业，政界。近几年的发展犹为迅速，威胁了正常的社会治安。为了彻底地端掉"黑裔"，警界已经派出了十名卧底，先后出局的达八人。找到尸首的三人，其余五人就好似凭空消失了，剩下的两人就是卧龄分别为5年，1年的凌炫矜，洛子臣。
洛子臣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半小时后，车停在了一幢巴洛克式建筑前。这是凌炫矜的别墅，几乎没有人知道。平时，他们都住在警局所安排的公寓里，打入"黑裔"后，则入住宾馆。他知道，每个星期凌炫矜都会回别墅一趟，今天正是他回别墅的日子。下了车，洛子臣靠在大门的一侧。刚才的"运动"使刚缝合的伤口再度裂开，痛楚自胸口扩散开来。稍喘会儿气后，洛子臣从大门右侧的花坛中取出一把钥匙，开门走进去。
凌炫矜的父母在三年前的一起空难中丧生。当他的父母还健在的时候，别墅里很热闹，总会有不少父母亲的朋友来聚餐，举办舞会。现今，则冷冷清清。父母去世后，凌炫矜解雇了所有的佣人，只定期请人来打扫房间，整理庭院，以使整幢别墅看上去不致于荒败。
自从当上了警察，洛子臣也有两年没踏入凌炫矜的家了。进入大厅后，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蝴蝶型的玻璃吊灯，在没有生机的厅中给人以寂落的感觉。米色的墙纸，棕色的茶几，咖啡色的沙发若不是有人打扫，估计依凌炫矜的个性，早已染上了厚厚的积灰。而原本插满了百合花的粉色花瓶，则被人反扣在茶几上。洛子臣沿着楼梯走上二楼，凌炫矜的房间--床单、窗帘、书桌、书橱，电脑、音响......一眼看去，蓝色，冰冷的蓝色构成了房间的色调。[好冷]，他从来没有觉得凌炫矜的房间有这么冷。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洛子臣知道，他来了。
匆匆地退出房间，两人在客厅相见，"矜！"
凌炫矜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了平日冷漠的表情。"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
"砰"的一声，凌炫矜走上前，猛地将洛子臣抵在身后的墙上。"那一枪没要了你的命？"扯开他的外套，从裂开的伤口渗出的血已将衬衣的胸口染红。
"呜......"
凌炫矜毫不留情地一拳挥了上去。痛楚仿佛要将心脏撕裂。
"你就那么想死！"
"啊......！"凌炫矜面无表情地隔着衬衫，用手指描绘着还在不停渗血的伤口，然后，缓缓地把手指插进去。洛子臣脸色刹时煞白，一声惨叫，双腿站不住地跪在地上。[痛！]
"好，我成全你。"沾了血的右手掐住洛子臣的脖子。
"呃......"洛子臣的双手试着掰开凌炫矜慢慢收紧的手。"矜......为什......么......"[好难受，不行了，脑子开始缺氧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凌炫矜的手依然没有松开。眼前的脸逐渐模糊，失去意识前，仿佛有液体从脸上滑落。
"恩？好，我知道了"结束通话，凌炫矜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苍白的小脸上不知何时流下两行清泪。"喂，陈医生，到我这儿来一下，有事。"
中午到医院来探病的裴昊扑了个空。"那个混蛋，伤得这么重还到处乱跑。"他甩上门，追出医院。
凌炫矜坐在床边，拨开躺在床上的人的额前散发，一条淡淡的疤痕隐约可见。这条疤痕是在洛子臣九岁的时候留下的。那天，上树掏鸟窝的自己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洛子臣充当了他的靠垫。明明他的额头都破了，却还在关心自己有没有事。
"恩，"[有人在碰我，是谁？我死了吗？]缓缓地睁开眼，蓝色！洛子臣一惊，看到了在一旁的凌炫矜。"我......没......咳，咳"开口说话，嗓子却干得冒烟。
凌炫矜起身，端来了有杯水，喂他喝下。"子臣，‘黑裔'的那个头子怀疑你，在没有安排好说服他相信你之前，我只能这么做。"右手轻轻抚上重新包扎后的地方，"很痛吧"
"恩！"洛子臣摇摇头，眼圈红了。[太好了，我就知道，矜不可能杀我，不可能真的要杀我。]
"小丁，他看到你跟昊接头。他之前因偷窃进过警局，是昊帮他做的笔录。所以，他跑去跟老头子说你去条子派来的卧底。有句古话，叫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那天晚上出发前，老头子跟我说交易取消，我才......，刚才，看到你在我家，我气你受这么重的伤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又怕你在来的路上被老头子的人做了，所以，出手伤了你。甚至想，与其老头子的人动手，还不如我动手。"
"矜......" 凌炫矜的枪法在局里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可能在近距离射偏？他好笨哦，竟然怀疑矜。
"现在好了，刚才的电话是阿文打来的，他说，老头子已经相信了我给他的你的身份资料。小丁那儿也摆平了。等你伤好了，继续跟着我。昊那边，因为你擅自离院，都急得找了你一下午。过会儿，我就送你回医院。"
听了凌炫矜的解释，积压在心头的痛楚顿时烟消云散，洛子臣沉沉地睡去。
出了擅自离院的事后，洛子臣被裴昊派的人"紧盯"了好几天。直到伤口拆了线，他才能在那人的陪同下，到外面去透透气。虽说是外面，但活动范围也仅限医院内而已。[不知道案子怎么样了？]再度回到医院已有十天了，除了在他刚被送回医院时，裴昊来看过他一次，他就再没有得到过有关"黑裔"的消息了。
又苦苦地熬了一个半月，洛子臣终于办理了出院手续。
"昊，那个案子，我......"
"放心，这个案子已经转交回我们组了。"看着洛子臣焦急地词不成句的样子，裴昊拿出了近期"黑裔"的活动情况报表。"给，这是三组接手期间‘黑裔'的动静。"
"嘟嘟"汽车的喇叭声将站在医院外讨论案子的两人拉回现实。"子臣，昊，上车。"凌炫矜微微皱眉，"你们俩是怎么回事？！站在马路中央堂而皇之地讨论案子，还嫌之前惹得麻烦不够大吗？"
两人赶紧钻进车。
"矜，别这样，子臣好不容易出院，你就别一见面就训话嘛。"感觉到凌炫矜的不快，裴昊立马打起"圆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昊，"裴昊一点都称不上义气的举动，让洛子臣只能硬扛下罪责，"对不起，矜，是我太大意了，太心急了，我......"
"好了，以后注意就行了。昊，我先送你回局了。"
"矜，有什么要我做的吗？"回到宾馆，洛子臣边看资料边问道。
"子臣，伤全好了？"凌玄矜抛给他一瓶啤酒，"喝啤酒应该没问题吧。"
"恩，已经完全不痛了。"
"过两天，‘黑裔'有一个舞会。到时候，凡是跟‘黑裔'有经济往来的，都会出席。你跟我一起去。"并递过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漂亮而又成熟的女人。挑染的棕色及腰长发，碧眼，红色低胸洋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妩媚的气息。
"矜，这个女人是？"
"‘黑裔'第二号人物萧容的情妇。在舞会上，我会试着去接触她。据说，萧容常和她商量帮中的事。而且，她本身就来头不小--老头子的父亲跟一个英国女人所生的私生女，‘黑裔'的第五把手。"
["黑裔"的第五把手！]洛子臣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一个女人，竟然......]
"所以，你到后，就设法把萧容带离会场。"
"把萧容带离会场？！"[怎么带？萧容--"黑裔"的二当家，应该不是吃素的吧。]自己总不能走到他跟前说，萧容能跟我出来一下吗？若要真这么说了，他会连怎么死都不知道。说不定，到时候连尸首都找不到。
"据我的调查，萧容每个礼拜的一，三，四都会去Pub听钢琴曲。离舞会还有一个月，你可以这样做......"
"这样，真的......可以？"听完凌炫矜的计划，洛子臣有点不放心。
"目前，也只有这么做了。"
晚上九点，"凌点"--不似其他Pub的嘈杂，优美的钢琴曲在室内缓缓流淌。音乐配上Pub内特有的黄色柔光，置身于其中，仿佛能将一切的烦恼与不快统统忘却。
"老板，这个演奏钢琴的，是新来的吧。"坐在吧台的男子看着台上的青年。
"是啊，来了还不到三天。不过弹得还真不错。"这个年青人是在两天前自个儿跑到店里毛遂自荐的。说什么缺钱，于是，自己让他试弹了一个晚上，没想到客人的反应还不错，所以就把他留下来了。
"等会儿，叫他到我这儿来一下，我想请他喝杯酒。"
弹完了曲子，青年随着酒吧的老板来到男子的跟前。
"坐，waiter，给我两杯XO。"男子示意青年坐在自己的旁边。
[一上来，就请人喝XO]洛子臣不禁为男人的大方乍舌。"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萧，你就叫我萧容好了。"
[是他！]依凌炫矜的指示，洛子臣在这个萧容常来的Pub里当了个钢琴师，并事先记下了萧容的样子。男人一进来，他就注意到了。只是，Pub内昏暗的灯光让他无法肯定，现在男子自报家门，看来，矜的情报没有错。这个叫萧容的果真很喜欢钢琴曲。洛子臣低头喝着杯中的酒，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黑社会的重要人物，他难掩内心的紧张与激动。
"你呢？"
"呃，你可以叫我阿洛，别人都是这么叫我的。"说出事先想好的话，洛子臣继续喝着酒。虽说以前撒谎不是没撒过，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