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途恋————左翎

「小祖宗啊，这是玉帝旨意，你已经不必再追著锺苇跑了。」
「咦？」

第九章

「你最近耳背了吗？小祖宗，《魂归术》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土地公这回可是一字字的说清楚。
「可是当初......」
没让洪桀诚说完，土地公就说：「这是今早在天庭，天帝亲自下令的，小祖宗你就别想以前的事儿了。」
「告诉我始末，否则我是不会放弃的。」
「那麽就恕老朽告退了。」
「喂！」洪桀诚慢了一步拉住土地公，他只能眼睁睁看著土地公消失，而原因依旧是谜。

当邱旻恢复神智过後，他发现天已经亮了，拿起手机一看，真是不得了，他竟然从昨天早上十一点睡到今天下午三点，他还从未这麽过啊。
「噫啊──痛！」猛然坐起身的邱旻赫然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在痛，他掀起衣服查看也没有外伤，可是身体就是很痛。
清醒久一点，他还发现自己的头晕眩得很，这不禁让他有了错觉，这真是自己的身体吗？
「算了，去吃饭吧。」不想去想没有结论的事，邱旻站起来，到楼下准备外出吃饭。

三四个小时後，邱旻吃得饱饱的返回鬼屋，他拿了乾净的衣物换洗，带著洗完澡後的舒适再度入睡。
然後，一直到天黑邱旻都没再睁开眼过。
於同样的时间内，锺苇又再度出现在邱旻面前，做著与昨晚一般的事情。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附身的邱旻就这麽在华丽的屋子度过八天，这八天内，邱旻几乎是在做昏睡、吃饭、洗澡这几件事情，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但却没有气力去思考原因。
在第九天醒来时，邱旻发现自己连站起来都很吃力了，不仅如此，有时还会出现幻听现象，躺在床上的他，感觉到自己此时如同个死人一般。
「这就是救回信勇的代价吧......？一命抵一命......」

洪桀诚摊开报纸，阅读著今日新闻，事实上他并没有按时阅读报纸的习性，之所以会开始看，是从九天前一起神秘事情开始的，并从那日起，每晚都会出现命案。
警方还成立了专案小组来侦办，可是一直苦无结果，看著那篇新闻，洪桀诚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锺苇，不晓得怎样，他总认为这事情跟锺苇脱不了干系，说不准，邱旻也参与在内。
阖起报纸，洪桀诚拿出之前土地爷给他的法宝，天一黑就到鬼屋前候著了。
躲在草丛里，洪桀诚思考著如果锺苇真的犯案，理由是什麽？为了仪式这个理由是不大可能的，因为那只要邱旻一死，某人就能复活了。
但若不是这样，他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释方式了。
回想起某报纸所刊登的凶杀案照片，洪桀诚就忍不住打了寒颤，太恐怖了，那根本就不是人的作为，是魔做的事啊！
当神仙这麽久，他差点就要忘记自己还会害怕了......让他找回自己该有的情绪也是老头的计画吗？

凌晨两点半，鬼屋大门开始有了动静，洪桀诚躲好身子，目光直放在开门者的身上。
透过下弦月的淡淡月光，洪桀诚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色，是邱旻！开门的人是邱旻！原来锺苇一直把邱旻藏在这！
洪桀诚缓缓往前挪动，摩擦草的声音稀稀疏疏的发出，他却无心注意这事。
就在突然间，刷的一声从洪桀诚旁边划过，当场就让他的脸蛋见血。
「洪桀诚，有事吗？」
不知何时开始，锺苇便站在洪桀诚身後，望著他每个举动。
「真可怕，你的观察力还真是惊人啊。」洪桀诚缓缓起身，转过来看锺苇前他有好好注意邱旻的举动，发现他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这才安心的转过来看锺苇。
「我应该有警告过你别再插手我的事情了吧？」月光下的锺苇迷人而邪恶，魔力的诱惑持续散发著。
「我应该也有告诉过你我日後还会出现的吧？」
「你是来找邱旻的？」
「最近发生这麽大桩的事，你能告诉我是谁所为吗？」
「在你心中的、就是答案。」锺苇不闪躲的正面回应。
「为什麽要这麽做？」
「因为我得确保邱旻不会被某人劫走才行。」锺苇在上次与洪桀诚交谈後已经知道洪桀诚的目的了，表面上说是为《魂归术》，他看他是来打乱他的好事的吧。
「那你就要用这种方式来保障他绝对会成为祭品吗？他是被附身的人耶！万一他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情，他会崩溃的！」洪桀诚生气的吼著。
「只要能让『他』复活，谁死谁生都无所谓，再说......当年若不是邱华璱那个女人出来扰乱，今日我就不会沦落到抓邱旻来完成仪式了！」锺苇愤恨的说著，宛如他与那名叫邱华璱的女人有什麽天大的过节似的。
「那麽你说，要我怎样做你才肯放邱旻一马？」
「事到如今，邱旻已经无法从仪式中跳脱了，他注定要为我的仪式画下完美句点。」
「我已经查过了，十月过後才会有举行仪式的时辰，在这之前，别动邱旻！」
「凭什麽我要听你的话呢？」
洪桀诚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说道：「人有君、臣、民三火，若想要进行附身一事，这三把火就得熄灭，君火、臣火易消，可民火并不简单，依我看，你根本就没打灭那三把火吧。此刻的你，应该饱受民火之苦吧，强行进行附身一事，对你、对邱旻都不好。」
「哼，要我在举行仪式前不动邱旻这我能办得到，但我有什麽好处？」
与锺苇谈判这对洪桀诚来说相当困难，因为他毫无筹码可以与他进行交涉，只能凭著自己能掌握的部分下手了。「要让『他』复活，得先掌握住三魂七魄吧，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专挑『他』的後世子孙下手，这我没说错吧？」
「没错，目前只剩下一魄，仪式就大功告成了。」
「不......我认为，你应该剩下两魄没收齐才是。」
「此话怎讲？」
「你刚才就说了，以前仪式本来就能成功的，是因为邱华璱出现，仪式才被破坏掉的，而邱华璱应该也是『他』的血脉之一，这也就是说，我认为邱华璱掌握的，是七魄中的『雀阴』，而雀阴是你至今无法夺得的一魄吧？」这是方才洪桀诚在锺苇话中推敲的结果，并无确切证据证明。
锺苇表面不动声色，可心底却已经波涛汹涌了，他无法得知洪桀诚这消息的来源。「是又如何呢？」
「我帮你夺得『雀阴』，但前提是你不准隔绝我与邱旻见面，因为有他我才能掌握到『雀阴』所在，还有，不准再附身了，他的身体无法负荷的，你若一直这麽下去，未到十月他会先死的。」
迟疑许久，锺苇才说：「好，我答应你。」
洪桀诚听到这话，才稍稍微安心了一下。
「不过......」
「什麽？」
「不管你想什麽办法，邱旻是无法离开我身边的。」
「说的这麽肯定啊？」
锺苇的嘴勾勒出一条姣好的曲线，自信的魔如此说道：「因为我跟邱家人的宿命，是息息相关的。」

第十章

邱旻因为附身的关系因而没听到洪桀诚与锺苇的对话，当然也不晓得他们之间的交易，隔日他还是如之前那般在痛苦中醒来，倘若他此行没带手机出来，他还真不知道今日是何日呢。
「我的妈啊......下午了......」掀开手机一看，邱旻皱眉头的说著。
叩叩──
听到声响，邱旻猛然抬头，竟发现许久不见的锺苇就站在房门口。「我替你煮了点东西，下楼吃吧。」
「你？煮东西？该不会是过期的毒药吧！」锺苇古人的华丽装扮和他高傲的态度都与做菜这件事情不搭，邱旻还比较想相信是自己听错。
「废话少说，要吃就下来。」说完这句，锺苇就离开了。
撑起自己极晕眩的头，邱旻缓缓走下楼，未到饭厅他就能闻到蛋包饭的香气，弄得他五脏庙直作乱。
走到锺苇对面，邱旻拉张椅子坐下，没支会锺苇他兀自就吃了起来。
「吃慢一点，没人会跟你抢的。」坐在邱旻对面的锺苇并没有动筷子，只是看著邱旻用饭。
注意到这点，邱旻好奇著：「你不吃吗？」
「我不需要。」
「那给我吃！」邱旻伸直手说著。
「不要！」
「为什麽？」
「像你整日吃吃睡睡的，不需要吃多，当心你成了胖子。」
「我现在可是成长期耶，你这样是在虐待小孩！」
锺苇不知爲何，脸色发沉，起身就走往客厅。「随便你！」
这句话对邱旻来说就等於是「好吧！给你！」，因此他二话不说就把蛋包饭给拿过来继续吃。

不到二十分钟，两盘大份的蛋包饭就被邱旻给吃下肚，他摸著自己饱饱的肚子走到客厅去，坐在锺苇旁边的单人椅上。
「欸，锺苇，刚才那饭是你做的啊？不错吃喔。」
「这屋子还有其他人吗？」锺苇冷淡地说著。
「『人』喔，我看是没有，不过其他生物我就不晓得了。」
「哼。」
「我看你的衣服，应该是贵族子弟吧？一个死这麽久的人怎麽会懂蛋包饭啊？」
邱旻无心的一问让锺苇脸沉，基於与洪桀诚有约，他忍下脾气，缓和脸色说著：「以前某个人敎过我怎麽做。」
「你确定他是人吗？」邱旻打趣的问著，那也是无心。
「我确定，而且她还是你的祖先。」
「咦？」邱旻这个咦喊得大声，满满的不信任。
「你应该知道吧，她就是你现在住的房内所挂著的画像中的女人。」
这长串话让邱旻消化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那个他印象很深的女人嘛，原来是他家祖先啊......咦？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这房子，也是你邱家的财产。」了解邱旻的疑惑，锺苇解答著。
「真的假的？怎麽爷爷都没跟我说过？这麽说来......我们家是有钱人罗？」
「兴许吧......」
「那......锺苇，我爷爷认识你吗？」
「也许识得。」
「什麽意思啊？有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为什麽还有也许认识这种话啊？」
「你爷爷小的时候我见过，只是不晓得他自己有没有记忆罢了。」
「原来如此......」
「不跟你说了，我要歇息。」锺苇起身，作势离去。
「欸欸欸，锺苇，最後一个问题！」邱旻好奇的直说著。
锺苇转头，望著邱旻。「什麽问题？」
「你喜欢她吗？就是我祖先啊！」
沉默一会儿，锺苇斩铁斩钉的说著：「不、我恨她！」
「呃？」
「邱华璱是我有生以来，最痛恨的女人！」
呆呆的邱旻看著锺苇上楼，等人完全消失在自己视线後才说著：「原来她叫做邱华璱啊......」
又过了许久，邱旻才注意到另一件事。
「为什麽我祖先要跟我说远离锺苇呢？他们之间......发生过什麽事吗？」

抱著一堆疑惑，邱旻上楼要回房，却在半开的门缝里看到锺苇竟站在房内画像前看著。
什麽嘛，不是说恨她吗？怎麽还会痴痴的望著人家的画像？这分明就是在说假话啊。邱旻在心中嘀咕著。
「邱旻，你要站在那边多久？」锺苇并没有转头看著邱旻，可是他知道邱旻就站在门外。
「喔......不好意思......」邱旻边说边推开门进去，人却还是站在门边。
「我问你......你应该一入门就注意到这张画像了吧？」
「呃......嗯......」z
「你认为你祖先长得如何？」
「什麽怎样？就不错啊......」突然被这麽问，邱旻心中也没有更好的答覆。
「在我看来......你们邱家人都一个样。」y
「什麽意思？」被人这麽说，邱旻认为这是贬意。
「总有股傻劲、愚昧、自以为是的天真......」
「喂喂喂！」邱旻打断锺苇的话喊著。
这时，锺苇转过头，似笑非笑的补充著：「很可爱的特质。」
「咦？」 b
「这种特质，可爱到让人恨到灭顶。」
「这话......不会很奇怪吗？」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可爱、却又恨得让人灭顶这话......
「明天你起床後就把这画拿去烧了！」
「为、为什麽？」g
「别逼我去想起我不想回忆的事，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麽残忍的事来。」
嚐过一次苦头的邱旻除了点头，没第二条路。
这一夜的谈话，给了邱旻许多疑点，如果他允许，他还真想抓著他问完。

第十一章

对原本就是神仙的洪桀诚来说，他并没有很深的家庭观念，尽管他称玉帝为父皇，实际上却无父子之情。
被扔到人间後，他一出世就保有天界的记忆，自己是神仙的事情他无法对别人说，那对人类来说太遥不可及了，说了只会被人当成是疯子。而当他第一次被人类父亲抱到时，他的身体很明显地有股热流流窜著，暖暖的、厚实的感觉让他安心，这是他第一次确认到有父亲的情形。
人类父亲相当忙碌，却从没有缺席过他自小到大的座谈会、运动会等活动，不知道是否因为感受到人类父亲的父爱，洪桀诚在人间相当安分，用土地公说过的话来讲，就是：「小祖宗，您要是在天庭也如此就好了，这样就不会落得一个贬入人间的处罚了。」
曾经洪桀诚後悔过来到人间，不过渐渐地他也习惯了。
握著手中纸，洪桀诚在客厅外杵著，自小就没跟人类父亲要过东西的他这次终於要开口了，这叫他怎能不紧张？
不知道会不会被打回票的他缓缓走入客厅，看见人类父母就坐在客厅看著电视，这是大好机会，错过可惜！
「喔，阿诚，一起来看电视吧。」人类父亲见到他，和蔼的对他招手说著。
「呃......那个，爸......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什麽事？挺稀奇的，很少看你要求啊。」
洪桀诚把手中的纸放在桌上，然後低头恳求著：「拜托你了！」
原来，说不出口的洪桀诚把自己的请求全写在纸上，人类父亲拿起来一看，差点没昏倒。
这种要求......到底......是为什麽？

※※※z※※y※※z※※z※※※

与锺苇约定的十日过後，邱旻整理行李回到家中，离开鬼屋前他还是没把那幅画给烧掉，没有为什麽，只单单认为可惜罢了。
提著行李，邱旻看著坐在客厅的锺苇问道：「你不走吗？」
「去哪？」
「回我家啊。」
「不......你自己回去就好，我要在这儿住上一阵子。」
「真奇怪，你之前不是还一直紧迫盯人吗？」有一阵子邱旻都认为锺苇很烦，老是出现在他左右，现在他习惯了，他反倒不这麽做了，真是搞不懂。
「哼，怀念有人跟的日子吗？」锺苇转头看著邱旻问道。
「还好，你不要就算了，我才不会求人。」邱旻推开门，毅然离开这间屋子。
锺苇望了那门许久，才回过头，躺在舒适的椅子上沉思著。

※※※z※※y※※z※※z※※※

返回家中没几日後，开学日子就到来了，碰到开学，邱旻倒不觉得如何，反而认为这个暑假有点长。
空空如也的书包被邱旻甩来甩去的，简直像个小流氓上学一样。
「唷，辛芳！」一进去教室，邱旻就对坐在他旁边的刘辛芳喊著，也看了其他人一眼。
没有半个人回答他，不只如此，头还转过去，其他人自成一圈，这种排挤举动他邱旻看不出来他就是傻子。
笑笑的脸瞬间变僵，邱旻大力的拉开椅子坐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趴著睡起觉来。
一直到班会时间，邱旻才被人摇醒，一抬头就看到洪桀诚的脸，很熟悉，却又忘了是在哪里见过。
「唷，邱旻，好久不见了。」洪桀诚主动打著招呼。
「邱同学，你认识洪同学吗？」新上任的班导因为与同学谈不来，所以一有机会便会努力把握住。
「好像有......」睡意浓厚的邱旻伸个懒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