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人间的天使————linmu

说不害怕是假的，我一直都没有办法承认自己的性向有问题。
我害怕，所以我选择了逃跑。

在高中，我和素仍然同班同座。为了让自己理清或者说是逃避对素那份不纯洁的感情，我参加了社团，又竞选当上了学生会会长，生活开始忙碌起来。我有意地避开素，留下素一个人的时间逐渐多了。
虽然我也知道在每次我告诉素不用等我了让他先回家时，素看着我的眼神十分落寞，我还是选择了工作而放弃了他。那时侯我想得很多，我希望自己能够出人头地，为母亲换来荣耀，让他为我感到自豪。另一方面，我也得意着自己的出众，肆意享受着被崇拜的喜悦。
先前，素还会在校门口等我，后来他就再也不等我了。我再用不着为了不和他碰面而从学校后面翻墙出去，松下一口气后，却还是觉得胸口很痛。我一直以为是素对等我的事感到失望和不耐烦了才放弃了的，完全不知道素在等我的期间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后来，因为被学校推崇为校花的女生追求，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和她的交往，交往的目的无非是想证明自己的性向没有问题罢了。
有时候，偶尔回家来的母亲见我非常晚才回家，问我："有约会吗？"
我知道母亲不会在意我什么时候谈恋爱或者和谁谈恋爱，就告诉她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母亲看着我，好象在看陌生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了。"
母亲说完就起身上楼了，我很不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冷漠的态度，事后，为此我还和那位校花分手了。当时我以为母亲生气的原因是我和女生交往的目的不纯，曾经被爱伤害过的母亲很反感不负责任的交往。
我努力地不让自己去想素，只觉得现在这样能每天看着他就好了，却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素会离开我。我依然执著地要考医科大，决心当一名眼科大夫，要实现对素的承诺。
直到快毕业时，母亲告诉我，素的视力越发差了，已经出现短暂性完全失明，所以她决定带素去美国做手术。
这一切，我竟然完全不知道！素还是能够知道我来到他的身边，他还是用触摸的方式来认证我的到来，就因为这些，竟让我疏忽了一件最重要的事，素他很少笑了，就算是我讲了多么好笑的玩笑，他也只是淡淡地露出一点笑容，那笑容也是随即飘逝。

母亲给素请了假，马上就带素去了美国，将我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家里。
走时，母亲对我说："我只是要你向兄长一样照顾素，也希望你能够像个大人一样能够担起这份责任，结果是我错了，我的要求太高，你达不到。其实这样也好，让素有他自己的人生，没有必要跟你搅和在一起，况且，你根本就是个不值得依赖的人。"
什么时候，我让素和母亲同时失望了？而母亲所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那时的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弄懂，我只知道，我受了很大的打击。第一次，被母亲如此否定我的价值，让我无法接受现实。
素一直在美国治疗，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手术。并在那边读大学，整整四年的时间，我没有见过他。
在我刚办好哈佛大学的留学手续时，素却回来了。母亲没有让我们见面，她只说，素的手术一直不太理想，不能过于刺激他的情绪，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见面。她还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见他，你觉得适合吗？"
当时我的样子的确很差，虽然学业并没有受到影响，但私人生活却是糟糕透顶了。频繁地换女友，甚至也和男人上床。是不是同性恋的事也不是那么在意了。在伤害着别人的同时，我自己也弄得伤痕累累。
每每梦到素后，我都会哭。恨着自己的软弱，却无法鼓起勇气去找素。
素是我的天使，他是那么美丽，我不能玷污了他。母亲说得对，素应该有他自己的人生，不应该毁在我的手上。
我的肮脏，是从对素有不洁的感情时就注定了。

留学期间的日子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回国时，给母亲打了电话，也没有指望谁来接我，所以当我看见素站在机场出口时，真的有些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走近素时，他似乎还是不能清楚地看见我，伸手在我的脸上摸摸，才问："简？"
我一把就将他抱住了，像要将他勒进灵魂一般地紧紧抱着。
"素......"真的好想你好想你，想着你的心已经碎过千遍万遍了，也已经碎成千片万片了。
素都给我抱痛了，他推着我，说："简，你太用力了。"
"素，让我好好看你，都有......八年了......"
素站在我面前，不再是那个被染红了翅膀的天使，也不再是会扑闪着睫毛用眼睛说话的沉静少年，他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份干净和美丽。栗色的头发依然遮盖着额头和眉毛，只露出黑色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下有掩不住的疲惫与哀愁，眉间也紧锁着郁闷的纠结。已经高大的身躯依然还是有些单薄，罩在宽大的灰色外套里更觉得他的瘦削，黑色的高领毛衣包住了洁白颀长的颈项，就是被我抱着，他的双手依然插在衣服口袋里。
这是一个内敛而忧郁的男子。似乎不再是我那日夜思念的素了。
"回家吧，妈妈在等我们。"素说着，转过了身。他的冷漠狠狠地扎痛了我的心。而回到家后，看见所谓的素的女朋友时，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已经承受不了任何来自素的打击。
素介绍时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这是苏悦，我女朋友。"
女子并不很漂亮，却也有一张干净的脸，和温和的神情。
母亲看着我，只说了句："回来了。"
母亲能看见我的痛，她却表现得视若无睹。

"素也交女朋友了。"吃过饭我到素的房间去，闲聊时问他。他竟然又笑了，云淡风轻的。"这个年纪了也该交女朋友了不是么？"
他反问着我，却没有看我。
我克制住已经在肺腑里奔涌的妒火，继续问他："你很喜欢她是不是？"
"应该是吧。"素这样说。
"哦，你的视力还是很差吧？看不见她的脸，在不知道她的样子的情况下还和她谈恋爱？"
"那又怎样？"素看着我，很沉静的样子。
"你们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什么......地步？"
"就是说，你们接吻了吗？还是已经上床了？"
"简--"素的脸变得有些苍白："这和你无关吧。"
"你说什么？什么和我无关？你再说说看--我们八年没有见面，你知道我是怎么忍耐过来的吗？现在你竟然说和我无关！"
我大笑一阵，心中的凄凉换来极度的愤怒，我扑到素身上，压住了他，狂吻着那曾经在梦中吻过不知多少遍的柔软红唇。
"素，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你抢走！"我怒吼着，撕扯着素的衣服，将疯狂的吻落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上。
素一直都在抗拒着我，甚至咬破了我的舌头。他的抗拒激起了我的征服欲，不顾他的嘶喊，我就要将自己侵入他的身体。
"简江忻，你在干什么！"
母亲愤怒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也喝止了我疯狂的行为。这时，素的面色铁青，已经晕厥过去了。

为素喂服过安定剂后，母亲把我叫到客厅里，她几乎像对待仇人一样地看着我。
"你......你还是不是人啊，我不记得自己有生过你这样的儿子，你竟然要强暴最爱你的人！"
"你说什么？"我吃力地看着母亲，她愤怒的面容是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的，她眼中的泪水也是我自打出生以来就没有见到过的，一向坚强的她此时的神情又是那么惊震而哀伤。
"你......你知不知道......素......他被人强暴过啊......"
"什么......你说......"我怕自己听错了，看着母亲滚落下来的泪水，我又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到底是怎么会事？为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母亲平静了一些后，告诉了我那件事。
"素不让我告诉你，其实，我起先也不知道，直到警察通知我，我才知道素他发生了这种事。"母亲幽怨地瞪了我一眼，继续说："素是在等你回家的时候被人劫持的，那是一帮小混混，他们把素打昏，带到废弃的仓库施暴，你该记得有一次素回来得很晚，一回来就进了房间。哦，不，你应该不记得了。因为你那天好象有什么约会，也回来得很晚。"
"素很坚强，事发后他自己去的警察局报案，还打算不让我们知道，但警察在抓住那些混混后还是通知了我，他们很担心素会不会有问题，他们说素知道自己看不见，就在每个罪犯的身上都留下了证据，所以他们才能那么容易把那些家伙抓住，他们说，素好坚强，可是，不管怎么说他毕竟还是个孩子，遭遇了这种事......陌生人都知道关心素，那个时候的你呢？大概还沉迷在幻想之中吧，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也就对你失望了。"
"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掩着脸，也在问自己，那个时候，我在哪里？
"素不让我告诉你，他很坦白地告诉我，他喜欢你，所以不想让你知道他发生了这样的事。"
"素......他说......喜欢我？"
"说这个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我想素他对你的心意从来就没有变过，一直在他身边的我看得很清楚。我很后悔，原本是想给他幸福，却带给了他更多的苦难，你不必怪我这些年没有顾你，那是因为我觉得很亏欠，对于自己的儿子所做的一切，我觉得很对不起我那死去的朋友。"
"妈......我也爱素......"
"我知道，但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逃避自己的感情，素他哪一点不值得你爱了？还是你没有自信可以给素幸福？我不应该有这么懦弱的儿子吧，连自己的爱人都无法保护，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母亲的话很无情，但是，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我一直在他床边等他醒来，要求得他的救赎。
素还是和以前一样，睁开眼后，先摸摸我的脸，然后问："简？"
"是我......"吻着他的手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你哭了？为什么？"素擦着我的泪，望着我。
"我......原谅我那样对你......素......我真的好爱你，我......不求你原谅，但希望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
"你说......你爱我？"
"是，好爱好爱，爱到已经没有办法了。"
"你确定吗？"
"我确定。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把我的心挖出来。"
"好老套的谎话了。我怎么可能会把你的心挖出来。"
"素--"
"我知道了。"素用指头堵住了我的嘴。"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素，你不肯要我吗？"
"简，你要知道，我们都是男的，还是兄弟。就算我有多爱你，我们都是没有结果的。还是算了吧。"
"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是男是女，再说我们也不是亲兄弟，就算是了就怎样。"
"你还是一样的任性。"
"素......"
"可是我很累了啊。从初中毕业的那个假期我就一直在等你，等到现在，真的很累了。"
"我知道......是我太懦弱，才害你受苦，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机会啊......我都要结婚了。"
"我不许！"
"难道你连我追求自己的幸福都不容许吗？你还真是自私得可以啊。"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退缩了，尽管素说他要结婚他想拥有平常人的幸福，但我知道，他其实并不爱那个女子。母亲虽然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了，但是她还是对我的行动默许了。她告诉我，素的眼睛一直没有治好的原因其实是他根本就不接受治疗，当初只答应了跟她去美国，却死活不做手术。
"他说啊，因为你答应了要亲自给他做手术的。"
素他还爱着我，这让我更有了自信。我也开诚布公地与苏悦谈了一次话，告诉她我爱着素，素也爱着我。我没想到她倒是个很开明的女子，或许是她的善良使得她如此宽容吧。她表示理解，也认为素对她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所以希望我能带给素幸福。
"不过你也要做好应对的准备啊，这个社会并不是那么宽容的。"
对于她的忠告，我欣然接受。所有外界的阻挠都抵不上两颗心的距离让我感到害怕。素的改变与他的遭遇有关，我要让他重拾快乐，让他永远对着我绽放天使般的笑容。
"是你给苏悦游说的吧，你凭什么这样做！"素愤怒地对着我吼，却让我很开心，至少他对我是有情绪的。我抱住他，亲着他的额头，"就凭我爱你，你也爱我，能给你幸福的人只有我。"
"哦，什么时候你又这么有自信了。"素冷笑着，躲避着我的亲吻。
"素，你一定要相信我。真的，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幸福......什么是幸福啊......"
"和我在一起就是幸福。"
"你......不要自说自了......"
我知道，素的心已经软了，尽管分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能够知悉他的感情变动。拥着素，我几乎是用膜拜的心情吻上他的唇。
"我......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一天......"素闭上眼睛，任由了我的亲吻，也任由了我将他抱上床。
"我爱你，素......"在他耳边述说着爱语，听着素因为我的吻而发出的轻吟，我无法控制想要拥抱他的激奋，一如当年在油轮上的冲动一样，惟一不同的就是，我已知道我的爱。

"啊，简......"素还是那么娇媚，叫着我的名字，羞涩又激情。但是当我要去触摸他的后面时，他立刻绷紧了身体，也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
泪水从他的眼眶中奔流而出。
"简，不行，我已经脏了，不能......"
"谁敢说你脏了！"我恼火地吼道。
流着泪，素的情绪有些激动，母亲告诉我，那件事发生的前前后后，素都没有流一滴泪，也没有表露出过一点痛苦的样子。但是，现在的他却是那么脆弱无助，也是那么悲痛欲绝。
我知道，都是因为我。素可以在我的面前尽情地将所有悲伤发泄出来，他紧紧地抱着我，有些狂乱地挣扎着，好象在与什么抗拒。
"我不要......他们......太过分了......我没有力气了......可是我不想死......我想和简在一起......死太可怕了......爸爸妈妈......简......"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不是素的错，不管他们对素做了什么，素都是干净的，素还是我的天使，我最纯洁最美丽的天使。"
素停止了哭泣，望着我，"简，真的吗？"
"要说脏，我才是最脏的......"想起那些堕落的日子，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不，不管简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
"素！"
"抱我，让我彻底忘记那件事，让我的身体只有你的记忆。"
素美丽的笑容终于绽放在了我的面前。
虽然，那样的笑容有着更多的妖媚，好象堕天使。
不管是什么样的天使，素，他这永生永世都是我最爱的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