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父的神色逐渐怒转为冷峻,冷笑一声,讽刺道:"欧阳家一代三传是不可能娶你一男人进门,这点飞儿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对你......不过是玩玩罢了,而且......"墨儿高涨的气焰缓缓降下,"他上个月出门带了聘礼去他姑姑家下聘。"
墨儿摇头不敢置信,"你骗人的,主人说他是出去谈生意不是下聘......"为什么这么说的时候他居然不相信主人了呢?豁然明白,因为这些话是从主人的父亲口中说出。
明明对他那么好还带他去参加人家婚礼的老爷的话他应该相信吗?不,不......不能啊!
"他那是骗你的,一个男宠罢了。"欧阳父面露不屑,"你真以为飞儿......"
不要听,他不要听!墨儿挥开桌上一切的东西,尽打向欧阳父,欧阳父躲开道:"你既然不肯相信,那我就找来飞儿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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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飞就被父亲叫了过去,欧阳父开门见山就问:"你跟墨儿究竟什么关系?"
欧阳飞心下一惊,但脸上没表现出来。他还不知道父亲有什么意图,所以他可要警慎点。神色冷静的回答:"墨儿只是我的书童。"
"你过几天还是把他送走吧。"欧阳父思索一番道。
"爹是不是在哪里听到闲言闲语了才想送走墨儿?"敛下眉眼,一丝故意露出的讽刺笑容落在唇上,暗地里握紧拳头。等应付完父亲他就去找找到底是谁胆子那么大敢把他和墨儿的事告诉爹,时机还不成熟,不能被爹知道,否则他这一月半的奔波岂不白费了?
"你再过三个月就要和你表妹成亲了,墨儿的存在可有可无。"欧阳飞以言语逼探他。
该死的,究竟是谁向爹告得密?"这件事我会办得让爹满意,爹,我想把婚期调早一个月。"欧阳飞转移话题道,不想再在墨儿的问题身打转。
"可以,但你要立刻把墨儿送走,一个以媚惑人勾引主子的书童实在留不得我们欧阳府。"欧阳飞摔袖,冲着竹林深处冷笑。
"是,爹,我会马上送走墨儿,您老不用为我的事操心。"欧阳飞低头说道,总感觉好象有人再看他。
哀怨凄婉的深沉视线一次次的投向他,忽觉那眼中含着泪......泪......欧阳飞立刻抬起头,只见墨儿扶着柔弱的竹子,青翠碧绿的竹叶衬托着他犹如死去般沉闷的表情,本就同竹一样柔软的身形颤抖几下,握紧竹子的手硬是撑住随时要栽下的身体,死气沉沉的空洞猫眼儿竟找不到焦距,泪光闪动,一直的闪动,寻不到淌落的地方,翻腾,歪着脸似在寻找什么,一阵酸,和着那泪光展开天真妩媚的笑容,比昨夜更为惊心动魄怒放着属于他的美丽,下一刻便会枯萎风干。
"主人,我回房了......"身形晃了几下,欧阳飞连忙要去接住他,他娇嗔的挥开他,道:"我有手有脚,才不要你扶呢。"被心痛撷住心神的墨儿根本不知道什么拒绝,只想离开,逃离这温柔到几近残忍的男人,他的温柔是一种欺骗,他不能再被骗,不然心会碎掉的,真的会碎掉,已经开始有裂缝了。
他不要为人类付出感情了,也不要再做人类了,他是猫呀,为什么要为人类的话而付出感情呢?果然是一只笨笨的猫,但为什么不后悔呢?明明这么痛苦,明明这么怨恨,明明这么想哭,却不要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来。
主人,还是好爱好主人,为什么不爱墨儿呢?墨儿的感情......
"若你是人我定会娶你为妻......"
十年的酝酿而成的真情只因为这一句话,使得他顷刻间付出一切的真情,叩拜月亮,乞求成人一天,若没有这句话就没有现在的心痛欲死的墨儿......
墨儿跌跌撞撞地一步一步的挪动着,忽然一回头,失去生气的苍白嘴唇蠕动一下。
"我爱你",清楚三个字型,化为唇边的一朵笑花,悄悄地绽放,抿唇,嘻嘻地一笑,头也回地扬长而去,立在风中,衣袂知他此刻的心情,顺着风想将他的心痛带走,但连那风都是刮过他的骨逼出他的心灵的疼痛,一片又裂开几条深刻的缝。
踉跄的步履,摇晃的身形,失神的跨出一步,脚尖碰着地面竟能踩空,失神无所觉察,柔弱的身体载去,一颗颗珍珠滚落洒遍一地的潮湿。
"啊啊--"
不是哭,而是声嘶力歇歇斯底里的狂喊,惟有不停滚落的剔透珍珠哀哀地哭泣着。
"墨儿!"
要追,为什么追不上墨儿的脚步,"爹,你快放手!"欧阳飞一拳挥出,平日隐藏只有护身才使用的内力随着拳头,消去冷静的面具毫不留情的攻击父亲,"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连娘都不知道的你有什么资格阻挠我的幸福!"愤愤不平的吼着,连同娘的一份一起还给父亲。
"我绝对不允许欧阳家出......"
"够了够了!我听够你的不准了,娘就是因为知道你接受不了她才离你而去!"
"你这逆子!"
欧阳飞置若罔闻,抱起哭泣的墨儿,墨儿揪住他的领口,泪流满面怯懦地哭道:"主人,不要丢下墨儿,墨儿什么事都能做,不要丢下墨儿,墨儿以后只当猫不会当人要你娶我,墨儿是一只猫不是人,啊啊!主人求求你!"捂住耳朵生怕欧阳飞道出会令他心脏刹那碎裂的拒绝的言语,歇斯底里的狂叫着,"主人......主人......不要抛弃墨儿啊!墨儿好痛心口好痛,要碎了,要碎了!"
求求主人了,他会是一只好猫,不会再打滚嫌鱼少,不会笨手笨脚地端不好汤圆,不会再问主人什么娶他做妻子,墨儿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只要能永远和主人在一起,不在乎是人是猫......但是为什么还要心碎?是因为他仍然太贪心的缘故吗?猫求的不多,难道连唯一地能和主人相依相伴请求也是贪心吗?
"不......主人......墨儿爱你,谁都不能夺走墨儿爱你的愿望,请主人记住墨儿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猫......"他看不清主人的脸了,不能消失,消失主人就会抛弃他了,他又要回到冰凉的街头,永远活在不信任的躯壳中,他不想再失去信任的理由,"爱墨儿吗?不要抛弃墨儿了,墨儿是一只好猫......好痛好痛,主人救救我!"
"我爱墨儿,墨儿是一只好猫,主人是不会见自己的猫受苦而见死不救......睡一觉你是我的妻子......"
"墨儿不要做主人的妻子,做猫就好......猫好......不痛苦......猫......"
"睡下,什么都不要想了,我的墨儿......"
"嗯......不......"
不要消失......主人--
"我的墨儿快点睡,你太累了。"
"不......主......人......"
欧阳飞怀抱睡下却一脸痛容的墨儿,轻一侧头,冷眼望着父亲,道:"我就会送走他,你放心好了。"
"你......"欧阳父想说什么,可儿子凌厉几近怨恨的神色令他悚然。
"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吗?"讽刺的笑道,欧阳飞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痛着,父亲所给予他的痛比不过墨儿一个哀怨的眼神给予他的痛来得强烈深刻,这刻骨铭心的痛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释怀。
"墨儿,我们会在一起,要等,等我把你送走就可以了。"
低低地对睡梦显得极不安稳的墨儿轻啄几口,欧阳飞抓住一棵竹子,稳不住身形,滑下,跪着俯视地面,殷红的血液染红他的臀部,逐渐蔓延至下,滴下裤脚。
这血,比不上墨儿的每一滴眼泪。
眷恋着这人儿,一刻都不想松手,他发誓要为墨儿的每一滴眼泪谢罪。
妻子,他的妻子呀,他的墨儿啊!
10
我用一片真情,恳求与你一世相伴,你用一朵温柔的笑容缚住我的心,然后勒死它。
主人,你好残忍,将我抛弃在黑暗中永远的品尝心痛噬骨的滋味。这里好黑,比我的皮毛还要黑,这里好冷,我找不到一丝温暖,抱住身体蜷成一团畏缩黑暗的倾噬,你何时会再将我拥入怀中呵护,诉说你对我的爱使我安心呢?主人......墨儿是你永远的墨儿,不要抛弃我啊,我好害怕,你什么时候才会救我脱离黑暗?
"啧啧,长得还真是一模一样,不过你还是没他漂亮。"男人每一见到抱膝的美丽人儿连连发出惊叹,和气道:"你就是墨儿吧?我叫唐凌,也就是你主人的表哥,我们以前见过面。"
墨儿无动于衷,连个眼皮也没抬,就这样呆望着自己白皙纤秀的双脚,悄悄地,那轻红的唇勾勒出一抹妩媚至极的笑容,连那原本呆滞的眼睛一同动人明媚的多情,似乎想起过往快乐的回忆,眼前浮现了谁连唐凌都心知肚明。
已经两个多月,墨儿的情况不像刚来又吵又抓伤人的疯狂,安静的他看起来心境很平静,可神情如娃娃的他偶尔会像方才那样莫名其妙的笑,而后......大串的泪珠静悄悄地滑下削尖许多的下巴,又恢复成原本呆滞。
墨儿会吃会喝,但他拒绝去听去看,此刻的他宛如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什么都不懂,你叫他干什么他就会干什么,甚至是要去自我了结,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轻轻地微笑着。
唐凌一拍额,长叹一声。
表弟要他好好照顾墨儿,可墨儿自醒以后变没有意识,独自沉浸在梦中,幸福悲伤在那一笑一哭中品尝。过一会儿他还是飞鸽传书给表弟吧,把墨儿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向他坦诚。
唐凌关上房门,连锁都不用上。那样的墨儿想必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吧。
"凌。"
站在门外等候他多时的少年,漾着海水蓝波的眸子担心地瞅着门,慌忙问他:"爹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恩,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还要糟糕。"唐凌严肃的回答。
"那可怎么办?"少年来回踱步绞着手指,脖子上挂的银铃叮叮当当做响,霎是好听。
听到这悦耳无比的铃声,唐凌心一动拉过他,少年还没回神已落入他怀中。"你别这样,我爹还在房里。"他挡住唐凌凑过来的吻。
唐凌欲求不满,困住他的双手,阴险的说:"晚上我可是要取双倍的利息。"商人奸诈不吃半点亏的本性一览无遗,等着少年自投落网被他榨干。
"这......"少年咬咬唇答应了,垂下的蓝眸掩不住的羞涩。
铃铛的响声,少年的嗓音,以及熟悉的气息,终生难忘的气息。在哪?在哪?深处的记忆被触动,雨夜失母,他可怜的儿子,在哪?他唯一的亲人,在哪?他忘不了儿子在叫他爹爹的稚气嫩嗓音,发自内心深处情感涌出,伸出的手压住床沿,依然大致的双眸闪过一瞬间刻骨的光芒,如木偶活动四肢,僵硬的爬下床推开门,追寻终生难忘的气息。
"喵喵......"爹爹为什么不和娘亲在一起呢?
因为他是猫,即使他拥有人形,本质也不会改变。人,不可能爱上猫;猫,爱上人却是痛苦的毁灭。
他的儿子,懂了吗?
人类不可以爱,猫只能选择不相信人类,选择远离他们。
"凌,凌,求求你进来,我受不了了啊!呜呜......我快不行了,求你进来......"漾着水光的蓝眸不断的落泪,啜泣的声音饱含受到欲望折磨的难耐,淫乱的白皙胴体柔媚地缠住男人结实的身体,娇喘的花蕾一阵收缩后含住男人坚硬的硬挺,樱桃似的小嘴发出满足的喘息,男人爱怜的玩弄他抬头因欲望得不满足而颤抖的顶端,细致的脸蛋攸地一红,无限的妩媚娇羞皆在双颊上的一抹轻烟般的淡红。
不可以,不可以,他的孩子啊,不可以爱上人类,不能步上他痛苦绝望的后尘,猫是猫人是人,即使现在在一起,脆弱的关系破裂......啊,不是,心碎的声音,因为得不完全的爱情,独占欲逼使他疯狂,对感情毫不防备的他自始至终只能落个心死、灵魂盈满怨恨的下场。
主人,主人,墨儿是你永远的猫,可以为你活为你死,但你呢?看不到我的眼泪,听不到我的悲鸣,你永远是只能属于别人的丈夫。啊,主人忘了吗?你已经是墨儿的母猫了,而你背叛了我,我要该怎么惩罚你呢?杀了你,还是吃了你呢?好痛苦,这撕心裂肺的痛苦什么时候会停止,我什么时候才能得以解脱?
"爹......不啊--"
少年的蓝瞳猛地放大,尖叫着推开唐凌,幽幽的月光之下,黑色的利爪撕过唐凌的动脉,弯曲成勾的指甲滴下一滴血珠。肉红的小舌伸出殷红的小嘴,舔净指甲上的血渍,与少年相似的绝美面孔反射一片猩红血光,漆黑如墨的瞳眯起,舔舔唇瓣非常满意血的鲜美。
滚在少年身后的唐凌一抹脖子,掌中净是血。
少年惊于父亲的变化。这不是他所熟悉的父亲。妖丽射出冷光的瞳子,展出噬血神色的柔美面孔,沾血的娇嫩红唇,抵在唇上似乎可以撕碎一切的利爪。
"喵--"
一声长啸,锋利得几乎可以啃噬一切的獠牙亮出,迎着月光散开的黑发直泻而下,显出同色的猫耳,摇晃起三叉四尾的尾巴,从尾梢开始分叉,血水顺着分叉的尾梢落下,摔荡。
"爹爹,你你......"
狰狞的面孔在见到蓝眸少年的刹那间柔和下来,"我的儿子,你还活着,我好想你啊。"他激动地走向少年,步伐蹒跚不定,唐凌生怕他伤害他立刻将少年挡在身后,墨儿勃然大怒,一手挥开他,锐利的五指撕开他的胸膛见血肉,唐凌咕噜滚下床。墨儿居高临下,冷睇捂住胸膛爬不起来的唐凌一眼,轻蔑嗟道:"废物。"
"凌--"少年撕心裂肺的叫喊,忙去救他,却被父亲的一条手臂横在腰前挡住。
"我不会再让他带走你了,我的唯一的孩子。"墨儿温柔的拥住他,慈祥的口吻使少年动情停止挣扎。
"爹爹。"不管爹爹变为如何,仍然是他的爹爹。
唐凌不知打哪来的力气冲上前抱住墨儿的腰拽开他,冲少年大吼:"花花,你快走啊!"
"又是你!"墨眼顷刻间充满肃杀的冷然,墨儿不顾儿子的阻挠,轻易的掰开唐凌的双手,反身扣住他的喉咙,只需尖爪刺破他的喉咙,这抢走他儿子的男人便可一命呜呼。
"爹爹,我求求你不要杀凌,凌死了我也活不成,呜呜......"不知所措的花花边哭边哀求父亲手下留情。
又哭了,当年就是这眼泪,他纵容儿子离开他,如今,重蹈覆辙,他的儿子仍然要这男人不要他。
另一个精神支柱......崩溃了。
"连你也舍弃了我。"
月光如华,惟有寂寞的身影独照思念当初。
不知多久前,一只猫跪在月光下,直立着身子,虔诚的叩拜明月,乞求一日人形与主人相恋,纵然粉身碎骨亦无悔,但感情呀,它贪心了,妄想主人对它付出许多许多,成为他的妻,一生相伴左右,因此无法满足的猫痛苦异常。
同样的月,同样的感情,究竟做猫不知情为何物好?还是做人知太多的情好?
主人,不要抛弃墨儿,墨儿想要你的爱,墨儿想要你的抚摸。你听见了吗?
抱住因分尾而不停打滚的身体,月光之下的猫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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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回来了,带着一脸的冷漠走进这她近十年未踏过的门槛,稍微扫视一下这十年看似不变却暗中人事已非的欧阳府。欧阳家几是年的老仆老泪纵横,忙端水倒茶,只来了几年的年轻在下人则心有畏惧又好奇,躲在一边偷看这年轻貌美的少妇。
近十年未见一面的妻子依然那么的美丽端庄,但眉宇流露的冷漠令欧阳父乍见到她的喜悦笑容凝结。她用不带一丝温情的双眼瞥了他一眼,而后眼睛直视儿子,笔直的越过丈夫走向儿子,面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