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方敏旭喷出了嘴里的汽水,连忙大喊道。那把伞堪堪停在电视萤幕前,方敏旭无奈地将窗帘拉上,用符将门窗贴好。
那把伞啪打开了,伞下漂浮一个身穿道服的白发白须的老头,他迫不及待地冲到桌前,拿起那壶酒对准了鼻子拼命嗅着,舒服地抖了几下,喜得白色的长眉跟眼睛挤成一团。
方敏旭冷哼了一声,道:“你敢把我唯一值钱的东西砸了,我就让你去晒太阳!”
那老头打了个嗝道:“人家养灵,你也养,你看别人的日子过得,昨天我的师妹还给我传音说,她的主人前日给她烧了几瓶SKII,外加几套CK内衣。你连酒饭都不给我吃饱。别人画一张符就十万,你搞个全套才三万还赠送入验出殡,你当自己是神棍啊!”
方敏旭不去理会他唠唠叨叨,走到神祖牌位前上了一柱香,才道:“我在沉重云的房间里,发现了第五维空间!”
那老头立刻把眼睛瞪圆了,道:“啊?你是说他的房间内有冥界的地盘?”
“不然我不过才修到济世,怎么可能打开冥界入口。”
老头子抱着酒壶在屋里飘来飘去,道:“我还当你一下子就大悟了!”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沉重云有双影,这是有鬼附身不差,但是看他的脸色,这鬼附体足足超过了三天,为什么不取他性命?那鬼执念很大,我要你去冥界打听一下,以她这样还不足七日的新鬼,怎么能过冥界门而不入?”
那老头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喃喃道:“你钱收都收了,鬼也赶走了,还费那么大的功夫做什么?你知道冥界与仙界素来不和,我们修灵的都想位列仙班,去那里不是自讨苦吃!”他抬头一看方敏旭的脸色,打了个哈欠道:“好吧,好吧!”然后空中传来啪的一声,随着一缕轻烟,老头子不见了,只那酒瓶轻飘飘地放回了茶几。
方敏旭打开电视,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走到天台上,看着远处乌云滚滚的天,喃喃地道:“母亲,我今天居然能不用牛泪水而能见到附体的鬼,难道说沉重云就是我的有缘人,他藏着我的一魄?”他想起爱财如命的沉重云,想像着他的双眼都打着铜钱的样子,呻吟了一声,道:“怎么会是这么一个人?”
他不过走了一会儿神,空中又传来啪的一声,只见老头子一脸焦黑的回来了,他原本长白顺滑的胡须也被烧了一大半。
“我呸!”老头子气急败坏地骂道:“不过是给地府看门的,还当自己是阎王!”
方敏旭连忙烧了几道符,将灰撒在老头子被阴火烧伤的地方,道:“你去打听一个消息,怎么给他们动起手来?”
“不知道,过去也就是给几个白眼,但是今天好说歹说都不让进,冥界对香岛好像戒严了!”
“戒严?”方敏旭愣住了,道:“那岂不是这几日在香岛死去的人都不能入冥界?”
“没错,如今黄泉路上,奈河桥上挤满了鬼魂!不知耽误了多人投胎转世的时辰。”老头子有一些心疼地捏了捏胡须道。
“原来如此。”方敏旭皱了一下漆黑的眉,道:“冥界为何无故戒严?”他喃喃地道:“这么一来,阳间一定会阴气大盛,怨灵的能量会倍增,是由灵入妖的大好时机!”
老头子连连咂嘴道:“冥界向来只管自己不管别人,这几日一定鬼怪横行,我们接生意可以接到手软。无论如何要涨价!要涨价,捉一只妖比捉一只鬼难太多了。”
方敏旭不去睬他,打开屋角一台破旧老式的电脑,那架电脑运行了好久,才打开介面,老头子见他原来是要上网查资料,打了个吹欠嗖一声回了伞里休息去了。
方敏旭几个敲击,进入了世界上唯一一所专门存放灵异资料的图书馆,日本早稻田大学灵异图书馆。
“一九六二年,四川大陆山谷中有一个村子,出现了罕见的疫情。人中瘟疫之后,肉体逐渐腐烂至见骨,但却行动自如。根据当时医疗报告,未发现任何中毒以及辐射现象,但是由于这个村子与派去的医疗人员在一夜之内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留下很详细的报告。唯一残留的一份报告也只提到了一个异常的天气变化,当时正当酷暑,但村子里却忽然极其阴冷,竟比外界温度要低摄氏度十度以上。有灵异学家认为,这是有阴气大量聚集所至…”方敏旭喃喃的读道,他点了点头,道:“这么说,当时的冥界也一定对这个村子实行了戒严,这是为什么?”
他翻看着图书馆的资料,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在搜索引擎上敲上了阴气聚集,气温骤冷,人腐不死十二个字之后,那台破旧的电脑就在全世界的灵异库里缓慢的搜索起来,看着那不停翻动的电脑屏面,他打了一个吹欠。忙了一天,他只觉得一阵困顿,不由趴在电脑桌上睡了过去。
梦境里他似乎迷迷糊糊听到一阵歌声,于是起来迎着歌声而去,看到一白衣女子正蹲在楼下角落里起砌墙。
偶尔一人在
手拎堤坝土
耳听坊间言
慢慢筑中庭
午半事一半
“谁?”方敏旭冷冷地问。
那女子缓缓回过头来,赫然正是被自己驱逐的汤文霞,青白的脸幽幽透着绿光,她看着方敏旭嘴里仍然低低哼着那首歌,感觉十分凄凉。方敏旭冷哼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入我梦!”随即在掌上画了一道符,冷笑道:“既然敢来,就不要走了!”,掌上的符发出亮光,在空中画了个圆朝汤文霞扫去,汤文霞脸露惊慌之色,但嘴里还在不停地唱着那首歌。方敏旭一愣,就在他错愣的那瞬间,汤文霞的身影很快淡去,方敏旭也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老头子从伞里探出头,打着哈欠道:“你做什么呢,气息如此不稳?”
“刚才汤文霞来访!”方敏旭白了他一眼,道:“等你守护我,只怕我被鬼吃了,你都还没睡醒!”
老头子嘿嘿干笑两声,头往伞里一缩,隔了一阵,他又伸出头来问:“她来找你做什么?”
“唱了一首砌墙歌给我听…”方敏旭回忆地道:“老鬼,我觉得汤文霞的死有古怪!我们去她那里看一看!”
“现在?”
“现在!”方敏旭拎起伞,打开了门,老头子只好无奈地把头缩回去,以免吓坏了街坊邻居。
方敏旭掏出一只蓝黑纸鹤,念了一句咒语,往空中一扔,它便扑闪着腾空在前方引路。方敏旭跟着它,跳上了一辆巴士,在殡仪馆门口下,一直到汤文霞的所设的灵堂门口,那只纸鹤在掉落在方敏旭脚下。方敏旭将它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把它放到了自己的校服口袋里。
灵堂里汤文霞的母亲已经哭累了,正歪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汤文霞不是本地人,经过白日的喧闹之后,晚上似乎已经没有了宾客。方敏旭一进去,汤文霞的母亲就睁开了眼,迎了上去道:“您是阿霞的朋友吗?”
方敏旭看了一眼灵堂上方那张黑白分明的照片,嘴里道:“算是吧!”他绕着灵堂走了几圈,汤文霞的灵位摆得极其奇怪,它没有正朝着大门,背靠墙的方向,转了九十度,背靠着东边的窗户,对着西北的窗户,当中有一条红色布带横贯东西。
方敏旭忽然问:“你这个灵堂是谁让你这么摆的!”
“是阿霞她阿爸。”
方敏旭点了点头,问:“那他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汤文霞的母亲掏出手帕揉了揉眼睛,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身长裙,长得与汤文霞很像,但显然长年生活在乡下,一身庄稼阿桑的气息,眼神流露的是一种乡间的纯朴,而不是汤文霞那种妩媚,她又道:“自从阿霞过去以后,她阿爸几日都没合过眼了,刚才在这里了眯一小会,困着了。可是目睛一睁,就突然跑了出去,到现在也还未回来。”
“去了哪里?我找他有一些要事。”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跑到桌旁拿起一张纸,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住址!刚才他阿爸就是在上面写了些东西,才跑了出去的。“
方敏旭连忙接过一看,他将那张纸折叠好放在口袋,嘴里轻轻念道:“砌墙歌!”
他见那老妇人满面疑惑,就笑道:“我是汤先生请来的风水先生,你这座灵堂最好靠墙朝门,挪回原位。准备一些五谷,在这屋内的四个角落里洒上一点。这样有利于汤文霞平平安安上路。”
老妇人连连应是,千恩万谢的将方敏旭送出了门。
方敏旭一直走到大门口,长吐了一口气,道:“前窗对后窗,一剑贯中堂,居然摆了这么凶的一个灵堂。”
伞的里面老头子轻声问道:“汤文霞的家里人怎么会懂得摆这种聚灵堂?”
“所以我们要会一会汤文霞的父亲,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谁教他摆这个灵堂的。”方敏旭说着掏出口袋中的纸鹤,念了一句咒语,往空中一扔,但是那只纸鹤没有腾飞上空,而是啪地一声掉回了方敏旭的脚边。
“怎么回事?”老头子扒着伞边,探出头看着那只掉在地上的纸鹤。
“汤文霞的父亲死了!”方敏旭淡淡地道。
他捡起那只纸鹤,手一扬,那只蓝色纸鹤燃烧起来,掉在地上成了一堆灰,但随着方敏旭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旋转,一只纸鹤的模样又重新组合了起来,它再度腾飞到了空中,嗖地一下,快速朝前方飞去。方敏旭提着伞跟在后面追,一直追到中环大厦附近,那只纸鹤才在空中化作轻烟被风吹散。
这时空气似乎骤然间冷了下来,天色急遽转暗,隔了一会儿竟然飘起了小雪。街上的行人纷纷跑路,边裹着身上单薄的衣服,边道:“有没有搞错啊,香岛冬天都不下雪,现在才九月份,倒下起了小雪。”
“有古怪啊…”
方敏旭一抬头,只见中环大厦上乌云滚滚,地面上的风很大,几乎刮得人眼都睁不开。方敏旭集中精神闭上眼睛,一片漆黑里渐渐浮出另一个空间的影像,只见阴沉沈的地空间里,有一个身着唐服的中年男子正在往前去。方敏旭追了上去,一搭他的肩,道:“慢走!”
谁知那个中年人却没有回头,而是一只冰凉枯瘦的手猛然紧扣在了方敏旭手腕上,强行拖着他向黑暗处走去。方敏旭心中大惊,却身不由已地被他拖着前行,刚走了没几步,身体一顿,只见老头子在身后拉住了他另一只手。
方敏旭猛然睁开了双眼,他仍然在中环大厦的楼下,他浑身冷汗喘着气对伞里的老头子说:“老鬼,谢了!”
老鬼哼了一声道:“跟你说过几万遍了,莫搭鬼肩,莫搭鬼肩,一搭鬼肩,共赴黄泉!”
方敏旭承他刚才救了自己,破例装作没有听到他在训斥自己,摸了摸手上泛着青黑的冰冷勒痕。他恨恨地道:“这汤家的鬼也奇特,既想说事,又神神叨叨,还居然拖人下水!可恶!别再让我撞上!”方敏旭平素总是一付正经严肃世外高人的模样,如今差点吃了大亏,才露出二十岁少年人的心性。
他今晚全然没有收获,悻悻然回了自己租住在天台的小屋。这么一折腾,已经过了午夜,他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起来。
这会儿沉重云刚刚看完TVB电台的长篇粤剧,抱着纸巾盒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卫生间走去,他撸完鼻涕,对着沈家那块高级的防静电镜子,又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他刚拿起牙刷,这时候外面有冷风吹进来,吹起了他身上那件印满了KITTY猫的睡衣。沉重云走过去,想把那扇窗户拉上,但是他突然看到那扇窗户上被搭上一只带着漆黑龟裂指甲的手,披头散发的汤文霞吃力地从窗外慢慢上升,一双混浊暗红的眼珠紧紧盯住房内的沉重云,然后缓缓爬了进来,一直爬到了浴缸里,霎时浴缸里的水染上一片艳红。
她抬起破碎的脸朝着沉重云一笑,脸上的一块皮肉就掉到了浴缸里,刺鼻的血腥味弥漫着整间浴室。沉重云啊的尖叫了一声,把牙刷一扔连滚带爬往外跑去,他一口气冲到卧房门口,一拉开大门,看到一个身穿唐装的中年人堵在门口,沉重云也没心思细看,他只想赶快跑出这个鬼屋,拍了拍那中年人,颤声道:“里面有鬼,拜托你让让!”,中年人没有回答他,表情木然脸色惨白,沉重云想要绕过去,他无论朝哪个方向,那个中年人都无声无息地堵住他的去路。
沉重云怒了,他猛然抬头就想破口大曌阶这才想到为什么会有人立在他房门口?
只见那中年人眼神发直,脑门正中央插着一个子弹头,鲜血从洞口沿着鼻梁蜿蜒爬行着,已经干涸。沉重云又一声尖叫,刚往回跑没几步路,就看见汤文霞正从浴缸里爬到了地板上。
沉重云吓得连滚带爬,角落里突然有东西升空,那是一只蓝黑纸鹤腾空而起。沉重云想起来了,这是那个年青天师给他的护身符,他连忙扑过去揪住那只纸鹤,这时又一只升空,他又动作敏捷的逮住一只,再升,再逮,不一会儿,四只角落里的纸鹤都被逮在了手里死抓着不放。沉重云乐坏了,他晃晃在他手里拼命扑腾着翅膀的纸鹤,道:“看到没有,别再过来,这些符是很厉害的,小心它们打得你魂飞魄散!”
那个中年人摇晃着走到他的面前,尽管沉重云吓得腿都软了,还是挺起胸膛将那些纸鹤伸到中年人的面前。那个中年人歪着头,目光呆滞地似乎研究了一下扑腾的纸鹤,然后揪住一个将它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了起来。
沉重云吓呆了,没想到这符这么没一点攻击力,他原以为这符会像电视上所演的轰一声把妖魔鬼怪打退,岂料什么反应都没有。这个时候他的口袋里,又飞出一只纸鹤,扑腾了一下翅膀,迅速从窗户飞了出去。沉重云则无力地手一松,手里的纸鹤就都飞到了空中。
中年人似乎觉得纸鹤味道还蛮不错,在卧室里脚步迟饨地捉起纸鹤来。沉重云心中一喜,他掂起脚尖快速地溜过中年人,往门口扑去。这时,那只女鬼已经爬到了卧室里,她丝丝地叫着,中年人似立刻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沉重云的衣领。
那只从沉重云卧室飞出的纸鹤穿过方敏旭的窗户,啪一声掉在了他的脸上。方敏旭立刻就惊醒了,他一闻纸鹤上面的味道,皱眉道:“怎么搞的,怎么这么晚才报信?”他连忙盘腿而坐,口中念念有词。一瞬间,他便魂体出窍,来到了沉重云的卧室,看到沉重云正像游泳似的两只手拼命狗爬式的向前乱扒着,但却不能挪动分毫,他身后呆滞的中年人正揪着他的衣领。方敏旭冷哼一声,从空中掂过一只纸鹤,打开在上面念念有词,然后猛然贴在中年人的额头上。
那中年人一声怪叫,连连退后,头上冒着青烟,拼命地甩着头却不能将额头上的符甩掉,沉重云也被摔到一边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汤文霞见了连声嘶叫,方敏旭冷冷地道:“我怜你枉死,才不向你下重手,你居然一二再二三的骚扰我的事主。你有什么冤情,去地府跟阎王申诉吧!”
汤文霞趴在地上,那眼光充满了哀怨悲伤,但却就是不肯离开。方敏旭见她神情有异,不禁心中一动,语调放软说了一句:“你有什么事,不妨先跟我说吧!”这时候,他听见了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汤文霞向后缩了缩,然后啪地一声,连同那个中年人也一起像阵轻烟似的消散于空中。”
门打开了,一群保安冲了进来,看到沉重云脸色苍白脚软得站不起来,满脸惊慌挣扎不已,为首的李全力一把抓住双手还在拼命向前乱扒着的沉重云,道:“老板,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