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大的小女孩扯了扯身上无袖露肩的白裙,汗珠沿着她的鬓角向下滑,身边的小男孩从口袋中掏出白手绢轻轻拭去女孩脸上的汗珠,却被她不耐烦地挥开了。男孩愣在当地,无辜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女孩不理会委屈的男孩,仍急躁地望着眼前的大道,似乎在等什么。
一个小时过去了,终于有一辆马车由远而近,在两个孩子的前方停下了,女孩的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喜悦,然而很快地,她的笑容就僵在了嘴角,从马车上下来的父母兄长完全不理会她,径自回屋了。
一贯的冷淡,一贯的漠视,从未有过的温暖亲情,父母眼中有的永远是优秀乖顺的儿子,即使她如何渴求,却永远获得!她不甘心,不甘心永远处于被动的地位,如果那个他们一直关注的人消失了呢!呵呵......
女孩的脸上漾起了甜甜的笑,完全看不出她的心如火焚烧,她回头望向呆呆站着的男孩:"瑞,你会帮我的,对吗?"男孩沉溺于那抹甜得化不开的笑容中,刚才的委屈已一扫而空,他楞楞地点了点头。
"谢谢!我就知道瑞对我最好了!"细嫰的红唇印上了男孩白皙的颊,男孩羞红了脸,晕呼呼地沉醉于女孩少见的温柔之中。
"那么,你听好,就这么做......"女孩凑到男孩耳边,悄声说着她的计划,男孩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几天后,依然是晴朗酷热的天气,女孩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条极僻静的小道边,不久,男孩带着一群佣兵匆匆赶来,一个佣兵还抱着一个人,秀气柔弱的少年,女孩的兄长,莫里哈根家的长子。
"丽,这是怎么回事?"终于醒转过来的少年第一眼就看见笑得异常美丽的妹妹,直觉一直在响警铃。"呵呵,你说呢?"绝望地闭上了眼:"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你!"微笑的红唇一字一字吐出她彻骨的恨意,声音依旧娇憨,却像一盆冷水般浇在少年身上,寒彻心脾。从未考虑过这个不被人重视的妹妹的心情,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作为继承者的修业上,竟不知妹妹的心中已埋藏了那么深的怨恨,究竟他真正看清过多少东西!
女孩笑颜依旧,而男孩,妹妹的玩伴则静静地,用哀伤的眼眸瞅着她,此情此景让少年顿悟在恨的同时又有多少的悲伤存在其中。轻叹一口气,少年垂下了头,如果,如果这样做能稍稍缓解她心中的痛,那么随她吧!
似乎明白哥哥已不再抵抗,女孩心中涌起了一阵胜利后的快意,她终于得偿所愿了。让她雇的佣兵把少年带走,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不怕那群佣兵背叛她,因为他们不敢,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莫里哈根家的继承人就这么消失了,却迅速掀起滔天大浪,莫里哈根伯爵是个非常聪明的人,通过种种途径,他终于把追查的目标放在了自己的家里。
女孩不慌不忙地开始实行剩下的、连男孩都不知道的计划,她要制造一个替罪羔羊,唯一最理想的人选就是他们家的管家萨丽夫妇,只有他们具备了应有的头脑和胆量。女孩撇了撇嘴,一切已计划为重,即使他们是男孩的父母。
女孩将自己锁在房内,拿出她秘藏的水晶球,以此为媒介施展催眠术,控制萨丽夫妇,将恐惧和罪恶感深植入他们脑中,成功地使他们畏罪逃亡!
没有人知道女孩是一个天生的魔女,不需要修炼,与生俱来的强大魔力和控制能力却也使她的心思逐渐染上邪意,或许这就是一切悲剧的开端吧!
对于萨丽夫妇的背叛,莫里哈根伯爵自然勃然大怒,并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在萨丽夫妇的独子身上。
在严刑拷打时,男孩始终坚信女孩会来救他,直到他望见女孩闪避的目光,心中才恍然大悟,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痛,那是他一生一世都无法遗忘的背叛,一生一世......
那么,女孩又得到了什么?因为爱子失踪而疯狂的母亲,更加冷酷残忍的父亲,连唯一的玩伴也在重创之后被父亲送去了孤岛修炼,离开了这里!
是呀,她究竟得到了什么?终于从过去醒来的少女微微苦笑,她一手导演的悲剧伤害了所有人,但为什么即使如此,她心中的恨意却依然存在,面对那场悲剧的受害者--她的哥哥时,心中毫无愧疚,唯有恨源源不断。因为她是一个天生的魔女吗?天生魔性难除,宽恕和愧疚从来就不曾存在于她的体内吗?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早晨的餐桌上,苏望着双眼微红的少女。
丽抬起头,目光不知觉地扫了一眼平静的蓝发少年,为弯的唇角似乎带着一点苦涩,但随即不见。
见少女不出声,苏又补了一句:"有奥兰帝在帕菲背后撑腰,你奈何不了他的。""哦?奥兰帝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丽转开了视线,专心于苏的话。
"那当然,你以为他凭什么可以在这儿称帝十载!"
"噢?纽甘西亚不是世袭制吗?"
"世袭制?"苏不屑地努了努嘴,"别开玩笑了,十年前的纽甘西亚根本就没有帝王,只是一个充斥着黑暗罪恶、无法无天的地狱!"
"是怎么一回事呢?"丽眨巴着黑色眼眸,热切地看着苏。
小男孩白了少女一眼,没好气地说:"奥兰生于纽甘西亚,也在这儿张大,听说小时候的他是一个温柔得像天使般的小孩,直到他十三岁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他失踪了,两年后再次出现的他和以前判若两人,拥有极可怕的力量,一群崇拜力量的人渐渐聚集在他身边,又过了两年,他击败了纽甘西亚所有的势力,开始称帝,治世十年,至今仍未有一个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一个天生的帝王吗?恐怕未必,所有的变化都发生在那两年里吧!不过,不管如何,奥兰帝的可怕是无庸置疑的,那么只要有他存在,帕菲必不会轻易妥协,同样那应该也是他现在唯一的弱点吧!
"我要再去见一次诺亚!"思考了一会儿,少女突然宣布了她的决定,少年和男孩均大吃一惊,诺亚非等闲之辈,想要和他斗智可不容易,但所有的反驳都在少女坚定不移的黑眸中打消了。
依然是雅致的洋房,依然是简洁的大厅,依然是明亮的起居室,依然是浅笑呤呤、纤弱可爱的主人,但却没有了上一次的剑拔弩张!
对于他们的突然造访,诺亚并没有生气,反而对他们的来意相当好奇。而黑发少女呢,她也不想浪费时间,所以开门见山地问出了她的问题:"诺亚先生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人,这样的一个你,为什么会愿意对奥兰帝俯首称臣呢?"
话音刚落,诺亚的脸色骤变,眼中金芒闪跃,周身的气刹时变得险恶,他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态!
好不容易,诺亚吐了口气,脸色渐渐恢复了,只是那双茶色的大眼睛却再也没有笑意:"理由只有一个,他够强,足以天下无敌!"
"他,为什么那么强,你知道吗?"
眼中的金芒仍在舞动,诺亚沉默了一会儿,显得有些奇特:"你应该知道在安吉里大陆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吧!"
"‘嫣红'和‘水凝'。"
"以十万龙血铸成的‘嫣红剑'和以百万凤凰之泪炼就的‘水凝刀',一样的强大,一样的神圣,一样的魔力无边。不同于能够束缚人类行动力的‘嫣红',‘水凝'能使拥有者拥有不灭的力量,它选择了奥兰帝!"
难怪他能在这可怕的地狱中称雄,原来一直隐世不出的‘水凝刀'选择了他,丽恍然大悟!
"你究竟想干什么?"探究的目光在少女身上徘徊。
"我需要筹码,能够带走帕菲的筹码!"语罢,少女站起身,向诺亚行礼,"那么我就告辞了,打扰您了!"
黑曜宫,奥兰帝的宫殿,纽甘西亚的中枢。抬头望着那无比威严、满是霸气的建筑,少女轻抿着唇,即使见过不少名镇一方的城池,却依然被这建筑慑住了心神。那样的孤高,那样的深沉,那样的遗世孤立,这是否就是奥兰帝的写照呢?
门口的士兵拦住了两人的去路,少女微笑着说明来意,士兵正犹豫不决时,大门开了,站在门口的不正是帕菲吗?
见到少女,帕菲一愣,却毫不意外。丽的执着,丽的心机,丽的残忍他早已见识过了,这样的一个女子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她的第一目标自然是他唯一的弱点。
"你来干什么?"问着他早已知晓答案的问题,帕菲心中苦笑。"面见奥兰帝!""我不会让你见到他的,你走吧!"试图用强硬的语气将她喝退,却未成功,少女闻言露出了轻蔑的神情:"你认为你拦得住我吗?"
黑眸染上了哀伤,帕菲神色黯然,对于自幼得不到关注的妹妹他心怀愧疚,但如果她要伤害到那一位,他又该如何呢?
"这是怎么回事?"清脆动听的声音插进了对峙的两人之间,丽、瑞和帕菲不由得望向来人。
亮金色的卷发闪着耀眼的光芒,湛蓝的眼眸有着深沉冷漠的辉煌,一个有着天使外貌的恶魔。他,就是奥兰帝吧!这是丽脑中唯一剩下的一个念头!
"你们是谁?"寒冷的眸凝视着丽和瑞。
"阁下想必就是奥兰帝吧!我是丽·莫里哈根,帕菲·莫里哈根的妹妹!他是我的伙伴!"
"莫里哈根?"冷眸扫了帕菲一眼,"进来吧!"
和外部一样粗犷慑人的王殿,一头金发的王坐上了王座,一身黑的他更衬得气质不凡。
"你是天生的魔女吧!"只看了她一眼,清脆的声音就投下了一颗炸弹,三人皆一震。黑发少女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人只看了她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底细,何等的可怕,而帕菲和少年则诧异地望着她,难怪只有八岁的她就能做出如此可怕的事,当时的疑问终于有了解答。
"为什么来这儿,见帕菲吗?"
"不,我不是来见哥哥的,我想见的是陛下您!"
"什么事?"
"希望陛下能让帕菲哥哥跟我回去,我的父亲快去世了,希望哥哥能回去继承家业!"
寒冰似的蓝眸更冷了:"你回去吧!"
"为什么?他是我的哥哥......"话被一双手捂住了,帕菲急急地说:"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不会离开这儿的!"
"帕菲,让她说完!"
少女甩开了兄长的手,狠瞪了他一眼,转而又对上了高高在上的王:"他是我的哥哥,不是你的奴隶!他有责任和义务回家继承家业!""闭嘴!"一贯斯文的帕菲连眼睛都涨红了,一双黑眸完全不敢望向他的王。
除了眼中的寒霜又加厚了几分外,天使似的脸庞没有一丝动摇,对于丽的挑衅他似乎并未动怒:"我想你应该知道原因,从十二年前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再也没有权利束缚他了!"
原来他早已把一切都告诉他的王了,少女心中冷冷一笑,难怪,她一直感受到奥兰帝的敌意,原来是这样!不过,那又如何,她可不是一个轻易打退堂鼓的人!
"我是没有权利束缚他,但尊贵的陛下,您可不要忘了,只要他仍然流有莫里哈根的血液,他就无法逃避他应付的责任。他不是纽甘西亚的人,他是我父亲的儿子,他继不继承家业与我毫不相干,但那是我父亲的愿望!帕菲·莫里哈根,你没有权利说‘不'!"后面的那一句话是对着帕菲说的,他的脸刹时刷白,丽的每一句话都直刺他的心。十二年前只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他顺从了妹妹的心愿,却忽略了身为继承者的责任,到最后,他愧对了任何一方。
寒冰似的视线落在了帕菲苍白的脸上,奥兰帝心中一痛,帕菲的心依旧柔软,即使他也曾经为了他大开杀戒,但再多的鲜血也无法玷污他的心。所以面对他曾愧对的人,他又如何说"不"。
帕菲的心在交战,一边是他自小亏欠的家人,一边是同生共死、重要的人,无论选择哪一边,另一方必会受到伤害。突然,妹妹冷冷的笑颜闯入他的视线,她依然恨他,只要能伤害到他,她定会不择手段,那么......
脸色依然苍白,漆黑纯真的眸中却多了一份坚定,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丽:"帕菲·莫里哈根在十二年前就死了,现在站在这儿的,是奥兰帝的左右手帕菲。不管我的体内流着什么血液,都完全无关了!丽,你回去吧!"
他坚强多了,是因为奥兰帝吗?不过,他的决定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么,你是一定要见血才会回心转意喽!"丽柔柔地笑着,从腰际抽出一把一指宽的软剑,剑身雪亮,隐隐有红色泛出,剑柄呈龙形盘旋绕向剑身,古朴而典雅!
"嫣红!"帕菲惊呼,连奥兰帝都变了脸,虽早已知道丽将此剑带在身边,但真正见到仍难免心中的惊骇!
谁知,丽竟将剑反转,架上了自己的脖子。这一次,连瑞都失去了冷静,刚要上前,就被少女狠狠瞪了回来,只能勉强压抑心中的恐惧!
丽的笑颜依旧,好似手中握的只是一条靓丽的围巾:"如何!现在你还能那么坚定地说你要留下来了吗!"
"你......"帕菲死瞪着那把剑,生怕一不小心就划破了丽细嫩的肌肤,丽笑得更深,像是自虐似地将剑又移进了几分,一抹嫣红顺着剑身滑了下来。
目睹着这一幕,奥兰帝冰眸中的寒意逐渐被哀伤所取代,看着帕菲痛苦的神情,他心如刀绞:"你走吧!"
帕菲愕然回首,乍见那双美丽眸中的伤痛就愣住了,他叫自己走,再回头看着一脸柔柔笑意的少女,他一咬牙,上前拉着丽走了,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奥兰帝闭上了眼,眼角似有水光一闪,却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当心中翻腾着伤痛时,任谁都难以忍受这种煎熬,帕菲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拼命往前走。似乎已获得胜利的丽也全然不见喜悦,一贯笑呤呤的脸阴沉得吓人。瑞轻叹一口气,有时候,胜与败只在一线之间。
出了城门,外面一片荒凉,又走了许久,前方站着的两人止住了他们的脚步,那是苏和曾在此处见过的女幽灵。
依然是雪肤玉容、美丽无瑕,依然是低低细语、满面泪光。虽然诧异这两人的奇怪组合,却也没有太大震惊的丽在扫到兄长骤然惨变的神情时愣住了,他认识他们吧!
"塞门,克兰!"近似呻呤的低语逸出帕菲的唇角,丽陡地一惊,塞门?纽甘西亚两位将军之一,谁?苏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早该料到,你会让我和丽见面必有源故,想不到是为了她!"帕菲瞪着一脸苍白的男孩,苏可爱的脸上满是彻骨的恨:"你应该料的到,早在你杀了我姐姐的同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幕,我们在等,一直在等,等你离开奥兰帝的那一天。"
女幽灵--克兰脸上的泪珠不知何时已干了,原本的哀伤也渐渐转为冷酷,她瞪着帕菲,突然一声尖啸传出。
啸声过后,远方突然烟尘滚滚,烟尘之中能看见一队人马正向这边驰来,约莫几十人,不一会儿就来到他们前方。为首的骑士一身白色骑装,白色披风随风飞扬,浅褐色短发,茶色瞳孔,赫然是那位一手掌握南边纽甘西亚的将军--诺亚,这,这是......
"到底怎么回事?"丽再也忍耐不住,扯下帕菲吼他。帕菲看着眼前的阵仗,苦笑着回答丽:"克兰和塞门是姐弟,是前任将军塞门的儿女。前任将军死后,位子就传给了他--苏,而克兰则成为奥兰帝的未婚妻,最后死在我的手里!"哽咽地道出一切,丽愣在当地,难怪苏总是神神秘秘,又神通广大,原来他就是那一直不曾见过的塞门将军;难怪他对于他们想带帕菲离开的建议大力支持,原来他是想为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