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谦君润如玉[上]

LIO的大手一直牵着他，那么温暖。他们在时光的见证下和记忆的快门里，留下了恒久的纪念。
什么时候，那温暖退去化成了刺骨的寒冰?而曾以为可恒久的纪念,也只剩下了苍白的照片一张。
一切都已经改变的如今，他却还留着那照片。因为那是一份他不想承认存在过，却又舍不得丢弃的温热。
现在的他，该如何去重拾那些失落的时光和感情?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看开，颤抖而冰凉的双手却告诉他，他还是在怕。
怕什么呢？怕被人看出自己从未责怪过LIO，怕别人知道他现在的逃避只是出于自卑的无奈。
其实他早就知道当年LIO并未放弃他，也早就明白自己的遭遇只是因为生命有太多不可预测的意外。
他清楚的知道这些，却还是拒绝重新接纳他们。因为他不想面对自己已经失去一切的现实，在扔掉自尊选择成为MB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不配再去拣起那些美好。
灯光柔和的意大利餐厅内，BRIAN紧握咖啡杯的手在不自觉的用力下关节微微泛白，目光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FANY甚至能感觉出他身体的僵硬和回忆的放疆驰骋。他没有打扰他，只是在身边默默的陪伴着。
他本以为这次的见面只是给晴美和BRIAN一次叙旧的机会，却没想到临时加入了LIO这样一个敏感的角色。
在晴美通知他LIO会出现的时候，他有些迟疑，唯恐BRIAN会落荒而逃。可事实上，BRIAN甚至比他还冷静的选择面对一切。
只是这份冷静的真假，他也无从得知。
耳边传来餐厅大门的开阖声，FANY抬起头，看见晴美和一个40多岁的高大男人交谈着向他们走来。
他知道那一定是LIO了。同照片里一样，LIO有一张温和而布满岁月痕迹的脸，连鱼尾纹都透着儒雅。
FANY忽然觉得，幼年的BRIAN对这张脸的主人一定有着深深的依赖和喜爱。
他向身边的BRIAN望去，看见他竭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强烈起伏的胸膛和泛白的指尖却还是出卖了他的不安。
这一段的路程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LIO缓缓在他们面前站定。
他的目光锁住BRIAN，里面有太多的情绪在翻滚，悲喜交加的冲击让他的嘴唇抑制不住的颤抖。
"BRIAN。。。"
听着这阔别多年温暖的声音，BRIAN也分不清自己是快乐还是痛楚。昨日的种种在记忆里重现，最后却只是化成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他向他伸出手。
"LIO，好久不见。"
LIO愣了一下，缓缓握住那宽大的手掌。冰凉而细腻的触感让他的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自己第一次牵起那娇小而温热的小手的一刻。
他确实的感觉到，十年的时光真的已经改变了太多。
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已经长成了英挺的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BRIAN却让他更有想怜惜和疼爱的感觉。
LIO有太多话想问想倾诉，但是眼前BRIAN的一脸平静却让这一切都哽塞在喉头，无法成句。
两人落座，FANY替大家点好餐。四个人不约而同的静默着，似乎谁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开这个头。
气氛已经些微的尴尬起来，晴美为了打破僵局，决定直接切入主题。
"BRIAN，LIO这次来美国是为了带你回日本。你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吧，好吗？"
BRIAN在心里笑了，为什么这么执念要一起生活呢？并不是生活在一起心就会更加靠近，也不是每天见面一定就特别亲密。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有12岁的孩子，急切的需要一份保护和一个港湾。这次的见面让他发现自己对LIO的爱并未有所改变，可是那也不代表他要选择和他们一起生活。
很多事情，现在进行时和将要进行时永远比过去时更重要。
他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需要去做，所以他虽然乐于重拾那些给他带来过快乐的爱和回忆，却并不想让它成为负担。
在他残余的生命里如果还有足够的时间，就让那份爱融化在心头供余生去铭记和贪恋吧！
在晴美和LIO紧张的等待里，BRIAN开口。
"如果你这么做是因为想要赎罪，那么大可不必。这些年，我曾经堕落过，也怨恨过。但是那是出于我的愚蠢，而不是你的错。LIO。"
LIO的心因为这回答狠狠的一抖，其实他更期待BRIAN恨他或者是怨责他，而不是将这些年的伤害这样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
"BRIAN，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的错误。即使你肯忘记，我还是会记得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所以给我机会，让我慢慢弥补你。"
BRIAN笑着。
"你忘记我已经是个22岁的男人，我能照顾自己，你真的没必要刻意为我做些什么。今天我来只想告诉你我已不恨你，能再看见你我非常的开心。"
LIO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BRIAN这样的豁达而又带着疏远的语气，连挽回的余地都没给他留。
晴美一旁听的着急。
"如果你已经原谅我们，为什么又不肯跟我们生活？你这样做，只会让LIO一生不安。"
一生不安？这帽子太大了，BRIAN抹了一下脸。
"我只是想自己选择我想要的生活而已。我既然肯见你们，就说明我们之间不再有隔阂。做简单的朋友，不好么？"
晴美似乎还不想放弃劝说，LIO摁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
他知道让BRIAN重新接纳他们，真正面对过去的一切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们的愿望也不可能是一次见面和几句话就可以达成。但是不要紧，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在未来的日子，他会将亏欠BRIAN的慢慢偿还，然后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现在的BRIAN已经不再躲避，也不再抗拒接触他，他已经非常开心了。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大家都捡些并不要紧却轻松愉快的话题交谈着。气氛慢慢温馨而松弛下来，FANY看着BRIAN脸上淡淡的却又有些不同的笑容，他知道一些好的变化在慢慢出现。
而这样的温馨的气氛，也渐渐掩盖了BRIAN最近性格大变带给他的不安。

翻手是云
FANY推开漆黑厚重的房门,看见义父在逆光中的背影，仿若神砥般威严而不可忤逆。
他轻唤了一声。
"义父，你找我？"
尹赫转过身，脸上深思的表情仿佛要将他看个透彻 。
"FANY，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似乎没有交过女朋友？"
FANY一愣，义父很少过问他的私生活。并且义父也应该很清楚自己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帮里，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其他。
"是的。您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你已经18岁了，这是个该谈恋爱的年龄不是吗？虽然这些年我一直对你不够关心，但是你毕竟是我养大的孩子。"
FANY心里泛上一股暖意。
"我并不在乎那些，我现在只想尽全力帮您发展EREBUS。"
尹赫笑了。
"如果你真是这么想我会很欣慰。"接着话锋一转。"可是，为什么我最近却听到一些关于你私生活的传闻？"
FANY心下隐约有些明白，义父一定是知道了BRIAN和自己住在一起，所以才会这样旁敲侧击的探问他的私生活。
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他从未刻意想隐瞒事实，也不觉得自己的所为有什么错。但是他也清楚，以BRIAN和CHAOS间的纠葛，义父的确有理由对他的行为产生质疑。
"您指的是BRIAN？我们纯粹只是朋友。前一阵子他生活有些困顿，所以我让他暂住在我家。"
尹赫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笑了。
"FANY，你跟了我这么久，居然还没有看透？在黑道上讲干净和纯粹，就如同妓女立牌坊。你这样解释，别人也只会以为是掩饰。"
"只要义父肯相信我就好。现在BRIAN跟CHAOS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以为我们的接触不会对帮里有什么影响。"
"没有关系？FANY，希望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你还能坚持你的想法。"
FANY疑惑的看着义父。
"什么真相？"
尹赫颇有兴味的品了一口桌边的清茶。
"知道前一阵子，李路的性向被传的沸沸扬扬？那都是因为BRIAN。"
FANY皱起眉头，语气肯定的反驳。
"不会的，我几乎每天都和他生活在一起，他和李路根本没有接触过。"
尹赫撇嘴笑着。
"FANY，你先别激动。你之所以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因为你是当局者。没有人会冒险将这个传闻送到你耳朵里，那原因是。。。大家都以为你和BRIAN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我们只是很普通的朋友。"
FANY的语气笃定的不庸置疑，心却像风中之烛一样摇摆不定。
他很清楚以义父的性格，是不会轻易将空穴来风的事情讲给他听。
BRIAN，难道真的跟李路还有来往？
尹赫继续点拨着。
"不管你相信与否，他和李路有没有关系你只要调查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
"我想提醒你的是，就如我当初所说，BRIAN的身份非常复杂。你这样一股脑的付出前就应该做好充足的调查，这是你起码该有的警惕。不要等因为你的判断失误而影响了帮里的发展，才来懊悔。"
这一番话砸在耳朵里，FANY已经无力反驳，浑身泛起了凉意。
无论他曾经多么相信BRIAN，义父的话却像骤风刮倒树苗一样轻易的将那信任摧毁了。
※※z※※y※※b※※g※※＊＊
世界上最真实的东西叫做镜子，最残忍的东西也是镜子。
你的每一寸细微都会被它诚实的还原，不留一丝余地。它比人心更坦白的反映出你真实的面貌，没有阿谀和奉承，也没有诬陷与诋毁。只有无穷无尽的真实，让你逃不脱，也摆不掉。
浴室里，花洒喷薄的水流洗涤着BRIAN的身体。
四面的镜子就像一座玻璃城墙将他困在回忆的城，木然而又无处可逃的面对着赤裸的自己。
背后那红艳的图腾就像回忆般不曾褪色，恍然已成为他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水声婆娑中，他的耳边又再度响起了钢琴的悲鸣。四面席卷而来的血腥气息将他带进了回忆的沙场，他被一次次杀死，又一次次复活。
身体何止残破，血肉伶仃的挂在白森的骷髅上，片缕不着的被羞辱着。那痛苦让他开始不想呼吸,也不想再轮回。
高仰着头呼吸逐渐不稳定，不经意被猛烈的水流呛了一口。窒息后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他蹲下身体，任凭自己咳出泪来。
顺手拿起浴缸边薄薄的刀片，死死的盯着镜子里邪恶的诅咒。
他伸手够在背后，随着刀片的游走在苍白的肌肤上留下发丝一样的血痕。细密饱满的红色珠液渐渐渗透出来，形成了一条通透的红珊瑚项链。
不等他下第二刀，门外传来了走动的声音。匆忙放下刀片，清洗了浴缸附近的血滴，顾不得背后仍作痛的伤口套上体恤。
BRIAN走出浴室，看见靠在门口的FANY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他的脚底忽然就有些发软，这样剥皮见骨的目光是想说些什么？FANY。
他努力坦然的微笑。
"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FANY沉默的看着他，水滴顺着BRIAN湿漉漉的头发滚落，瞬乎消失在白色的体恤下。
该如何启口呢？然而他却不得不开这个口。
哪怕将此刻的安宁都摧毁，他也不想做蒙在鼓里的傻瓜。
BRIAN随着FANY坐在客厅里，满腹心事的FANY不太像平日里傻乎乎的那个家伙。多了份冷静，也多了份陌生。
"你和李路还有来往？"
FANY单刀直入的问，所调查出的事实让他再没有婉转的必要。
虽然没留给彼此回旋的余地，心里却还是存着希望。传闻可以作假，调查也会出错。只要你否认，BRIAN。
BRIAN眸子中的光彩渐渐退去，转瞬浮上来刀刃般的幽蓝。
"是的。你听说了什么？"
他并没有慌张，因为早就预想到会面对今天的一切，所以也早准备了答案。他只是没料到摊牌的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而已。
"那不是很好听的传闻，却有很多版本。我只想听你自己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跟他发生关系？"
BRIAN没有丝毫迟疑。
"没错。"
FANY死死的盯着他波澜不兴的表情。
"你是自愿的？还是。。。"
他的目光顺着他的胳膊游走，停在他的手腕处。那可疑的伤口让他产生了太多的联想，挥之不去。
"被迫吗？并不是。"
他该怎么描述那一幕？李路并没有过多强迫他，却又让他不得不屈服。换句话说，是他甘愿屈服的。
因为他知道能满足嗜杀的猎人的只有垂死野兽的血液和哀号，所以他决定满足李路来结束这一切。对于他来说，背叛自己的身体一次或者是几次又有什么不同？
他们的性爱没有受益方，他的痛苦来自李路刻意的羞辱，而李路的痛苦则来自那目的盲目的报复性的占有。
在幻觉一样的高潮里，他感觉到的是两个人的窒息。那一刻谁的魂灵都没有升空，而是纠缠在一起堕入了深渊。
他最近渐渐明白，李路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羞辱或发泄愤怒而已，而是预谋着将他再次逼上绝路。
大概在李路的心中，他所犯的错是死不足惜，唯有凌迟可解恨。所以李路留着那几个提琴手见证着他的受辱，让门口的兄弟们在暧昧的钢琴声中猜测发生的事情。
居心险恶而又非常奏效。
他的自尊已经被践踏的彻底，命却被留着。虽然只是像被随意逗弄的猫狗一样的贱命一条！
李路不会在乎自己的性向受到怀疑，黑道的男人玩弄个把MB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可是作为尹赫义子身边的身份暧昧不明的男人就不同了，尹赫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看着他平静的生活下去。
李路，就更不会。
而最无辜的就是FANY，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不会牵连FANY的答案。
被前男友弟弟侮辱这样荒谬的真相就放在心底留成秘密，一个甘心放荡的MB不是更有说服力？
FANY脸色暗淡，不甘的挣扎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曾经那么对你，而且你爱的是他的哥哥，不是么？"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很寂寞。你知道一个人如果寂寞，就会做出很荒唐的事情。而这种时候，对方是谁你都不会太在意了。"
BRIAN轻描淡写的回答让FANY想起了那个吻，那也是因为寂寞吗？
"如果你真的是出于自愿，我也无话可说。"
BRIAN沉默的看FANY离开的背影，靠在沙发上苦涩的笑。
李路，你赢了！
※※z※※y※※b※※g※※＊＊＊＊
傍晚，空荡的屋子里再没有饭菜的香气飘散，静寂的像坐死城。
FANY躺在床上，思维渐渐涣散。不知道现在BRIAN在想些什么。
BRIAN刚才满不在乎的表情仿佛还在眼前，转眼又变成了一张灿烂的笑脸，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看着他吃个精光。
恍惚间，BRIAN冰凉的唇贴在他的唇上面，不复曾有的温热和柔软。冷雨中他看见他闭上眼睛，没有了气息。
李路忽然出现，将一根细绳套在BRIAN已经没有脉动的项间，冲他邪佞的笑的一脸得意。
他慌张的伸手抓住BRIAN渐渐被拖离的尸体，一阵较力后，在他手上只剩下一张薄薄的人皮。上面绚烂的花朵栩栩如生，黑蛇狰狞的吐着血红的信子。
"BRIAN！！"
FANY惊叫着在梦中醒来，手心里粘腻的汗液让他产生了血液的错觉。他看向自己的手，那妖冶的人皮依然历历在目。
为什么做了这样不祥的梦境？他侧头看向床头的表，凌晨4点，天光刚蒙蒙亮起。
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也许是因为听说BRIAN和李路的事情而不能接受，才会做这样怪异而又邪恶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