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都不会累
--我已不在乎所谓的是与非
血,弯弯曲曲的自衣摆下流出,很少,只有仿若麻绳粗的几缕。不是很痛,又或是痛已麻木,只是,简简单单的坐在地上,起不来,也不想起。
我叫天外,五行门天字号的旗主。
"公子......"慌慌张张跑进来的侍卫引天有些尴尬。
我低头垂笑,该怎么说呢?
是说我闲的没事自残,还是说不小心磕伤,或是说......
"他来了,是么?"小心翼翼的,引天轻身蹲下,清澈的双眸染上一层疼痛。
"是啊......除了他还有谁有这种折磨人的本事。"
没错,我被人上了。
上我者,天内。
我的孪生弟弟。
"哈哈哈哈......"
突然,止不住的我开始狂笑,这算什么,三年前,自信满满的我向他表白,得到的是毫无边际的羞辱,那赤裸裸的漫骂和犹如看到蛆虫的眼神,像一道道咒符狠狠的将我钉死。
可现在呢?
他来找我,抚摩我的身体,我颤抖着开始最原始的回应;吻我,用细细密密的温柔引诱我,然后不顾一切的上了我。
因为爱么?
不,我清醒的摇头,水乳交融的时刻里,无处不在的只有发泄。
那愤怒的、鄙夷的、狂暴的发泄!
那我算什么?
玩偶还是工具!
"公子......"
木讷的引天面对如此的疯笑,只好不断的拍打着我的背。
他怕,他怕我笑死。
然后,我哭了。
起初只是一片水气,酸涩的鼻头提醒着有些混沌的脑子,要哭了......接着便是泪,大颗大颗的,不晶莹,不剔透,像没有变成珍珠的沙砾,充斥着一文不值的浑浊。
屋外--
"你居然让他伤心成那个样子?!"
盛怒的地符一拳揍向天内,却只看见一脸愤懑的他摔倒,又狠狠的爬起,一柱红丝自嘴角淌出。接着,一笑,同样媚惑的双眼微微一眯,道:"那又怎样,这不过是谢幕的戏码,床上的他可是叫的比妓女还投入呢!"
"你......"青筋暴显,地符的拳又紧紧攥住。
"哼,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或是让他的部下来,他原本不就是专门训练杀手的么!"
一抹绝望转瞬既逝,天内愤然的拂袖离开。
"唉......"眼见着那道相似的背影,地符重重的叹了口气,从不信鬼神的他此刻竟也怪起了老天,如果非要惩罚,你又为何放下甜美的诱惑,既然是诱惑,为何却又如此的匆匆......天意弄人,真个天意弄人啊!
思此,便欲转身去瞧天外,却见引天已急步走来。
--如果爱是朵很脆弱的玫瑰
--我也愿意承受不完美中的完美
"为什么,你为什么答应?"地符有些震惊,连带的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上去。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那是我的家啊,回去难道不应该么?"天外笑的很虚弱,细长的眼眶若有所思的看着,却在乌黑的双眸中找不到半点焦距。
"因为他么?"
"谁?"
"天内。"
好象是什么东西被撕开了,天外消瘦的身体微微一颤,旋即便是一阵静默。
无力的摇了摇头,地符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聊,本是明摆着的事情,还有什么好问的呢,于是,头摇的更紧了,晃荡间,还有那些许的无奈。
"他说的不错啊,是该回去看看了,看看娘,看看爹,虽然看到的不过是两处坟冢。"空洞的声音,天外如是说着。
接着,是地符的叹息。
"那什么时候起程?"
"明天一早。"
"你自己去?"
"还有引天。"
"就你们两个?"不自觉的,地符发现自己又说了句废话,这当然是废话,以天内的性格,能让引天跟着已经是奇迹了,怎么可能还允许其他人一道?
毫不介意的,天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那......"其实地符想说凡事小心的,但,话始终出不了口,你能让一个即将回家的人在面对自己的亲人时说要小心么?
"放心吧,我不在的日子,就有劳你了。"像是读懂了他的意思,天外紧接道。
风很凉,在这初秋的夜里显得还很温吞,倚在雕花的窗柃口,阖上双眼,陷入沉醉,缓缓抬起的手,感觉那从指间划过的又略显单薄的风,那是时间的脚步,我喃喃自语着......
"哥......好多血......"
紧紧的搂着天内,我无以回答。
放眼望去,只有血,还有尸体,有乳娘的,有管家的,有见过没见过的下人的,还有......还有爹和娘的。
身边只有天内了,忽然闯进的意识,让我原本已缩为一团的心收的更紧,只有天内了。
试着站起身,却可悲的发觉双脚没有丝毫气力,只好颓然的继续坐在那里,怀里抱着已经哭昏了或是累晕了的天内。
打斗的声音渐渐远去,想必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我不打算跑,因为我跑不动,也不打算让天内跑,因为我想跟他死在一起。
决定完一切,我开始等待,等待那即将到来的死亡,依稀间仿佛看见了爹娘站在门口冲我微笑着招手,于是"就来了,我和弟弟就来了"我絮絮念着......
猩猩红红的血色里,浑然来了一阵檀香,悠远而安详,使混沌的我无力的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老脸,暗棕的褶子,一层裹着一层,仿佛从未舒展过。
然后他将我带走,却没有天内,因为从昏睡中醒来的他在看清那张脸后,拼命的撕喊着:"我不要跟害死爹娘的人走!!"
那一年,不懂寂寞的我们选择了分离,彼此12岁。
"咳咳......"
"公子,不早了,您该歇息了,明早还要上路。"背后传来引天平板的声音,我淡淡的点了点头。
烛火随即灭了,很暗却不够黑,如心。
明天,明天将是怎样的一天,那明天的明天呢,又会怎样?
"滚!!"
"天内......"
"不要叫我,我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败坏家风的哥哥!"
"天内......"
"够了!"
"天内,我是真心的,我是真的爱你啊!"
"爱我?你有什么资格爱我?你不过是个肮脏下流的懦夫,爹娘生前对你不好么,你居然跑去做那个凶手身边的一条狗,现在还居然对我说爱我?哈,哈哈哈哈,先别说你是男人,且是我的亲哥哥,就算是个女的,也该明白什么叫下贱吧!"
"我......"
"滚,你马上滚,看在今天是爹娘忌日的份上,我先放过你,但决不会有下次,听到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你变的这么快,你不是说你也喜欢我么?"
"喜欢你,是啊,我喜欢你,我喜欢玩你,不行么?你好歹也是个旗主,怎么却蠢的像头猪,玩你,不明白么?"
"不是的,不是的,你是骗我的!骗我的!啊--"
一抹飞血,伴着漂亮的弧度散开,一把利剑,舞着幽雅的招式划破,梦醒了,梦该醒了......
看着周围灰白的晨光,突然觉得好痛,像一根刺搁在心口,因为怕死,而没有勇气拔,因为想死,又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没有拔,却摸到了一道伤疤,抚上去冰冰凉凉,又麻麻痒痒,却不再痛。
又梦到了啊,梦到当年被天内狠狠的拒绝,还有他恨恨的出剑,以及滴血的声音,和绝望的黑暗,为什么,为什么心却一直没死,为什么心还在期盼,究竟是我疯了,还是痴了,还是......根本在自欺欺人的赌上他的心?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公子,一切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起程?"门外的引天依旧吐着话,没有任何的颠簸。
"现在。"
该走的路,总要走,如果非要惩罚,就让我从天堂跌至地狱吧,那无法丈量的落差将是我最后的旅程!
--原来风雪可以让我坚强让我更懂
--坠落在我的梦
--只要一点火种
--依然照亮我笑容
路途并没有印象中的遥远,恍惚间的思索,梦里梦了千百回的朱漆大门已落在了眼前。
家,13年没有回过的家,我又回来了。
记得上一次脚步只到了它的跟前,便因我的告白而被天内愤然的撵走。
那么这一次呢?
茫然到不知所措,站在门前的脚,仿佛入了定,只敢举步,不敢上前。
门依旧开了,它的职责让它在素重的尊严下敞开了一点希望的光芒,脚上仿佛有了牵引,我迈进了期盼中的天堂。
入了秋的院落是萧索的,晃荡着枯枝黄叶,儿时满眼的繁花在记忆中随了泥,化为土,连香气也吝啬的乘着风飘走,而我却在这萧条的季节里选择了回来。
走着,看着,想着,那是生命中的绘画,属于我自己的画。
"你这是在借景伤情么?"一声熟稔的"问候",打断了天外所有的思维。
是天内,一直都在梦里的"梦"......
"这里还有景可以让我伤么?"
"到底为什么没有景,你应该很清楚吧,旗主大人!"
"这......"又要开始了么?无休止的侮辱与嘲笑,"在这里,我不是什么旗主,我只是......"
"你只是一个不忠不孝的懦夫而已,对么?"话语很轻,轻的让我仿佛忘记了所有的痛。
"天内......"
"你去休息吧,我不想让人说我有失礼数。"
没有给我任何机会,他又走了。
氤氲的热气在四处流散,我洗梳着一身的疲惫,玉石砌起的水池,碧绿又浑浊的泉水,像徜徉在冰酒之中的鱼,醉的没了方向,渐渐舒展开的四肢,不知不觉的将困乏传递给我,于是,我睡去......
我梦见了鲜血,我的愤怒,因为面前的是我的仇人!
他满脸的褶子又开始重叠了,我知道他这是在笑,笑的很慈祥,虽然我努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亲切。
"我一定会杀了你,不管多少年!"
我嘶吼着,用着由脚开始上涌的力量,我不要天内报仇,因为他是弟弟,他美好的心灵我绝不允许任何肮脏的鲜血来沾染,我以为自己是对的,并且毫不犹豫的与以贯彻,那时的我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可以肩挑一切了......
仇人还是在笑,笑我的热血,笑我的善良,笑我的一切,他欣赏的摸索着我的头,是的,他是瞎子。
"很高兴,我可以活着摸你的头。"
他是这样说的,以一种万分幸福的语气说的,头皮上的手指颤抖的厉害,让我不忍心拍掉。
"说吧,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满足你的全部要求。"他又开口了,激动的语调,让我想剖开他的胸膛看他的心。
"你有的一切,我都要!"
四散流窜的笑声包围了我,于是,我有他的一切,包括女人......也许我是疯狂了,凡是他有的,我都会用闪着绿光的眼睛去抢夺,不屑珍惜的破坏,尽情的挑剔,肆意的玩弄,我在空虚的行径里得到了幻想中的快感,我变相的报复着,在杀死他之前!
直到那一天,我看见了他的脖子,那朵只有愤怒时才会显现的莲花,有着完美红色的胎记,我怔住了,原来这胎记不光我和天内有,还应该有的是我们的--父亲。
"你打算淹死在这里么?"带笑的嘲讽,我猛的睁开双眼。
是天内。
我看向他,还有因衣钐不整而露出的脖径,那是一片藕白的肌肤,不甚清晰的血管,若隐若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是梦么?
真的只是梦么?
也许我的记忆混乱了......
"为什么不回答我!"
声音再度响起,有一种怒火在燃烧。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如果不在这里,你就是一具浮尸了!"
"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就洗好了!"
"哼......你已经洗了两个时辰了,敢问你的一会又是多少?"
"如果我真的溺水而死,不是正随了你的意么,你又何必在乎我会在这里待多久。"
"你......我只是不想你脏了我的地方!"
"原来如此......"
"你又要做什么?"
也许睡的有些久了,刚起身的步履带着踉跄:"穿衣。"
"你!"一抹淡红,凄凄艾艾的在天内的脖径间飘落,我绝望的看见了那朵睡莲的苏醒,梦不再是梦,溶入血缘,在万千的轮回里牵手,剪不断,理还乱......
--原来命运还有一些在我掌握之中
--眼泪的朦胧透着一道彩虹
我爱天内,多少年来,我一直勇于承认着,虽然它脆弱的像是初秋里的荷叶,泛着黄,打着卷,单薄的只剩一层皮,但生命的尽头里依然有着对来年夏日的渴望。
这就是我的想法,是何时何地都不曾放弃的信念。
但却羞于面对,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懦弱。
爱,之于我,只是一座海边的蜃楼。
努力着一切可以做到的努力,就如现在,在父母的坟前。
想是为了应景,老天居然下起了细雨,秋日里最细滑的雨,柔软的不可思议。
"给爹娘上柱香吧。"
从平淡的声音里将香接过,上香、跪下、磕头,我一次又一次磕着,在萦绕缠绵的香烟里,像跪在菩提树下的众僧,乞求着宽恕......
"起来吧。"天内的声音还是那样淡,有着僵硬的压抑。
我很想有所回应的,可惜,我始终沉默。
石色的墓碑被覆盖上一层湿气,那湿气竟是那样的猖獗,它叫嚣着一切的水分,在石头缝隙间来回,一点一滴的慢慢渗透进去。
这就是所谓的融合么?
父母的碑石上依然如十三年前的样子,没有姓、没有名,没有任何带着追忆的字迹,那是一片沉浸在灰黑色里的空白,不是"无",而是"有",是"全部"的哀悼。那哀悼遮掩了一切可以被遗弃的痛苦。
突然间,我想将天内拥抱在怀里。
如那夜血海中的我们,相偎在一起。
到底是我欠他的啊,不管是如何的狡辩,认贼作父的事实毋庸质疑。
可是......
该可是些什么呢?
"我以为五行门的旗主是不会有哀伤的。"天内的话在这雨中洒开,那样沉、那样黯。
"我只想祭拜父母。"是的,我只想祭拜父母,虽然并无任何血缘。
"你还记得他们是你的父母?呵!"一声轻笑:"我以为你跟那个瞎子过的连姓什么都忘了呢!"
"天内,对不起,也许我当年的行为伤害了你,但是,我只想说‘事出必有因',除了感情,所有
事的发生都不是盲目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进五行门也是有原因的了?"
看着他的双眼,我竟有种想被融入的冲动,三年了,那双桀骜不逊的眼眸还是那样的亮澈,如同天边的寒星,天外,你还是承认吧,你的龌龊、你的不洁,你爱天内爱的无力自拔,你不是疯狂的沦陷,而是被彻底的征服。
那爱,恐怕早已织就了一张网。
在挣扎里,越缠越紧。
"你到是说啊!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非要摇尾乞怜的跟在仇人身边!"天内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雷公锤的敲凿,那一声一声的,将我的心砸的剧痛:"说不出来?那就不要找些让人听了恶心的理由,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