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焰崎不予理会,只叫侍者发牌给自己。
"怎麽样?"男人笑嘻嘻地展开自己的牌请示沈焰崎。沈焰崎也回以一个假笑:"愿赌服输,我会把钱给你。不过......"他说著站起来走到对面抽起其中一张牌上粘的一个牌角:"你出老千的技术不该就这麽差吧?讲出去也不好听啊......"他还没说完,莫丘立就恍然大悟似的大叫起来:"哇!出老千啊!这样子谁知道是高凌志欠你还是你欠高凌志啊!"
沈焰崎反倒显得宽宏大量:"阿立,别乱说话,人家在远东也是开赌场的,怎麽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自毁招牌呢?你说是不是?楚老板是提醒我们这些年轻人:人心险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回轮到楚速轮愣住了,马上点头赞成:"对对对,这世界上的骗子实在太多了,你们一定要步步当心啊!"
"阿立你出去把我的车开过来。"
"啊?干什麽啊?停在停车场不好吗?"
"叫你去你就去,过来之後把後面的皮箱给我拎进来,里面是五十三万七千元,一分不差──是不是这个数目呀楚老板?"
"呵呵,哪里来的这个数目?"
"不是高凌志欠你的钱麽?难道利息又增加了?"
"哪的话呀!数目是很准了,只不过不是他欠我,而是我欠他的。"
"你怎麽会欠他钱呢?"
"哟,输在赌桌上的。小胡,把密码箱里的钱拿来还给沈先生。"
"大哥......这......"
"快去!"
"是、是......"
沈焰崎浅笑著看小胡跑出门去,很随意似的说道:"高凌志现在人在哪里?"
楚速轮则爽快地把手一挥:"请高先生进来。"身边两个人高马大的打手样男人不久便将高凌志推推搡搡地带进了这间赌室。
沈焰崎和善地望著浑身肿胞的高凌志,看见他不安的眼神也正直射著自己,下颚在颤动,似乎还想说什麽,可是做不到。
"我可以把他带走吗?"
"呵,这是什麽话?他要是我的人,我只屁不放就可以双手奉送。别说一个高凌志,你就是要一打,我也想办法给你弄到手。不过他是对面那个酒吧的人,我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既然这样,为什麽还把他留在这里?放他回去吧。"
"那是一定,这事既然已经解决,我们也不好强留他在这里做客了。"
这时小胡进来,将装满钞票的皮箱交给楚速轮,楚速轮满脸不悦地训斥道:"蠢东西!给我干什麽!快交给沈先生!"直到眼睁睁看著沈焰崎心安理得地拿著自己的五十多万跨出大门,楚速轮那可都是笑在脸上,苦在心头。小胡更是不理解他的做法:"大哥,我真不明白你为什麽白白给那小子这麽多钱。"
"蠢东西!我被他抓到把柄了!要是张扬出去,你就跟著我喝西北风吧!"
楚速轮回过头走进刚才的房间,怒不可遏地瞪著不成人形的高凌志,仿佛可以一口把他吞下去似的
"老大,这个高凌志怎麽处置?要不要放走啊?"
"放!当然要放!在这之前──"楚速轮抡起拳头对著高凌志就是一顿猛击,高凌志简直成了他的人肉沙包。他消了一丝气,下令把他扔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他!不然打断他的狗腿!"
高凌志於是被扔进了歌舞升平的酒吧间,引起轩然的骚动。而早已在吧坐上等得不耐烦的沈焰崎则告诉莫丘立可以走了。莫丘立不情愿地扶著满身污渍的高凌志跟在後面:"焰崎你真厉害,刚才是怎麽识破那家夥的把戏的?还白赚了那麽多!"
"我呢,前一阵子运气比较霉,休战了一个多月,现在阳光又属於我了!"
"因为你输了所以怀疑他作弊?歪打正著啊!"
"我本来就知道的。这种东西玩多了当然会输得很惨。"
"是啊,瞧瞧我背上这个就知道了。"
送高凌志进了医院,沈焰崎在附近的百货大厦买了套新的衣服给莫丘立当作赔礼,最後开车回家,刚好赶上在莫丘立家吃晚饭。
癫狂小丑(七)
高凌志身子骨硬实,很快恢复了健康。这天沈焰崎去拜访他的时候,他获得了那张五十多万的存折。沈焰崎临走时还劝告他不要贪赌,更不能借高利贷。
"可惜你没办法向银行借贷,你想借钱的话找我好了,不过我不会借你用来赌博。"
高凌志木然不知所措,思来想去找不出合适的话。看见沈焰崎要走了,他才想起推辞:"沈......焰崎,这钱我不能收,你还是把他还给楚速轮吧。"
沈焰崎转过身心不在焉地吹气道:"我赢了他的,为什麽还要还给他?我不告他已经不错了。喂,你没有什麽理想吗?我以前好像听你说希望买部车吧?出去骑的时候记得戴头盔。"
高凌志抿了抿嘴,感到出乎意料:他什麽时候听我谈自己的理想了?我怎麽没印象了呢?既然说到了,那就表个彻底吧!高凌志成熟地一笑:"那我还有一半的理想你知道吗?"
"什麽理想?"
"猜猜看。"高凌志卖了个关子想把气氛搞活一点,却适得其反。他还不了解沈焰崎的惰性通常表现在哪些情况下:沈焰崎是最懒於猜谜的。最後高凌志只得自己揭开谜底:他还想开个车行,并且将来能够生产自己的车子。
沈焰崎噗嗤笑了:"看来你真的爱车啊!行,我可以帮你先找个差事──我父亲的集团将有一百辆的名车......"高凌志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写明了许多的憧憬。没想到杰菲亚的总裁这样奢侈,用自己的钱给公司买了这麽多车还不做私人用品。沈焰崎的嘴巴动一动,他的心就跟著动一动,差不多还想把沈焰崎的嘴巴撬开,把里面装的东西以最快速度一股脑儿给他倒出来。沈焰崎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什麽潜在的危险,仍然不急不徐以令高凌志心焦的语速说下去:"它们都需要维护,父亲决定兼并一个维修站,改名叫做「杰菲亚集团汽车修配厂」。"
沈焰崎这句话意味著什麽呢?如果高凌志此刻有一个维修站,那麽,他就可能因为投靠他们沈氏而使维修站失去原有的名号,成为杰菲亚的附属品。杰菲亚,它吞并的产业还嫌少麽?差不多每个行业它都要涉足,太庞大的野心令旁人周遭都感到不满。高凌志,凌云壮志怎会甘心臣服?何况他现在什麽都没有!
"你有,你有你的自信和技术。"
沈焰崎的话叫高凌志更加惊讶,专心听取他下面的言论。
"我打听过你的事了。以前是修车的吧?里里外外都是一把手,尤其以你的喷漆活计最为出色,连其他邻近城市的达官贵人都会特地请你去修补,毫无色差,光亮如新。但是越勤劳的人越拿不到公平的待遇,多干活少拿钱,所以不干了。"沈焰崎慢慢跺到高凌志身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高凌志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眼睛的高度还比沈焰崎高出那麽一小截,沈焰崎看著他的眼睛的时候,还需要上仰一个小小的角度。高凌志头痛的经历被曝光,目光不敢与沈焰崎对视,支吾著强调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但是过去并不代表结束,即使结束也还可以重来。从前没有好的领导人,难道现在也没有吗?什麽是好的领导人呢?沈限哲吗?一个能在庞大企业翻云覆雨,操纵著它稳步发展壮大的男人,是好领导吗?也许他是好领导,但他驯服不了高凌志。那麽他的儿子呢?都说青出於蓝胜於蓝,长江後浪推前浪,又是阿弗利帝分公司的执行委员之一,沈焰崎这个好领导应该当之无愧了吧?不巧的是,他对驾驭高凌志没什麽兴趣,所以他也不是。刨根究底,沈焰崎告诉高凌志:"你可以自己先从维修站做起,犯不了太大资本。你来做队长,你来审核人员。"高凌志开始害怕,他是想过什麽时候也指挥指挥若干个人,威风八面,但真要从头做起来,没个头绪,什麽都是空想,他有些担忧起来,怀疑自己真有那个能耐吗?
"你害怕自己成为杰菲亚的东西吗?"沈焰崎一语道破:"我那个老头子总是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思想,什麽都想去试一试。你可以认他做干爸爸呀,到时他也不便干涉你取什麽名字了。"
认沈老板做义父?谈何容易?恐怕比自己开一家车行都困难。而且一旦成为沈限哲的干儿子,那沈焰崎不就是他的干弟弟了?高凌志眉毛一横突然喊道:"不行!我怎麽能认你爸爸做干爸爸呢?不行,绝对不行!"
沈焰崎知道自己的老爸脾气是倔了一点,但跟他好说好话劝他收个儿子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高凌志何至於作出这样激烈的反应呢?他不愿意就算了,也没什麽关系,反正自己也是即兴随口说说,权当是开个玩笑吧。沈焰崎被高凌志的种种举动激发出来的思维,变得有很多话要说,让他想说的多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於是像一堆乱麻搅和在一起,不知从何说起,最後他只好选择暂停:"我回去了,等过几天再来找你。"
过几天是几天呢?一天?两天?一个星期?或者更多天?高凌志蠕动著嘴唇,话到嘴边猛然被一股天外来物赋予的强大力量弹了回去。他觉得以双方现在的交情,还不方便跟沈焰崎这样瞎咋呼,但总得说点什麽吧?
"那......"他最终还是什麽也没说,沈焰崎等了一小会听不到什麽"临别赠言"也就很自然地掉头离开了。高凌志很後悔,他想了各种各样分别时说的话,但都被相同的原因枪毙──他们的友情还太淡,说什麽都不合适。如果对方是女生,反而可以不管相熟不相熟跟她嘻嘻哈哈一番。坚固的友情是需要时间来打造的吧──他现在这样认为。但又总觉得似乎等得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一般而言,再陌生的人,花个两三次照面就能很熟悉并且能打能笑了,这次是怎麽了?居然会有说话还有顾虑的情况。如果沈焰崎再不鼓励他一下,他也许就这麽放弃了。世界上有这麽多人,何必死守著一个难相处的朋友呢?活著还有什麽乐趣呀?可是......他转念一想:沈焰崎啊,脾气也不好,可是对我的语气却不重,态度真是和气,鼻梁也够挺,嘴巴也一样标志,身材也好,大概是遗传吧?听说他父母的身材那都是一级棒的。唉......拜托!现在又不是选美,我瞎想什麽呀!
高凌志去银行换了一张存折之後在原厂家用心挑选了一辆本田402,赛车的时速让他觉得很满意。不过他在公路上狂飙那是在交警上厕所的时候。有一个晚上,半路遇上开著80马力的沈焰崎,两个人虽然没打招呼,可是很明显是你追我赶要一较高下。很不巧那天沈焰崎刚喝了点酒,跑了一段路之後很失水准地撞到了旁边的栏杆上,来了个人仰车翻。
高凌志一个急刹车,跑过去问:"你还好吧?喂!你酒後驾驶啊!哈哈,要是我酒後驾驶,那是没问题的,你就省省吧!"看沈焰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松了一口气似的吹起了牛皮。然後送沈焰崎回家。
耳边风声很大,沈焰崎贴在高凌志背上昏昏欲睡,但很快就吓醒了,他偷偷朝速度表瞄了一眼:100马!难怪这麽快,他生平最高也就80公里,已经没有哪个不要命的能赶上他了。酒在那一刻全醒了:"你慢一点呀,100马这麽快......"
高凌志稍稍回头笑道:"怕了?你没开过这麽快吧?这车好,这麽快都不擎,你就放心好了。"
等高凌志扶著沈焰崎进屋,沈限哲看见自己的儿子被这个不速之客送回来,脸色有些阴暗,但还是默认了妻子招呼高凌志暂住一晚的决定。
那次分别之後就再没遇见沈焰崎,高凌志做了一些客套的假意推托之後当然是欣然住下了,他还做梦能多住几天呢!他躺在保姆准备的床铺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吵架的声音,是两个男人在争论著什麽。之後那声音越来越大,年轻人的情绪异常激动,中年男人显然也很恼怒,但相比之下气势不如前者。再下来听见有什麽东西摔碎了,有一大片,似乎是古董陶器之类的。
高凌志急忙跳下床,循著那声音追过去,房间真多!他们应该是在书房之类的房间里吧?可是他一出房门,所有的声音都平息下来,连电灯也一下全灭了。走廊深处的窗户开著,吹进一股冷风,窗帘跟著飘舞起来。高凌志打了一个哆嗦,摸索著回到了他住的那间房,沈焰崎已经在里边等他:"这麽晚了你还没睡呀?去哪儿了?"
"呃......"高凌志撇撇头:"睡不著,随便走走。你有事吗?"
"我也睡不著,找你说说话。"
"是这样啊。刚才......是什麽声音?"
"我不想说,说起来比较琐碎。"
"是吗?那就算了。"
"哦,刚才真是谢谢你送我回来。"
"应该的,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也该帮个忙,何况我们是朋友呢!而且是我不该开那麽快让你跟著一起飙的......你的伤还好吧?"
沈焰崎把不太方便行动的双膝伸给他:"没一个礼拜是不能用劲跑步的了。"
高凌志不由自主地伸手去碰了一下,像被砂皮磨过一样,出了两片粗糙的皮肤,可是很奇怪,只要是这个人身上的,不管摔成什麽样子,他都觉得很漂亮。早就发觉自己的思想多少有些危险性,这时更加恐怖了,他的心里是恐慌:要告诉他吗?现在好像还不是时候吧?可是明天一早我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了......不行不行......唉,算了吧......
平心静气的沈焰崎有一种大理石般的幽然,带著比地心引力更强的力量,使得高凌志很想将那些擦起的破皮揉碎,更因为两个人已经无话可说,他神使鬼差般在沈焰崎膝盖上印下舌苔走过的痕迹,接著便像小狗啃肉骨头一样津津有味地咬起膝盖......
"好吃吗?"沈焰崎半开玩笑地问道。他显然没有察觉到高凌志心里的异样。
"嗯。"高凌志从喉间发出这个回答,唾液在骨头边纠缠的声音加大了,沿著膝盖一直向上方移动。
沈焰崎觉得他有些奇怪:怎麽会有好味道呢?已经不是衔著手指的幼稚园学生了啊!而且......为什麽会连大腿也一起舔?为......
"高......你要干什麽?"高凌志的嘴唇叠到他嘴上时他才想到问个究竟。
"沈焰崎,"高凌志将他压倒,轻声低咛:"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可是这和这个有什麽关系?我问你想干嘛?"
"你也喜欢我?"
"骗你干嘛?"
"那你还问我想做什麽?"
"我不懂。"
"你不懂?我可以教你。"
高凌志分明感觉到沈焰崎在颤抖,其实是他自己在抖吧......
"你到底想干什麽!"沈焰崎拉住自己被脱去的底裤再次发问。
"你别激动......我会很温柔的,不会弄伤你。"
"你......不要......"沈焰崎终於恍然大悟,想要夺门而逃,可是刚才摔得不轻,带伤的骨头很痛,一下子就被高凌志揽住,并且迫不及待地用手指在身後来回摩挲。高凌志现在太想要这个人了,几乎失去了理智,仅仅几秒锺前,他还可以保证沈焰崎的安全的,此刻立马来了180°大转弯。他用舌头赌住他的嘴,使他无法呼救,只有"唔唔"的声响。
高凌志总算还有记得关门。沈焰崎挣脱不了,也就作罢了,他只好在心理上安慰自己:反正是男生,也没什麽损失,没事......没事的......高凌志看他不再挣扎了,果然没有把他弄疼,可也不是很舒服,那种压迫感一直存在著,直到离开那个异次元空间,也还仍然保留著奇怪的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