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sybilzh[上]

李长空道："今儿的是远远地跟著你们的马蹄印来的，你自然发现不了，後来见到只有长缨一人傻乎乎地留在一处，你和柳姑娘却都不见了踪影，跟的人便知不对，这才即刻回来报知，我就和容孤雪一起出来找人了。"
萧离哦了一声，忽然脸色一沈，道："有一件事，我要问你。"李长空四下瞧了瞧，小声道："是绕指柔的事？"萧离寒著脸道："那你是承认了？"李长空笑容尴尬，道："柳姑娘都把东西拿出来了，我不认，成麽？"萧离恨恨道："那你有什麽话说？"李长空默然，半晌，涩声道："我能有什麽话说？我待你之心，你自是清清楚楚。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萧离默然。李长空抱紧了他，低声道："阿离，你没试过这滋味，不知道其中的苦。想著你的时候，整颗心都在疼呢！"萧离低垂了头，一声不响，怒意却已渐退。李长空又道："无论如何，这事是我不对，你若生气，要打要骂，都由得你，只别不要我就行！可好？"
萧离悻悻道："我打你骂你做什麽？你......算了！"如今两人之间牵绊，早已不止一点两点，虽然生气，终究不能因此将两人情意一笔抹煞，不就此作罢，还能如何？
李长空倒没想到他会如此，大喜过望，一路上拼命讨好，好话赔尽，终於在回府前哄得他又笑了出来。
众人回到王府，问过里面人等，容孤雪和柳如眉并未回来，萧离又是诧异又是焦急，李长空又是一番柔声细语的安慰，又命人四下出去寻找，这才作罢。
不想二人这一去，竟是再无踪影，过得数日，才有人送来一信，却是容孤雪所写，道是已携了柳如眉出海逍遥而去，请众人不必挂怀，柳如眉却并无只言片语送来，萧离虽然仍是担心，但知无法，也只得就此作罢。
58
李长空伤势渐渐痊愈，算著离册立大典还有几日，便日日陪著萧离纵马远足，短短数日，竟踏遍了京城方圆数百里之地，更命人搜罗许多名剑宝刀，供他取用，至於其它赏玩的奇珍异宝，更是流水般送上。萧离开头还随手收下，後来便觉得哭笑不得，道："那些东西我用不著，你叫人别再弄了！"李长空道："放著看看也好，兴许哪日便想著要了。"
萧离道："我不爱这些，真用不著！"李长空道："那你喜欢什麽？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我就叫人去给你取来！"萧离道："我要天上的星星做什麽？长空，你别老花那麽多心思，给我弄这个那个的，你是一国的太子，又不是没事做！"
李长空握住他手，深深看他，道："阿离，我想把天下最好的都给你！"萧离回握著他，停了片刻，才低声道："长空，你已经把最好的给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泛舟於万顷烟波之上，微风似已拂走所有喧嚣，只余下淡淡的宁静和安详，轻柔的月色之下，两人静静凝视，眉眼里映出清晰的温柔和无限情意。
良久，良久，李长空长长地吐出口气，他抱住萧离，起誓般说道："阿离，我把我所有的爱，都给你！"
那日之後，萧离正式搬入他房内，二人开始了真正双宿双栖的日子，只除了房事仍一如从前。萧离仍是无法接受此事，好在也不会想要反压李长空，毕竟一国之太子身份不同，若然被人知晓，他脸面何存？李长空也果然守约，不越雷池半步。
半月之後的太子册立大典终於到了。
一早便有宫里几名有品级的公公入府帮著打点，李长空穿了新制的太子礼服，戴了紫金冠，对著镜子瞧了瞧，叹道："看倒是好看，只是这层层叠叠的，若是和人动起手来，我瞧不用人家动手，我自己便要先摔死了。"摸了摸绑得死紧的发冠，龇牙裂嘴，道："今儿梳头的这奴才真正该死，险些儿把我头发一根根全扯掉了。"萧离道："反正只有片刻，大礼一成，你即刻脱掉便是。"李长空点了点头，转身对著萧离，喜滋滋问道："好不好看？"萧离大笑，道："你方才已经夸过自己了，非要我再夸一次麽？"
李长空伸手揽住他腰，涎著脸道："我自己夸不算，要你觉得我好看才行。"萧离白了他一眼，只得道："好看！好看得很！这样行了吧？"李长空眉飞色舞，道："真的麽？阿离，你真的觉得我好看？"萧离不耐地道："是啊是啊，好看，好看得很！你还要我重复几次啊......啊，你绕我啊李长空！喂，我是说你这套衣服好看，可不是说你人好看！你可不要太臭美了！"
李长空哈哈大笑，道："我不管，你刚刚说了我好看。好，看在你夸得很诚心的份上，我牺牲一点，给你亲一下我漂亮的脸蛋。"说著将脸凑了过来。萧离啼笑皆非，道："还闹？赶紧进宫吧！"李长空坚持道："你先亲我！"萧离摇头，也只得在他脸上蜻蜓点水般轻轻一亲。李长空不满地道："我都没感觉到，这个不算。"萧离脸一板，推开他道："你爱走不走！"果然抬腿便走。
李长空仰天长叹，垂头丧气跟了上来。萧离哭笑不得，道："喂，你提起点精神！"李长空摇了摇头，仍是一脸沮丧。萧离无奈，咬牙切齿，回身在他脸上啃咬般狠狠亲了一亲，恨恨道："可以了吧？！"李长空忙不迭地道："可以了可以了。"眉开眼笑，拉著他快步走出。
仪仗队已经候在门外，周公公站在最前，见到二人一起出来，满脸堆笑，道："恭喜太子，贺喜太子。这便请太子殿下起驾进宫。"神情自若，竟对他脸上尚自分明的牙印视若无睹，端的是好涵养，好功夫。
李长空哈哈一笑，道："多谢周总管了。"这才放脱了萧离，步上备好的车架，仪仗队浩浩荡荡，往皇宫走去。
59
萧离和萧湘兄弟二人随在不远处，石照青和沈青玉以及府里众人又另行一处。自上回叛国案後，虽有李长空一力袒护，但府中众人待萧离终不免有些不自觉的疏离，而以萧离的性子，虽然难过，却哪会主动和人近乎？於是这段时日以来，双方便一直这麽不远不近地相处著。
册立仪式十分复杂，近午时分开始，一直弄了一个多时辰，李长空才终於接过了太子玺绶，正式被册立为龙华太子，另有诏书宣布大赦天下，引来朝上朝下一片欢呼，令人吃惊的是，竟连因前太子叛国案受累被捕、目前尚在押的数万人也有大半在特赦之列，或减或免，受惠不少。
此时离叛国一案未远，皇後国丧之礼亦时隔不久，却眨眼间，又是一片清明繁华的盛世景象。
诏书颁布之时李长空目光转向萧离，温柔而宠溺地笑了一笑。萧离远远站在人群中，又惊又喜地看著他，清楚他是为了自己，心里简直欢喜感动得无以复加。这诏书虽是皇帝所颁，其中内容却多半是由李长空决定，叛国一案审定之後，他对这些无辜受累者一直心怀愧疚，却再也想不到李长空竟会作此决定。
随後李长空和皇帝一起登上鸾舆，在仪仗队簇拥下出了皇宫，经过京城大街，往宗庙行去。册立大典的最後一步，便是拜渴宗庙、敬告祖宗。
一路行来，百姓欢声雷动，鲜花载道，场面蔚为壮观。
日薄西山之时，仪式终於正式结束，仪仗队返回皇宫，开始大宴群臣。李长空换过了装束，紧紧携了萧离的手，一起被簇拥在人群里，笑声朗朗，和众人饮酒作乐，闹成一片。
萧离本意自是不愿在这样热闹的场合出现，李长空却执意要携他同行，满脸的骄傲喜悦，和看向他时满是温柔宠溺的眼神等於间接向众人宣布了萧离的身份，理所当然的，几乎每一个过来恭贺的人都会同时向他敬上一杯，结果觥筹交错间，酒量甚浅的萧离也被迫喝了不少酒，到李长空终於让萧湘扶著他去歇息时，他已昏昏沈沈，站立不稳。
子时，宴会终於结束，群臣陆续散去。
繁华过後，一地狼藉。周解一面吩咐宫女太监们收拾善後，一面著人扶了也已半醉的皇帝回寝宫，李长空则自去早已备妥的寝殿，萧离如今便在那处。
萧湘一直守在一边，见他进来，起身道："李大哥！"李长空道："湘湘，没什麽情况麽？"萧湘摇头，道："安安静静的，什麽事都没有！" 李长空点了点头，道："那你去歇息吧，房间备妥了，让人领你去。"
萧湘道："好！"回头瞧了瞧睡得人事不知的萧离，犹豫一下，道："李大哥，你可不许趁机欺负我哥哥！"
他和柳如眉相处不久，和她感情却已颇深，对萧离和柳她分手一事自是十分不满，但李长空待他极好，待萧离之心更是无可置疑，他实在没有反对的立场，只是担心哥哥吃亏。他年纪虽小，风月之事倒并非全然不懂，因萧离之故，还特意私下去了解了一番龙阳情事，目瞪口呆又心惊肉跳之余自是火速来寻萧离，询问究竟，萧离哭笑不得，也只得将两人的关系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他，是以他对二人如今状况清清楚楚，也颇为意外李长空的容忍，但平日是平日，如今萧离醉成这样，万一李长空打歪主意，那可谁也救不了他！
李长空正色道："你放心！我若要欺负他，必定是光明正大地欺负，绝不会趁人之危！"萧湘只当他在说笑，嘟了嘟嘴，心想这有什麽好说笑的？摇了摇头，走了出来。
李长空看著他出去，和衣上了床，将萧离抱在怀里，只亲了亲他便开始闭目假寐。他在等待，等待注定要发生的一些事。
约莫一刻锺之後，有人匆匆自皇帝寝宫赶来，请他即刻去见皇帝，有要事相商。李长空也不多问，点了点头，让人叫了萧湘过来守护萧离，自随来人而去。
60
两人走入李玄飞寝宫，那人便悄然退下。李长空跪下道："儿臣见过父皇！"
李玄非坐在龙床上，身後帘幕低垂，缓缓道："长空，你可知罪？"李李长空似是十分诧异，道："儿臣不知，请父皇明示。"李玄非点了点头，道："朕自然是要明示的。"忽然一声厉喝："左右，与我拿下！"旁边呼啦啦冲出数人，将李长空按住，为首一人长剑镫亮，架在他颈上。那人三十多岁年纪，相貌平常，但身手举止皆甚是沈稳有度，正是内宫护卫统领秦非石，其余的都是他手下好手。
李长空毫不反抗，愕然问道："父皇，这是何意？"c
李玄非不答，身後帘幕里传出一阵低笑，随即有人挥开帘幕，柔声道："四皇子，多日不见，你可好麽？"那人著一身宫女服饰，云鬓斜挽，眉眼穠豔，举手投足，俱是风情，足以当得起风华绝代四字，可惜那脸，却是慕容怜的脸！
慕容怜缓步走了过来，柔声道："四皇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半月不见，可想得我好苦！"李长空沈声道："原来是你！你要怎样？"慕容怜格格笑道："我要怎样？我要的，不过就是一个长明罢了！四皇子，你把长明还给我，可好？"李长空道："他已死了，我怎生还你？"
慕容怜又是一阵格格大笑，道："四皇子，你是明人，却非要说暗话，真是让人好没意思！我要的，自然是长明的尸骨，被你暗地里，从坟里刨了出来的──尸骨！"他话语愈加温柔，脸上笑容亦丝毫不变，话中怨毒之意却终於隐藏不住，旁边众人只觉一阵森寒袭来，不自禁地浑身抖了一抖。
李玄非缓缓道："长空，可有此事？"李长空不答。李玄非注视著他，良久，低叹一声，道："尸骨如今何在？"李长空答非所问，道："我命人去收回来。"
慕容怜道："此事你是让何人去做的？"李长空道："石照青！"李玄非道："朕让人去传他。"慕容怜点了点头，淡淡道："皇上，我要的第二样物事，你这就让人给我罢！"
李玄非迟疑不答，慕容怜轻叹一声，道："皇上，你是长明的爹，就算你给他的还远不如你负他的多，我还是不想对你下手，望你体谅我这一番难得的孝心！"
李玄非迟疑道："慕容怜，长明的尸骨，我尽速让人寻回给你，只是这第二样物事，可否再商量商量？"慕容怜缓缓回身，目注他良久，直到他不得不低下头去，才轻声道："李玄非啊李玄非，都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何其厚此薄彼！"
李玄非脸上一阵羞愧，忽然啊地一声痛呼，叫道："住手，住手！好大的胆子，竟敢......"慕容怜寒声道："竟敢什麽？我敢闯你的皇宫，是死是活，早已不放心上！难道还会不敢杀你？柔月，他当真不肯，你便只管下手！"
李玄非身後传来一声干干脆脆的"是"，帘幕拂动，露出一张娇豔的脸蛋，正是烟水宫四大护法之一的柔月，手上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正抵在李玄非後心。
李长空平定地道："父皇，他要的第二样物事，可是儿臣项上人头？"
李玄非迟疑著点头，长叹道："长空，他手里有边防图！"
李长空道："那父皇，以前的事，您都知道了？"李玄非默然点头。
李长空道："好！既如此，父皇，您动手吧！"李玄非微微动容，道："皇儿......"
话未说完，秦非石剑光闪动，刺向李长空，剑及他颈，却忽然转向，反刺慕容怜。慕容怜大吃一惊，一退避过，大喝道："大胆！你不要皇帝的命了麽？"
原本压著李长空的几名侍卫早已扑向皇帝，一人一把扯开帘幕，余人刀剑齐挥，攻向柔月。